说罢,墨影一闪,人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院子的另一边,宫玄抱着怀中女子缓缓往寝房走,微风乍起,穿过桃林,带着丝丝凉气,似有风雨欲至。
将怀中女子裹的更紧一些,宫玄脚下走的沉稳。
突然轻缓的歌声自怀中传出来,少女酒后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歌声悠扬婉转,喃喃如细语,是宫玄从未听过的调子,不由的低头看去,少女微闭着眼睛安静的窝在他怀中,轻轻哼唱。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少女唱歌,其实她嗓音纯净清凉,带着微微的低柔,十分动听。
歌声在寂静的春夜里缓缓响起,如第一滴春雨,落在初绽的桃瓣上,又如深山清泉,击打着河岸上的青石,溅起清脆的水声,丝丝扣扣,潜入心扉。
宫玄内心一片柔和,脚下步伐越发缓慢,似是怕惊了怀中少女一般,连风声似都因少女的歌声轻柔了下来。
暗夜幽幽,青柳垂丝,桃花灼灼,长风似拨弦轻动,少女的歌声低转游离,绘成了一帧水墨春夜图,宫玄俊颜柔和,突然希望脚下石径永没有尽头。
回到寝房,抱着怀中女子径直往澡房而去,轻轻的将她放自池边的绒毯上,宫玄伸手却去少女的长袍。
初曦半眯着眼睛,傻呵呵的笑,抓着衣领不让他解,翻身往一边滚去。
“别闹,洗完澡去睡觉!”宫玄眉头轻皱,单膝跪在白玉砌成的地面上,伸臂去揽少女的腰身。
澡房四角燃着轻纱宫灯,室内雾气缭绕,昏暗幽静,少女的眉目间也氤氲了水汽,潋滟流波,里面满是促狭的水光,见宫玄来抓她,顿时手伸进池水中,撩起一捧水往男人身上泼去。
宫玄背着光,俊美的面容隐在暗影中,深邃贵气,发丝被水打湿,贴在鬓角,晶莹水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落下,打湿了他殷红的薄唇,优雅而性感。
男人无奈一叹,对着少女淡声道,“过来!”
“不要!”少女声音轻软,带着微微的撒娇。
“乖!”男人亦放低了声音诱哄。
初曦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边摇头,一边又将手伸进池子中。
男人深吸口气,一把将少女揽过来,伸手“啪”的一掌拍在少女的屁股上,长眸炯黑,扬唇笑道,“不听话,该打!”
初曦趴在毯子上,歪头委屈的看着男人,眼中如秋水荡漾,似随时都会有泪珠滚落下来。
宫玄轻笑一声,“还闹不闹?”
少女咬着粉嫩的下唇,摇头。
宫玄将她外衫脱下,然后去解中衣,这次初曦到是很听话,似是也已经没有了力气,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中衣脱下,露出光滑圆润的双肩,白皙如玉的肌肤染了酒色,淡淡的粉红晕开,就连世间最好的胭脂也无法比拟。
宫玄脱了外袍,轻轻抱住少女柔软光洁的脊背和修长的双腿,缓缓步入池中,沿着池壁坐下,将她揽在自己身上,以防几乎已经睡着的少女滑入水中。
抬手取下少女发顶上的发簪,墨发顿时如水垂下,思忖一瞬,终是将她身上已经湿透包裹在身体上的亵衣除去…。
宫玄动作轻柔的为少女缓缓清洗,手落在胸前时,明显已经与第一看看到时不同,男人眸底暗潮翻涌,全身紧绷,一团火热从小腹升起,手臂一紧,头紧紧的埋在少女肩膀上。
半晌,才深吸了口气起身,抱着少女离开玉池,将她身上擦拭干净,然后轻轻的往床榻上走去。
少女睡的沉,呼吸浅浅,酒香弥漫,宫玄久久的看着她,轻笑道,“如果不是本宫,初曦可也会睡的这样放心?”声音一顿,他长眸一垂,俯身抵住少女的额头,“有本宫在,初曦可以随时喝醉,只是、本宫要忍的辛苦些。”
夜渐深,房内烛火渐暗,窗外风声忽急,月色被乌云渐渐遮住,一片漆黑,到了半夜,一声春雷闷响,雨淅沥而下,风雨终至,润物无声。
第二日一早,宿醉后果然头疼欲裂,初曦揉着额头起身,见窗外天还阴沉着,雨依旧未停。
身后一条手臂伸过来将初曦揽进怀中,轻轻为她按压头顶,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慵懒,淡笑道,“头疼?活该!”
