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娘嘿嘿笑道:“这你就不知了。裴家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与河东姚家,北城秦家齐名,流玉山庄老庄主裴勇啸的刀法独步武林,威望甚高,这一带陆上的货都是流玉山庄的。少庄主裴风小姐乃是江湖后辈中的翘楚,号称玉面柳刀,生得那是玉树临风,翩翩如玉,人又温柔,往这大街上一站,多少少年郎都得往怀里扑。”
“嗤——”我刚饮一口茶,当即便喷了一地茶水,这话怎地听得如此怪:“切,不就是会哄人的纨绔女吗?”
程二娘神秘地凑近:“错,裴风小姐风流倜傥,温柔体贴,是童山城男子心中最完美的妻主,可是人家裴风小姐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了,至今还未娶正室夫郎,就等着和咱水榭山庄成就百年好合呢。虽然水榭山庄不在了,可是秦家的家业和势力还在!裴老庄主对公子可是好得很,我看,十有八九可成…”
“啊?”我的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火大,狗屁的风流倜傥,哪有我好看有风度有内涵?未娶正室夫郎,偏房小爷养多少个了?我看她是瞧上水榭山庄名下的产业了,借着婚姻绑住了秦江月,就等于得到了水榭山庄。呸!
我噎了嘴住声,又问秦江月家到底有多少位公子,程二娘一锅贴打过来:“不是你该问的,少问!”
我翻个白眼,忽然眼角瞥见楼下那裴的竟然又上门来了,她巴望地站在楼下望上面瞧过来,程二娘瞧她一眼,一边磕瓜子一边撇嘴:“我看这女人对公子不安好心,面上是君子,其实一肚子坏水,还不如你。”
此话我听着大为受用,岂料她接着道:“你虽然像个无赖,到底是个笨蛋,不会把公子怎么样。”
我怒,本小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俊俏风流,更兼是个世家出身的小姐,哪里像个无赖了?世上有我这么美丽可爱善良的无赖吗?
“吱———”秦江月从房里出来,笑吟吟道:“你说的这种无赖有是有,就在那边池塘边石头上有一位,与你有十分相似。”
“在哪?”我屁颠屁颠赶探头往楼下的池塘边一看,石头上卧着一只癞蛤蟆…
......
我愤怒地抓起边上的洗衣棒奔下楼,满池塘地撵那只癞蛤蟆打,裴风看到,奇怪地问我在干嘛,秦小公子精神熠熠地笑道:“我这个侍从今早起来,突然嫉妒起池塘里的癞蛤蟆,正出气呢!”
我远远里听见,丢掉洗衣棒,发了半天呆。
程二娘在楼上笑得满地打滚,我整整衣服,朝她翻个白眼:“我是你家公子未来的妻主!”
程二娘眯着眼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嗤地一声笑:“你可知道,我家公子乃是人中龙凤,一等一的美人,文涛武略,哼哼…来求亲的人挤破了门,都被公子赶出去,呸,就她们那不成才的模样也敢肖想公子?!若非国之栋梁,举世之贤才,必配不上公子。你——差远了!”
我被她这一句话岔了气。秦小公子家门槛这么高,我一介穷酸,身无分文,寂寂无名,拿什么去上门提亲?怕没进门先被当了叫花子赶出来。若以相国千金的身份,呃,照水家这臭名昭著的名声,说不定在门口就被不明人士给灭了。
苍天啊,我终于明白在现代社会里男人们的苦处了,没有房子车子,连老婆都不好娶啊——现在我就是明证,在这女尊社会里,我做为女人,一没田产,二没家世且来历不明,三没正当职业,四没闻达声名 ,正是四无青年,娶个夫郎,尤其是娶秦小公子这样有家世门楣又有地位的夫郎,简直是走投无路。
我把自己从上到下都搜刮了一遍,身上唯一一件属于水萝衍的值钱的物件,是头上戴的一支簪,以前听水莲说,这簪子虽然不起眼,却是贵重的千年沉香木打造的,价值连城。
我屁颠屁颠跑去典当,指望卖个几十万两银子置买田产宅院,再买座酒楼经营,就可以去水榭山庄上门提亲了。
岂料当铺的主人家连声赞叹完毕,摇头:“官人,此簪乃是东圣国古物,老身一辈子所见最值钱的物件就是它了,可惜,难就难在这里,一支簪子值钱到如此地步,天下间反而没有铺子敢做此生意,此物非是寻常人可得,老身若收下,只怕会惹来灭门之祸。小官人,你尚年轻,此物不可再轻易露于人前,否则,必惹来杀身之祸!”
