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白绫,长袖在空中微卷,宛如花朵般的颜色,好快,好美的身手!

山水并没出手,只是默默地看着她飘落,道:“你和慕容无风,认得?”

女人的脸微微一红,道:“你说呢?”

“我要走了。麻烦你告诉他,就说我明白了,谢谢他。”他收起了刀,慎重地道。

女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要走了?你是说,你不打了?”

“不打了。我厌了。”他冷冷地道。突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人抬起头,看了看坐在树上的白影。然后回过头来,对着白星道:“你呢?你还打不打?”

他一言不发,只是举起了剑。

他的剑比女人的剑长出三寸,攻势沉稳却暗含机变,迅疾处如狂龙出海,优美时如月照秋波。他的白衣在静悄悄的林中,无风而激荡,剑花穿梭如行云流水般写意。

而女人用的全都是平庸的招式,速度却要快出三倍,只在每一招的最后一刻才突然变招。令人完全无法猜测。

三十招后,“铮”地一声,双剑相交,她的虎口被震得一麻,长剑几乎要脱手而出。左胸却露出了破绽。

她需要时间换招,只好硬生生地接了他拍过来的一掌。“扑”,那一掌沉沉地击在她的左胸之上,顿时胸中一阵巨痛,一股血腥之气翻涌而来,她的嘴角开始有血。

而白星的剑却并不没有回头,而是趁机向她的心脏刺去。等她见势回救之时,已经慢了一步。

剑光如水,所到之处,雾气似乎也跟着跳动。她已然嗅到了剑尖上传来的死亡之气。

她明白,这时候唯一的办法就回剑也刺向他的心脏,也就是围魏救赵之策。但是她的剑短了三寸。

这意味着当白星的剑刺进她的心脏时,她的剑离白星的心脏还有三寸。

三寸对于任何一个高手而言都已经足够逃生。

七八种计算只在瞬间完成。女人的身子沿着剑势突然向后,向一个意想不到,常人绝不可能弯下去的方向,弯了下去!剑却从右腰之下斜刺了出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剑已经完全刺入了白星的胸口。而白星的剑同时也已赶到她的腹部,已将她刺了一个对穿。

四目相视,均有些惨然。他没有料到她居然会从这么一个角度,补回一剑。她却料到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他这一击。

两个人计算出来的结果,几乎是同样准确。

女人咬咬牙,将手中的剑往前一送!男人心跳的那种极轻微的悸动和挣扎,便通过剑身传到了她的手心。她抽出剑,以剑支地,勉强地站了起来,看见白星面色恍惚地倒了下去。

白星的剑却还插在她的腹中。她捂着伤口,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刺痛和痉挛,却踉跄着,挣扎地走到那棵大树之下,仰起头,颤声道:“无风…你只怕…只怕得靠你自己爬…爬下来了…”说罢,便倒在了大树之下。


迷侠记第二卷


第十一章
荷衣倒下时她所看见的天空是红色的。红色的雪,红色的树,树上远远的,有一个白色的衣影。渐渐的,一切又都变成了紫色,淡紫色,淡紫色的星空,淡紫色的雪,淡紫色的梧桐树下,是一群群在草丛中飞来飞去的萤火虫。蜻蜓扑闪着透明的薄翼,通体发着妙曼的蓝光,优雅地从耳边斜掠,那声音就好象蜂儿一样鸣叫着。橘树上的橘子被月光照得格外澄亮,每一个橘子上都歇着一个小小的,穿著白衣,提着红灯笼的女孩子。她们伸着腿,拢着手,张开樱桃般的小口,款款地唱着一首似曾相识的歌…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薛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她迷迷糊糊地似乎睡去许久,却被一阵尖锐的疼痛唤醒。

一只手在轻轻地摸着她的脸。手是冰凉的,居然,比她渐渐冷下去的脸还要冰凉。

她缓缓地,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苍白而俊俏,眼眸如秋山般深邃,看着她时,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暖意。慕容无风一袭白衣,坐在她面前。

