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曦眸子一亮,问道,“近卫?官大吗?”
“不大,和你现在一样!”
“那我不做!”初曦目光黯下去,摇头道,“我要做就做大官!万人之上!”
景洲撇唇轻笑一声,只当她又耍贫嘴,不再理会,喊了常平进来,沉声吩咐道,“告诉魏远等四人,明日装扮成普通百姓出城。吩咐司徒昭准备一辆普通马车,车上装满粮食!”
常平虽不解,却并不多问,领命而去。
初曦跳下桌子往外走,“我也去准备了,你说我扮成马夫还是小厮?”
“你不用去,在驿馆等着。”景洲低声道。
初曦猛然转头,满脸疑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的话就是命令!”
“不!我要一起去!”初曦坚决的道,“我轻功好,最适合探听消息,遇到危险也肯定能逃跑,况且主意也是我想的,我为什么不能去?”
景洲和她对视一眼,很快转过头去,依旧不肯退让,“不行!”
气氛一时间僵持住,两人互不肯退步,许久,初曦嗤笑一声,赌气道,“好!你不让我去,我自己去,你们被抓了以后,我偷偷跟着上山,以我的轻功,没人能发现!”
初曦说完也不管景洲如何反应,打开门便往外走。
“张初曦!”
身后传来一声冷喝。
初曦更着脖子回头,沉声问道,“景大将军还有何事?”
景洲恨恨的看着她,许久,无声一叹,道,“行了,去准备吧,明日辰时出城!”
“耶!”初曦欢呼一声,一蹦三尺,如一只兔子般蹿了出去。
次日一早,城门刚开,城门内外等候已久要进城出城的人瞬间都涌了过来,人群中一辆运粮的马车随着人流缓缓出了城门,沿着官道,慢慢行驶。
赶车的是两个汉子,身穿灰色交领布衣,一个满面络腮胡,一个脸色黝黑。
坐在车上的似是马车的掌柜和小厮。
掌柜面容俊朗,虽也是一身布衣,却身姿挺拔,气势凌然,格外引人注目。
那小厮粗眉细眼,其貌不扬,只是那神情却不似一般小厮那样恭敬拘谨,悠哉悠哉的坐在车尾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十分惬意。
这马车一行正是初曦等人,因计划有变,人多反而是累赘,因此景洲最后决定,只他们四人上山。
常平和阎直等人另有安排。
此时赶车的车夫正是董奎和魏远,而扮成掌柜和小厮的人便是景洲和初曦。
第六十章 上山
十一月的天气,太阳高照,天气晴好
初曦和景洲坐在车尾上倚着装粮的麻袋,等着敌人来劫。
景洲沉默寡言,魏远和董奎两人向来不和,此时坐在一起也是谁也不理谁,所以一路上只听到初曦在絮叨。
“老大,这都晌午了,咱出了城门到了左家庄,又从左家庄返回来,这都快两个来回了,连山匪的毛都没瞧见一根,那帮山匪不会今日根本没下山吧?”
几人改装而行,自不能再称呼景洲为将军,但叫掌柜的,一看他那冷峻的面容又实在太过违和,于是初曦一路老大老大的喊个不停。
“不知道!”景洲闭着眼睛,眼皮都未抬。
“老大,他们会不会早就看穿了咱们的计谋,所以躲着不出来。”
“不知道!”
“老大,要不咱先吃点饭,这个时辰了,山匪估计正在山上喝酒吃肉呢!”
景洲薄唇紧抿,干脆扭过头去,不再理她。
“景大将军,你看哪个掌柜的和你一样,冷着张脸,不苟言笑。生意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市侩和奸诈,见人三分笑,说话先论亲,你这样山匪还哪里敢来?来,笑一个给我看看。”
景洲瞥她一眼,冷冷的道,“我也不曾见哪个小厮像你这样多话。”
“得!”初曦倚着麻袋,翘起二郎腿叹道,“咱都不是当演员的料,像咱这样到处都是破绽,山匪要来,除非脑子里进水了!”
“前面的站住!”