初曦嗤笑一声,一边说她活该,一边又为她按摩的人除了太子殿下也没有谁了,仰头问道,“怎么还不走?”
宫玄寝衣微敞,露出前胸白皙紧致的肌理,手臂支额,侧身淡淡的看着她,“本宫刚回来,可以偷一日懒!”
初曦懒洋洋的倚在他怀中,半闭着眼睛,舒服的又想睡过去。
突然外室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沈烟轻的声音自门外传过来,“曦儿,起床了吗?”
初曦卯时要进宫上朝,有时候沈烟轻怕她起晚误了时辰便会来喊她。
“起来了,等下!”初曦猛然起身,穿上外衫下床,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把将床帐放下,严严实实的遮好,直到没有一丝缝隙,才放心的去开门。
床上男人眉头微微一皱,不悦的抿紧了唇。
打开门,一股清新的空气带着微微湿气铺面而来,外面天色昏暗,还下着细雨,屋檐上的雨成串的落在廊下的芭蕉上,滴答滴答作响,远处水汽缭绕,朦胧在烟雨中。
沈烟轻手中端着水盆站在廊下,抬步就要往房里走,“快到上朝的时辰了,你先洗漱,我做了醒酒汤,提神缓解头疼的,你等下喝完再进宫。”
初曦一把将水盆夺下,连连点头,笑眯眯的道,“知道了,知道了,还是烟轻美人最疼人!”
沈烟轻狐疑的看着她,眼睛一扫内室紧闭的床帐,立刻了然,平日里宫玄走的早,她从未撞到过,今日不想这个时辰了竟还未离开。
即便平时清冷的性子,此时也不由的脸上一热,忙退出门来,淡声道,“那我先去了!”
阖上门,初曦将水盆放下,气吁吁的进了内室,一把将床帐掀开,正要发怒,却见男人懒懒的倚着锦被,面色清冷,长眸扫过来,斜睨她一眼,质问道,“本宫如此见不得人?”
初曦立刻没了脾气,眸子一转,展颜笑道,“见得,见得,我不是怕小姑娘害羞不是。”
“小姑娘?”宫玄扬唇轻笑一声,“人家比你大的多!”
初曦洗着脸倏然抬起头来,认真的问道,“其实我不是十六,而是二十六岁你信不信?”
宫玄眸子一深,轻轻笑道,“初曦可是暗示本宫不必再等了?”
初曦在他下身一扫,“憋坏了是吗?”
宫玄脸色顿时一黑。
初曦突然心情极好,擦干净了脸,打开门,端着明媚的笑容回头,轻快的道了一声,“您老歇着,下官上朝去了!”
然后门吱呀一声被阖上,少女轻哼着那首不知名的歌曲渐渐走远了。
外面还下着雨,初曦打着一把伞出门的,好在离宫门很近,拐个弯便是了,宫门口停了数个轿子,里面的官员下轿,看到蒙蒙细雨中那道淡青色的身影顿时一怔,忙停下来请安,“张大人回来了!”
“张大人许久不见!”
“张大人早啊!”
…。
大多数人还记得之前少年每天跑步来上朝,然后对着他们喊早安的习惯。
初曦手中举着一把青竹伞,淡笑着和众人打招呼,“各位早!”
初曦赈灾的事迹已传如朝中,而且据说是太子殿下亲自去允州将她接回殷都,经过科举和赈灾之事,再没有人对这个刚刚及笄的少女有半分轻视,纷纷围上来,簇拥着初曦往正乾殿走去。
在殿外遇到江正,见初曦过来,他顿时双目一亮,不顾廊外还下着细雨,疾步下了台阶迎过来,“张大人可算回来,让本官一番好等!”
初曦笑容真诚,“江大人一向可好?”
江正淡淡点头,“还好,张大人允州一行,递回来的折子让朝中大震,听说如今允州百姓还为张大人修了长生牌,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他声音一顿,带了几分笑意,“和少女!”