她勉强地笑了笑,不敢看,却知道剑还插在自己身上。

“你是…怎么…下来的?”她喘着气,问道。

她并没有躺在雪地里,而是躺在慕容无风的怀里,他正小心的抱着她,似乎要用自己身体里所有的热量去湿暖她。

“当然是爬下来的。”慕容无风在她耳边轻轻地道。

“你…会爬树?”她居然想笑。

“往下爬还是会的。”他神色苍白,却很冷静地看着她。

“我怎么…没有看见?你爬树的样子一定…一定…”她咳了两声,咳出一口血沫。

“你晕过去了。”一边说着,他一边用袖子轻轻擦掉她嘴边的血痕。

“慕容无风,趁我还没死,咱们聊聊天吧。”莫名地,忽然有了一丝惆怅,为什么相聚总是这么短,离别却这样长?她轻轻地道:“你说,我穿红衣裳…好不好看?”

“好看。”他深深地看着她,道:“你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我怕看见我自己的血…”

慕容无风心中一阵酸痛,难道,她竟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来的这里?

“荷衣,你看着我。”他的脸几乎是贴在她的脸上了。“从我们见面的第一天起,你就象一条鲜鱼一样活蹦乱跳。”

“你一说…说起鲜鱼,我倒是挺想喝…喝鱼汤的。”看着他伤心的样子,荷衣不免又要开玩笑了。

“你不会死。”他的目光深深的,好象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倘若你死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永远陪着你。”

“无风,别管我,你要…要快些想法子离开这里啊。这里太冷…”她有些着急了。

“不冷,和你在一起,一点也不冷。”他搂着她,喃喃地道。

“无风,为什么我身上…一点也不痛?”她忽然问道。

“我点了你所有止血的穴道。 还有…还有一些会让你全身麻痹的穴道。”他轻声道。

这些能让全身麻痹的穴道荷衣也略知一二,但却极其危险,江湖上从没有人谁敢在自己身上轻易尝试。一旦失了轻重,便会立时毙命。这种轻重,也许只有慕容无风才能够掌握。

“无风,听我说。”胸口一阵急痛,她忽然感到一阵窒息,一时间,话变得急促了:“你是可以离开的。拿着这个哨子…我来的时候,以为可以把你救出来,所以…所以预先在树林里藏着一辆…一辆马车。”

“车上有没有金创药?”他立即问。

“没有,只有一些,一些你常用的药。是崔大夫给我的。他们…总管们不同意我来…救你。我是悄悄地来的。”她带了好些包他每天必需服用的汤药,心疾发作时必用的药丸,治风湿的药酒,风寒之类的成药。

他吹响了哨子,果然,从林中跑出来了一辆马车。这马大约是跟了荷衣多年的老马,已有了灵性,一听到哨音,居然把马车正好停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慕容无风把荷衣轻轻放在地上,双手支地,拖着身子,辛苦万状地爬上马车。

脑子里,忽然闪出了许多“如果”。如果他有一双健康的腿,如果他也会武功,如果…,荷衣就不会…。

他咬了咬牙,强迫自己把这些“如果”赶出脑外。

这世界上原本没有“如果”。总是说“如果”的人,并不明白人生的艰难。

马车里有他平时外出时需要的所有东西,一个装满炭的火盆,几条厚毯,换洗的衣裳,水,干粮,药箱,几包药,还有,最重要的,他的轮椅。

他把所有的药包拆开,从中抓出他所需要的几种药,放到炭盆里,焙烤成粉末。接着把一件衣裳全部撕成长长的布条。然后他抛下轮椅,抓了一条厚毯,带着粉未和药酒,来到荷衣面前。