一声冷喝传来,初曦骨碌转过身去,看着举着长刀拦在马车前的几个壮汉,目瞪口呆道,“靠,还真有进水的!”
“下来,都下来,路边站好!”
山匪举着长刀上前要将他们赶下马车去,董奎和魏远看了一眼景洲,脸色漆黑的站到路边去了。
初曦忙掏出一个钱袋往一个汉子身上边塞边一脸惶恐的笑道,“几位爷手下留情,这点银子孝敬您几位喝茶的,麻烦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我们掌柜的脑子不好,做生意把祖上的家产赔的就剩这些粮食了,您看能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正往道路边上走的景洲身形猛然一僵,双拳紧握,见董奎正偷笑,顿时脸色又冷了几分,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粮食?”山匪顾不上其他人的异样,一听车上是粮食顿时眼睛一亮,将刀在麻袋上一戳,里面的谷粟流了出来,一脸惊喜的喊道,“二当家的快过来,这车上都是粮食!”
呵!看来这脑子进水的还是个山匪头领。
一千多个山匪聚在山上,金银财宝不缺,最缺的肯定是口粮,尤其是快要过冬了,粮食更是稀缺。
所以这七八个山匪再顾不上初曦等人,纷纷围着马车东摸细看,欢喜雀跃。
半晌,惊喜过度的山匪才冷静下来,其中二当家的嘿嘿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将他们都绑了扔在车上,咱们上大哥那领功去!”
山匪见魏远身材魁梧,先将他绑了扔在麻袋上,接着便是董奎,两个山匪抬起来随手一扔,恰好把他扔在魏远身上。
魏远被咂的差点吐血,暗哼一声,一睁眼,正对上董奎黝黑的脸,两人双眼同时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董奎忙蹭了下来,背过身去,就听身后一阵干呕声。
接着是景洲,山匪拿着绳子过来时,他下意识的想要出手,被初曦一把拉住,景洲回头见少年面容虽是一副惧怕的样子,一双眸子却清澈冷静,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景洲顿时冷静下来,任山匪绑了手脚扔上马车。
初曦一边惊慌的向后躲一边求饶,山匪被她说烦了,怒喝了两声,随便将手捆了一下,扔在车上,驾着马车往山上赶。
山匪不走宽敞的山路,沿着蜿蜒的小路
左转右转的向上一路行去。
山路颠簸,初曦背对着景洲,双手藏在他宽阔的背后,绳扣本就系的松,她手小顺滑,几下挣脱出来,趁几个山匪不注意,自绑腿上取下一枚薄薄的小刀,将麻袋划了个不起眼的口子。
口子很小,甚至谷粟都流不出来,只有马车颠簸的时候,才有几粒谷粟自口子中渗出,落在草丛中。
做完这一切,初曦将小刀重新藏好,手再次套进绳扣中,闭上眼睛,安心的打起盹来。
一直到太阳西落,马车才停下,初曦微微仰头,只见马车停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密林中,前面山壁上有一巨大的山洞。
林中幽暗,远远看去,那山洞漆黑,深不可测,如一张巨口,等着吞噬即将送入它口中的猎物。
大黄牙跳下马车,自身上掏出一面黑底红花的旗子,冲着山洞挥手一摇。
初曦看到,山洞上方一丈高,左右各有两个极小的洞口,藏在藤叶下,十分隐蔽。
很快,小洞口中伸出一个人头来,对着大黄牙喊道,“是三当家的回来了?都得了什么好东西?”
大黄牙拍了拍马车上的粮食,高声笑骂道,“一车的粮食!别他娘的废话了,累了一天了,赶紧让老子过去!”
上面的人立刻笑道,“三当家的这次又立功了!别忘了请小的喝酒啊!”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拽了一下绳子,只听搜的一声,洞口前一排隐藏在草丛里的荆棘刺马被吊了上去,大黄牙的这才打马上前,进了山洞。
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却十分宽阔,足可容一辆马车行走,几个山匪似是已习惯了在这漆黑的洞里驾车,也因为已经进了自家山门,渐渐放松下来,开始说一些浑话玩笑。
“听说大当家的又得了女人,就关在洞里,今儿晚上就洞房,我偷偷看了两眼,啧啧,那模样,死在炕上都愿意!”