当不掉了…什么东圣国的破木头!我暗地里把水萝衍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说你有钱显摆啥?你带个金钗银钗哪怕夜明珠猫眼石都行,你干吗带个不起眼又不好看还独一无二的一块木头?!叫我卖都不卖不掉。
结果,我成了个守着金矿的穷人。
秦江月听说我游手好闲到去典当东西,把我叫去,含笑瞅着我道:“就你那几样东西,典当几个钱来?我又不是没银子给你折腾。”
我拍拍衣服上灰尘,大步迈到秦江月跟前,梗着脖子道:“我不要吃软饭!那是你家的银子。我要自己赚银子去你家提亲,我要养活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秦江月怔住,忽地低头极温柔地微笑,半响,轻声道:“你有没有银子都好,我不在意。有些事我必须要完成,等我帮那人作完这些,我们就走得远远的,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得了保证,欢喜地捧起他的脸:“你说的?”
秦江月笑吟吟点头,忽然闭着眸子凑在我脸上轻吻一下,我的心,忽然开了花。
那一日午后,裴风竟然又来了,满面风尘,似是赶了远路,但是两只眼兴奋地冒星星,捧着个盒子不等人通报便要往楼上去,我正端着点心预备上楼去,瞧她抢着上楼,伸脚绊她个狗啃泥。裴少庄主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怒喝:“混帐东西!”
我啧啧嘴,把她一脚踹飞。家里养了几房通房小厮,还想来巴望我的人!
秦江月从楼上下来,扫我们一眼蹙蹙眉头,道:“花锄,还不快把少庄主扶起来!”我翻个白眼,花锄腿脚利索地搀起姓裴的,秦江月笑得温文俊雅:“少庄主不是去京城了吗?”
姓裴的恶狠狠瞪我一眼,擦掉嘴角的血丝径直走到秦江月跟前温言道:“江月,你的下人太不知礼数了!你瞧,这是我从西燕国购得的夜光杯,这等雕花镂刻全天下仅三只。我特地买来送于你,你可喜欢?”
恶,江月也是你叫的?我听这柔声细语肉麻得哆嗦,劈手挡回去她的礼盒:“如此贵重之物,裴少主还是留着自己慢用。”
秦江月邪气地扫我一眼,不语。
裴风冷笑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侍从,轮到你说话?!”
我把点心递给花锄,搂住秦小公子的腰:“我是他妻主,秦江月是我的人,我够不够资格说话?还有,麻烦裴少主离我的夫郎远些。”
秦江月瞧我一眼,啧啧嘴。
裴风脸皮一抖,刹时变颜色:“江月,为什么上次我娘提亲,你都不肯答应,凭什么她这样的人你…”
提亲?!
我瞧一眼秦江月,牙缝里冷笑:“花锄,送客!”转身扯着秦江月上楼,回房,关门,算帐。
秦江月进房后瞧我一眼,不紧不慢自己倒了杯茶:“原本已经支走了她,十天半月回来时,我们已经走了。谁料她竟还是赶了来.”
我瞧着他:“姓裴的以后来一次我打一次。”
竹墨进来,我愠怒地瞪秦江月:“姓裴的走了没有?”