她身后的雪是红的。嘴唇却是白的。在寒风中,她坚持不了多久。

“怎么样?我是不是有备而来?”荷衣看着他,有些得意洋洋地道。她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脸色也变得愈加可怕。她知道如果能把慕容无风救出来,从这里慢慢走回云梦谷,也要至少四天功夫。四天当中,他当然需要车上这些东西。

“好极了。”他恢复了冷静,又恢复到了他平时那种冷淡的样子。复又从轮椅坐回地上,用厚毯将她一裹。

“荷衣,你是喝酒的。”他咬开药酒的瓶塞子。

“这是…这是药酒,你擦身子用的,苦死啦,我才不喝呢!”她乱叫了起来。

“味道不错的,不信,我喝给你看。”他一仰头,咕咚地喝下一口。

“不。”她坚决地说:“不要给临死的人喝不好喝的东西,我的鬼魂会恨你的。”

“听话,荷衣。”他抬起她的头。

“要不,先…先做个吕字?”她突然悄悄地道,脸红红的。

“‘吕’字?”他惑然:“什么吕字?”

“呆子,笨瓜!”她急红了脸,“你…”话没说完,唇已被堵住,他开始深深地吻着她了。

深深地,长长地吻着,好象呼吸都已全变成了他的。而腹部忽一阵绞痛,他已拔出了剑。

所有的粉末都洒在伤口上,在关键之处,涂上了荷衣随身带着的一点金创药。然后他开始飞快地包扎好伤口,将她抱起来,送到了马车上。

幸亏她带来了轮椅。不然,他只怕就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不一定能把她弄到马车上而不触动她的伤口。如果没有马车,他们也只好坐在树底下,活活冻死。

聪明的女人在任何时候都是聪明的。

雪轻,风冷,炉红。

二月里刺骨的寒气似已被厚厚的车帘挡在了门外。荷衣裹着好几层厚毯,横卧在椅座上,炉火暖融融地放在身旁,红红的火光衬着她的脸色愈发灰白可怕。

她失的血太多,伤口太深,以至于包扎之后,连慕容无风都不敢肯定她的血是不是已经完全止住。何况,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药。常人在这种情形之下,一个时辰之内就会死掉。因是习武之人,荷衣才能挺那么久。

“你觉得暖和么?”慕容无风神情镇定地问道。

——看到情况危险的病人,不论你自己心里会有多么紧张绝望,绝不能对病人有半点显示。

——一个大夫的手必须非常稳定,为了维持这种稳定,你必须要和病人保持距离。倘若你太同情他,你的手就会软,就会不肯试,不肯冒险,就会丧失许多机会。

他经常这样教自己的学生。

荷衣点点头,轻轻地道,“我来之前问过几个当地人,倘若我们往前走,走一整天,就会有一个大一点的村子。”她的眼睛还是明亮的,说话的声音虽小,却保持着和平常一样的语速。

慕容无风点点头,心理计算了一下。回程大约要四天时间,而且一路上路途凶险,渺无人烟。看来只能往前走,走到村子里,停顿下来,或许有助。也许村子里有药铺,这样药也有了。

“你会不会赶马车?”她忽然问道。总不能两个人都坐在车厢里,让车停在半路上罢。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还用问么?慕容无风一向是坐马车的人。只怕连马鞭子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果然他老老实实地道:“没赶过,不过,不应该很难。”

“这是我的马,会自已往前走,你只用在它慢下来的时候打一鞭子就好。”她的声音开始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几乎有些听不见了。

慕容无风把自己裹在一件厚袍之中,爬到前座上,道:“你放心。躺着别动。”

马车缓缓前行。山路崎岖,一条羊肠小道似乎是无边无际地向前漫延着。天上还飘着小雪,路渐渐地淹没在了雪中。走了大约三个时辰,慕容无风每隔半个时辰回到车厢里探视一次。虽然气息奄奄,荷衣却硬撑着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明眼人却看得出,她的脑子已渐渐有些不大清醒,只是靠着一口底气顽强地坚持着。不想让他太过担心,毕竟,他自己的身子也不牢靠。两天前,他还是一个连起床都困难的人,现在却要在这几乎能要了他命的天气里,一边辛苦地赶着马车,一边照料她的伤势。