“有啥新鲜的,吹了灯还不是都一样!”大黄牙不屑的道。
“新来的才够味嘛,那些女人死鱼似的,看了就倒胃口!”
“今儿这一趟咋也没个女人?”又有人道。
这一问,其他人方觉得不对,“以前抓来的人哭的哭,喊的喊,非打晕了才行,今儿这几个咋也没个动静?”
“嗨,都吓晕过去了呗,而且你没听那小伙计说他们掌柜的脑子不好,估计那两个车夫也都是傻子,反正到了这里傻不傻也都一样。”
“是、是…。”
…。
初曦只觉身后的人身体一僵,寒气顿生,连洞里似乎都冷了几分,忍不住头埋进麻袋里闷笑出声。
第六十一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
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马车出了山洞,两个守在山门左右的山匪立刻上前接过马车,点头哈腰恭维道,“三当家的回来了,辛苦了!”
大黄牙将马绳一扔,问道,“大哥、二哥呢?”
那人立刻道,“大当家的在家,刚才还问起你,二当家的去临江那边还没回来。”
初曦躺在车上,闻言心中一喜,他们从淮阳带来的新兵加上泸兴的四百官兵,才一千多人,山匪据说也有一千,若真打起来,山匪更熟悉地势,他们就算能赢也是一场死战。
如今看来这山匪总共有三个头目,如今有一个外出未归,这洞中的山匪人数必然不足一千,那他们的胜算就又大了一些。
大黄牙重重的嗯了一声,道,“我先去见大哥,你们把粮食搬到洞仓去,再把这几个人扔进铁牢,这四人里有三个看上去像是有把子力气的,另外一个又啰嗦又干瘦,不当用,明日看看要是不行,就杀了给兄弟们加肉!”
初曦双眸一睁,差点蹦起来,山匪凶残她早有耳闻,但千想万想她也没想过,这年头,竟还有人吃人肉!
即便她再胆大,此时也不禁一阵头皮发炸,她要是真被山匪吃了,估计也是千古以来第一个被土匪给吃了的穿越人。
魏远、董奎虽和初曦不和,听了这话,也是脊背发寒,同时扭头看向初曦。
景洲伸过手来,轻轻握住初曦冰凉的手,极轻的说道,“别怕、有我!”
那守卫一听有人肉吃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目光不断的在四人身上来回扫动,似乎在找那个又瘦又话多的,好在天黑,一时看不分明。
大黄牙一脚踢了过去,骂骂咧咧的道,“一提到吃看你们那没出息的孬包样子,赶紧把他们抬下去,把马车上的粮食卸下来!”
两个守卫连连称是,忙将初曦四人自马车上拉了下来,让其他人赶着马车走了。
初曦他们方才都是躺在车上,只看到满天星辰的夜空,此时站起来看到眼前的情景顿时都是一惊。
他们所站之处的是一处山谷,四周都是山壁,山壁下密密麻麻的不胜洞窑其数,中间宽阔的空地上点了无数的篝火,很多衣不蔽体的女子正在烧水做饭,见他们进来似是已见怪不怪,麻木的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做事。
两个守卫赶着初曦四人向着东面山壁下的洞窑走去,很快两个山匪目光都停在初曦身上,两眼放光,嘴角流涎。
初曦被他们盯的脊背一阵发寒,深吸了口气,回身问道,“打听个事。”
两个山匪一愣,第一次见被绑到这里的人不哭不叫,还跟他们打听事的,直直的瞪着双眼看着初曦问道,嘻嘻笑道,“什么事?”
“你们吃人一般是烤着吃还是炸着吃?”
两个山匪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烤的更有味!”
“放屁,明明是炸的更香!”
“大当家的说以后都是烤,省油!”
“放屁,我怎么没听大当家的说过这话?”