长生牌之事初曦都未听说,果然,大夏官员一举一动,朝中都是知晓的。
此时钟鼎声响起,上朝入殿的时辰到了,初曦抬臂一让,“时辰到了,江大人请,下朝后你我再叙!”
“是,张大人请!”
195、要债的来了
正乾殿宽阔巍峨,可容上百人,殿中雕着飞龙的红漆深海沉木柱有三十六颗,金砖铺地,明珠为灯,巨大的瑞兽铜炉立在金阶前,金阶十六梯,白玉为栏,上面绣金龙红毯铺地,纯金雕龙的巨大宝座立在中央,整座大殿,恢弘气派,庄严肃穆。
文武官员分立两侧,身姿端正,面容肃穆,等着乾元帝驾临。
景州立在武官前列,似有感应一般,回头向着初曦看来。
初曦对着他轻轻一笑,淡淡点了点头。
景州微一垂眸,转过头去,脊背挺直,身如松柏,长身而立。
文官的前列,陵王宫湛眸子转了转,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目光一深,面露思索。
“皇上驾到!”
此时一声内监的尖喝声响起,众人匍匐下跪,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碧辉煌的金阶上,乾元帝一身明黄色龙袍缓步而来,拂袍坐在龙椅上,淡声道,“众爱卿平身!”
“谢吾皇万岁!”
乾元帝居高临下的在众官身上一扫,突然停在左列中间的的少女身上,雍容笑道,“张爱卿回来了!”
初曦出列,一身四品官袍,衬的少女身如修竹,面如白玉,一双黑眸澄澈,声音清脆的道,“回皇上,微臣昨夜到殷都,天色已晚,不敢打扰皇上安寝,故今日才来回禀!”
说罢,双手举起关于允州赈灾的详细情况的奏折,垂头递上。
安福忙躬着身子下了金阶,将奏折自初曦手中取过,返身缓缓沿阶而上,双手呈给乾元帝。
乾元帝打开,垂眸肃容,一字一句看的十分仔细,片刻后将奏折一合,顿声道,“好!爱卿果不负朕之厚望,赈灾抚民,查处贪污,剿匪护粮,兴修水利,短短两个月,爱卿所及之事非一般人可为,朕心甚慰!”
初曦不骄不躁,淡声回道,“微臣本分之内,况且有镇国大将军,夏世子共同协办,臣不敢居功。”
乾元帝淡淡点头,目露赞赏,沉声道,“有错必罚,有功必赏,朕向来赏罚分明。刑部尚书何在?”
刑部尚书钱丰出列躬身道,“臣在!”
乾元帝面色一沉,“允州太守薛登徇私枉法,以权谋私,戕害百姓,交由刑部审理,会审后依律处决。”
“臣遵旨!”钱丰身着二品尚书深紫色饰银玉带官服,恭声应道。
“嗯!”乾元帝微一颔首,继续道,“镇国将军,张郎中听旨。”
“臣在!”
景州和初曦同时跪地,只听上方安福将手中圣旨缓缓打开,尖细的声音高声唱喝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大将军景州剿匪安民有功,赏良倾万亩,黄金千两,享郡王俸禄!吏部郎中张初曦,赈灾抚民,惩治贪吏,功于社稷,特封为从三品吏部右侍郎。成国侯世子夏恒之,协办赈灾有功,封为御前都指挥使,伤愈后上任,钦此!”
初曦同景州两人俯身下拜,“谢主隆恩!”
殿中众官更是惊愕不已,少女及笄之年入朝为官本是大夏开国以来第一例,而今不到半年,又升为三品,纵观整个盘古大陆也是绝有仅有的事!
成国侯眸光一闪,也出列谢恩,“老臣替犬子谢皇上恩典!”
“爱卿平身!”乾元帝道了一声,淡声笑道,“张爱卿既已回朝,科举之事仍有江爱卿和张爱卿全权负责,为协助两位,朕已招天洹城城主百里九云和几位宗师进京,十日左右便到,一个月后,各地通过乡试的学子便会入京参见会试,你二人要尽快准备!”
百里九云要来殷都!
初曦顿时神情一凛,要债的来了!
“臣遵旨!”