雪中的天地是如此的寂静。天渐渐地黑了。

不远处,竟有一点灯光从树缝之中透了出来。

难道荷衣听错了?那村子其实并不远?可看情形,却不像是村子。因为灯光只有一点,小小的一点。走近一看,是两间破破烂烂的屋子,大约是猎人所居。

有灯,当然有人。

无论如何,他们得下车歇息一宿。一来荷衣的伤口要缝合,换药。二来,马也累了。

吃力地,把轮椅放到地上,坐上去,然后把荷衣抱了下来。她的脸色愈加灰白,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微弱地,辛苦地呼吸着。

他敲了敲门,门“哗”地一下打开了,出来了一个极精壮的大汉,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烧饼。他穿著一件虎皮夹袄,一副猎人打扮。

慕容无风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我们是过路人,本想连夜赶路,不料遇见风雪。不知可否在贵处求住一宿,明早即离。到时自当依例拜纳房金。”

猎人将二个打量一翻,沉声闷气地道:“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两位要住,只能住在柴房里,若不嫌弃,就进来罢。”

慕容无风道:“只需片处容身即可,不敢多扰。”

猎人看见他双腿不便,便要接过荷衣,慕容无风一让,淡淡道:“多谢。她有重病,不能轻易移动,还是由我来罢。”

柴房里有一个水缸,一个灶台,地上却全是泥水,肮脏不堪。所幸墙角里堆了几垛干草。慕容无风只好将干草厚厚地铺在地上,垫上从马车带下来的毯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荷衣放到毯子上。

灶上还有余火,添了几把柴之后便旺旺地烧了起来,顷刻间,已烧好的一锅热水。门拴早已破损,两片门板轻轻地掩着,被风吹得吱吱呀呀地乱晃。慕容无风净了净手,用仅剩的药粉,兑着水,调出一碗黑黑的药膏。

做了这一切,他解开缠在她腹部的绷带,洗净伤口,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只薄而锋利的小刀,先放到火中烘烤,又放到药酒里浸泡。

荷衣看着他,浑身不禁发起抖来。小声道:“会很痛么?我…我从小就很怕痛。”

慕容无风笑了,道:“楚女侠居然怕痛?说出去,只怕别人会笑死。”

“就是怕痛我才苦练轻功,为的就是逃…逃得快些。”她神情紧张地盯着他手中的刀。

“我已用针封了你的周身大穴,现在你除了头能动一动之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感觉。只怕你要象这样子躺上十天,等伤口愈合了,我才敢解开你的穴道。”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触摸她的伤口。

有始以来第一次,面对一个病人颇为踌躇,他迟疑了半晌,居然下不了手。

咬着牙,用小刀重新剖开肿涨着的伤口,摆弄着羊肠线,一层一层地缝合着,顷刻间,已缝合完毕。自己的手,第一次,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涂上药膏,用热水将她冰冷的全身敷了一遍,然后套上一件干净的白衣。知他有洁癖,她带来的白衣竟有十件之多,而她自已的替换衣裳却忘了。

清理完了一切,掩好被子,他默默地注视着她,良久,忽然道:“荷衣,小时候…有人常常欺侮你么?”她的背上有好几处浅浅的的伤痕,虽已年代久远,他却想象得出当时应该是什么样子。

她笑了笑,避开他的眼睛:“我这么厉害,怎么会有人欺侮我?不过是小时候顽皮,摔跤摔出来的印子而已。”

她只顾自己说着,却忘了慕容无风是大夫,自然能够分辨各式各样的伤痕。他低头,沉默,不再追问下去。

“你呢?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她反问道,努力想把轻松的气氛捡回来。

他淡淡地道:“不大记得了。”

——两个人之间,为什么总有一些谈论不下去的话题?她要隐瞒的是什么?