“停!”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初曦大喝一声,见两人提鞭看过来,忙一咧嘴笑道,“我的意思是,还是大当家的知道过日子!”
“扑哧!”身后传来一声闷笑。
两个山匪皱眉看着四人,一个要被吃还胡言乱语的,一个偷笑的,一个想笑憋着的,一个冷着脸的,这都什么人,“快走!快走!别啰嗦!”
刚走了几步,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女子惊恐的尖叫,只见一衣衫不整的女子自一山洞中跑出,后面紧紧追着一赤裸着上身的男人。
女子双目凸瞪,满面泪痕,已恐惧到了极至,拼了命的往初曦他们进来时的山洞跑,却不防被山石绊倒,一脚跌在地上。身后男人扑身上来,狞笑着一步步走进,一把将女子的衣裙撕扯掉,拉起女子的一条腿便向山洞里拖。
女子疯了一般的喊叫,双臂胡乱的挣扎,男人被她喊的不耐,回身一掌打在女人脸上,女人吐出一口鲜血,脸颊高高肿起,在无法喊叫,呜咽一声,抓住旁边正在做饭的女子的衣角,绝望的抓着不肯放手。
做饭的女子似惊了一下,马上又恢复木然,只是畏惧的看了一眼那裸身的男子,急忙拽回自己的衣衫,转过身去继续添柴做饭。
那女子倒在地上被一步步向山洞拖去,身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划痕,很快地上的草便染成了红色,女子抬起头,正看到初曦等人,眼泪再次涌出来,干裂的唇无声开口,“救我…”
初曦浑身颤抖,右手紧紧的抓着左手,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前功尽弃。突然身前景洲一动,董奎和魏远也似要挣开绳索,初曦不动声色的向前一步撞在景洲身上,大声道,“掌柜的你倒是走啊,等下小的又要挨鞭子了!”
景洲被她撞了一个趔趄,回身双目阴郁的看着她。
初曦压低声音,极快的道,“老大,小不忍则乱大谋!”
那女子见景洲身形一动,眼中顿时升起了一抹希望,然看到初曦的举动,那抹希冀如夜色中的一束烛火一般渐渐熄灭,最后噗的一下灭了,只剩无边的黑暗。
最终她被那男人拖入洞中,再听不到任何声息。
两个守卫看完了热闹,再次赶着初曦他们进洞,边走边调笑道,“这女人还真够烈!大当家的今夜又不得消停了!”
另一人猥琐的嬉笑道,“烈又能怎样,过几日还不是老老实实的,不过这个女人长的还真够味,等大当家的玩够了,咱们也跟着沾沾光!”
“嘿嘿,那是!”
“对了,二当家的什么时候回来?”
“差不多了,也就今儿夜里。”
…。
初曦走在最后,见前面男人后背紧绷,轮廓分明的侧颜阴寒如冰,似随时都会暴起,一怒血染长峰。
她再次转头看了看那女子被拖入的山洞,里面漆黑,听不到任何声响,她却能感受到那女子正在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初曦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寒光凛冽,不要死,要活着,我一定会去救你!
第六十二章 引蛇入洞
四人被推进一个山洞中,铁门一锁,霎时乌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魏远一拳锤在洞壁上,九尺高的汉子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董奎一屁股坐在地上,闷声恨道,“俺从来就没这么怂过!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被…。他娘的,俺一定要亲手宰了这帮畜生!”
景洲倚着铁门不语,气息阴寒,半晌才声音低沉的道,“常平此时应该已经上山,我们还有两个时辰,要尽快找到另外的出口。张初曦留在此处,魏远和董奎负责去解决进来时洞口的守卫,接应常平,我去找其他出口。”
初曦下意识的想要反驳,还未开口,就听山洞深处传来惊讶的一声,“你们、你们想要逃走?”