江正目中喜色一闪,恭声领旨。
接下来,其他官员有事上奏,无事则免,一直到巳时三刻,乾元帝起身离去,百官躬身目送后才有序的出了正乾殿。
一出大殿,百官顿时纷纷围了上来,拱手祝贺,
“恭喜张大人荣升三品!”
“张大人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今后还请张大人多多关照!”
…。
殿外细雨已停,天空似晴未晴,一阵阵凉风习习,花木浓翠欲滴,空气清冽,沁人心脾。
初曦端着淡笑和众人虚以为蛇,“同喜,同喜。”
“好说!”
“刘大人客气了!”
…。
直到进了仪元殿众人才散去,初曦和江正一同往吏部的福熙阁走,突然江正低头轻笑一声,淡淡摇头。
初曦疑惑的看过去,“江大人笑什么?”
江正平时冷肃端正的脸上难带带着几分浅笑,皱眉道,“张大人真的只有十六岁?为何每与张大人相处,我竟似同朝中老臣共事一般。”
“嗯?”初曦眉梢一挑,故意双手背后,一副深沉的表情,“江大人的意思是我老奸巨猾?”
江正仰头哈哈大笑,摆手道,“非也,非也,本官只是觉得张大人超乎年纪的沉稳,才干亦远非此年纪的人可比!我旧友家中有女同张大人同岁,身居闺中,弹琴作画,伤春悲秋,只等嫁人为妇,张大人实在是女中奇才!”
说到最后,已是微微感叹。
初曦嘻嘻一笑,目光炯澈,“能得江大人如此夸奖,下官实在是受宠若惊。”
江正一笑,不再多言,抬步入了阁内,将这两个月科举的准备事宜一一拿出来同初曦探讨。
下午从宫中回到府中,见院子中又已经摆满了恭贺她升迁的贺礼,初曦眼睛一亮,一个盒子一个盒子的拆开看,然越看越是心凉,不是一些名家字画,就是什么翡翠玉器。
沈烟轻从院子中走出来,惊道,“曦儿,你翻什么呢?”
初曦还没死心,一边翻找,一边道,“银子啊,有没有直接送银子的!”
“噗嗤!”沈烟轻摇头轻笑一声,拽着初曦的手臂往屋里走,“得了,别找了,没有银子,我都清点过一遍了,只等你回来看过后搬到库房里去。”
初曦颓唐的坐在椅子上,接过李南泠递过来的茶盏,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突然坐直了身体道,“烟轻,我们还有多少银子?”
沈烟轻一怔,随即回道,“当初入京的时候皇上赏了千两黄金,后来给送礼的各官员回礼,加上这段时间我们吃喝,还有各方面的应酬,再加上在允州买粮的银子,现在只剩不到三千两银子!”
“这么一点?”初曦似被泼了一盆冷水,失望的倒在椅子上,目光一转,突然喜道,“院子里这些东西能不能卖了换成银子?”
沈烟轻眉头一皱,“你这是要做什么?回来就到处找银子。这些都是和你同朝的官员送的,若典当出去,被人家知道了,还不被笑死!”
初曦叹了一声,“我现在缺钱啊。”
“三千两还不够?”沈烟轻挑眉望过来。
初曦点头,“我欠人家十万两,现在债主马上就要讨上门了!”
“啊?”正在窗边插花的李南泠惊愕的看过来,“十万两?”
初曦突然猛的一拍桌案,顿时将两人都吓了一跳,只听她一脸愤愤的嘟囔道,“为什么没人送银子呢,送这么些破烂,有啥用,还不能换银子花!”
沈烟轻无语的叹了一声,“送贺礼还说的过去,如果送银子,那不成了贿赂,他们送了你敢收?”
“是啊,我现在也是朝中堂堂三品官员了,怎么没人贿赂我这个侍郎大人呢?”初曦疑惑的问道。
沈烟轻瞪着她,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初曦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指着当官发财是不行了,看来本大人要另想生财之路,别人穿过来都是怎么发家致富来的?”
初曦的身影渐渐走的远了,李南泠凑过来,顺着沈烟轻的目光看过,杏眸一转,问道,“曦儿到底是欠了谁的银子?”