秦江月抬眸瞧我,眨了眨,瞬间笑得风光霁月,竹墨忍住笑,道:“走了。”
竹墨一出去,秦江月便疲惫地靠着椅塌神色淡淡,不知想些什么。我叹口气,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秦江月抿了抿唇,低眉道:“桑林郡那里出了事…”
我心头一沉,是水家又开始下手了吗?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忽然想起到现在还没告诉秦江月是水相国灭了秦家满门…我艰难咽一口唾沫,秦江月何其聪明,我都能听到的消息,他如何会打探不出来,也许他早已经知道,只是,秦江月已经信了我不是水萝衍,所以也不在我面前提起这些…可是不提不等于不知道,不提不等于他不想听我说。
“江月,水榭山庄的事…”
秦江月轻描淡写应了一声,我心头咯噔一下,硬着头皮道:“早在上凌云山之前,我就听市井传言,是水家下的手…那时怕你恨我,不敢告诉你…”
秦江月重新躺回塌上,毫无反应地瞥我一眼:“我早知道了。”
果然如此。
我低头忐忑不安地摆弄自己衣角,等了片刻,不见有下文,偷偷瞄一眼,秦江月竟是睡着了。我愣怔半响,抚他的额角,秦江月朦胧半整眸子看看我,我按着他的腰腹问是怎么伤的,秦江月懒洋洋一笑:“被你的水家二姐一掌击中,也怪我那时太气急攻心乱了方寸。”
我心口一哆嗦,酸了鼻子。秦江月支起身,摸出一封书信给我:“我在桑林郡那里的人被你二姐缠上了,事情紧急,我要你帮我送一封书信,到桑林郡东城门口看到的第一家客栈,门口挂的灯上有‘红府’两个字的即是,交到掌柜手里。她自然知道如何避开你二姐。你在桑林等着,我隔一日就赶去。”
我把信收回怀中,扯住秦江月:“这件事情了了,我们不要再管这些恩恩怨怨好不好,我们两个走得远远的,自由自在过日子。”
秦江月怔了怔,忽然偏头朝我一笑,青丝滑落肩下,俊俏风流。他凑在我耳轻笑:“好。”
我到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天黑时分,桑林郡在二百里外,小得像个指甲盖。站在东门口寥落的街道上,怎么也看不到有客栈,荒凉破败。我嘴角一抽,终于明白何为鸟不生蛋兔子绕着走的地方,秦家竟然在这样的地方都有暗哨布下,嘿嘿,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庄。
好容易见到位路过的大婶,我赶紧拉住询问,大婶瞪我一眼不满道:“东门从来无客栈。”
我皱皱眉头,秦小公鸡的地下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到家了。晚上寻到城北驿站落脚。次日天亮我从东门挨家挨户地寻,城中只一家柳氏客栈,且已倒闭。
寻了一日,终于放弃,在东门口的石狮子旁坐等到天黑又天亮,不见秦江月来。刚升起的太阳照花了眼,我揉揉麻掉的腿,把密信掏出来看,只见满纸上密密麻麻重复地写着几个字:“万不可回来!”
!!!
我一口气没呛住,怒,秦江月,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说支开就支开,看我不拔了你的皮!
我立刻去驿站要了匹快马,到了乐馆推开院门一路奔进去,一个人也没碰到,扫地的花锄不在,张忙神秘的程二娘也不在。诺大的院子空落落的,一片寂寥,没有半点声响。我恐慌起来,推开每一扇门,找遍所有屋子,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整座乐馆都空了,连平日倚门卖笑的倌儿和来往的嫖客都无一个。院子的回廊和台阶上落满了灰尘和树叶,至少有两天没有人到扫了。
秦江月住的房间里一切照旧,但是他的衣物都不见了。秦江月,不在了。
我慢慢走到楼下,到外头打听消息.乐馆附近街道上住的几户人家有些个闲得无事的女人正立在乐馆的大门外瞧热闹,见我出来,便指指点点,围上来叽叽喳喳:“又一个来找人的!”
“就是,这两日来寻旧相好的多了去了!”
“这家倌楼做的好好的,哪知一夜之间说走就走了。”
“我看哪,八成是得罪了厉害人物!”
“呸!这楼里进出的都是本地有名的人物,哪个敢来寻麻烦?!”
“唉,为了见里头的小清哥儿一面,我可是攒了三月的银子呢,如今再也见不着了…”
秦江月是故意调开我的,又要我别回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莫非出了什么事?他做的什么打算,为什么不告诉我?!
天黑透时我揣着银子去外头酒馆里吃了个酒饱饭足,然后跑进秦小公子卧房,直接躺倒睡觉。天亮我醒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四周却安静得诡异。
我起身推窗一看,只见小院子外密密麻麻围的都是兵士,举着明晃晃的刀和弓箭,杀气腾腾,为首的正是水家二小姐水清华,她阴冷地望上来。
水清华也看见了我,眯着眼睛一挥手,下面的弓箭立刻对准我。我迟疑了一下,扯下脸上糊的假面皮,对着她喊了一声:“二姐。”
水清华叫人进楼仔细搜寻,自然是一无所获。秦江月的人撤退得干干净净。水清华忿忿收兵,捎带上我回京城,她很是狐疑地问我怎么会出现在乐馆。
我在马屁股上颠簸得难受,干干朝她笑一笑,虽然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问,已经费力想了许久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话回答,奶奶的,难道要我告诉你是因为我和秦江月串通一气预备逃跑,结果我太笨又拐回来被你逮个正着吗?!