“早些睡罢。你累了。”不等荷衣再度开口,慕容无风果断地中断了谈话。

他半躺在离她十尺之处的一个草垛旁,叮嘱道:“夜里如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叫醒我。”

“恩。”她把脸朝向他,看着他闭上眼,迅速地睡着了。

一灯如豆。灯影里,他的脸苍白清俊,剑眉朗目之下是挺直的鼻梁和秀美的嘴唇。睡着时候,他的眉头是蹙着的,仿佛连睡觉的时候都在思索。荷衣看着他,失笑了。心中涌起万般怜意。雪白的袍子歪歪斜斜地搭在他身上,愈发衬出他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肌肤和苒弱的身子。十几天不见,他竟消瘦得厉害。

她痴痴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感到一丝倦意。却无法入睡。

身子丝毫不能动弹。这绝不是一种好受的滋味。她很快就烦躁了起来,想动,想说话,哪怕是只是动一动脚指头也好。

她只好转了转唯一能动的头,心头掠过一缕悲哀。难道这就是他风痹发作时的滋味么?

门忽然开了。那个猎人忽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只看了他一眼,就明白他要干什么,因为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刀,一把砍柴的大刀。而他的眼却是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不能动,一动也不动。她也不能叫。一叫,那把刀第一个要砍的人,就是慕容无风。

猎人走到她身旁,掀开了她的毯子。然后一把脱光了她的衣裳。他的眼中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神色,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他开始脱自己的衣裳,开始亲她的脸,亲她的身子,然后开始做…

没有任何感觉。虽然恶心得要命。她看着他在她身上快乐地喘息着…

她知道自己的伤口正在流血。缝合之处,正在崩裂。她只希望自己能快些免掉这份耻辱,快些死去!

那喘息已快到了最兴奋的时候,猎人开始陶醉般地哼出了声音。

一个白影扑了过来!

两个人迅速地扭打起来。这是一种极原始的肉搏,两个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看不见谁究竟占了上峰,只知道猎人的刀一直都在狂劈着,却始终没有劈到慕容无风,倒是砍得地面上金星乱迸。

很快猎人终于把慕容无风压倒在地,柴刀向他猛劈了过去!

“扑”的一声,慕容无风的肩上已中了一刀!鲜血顿时狂涌了出来。猎人胜利地狞笑着。举起刀,再次向慕容无风的颈部砍去!

瞬时间,一只纤细的手指闪电般地拂过了他的致命要穴!

慕容无风没有内力,也不会武功,但他是神医。

所以他不用费力就可以轻易封住一个人的穴道,比任何一个练过武功的人还要有效。

“当啷”柴刀掉在了地上。人却还在挣扎着。慕容无风翻起身子,拾起刀子,毫不留情地向他的头上砍去。

血,脑浆,溅了他一身。他却象着了魔似地砍着,一直砍到荷衣在一旁喊道:“无风,住手…他…他早已死了!”

他扭过头,爬到她的身旁。神色却暴怒得近乎疯狂!脸也因痛苦而扭曲着。

“我没事…他没…没把我怎么样…”她平静地看着他,赤裸的身体在寒风中颤抖着。

“为什么不叫醒我?”他双目直盯着她的眼,目光尖锐得几乎要将她的灵魂挖出来。而他的声音却是抑制着的,冷酷无情的,好象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充满讥讽。

她不说。只是宁静地看着他。

“你不说,就让我来说。”他恶狠狠地捏着她的手,恶狠狠地吼道:“因为我是残废,保护不了你,对不对?”