沈烟轻淡淡的挑眉,“还没来得及问。”
李南泠俏脸一皱,道,“我这里还有几件首饰,要不现在去当了,给曦儿还债。”
“不用,这点银子也不够,曦儿若知道了,肯定也不会要,我们看看再说。”沈烟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淡声道。
李南泠捧着几枝含苞欲放的桃花,衬的一张俏脸粉白,无奈的点头,“好吧”
此时京中鱼相府,一辆马车停在侧门,鱼楣一身妆花绣芙蓉暗纹华裙下了马车带着两三个丫鬟进了门。
一路往清芷阁走去,在阁门外见到鱼芷的贴身丫鬟碧儿,“参见二小姐!”
鱼楣身若扶柳,纤腰袅娜,柔声问道,“我长姐呢?”
“大小姐正在亭子中弹琴,二小姐尽管过去便是。”碧儿福了福身,大方的回道。
鱼楣点了点头,刚要进院子,突然水眸一转,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碧儿忙垂头回道,“大少爷那里心得了本琴谱,小姐让奴婢去讨。”
鱼楣眸中波光一闪,笑了笑,“行,没事了,你且去吧!”
“是,奴婢告退!”
鱼楣带着下人进了院子,直往凝翠亭走去。
清芷阁不大,却是整个相府最精致舒适的院子,院中遍种奇花异草,花树挺秀,山石名贵,甚至普通的一座假山,也是由千里外运来的的东岚山灵石。
阁中丫鬟各个清秀知礼,落落大方,身上的衣服都是普通人家用不起的雨花锦,在相府,鱼芷的地位向来是她们这些嫡庶姊妹中最高的。
凝翠亭建在碧荷湖上,刚刚入春,湖上荷叶已经亭亭如盖,昨夜的一场春雨后,更是青翠欲滴,水润浓郁。
湖岸上杨柳刚抽新绿,望眼看去,似是笼了一团烟绿,几株桃红嵌在其中,红绿相间,美不胜收。
亭子飞檐碧瓦,白玉为柱,薄纱随风轻曳,层层叠叠,陆离斑驳,周围水汽朦胧,如入仙境。
还未入亭,悠扬的琴声袅袅飘出,丝丝切切,如珠玉落盘,如山泉幽咽,如呢喃细语,低低的诉说着少女的心底事,哀而不伤,婉转连绵,在湖面上荡起一层层细碎的涟漪,绕梁不散。
朦胧的薄纱映出女子窈窕的身姿,娴静淡雅,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鱼楣在亭外看了一会,才让下人在湖岸上等候,独自一人踏着木桥进了亭子。
薄纱一动,琴声顿止,鱼芷抬眸,缓缓一笑,“楣儿来了!”
鱼楣在织锦蒲团上贵坐,由衷的称赞道,“长姐的琴技似乎又精进了,可是得了太子殿下的指点?”
鱼芷淡笑垂眸,眉目间却笼着一团抹不去的哀愁,纤纤细指放在琴弦上,轻轻挑了一个音调,淡声道,“殿下日理万机,哪有空理会这些琐事。”
鱼楣杏眸中水波一闪,静声道,“长姐可知那郎中大人回来了!”
鱼芷继续淡挑琴弦,声音淡淡,“是,听说了!”
“那长姐可听说是太子殿下亲自去允州将她接回来的?”鱼楣直直的看着她。
鱼芷按在琴弦上的手猛然一顿,沉静的面容看向亭外,声音微冷,“楣儿想说什么?”
“长姐!”鱼楣身子往鱼芷身边靠了靠,娇声软语的喊了一句,凄然道,“楣儿是真心为长姐烦忧,如今楣儿已是如此,再无它念,但长姐不同。太子殿下本是长姐的良人,如今被她人所夺,难道长姐真的要将唾手可得的良缘拱手让于那个贱人?”
鱼芷闭上眼睛,眉目间满是哀痛,倏然转过头去,“楣儿不要说了!”