那声音气息不稳,沙哑难听,似是重病之人离死之前的挣扎。
初曦吓了一跳,她进了山洞后,满脑子都是方才那女子绝望的眼神,神思混乱,竟未发觉这洞中还有人。
景洲内功深厚,竟也未发觉,可见他们都被方才那女子乱了心神,内心充满羞愤和耻辱,一个军人不能保护一个弱女子的耻辱。
“什么人说话?”董奎大喊一声。
魏远摸了个火折子点燃,一看之下顿时皆惊。这山洞极深,三丈外,密密麻麻躺满了人,大多昏死过去,只有少数人看到亮光仰身望过来,一个个瘦骨嶙峋,双眼睛充血麻木,没有丝毫生机,只看了一眼又躺下去,萎成一团,似是早已死去的行尸走肉。
见他们身上的穿着应该都是山下普通百姓,不知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才会将一个人所有的精神和意志全部都磨灭。
初曦倒吸了口气,血气上涌,那女子最后看她的眼神再次在眼中闪现,恨不得现在便杀出去。
先前问话那人本是个高壮的汉子,此时却已经瘦的仿似一副干骨,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到处都是腐烂流脓的鞭痕。他倚着墙壁坐起身,哀叹一声,有气无力的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们跑不掉的!逃跑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被一顿毒打,如果还能活着,就给他们做劳力,如果死了,就变成一锅肉汤。所以,来到这里,就认命吧,出不去了!”
董奎拳头握的吱吱作响,大声问道,“怎么都是死,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不跟他们拼个死活,一起冲出去?”
“冲出去?”那人呵呵惨笑,“你们看他们起都不起不来,哪还有力气冲。我们这些人当中最多的已经十日没吃饭了,留着一口气不肯死,就怕被啃了骨头。”
“他们还是不是人!”魏远怒喝一声。
“他们当然不是人,是地狱来的恶畜。”初曦咬牙道,目光一转看向面色冷冽的景洲,“将军,这些山匪泯灭人道,无需审判,直接可格杀勿论!”
“将军?”
干瘦汉子震惊的看向初曦,颤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魏远一步上前,凛声道,“我们是御林军,专门为剿灭山匪而来,这是我们护国大将军,景洲。”
那人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道,“护国将军?战神景洲?真的是景大将军吗?你们真的是来救我们的?”
他这一喊,人群中又有几人起身,瞪着双眼,嘴唇颤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景洲道,“是,我是景洲,你们可愿信我?随我一同杀出去?”
人群中还醒着,还能站起来的人,闻言均是涕泪横流,扑通扑通跪在地上,对着景洲砰砰磕头,“将军、我们要出去,求您救我们出去、求您救救我们…。”
洞内哭声一片,董奎偌大个汉子,竟不忍看下去,噌的转过身去。
初曦双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不要喊,要是惊动了外面的山匪,我们都得死在这。不用慌,将军就是来救你们的。现在你们当中谁还有力气站起来,到这边来,将军有事吩咐。”
景洲转眸,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火折子幽暗的光投在他脸上,轮廓分明的面孔上,五官越发深邃。
这些人饱受折磨,本就生无渴望,此刻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话煽动,就有二十多个人围了过来,景洲收敛神思,沉声问道,“谷内有多少出口,在何处,你们可清楚?”
“清楚、清楚,”瘦骨汉急忙回道,“山洞都是我们挖的,哪个山洞是粮仓,哪个山洞关押了百姓,哪个可以通向谷外,我们都知道。不过洞口都有人把手,还有暗箭机关,不容易出去。”
“很好!”那些简陋的机关景洲见识过,并不放在眼中,继续道,“大约两个时辰后,我的兵马会上山攻打山门。董奎和魏远杀出去在山洞入口接应。一旦双方交战,谷内必然空虚无人,由我和张初曦带着你们寻找山谷的其他出口。其他人等在这里,待我们剿灭山匪,杀进谷内,再救他们出去。”
幽暗的山洞内,景洲身姿挺拔,抉择果断,无论身在何处,他都是那个运筹帷幄,战无不胜的将军。
董奎和魏远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只有初曦微一迟疑,抬头坚决的道,“不!将军,你和董奎魏远一起走,留我一人便可。你对谷内的情形已有大概的了解,需要你的指挥,常平他们攻打山门才能万无一失。我带着这里的人寻找出口,出去后和你们接应。再自后方出口杀进来,前后夹击,必能将他们全部剿灭杀尽!”