他的肩头是殷红的一片。而她的眼中已满是泪水。

他用毯子掩住她的身体。将柴刀“砰”地一扔,坐上轮椅,冲出门外。

而她,耻辱,委屈,愤怒,担心,竟晕了过去。

………辛家庄。

辛大娘起得很早,她几乎总是村子里起得最早的人。早饭的炊烟还没有升起,她已开始蒸第三批馒头。辛大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寡妇,儿子一家人早几年前就跑到山外的城里谋生去了。一年也就回来一次。而她自己却靠着卖馒头和一点积蓄养活着自己。

她通常一大早要蒸上五锅馒头,拿到集市里去卖。辛家庄虽小,在这远近几百里的山地中也算是最大的村落,每三天必有一个集市,远近几十里的山人都会挑着东西来这里买卖。

勤劳的山人以打猎为生的居多。近几年来山里的貂子多,狐狸多,豹子也多,倒吸引了不少皮货商人前来收购。是以有始以来,村子里渐渐的有了些外乡人。村子里没有客栈,外人来了,也是胡乱地敲着各家的门。山人良善,好客,也好奇,加之外乡人大多出手也大方,所以大家都喜欢外地人。

辛大娘收拾起刚蒸好的一锅馒头就听见了敲门声。

那是一种极斯文的声音。好象怕惊扰了谁,又好象不得不敲,是以敲了很久,辛大娘才把它从炉膛里哔哔剥剥的柴火声中分辨出来。

她打开门,看见门前停着一个满是泥泞的马车,一个极清俊的白衣人坐在一张镶着两个木轮的椅子上,怀里还躺着一个脸色发黄的女人,也穿著白衣,却双眼紧闭,显然是在昏迷当中。

山里人很少有长得好的,大家都在辛苦地讨着生活,牙黄,眼黑,满头的恶疮,身子也因长年辛苦劳作而歪歪斜斜。而这白衣人却是令人惊叹的英俊,令人羡慕的干净,甚至他的指甲都雪白得没有一丝污垢。 他的轮椅虽在泥地里行了一段,却是巧制之作,居然没有在他雪白的袍子里溅出一点泥渍。

两个人的脸色都苍白得可怕。而白衣人的微笑却十分迷人。他原本有一双冷俊的眸子,笑的时候却如阳光普照,春回大地般地温暖。

还没等他张口,辛大娘就笑了起来,道:“客人是来求宿的罢?”

白衣人点点头,道:“不知…”

“有,有,我儿子的房子就在隔壁,有自己的厨房,倒还干净。我马上替公子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仿佛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生怕丢了这个客人,她抢着答道。

“如此,多谢了。大娘贵姓?”

“姓辛,公子怎么称呼?”

白衣人正是慕容无风,他迟疑了一下,道:“姓吴。这一位是…”他看了看怀里的女人,有些发窘,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辛大娘笑了,道:“如果两位想分开住,我可以和这位姑娘住在一起。她好象病得不轻,我这就去把炕烧暖起来。”

慕容无风想了想,结结巴巴道:“我们是…是住在一起的。”

“那她就是你的老婆。”辛大娘向他挤着眼睛。

他的脸微微有些发红。过了一会儿道:“我的腿不大方便,能不能…”他望着脚下的门槛。

“这个好办。”辛大娘一闪身从房子里拿了一个柴刀,把两个房子的门槛立时拆了下来。慕容无风转动轮椅,来到客房里,将怀里的女人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辛大娘给他端来一杯热茶,两个馒头。他很客气地接过,道:“多谢。”

他吃馒头的样子也很斯文。喝茶的样子更斯文。辛大娘从来没见过一举一动都这么斯文讲究的人。

“大娘,这里附近有没有药铺?”慕容无风忽然问道。

“有,不过不大。大夫是从外地请来的,姓刘,医术怪好。每隔九天才来一次呢。那时候方圆几十里的人都赶过来瞧病。你要去,得早早地起来才好。他不在的时候,坐堂的是他的徒弟,水平要差些。 你们来得巧,今天他正好在,要不,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病?”

慕容无风淡淡一笑,道:“看病倒不用,我只想去抓些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