“长姐为何如此忍让?你是相府长女,是殷都第一才女,身份高贵,才德兼备,那个贱人不过是个被人丢弃的傻子,低贱卑微,如何能与你相比?太子殿下被那贱人迷了心窍,如今正等着长姐去解救,长姐却在这里畏缩不前,难道你怕了那贱人不成?”鱼楣哆哆逼问,再无之前软弱之态。
鱼芷倏然转头,发上金凤嵌玛瑙步摇一阵晃荡,清脆作响,“楣儿,有些事不是我不去争,而是争不得。”
鱼楣紧紧抓着她的手,满眼锐色,“长姐不去争,又如何知晓争不得。”
鱼芷淡淡摇头,却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道,“那女子容貌精致,性子鲜亮,非一般女子可比,殿下倾心于她也是正常,男子三妻四妾,多情风流本是常事,然,若真是娶妻,却未必会娶这样的女子。所以,我如今不争,却也是争。”
鱼楣一怔,似没想到鱼芷原来是这番想法,半晌,才低眉一笑,“长姐若真如此有把握,怎还会在这里弹这哀怨之曲?只怕,长姐在这等着时,那贱人早已成了太子妃。”
鱼芷眉心一皱,“楣儿到底要想我做何?”
鱼楣神情一凛,恨声道,“那贱人如今得势,依仗的不过是太子殿下,我要长姐将太子殿下夺回,将那贱人打回原形,永世不得翻身!”
鱼芷淡淡摇头,“楣儿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我也不会那样做。”
鱼楣柔弱的起身,轻叹一声,“长姐不愿争,楣儿也无法,楣儿只是想提醒长姐一句,如今长姐在相府处处高人一等,可知是因为什么?若有一日,太子殿下娶了那贱人,你成不了太子妃,父亲可会像如今这般对长姐重视。”她语气一顿,依旧一脸软弱无害,笑声道,“长姐向来聪慧,自然明白这些,楣儿等着长姐想通。”
鱼芷面色一白,凉凉的看着她,良久才道,“你多日不曾回家,母亲昨日还念叨你,你且去母亲那里吧!”
“是!”鱼楣盈盈福身,面色不见半分方才的狠色,柔声道,“楣儿就不打扰长姐了!”
薄纱一掀,鱼楣腰肢款款而去,鱼芷坐在亭中,目光幽幽的看着她柔弱的背影,按在琴弦上的手中重重一挑,只听“嗡”的一声,琴弦霎时断开,女子的手指被割破,血顺着如葱白的手指蜿蜒而下,缓缓的滴在琴面雕着着碧海水波的纹理上。
女子却似没有知觉一般,一动不动,眸底越发森凉。
夜里,别苑中,初曦正倚着窗子双手托腮,对月惆怅,下过雨后,天空如洗,星子璀璨,月色也格外的清亮,只是某人无心欣赏,因心中有事,连晚饭都没怎么吃。
宫玄放下手中的书,自身后揽住少女柔软的腰身,下巴搁在她柔顺的墨发上,低低问道,“怎么了?张大人因何事唉声叹气?”
初曦看着渐圆的皎月,随口道,“想银子。”
背后的人胸膛鼓动,似轻笑了一声,低头吻在她的额上,微凉湿润的唇瓣一点点描绘她精致的眉眼,声音如清泉般悦耳,“要银子做什么?”
初曦被他吻的微微发痒,躲了躲,自顾的嘀咕道,“那些穿越女主都怎么挣钱来的,开妓院?喂猪?种田?十天也来不及啊!”
不偷不抢的话,十天挣到十万两雪花银,简直是痴人做梦。
宫玄修眉一皱,“什么?”
初曦眯眼一笑,“说做梦!”
宫玄睨她一眼,伸手将窗子关上,抱起初曦往床榻上走,悠悠的道,“我们一起做!”
床帐放下,衣衫一件件滑落,初曦很快便忘了要挣银子的事。
T
196、春风渡
第二日,初曦下朝后,回到别苑,见张崖正在院子里逗弄白狐。
白狐本就聪慧有灵性,这段时间跟着张崖更是长了不少本事,现在就正在卖弄,张崖让几个小丫鬟站在院子中,一字排开,每个人头上插着一朵不同的鲜花。
张崖在纸上上写了那些花的名字,每扔出一张纸,白狐看着纸上花的名字去找对应的丫鬟,找对一个,张崖便给它一块桃花酥。
连扔了两个纸片,分别写着杜鹃、山茶,而白狐全都找对了人,惹的那些小丫鬟们惊奇不已,咯咯直笑。
初曦走过去,一巴掌拍在白狐的头上,瞪了张崖一眼,指着白狐咬牙道,“几日不管你,长本事了哈,还学会耍猴了,这么爱耍干脆去街上卖艺算了!记住你是骊山灵狐,不是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