其他出口离山口必然有一段距离,她轻功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去报信,自后方围攻。她知道景洲用意,然而董奎和魏远比她更有危险,她更无需再多一个人保护。
景洲霍然抬头看过来,微弱的火光下,眸子里漆黑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
初曦郑重的点头,“相信我,我一定完成任务!”
许久,景洲才点头,声音哑沉,“保护好自己!”
“是!”
这一夜注定无人可安睡,洞外喧嚣不断,山匪喝酒划拳声、嬉笑打闹声,女子的尖叫声,甚至夹杂着淫*的声音,穿过山洞的铁门,一下下撞进洞内四人的耳朵。
洞内除了昏迷过去的人,其他人无人能睡,睁着眼睛在黑暗中默默的等着着,洞外的喧哗反而衬的洞里极其安静。
董奎和魏远瞪着眼睛,气息沉重,唯有初曦闭眼休息,将有一场恶战来临,养好精神才是正事。
一直到子时,洞外的喧闹渐渐安静下来。
魏远将铁门上的石锁一拳锤断,三人无声出了山洞。
铁门关闭之前,景洲回身看向初曦,再次沉声道,“保护好自己,活着来见我!”
初曦咧嘴一笑,“你们也是,呆会见!”
景洲微微点头,转身没入黑暗中。
高瘦汉子上前迟疑的问道,“兵爷,将军他真的会回来来救我们吗?”
初曦深吸口气,目光炯澈坚定,重重点头,“是,他一定回来!”
夜色漆黑,圆月似不忍看人间即将来临的这一场惨杀,悄悄躲在云后,不漏一丝光亮。
景洲身如鬼魅,森冷寒冽,刹那间便到了进来时的山洞洞口。洞口的两个守卫只觉身后黑影一闪,来不及呼叫,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董奎和魏远两人随后赶到,将死去的两个守卫立在墙上,远远看去,仍似有两人把手。
三人进了山洞,快足飞奔,半个时辰后方到山门处,董奎和魏远一左一右沿着两边的石梯上去,果然见上面有一半人高的矮洞,两个山匪正躺在里面打盹,很快在睡梦中便见了阎王。
董奎在洞里找到机关绳索,用力一拉,山门前的铁刺荆棘立刻被吊起。
景洲出了山洞,手放在唇边一声长哨在山中赫然响起,几乎同时,山林中出现重重黑影,整齐而快速的向着山门聚拢。
领头的人正是常平。
董奎和魏远换上山匪的衣服,摸了几把血在脸上,沿着山洞返回,待回到山谷一边敲锣一边高声喊道,“不好了,大家都起来,官兵攻山了!”
“都起来!冲出去杀官兵了!”
很快,山洞里的烛火一盏盏亮起来,山匪披着衣服惶恐的冲了出来,大多还在懵懂中,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山匪大当家名叫鲍定六,是一名因犯盗窃罪被朝廷流放的犯人,中途杀了看管的官兵,跑到玉剑峰,笼络一些散匪,自称大当家的占山为王。
鲍定六赤裸着上身便跑了出来,声如铜锣,鼓声喊道,“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人在那里喊叫?”
董奎跑上前去,跪在地上,一脸惊慌的道,“大当家的不好了,二当家的半夜回来在山门前遇到官兵的埋伏,现在正同官兵厮杀,让小的来通知您和三当家的去营救。”
天色漆黑,鲍定六只看到通风报信的人一脸的血迹,顿时大怒道,“竟敢杀到我山寨来,来人!拿我的兵器来,兄弟们都跟着我杀出去,教那些狗日的官兵有来无去!”
“杀!”
“杀!”山谷内顿时响起一片喊杀声。
鲍定六接过一把长刀,率先进了洞口,向着山门奔去,紧随其后,几百个山匪争先恐后乌啦啦的跟着进了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