脑门上垂下来一绺发,我抓着头发捻了又捻,想不出合适的借口,正是惆怅的时候,水清华忽然凑过来脸转着眼珠淫笑:“那日刺客袭击,三妹失踪,可是叫二姐好生担心,娘派了人翻天覆地地找,如今三妹却窝在这倌儿楼里,莫不是里头有绝色的美人?”
我顺秆子往上爬,朝她一笑:“我那日被刺客袭击,不想出了院子在城中遇上埋伏,这一阵子都在养伤,这几日正打算回京城,路过此地,原想会会这里的头牌清倌儿,哪知楼中一夜搬空,所有人都不知所踪。”
水清华了然地瞥我一眼,又皱起眉头道:“那秦江月竟是没死,前些日子想刺杀于我,哼,到底是被辛柔所伤,心浮气燥,被我击了一掌逃去,今日不想他消息灵通竟又被他逃遁而去,此人日后必成心腹大患,须尽早除去!”
我打个冷颤,抿嘴一笑:“不过是一介男子,二姐何必介怀。”
水清华狐疑地看我几眼,忽而拍腿大笑:“莫不是三妹被那狐狸精迷住了?!先前三妹一直怀疑那水榭公子是宫里人布下的暗桩,费尽心思要混进他手下的山寨拔下这颗钉子,如今,三妹竟改起口了?!说起来,那秦江月生得真是倾国绝色,早晚要尝尝滋味才好…”
看她眉眼淫贱凶狠的模样,恶寒,我抚抚心口,环顾四周恍若未闻木着脸赶路的兵士,水清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说得如此猥琐,水家二小姐的脸皮果然不是一般地厚。我咳嗽一声,岔开话题问清儿在何处。
水清华打个呼哨,抛个媚眼过来:“我还当三妹乐不思蜀呢,原来还惦记着清儿,三妹驯服美人的本事果真见长。那日刺客袭击不见了你,清儿可是着急得很,找了多日才肯回京城。”
我拉马缰的手突地一抖:“清儿为什么还留在水家,不怕我回来找他算帐吗?黎儿到底怎样了?
我派人去给素问传信,两日后,在客栈休息时,素问终于赶到。吴家人过得还好,只是不见言若黎。素问说她暗中查问言若黎身边的小厮,原来自那日在去湘川的途中,言若黎便莫名失踪,家丁也曾派人去寻过,无果,因中途我忽然遇刺失踪,所以一直没有报到我这里。
我哑然,黎儿竟然早就失踪了,他是被人掳走了还是…忽地想起繁阳那个肥胖的言美人,还有武艺高强却宁可受尽屈辱也窝在水家人前妖媚的清儿,禁不住打个激灵,寒气涌上来,望一眼京城,路上尽是黑漆漆的雾,水家,到底藏了多少冤魂仇恨?!
青月国的京城,果然是一等一的繁华,客商云集,水陆通畅,十分热闹,街道宽敞而宏伟,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巍峨迤逦。
而占了整整两条街的,就是青月国的相国府。才到街口,已经见水莲立在门楼下迎接,她瞧见我身旁的素问,眼底几不可觉察地闪了一下,转而恭敬地牵上我的马缰。
阔气的门楼,御赐的匾额,门前果然跟小说里写的一样,摆着威风的两只巨大石狮子。
我下了马进门,浑浑噩噩跟着水莲和素问左拐右拐,绕过数不清的回廊花厅,绕地我晕头转向,在经过不知是第几个圆月门时,水莲面无表情地道:“小姐,您忘了,这就是您的‘碧园’了。”
我默然,园子里繁华景盛,华屋美俱,可是没有秦江月。
“妻主?!”
“妻主回来了!”
“妻主——”
听见那一声连一声甜哑的嗓音,我的心肝肺乍然一哆嗦,看眼前一堆小鸟一样争先恐后扑上来的美少年,我目瞪口呆,他们只管扭着腰身纷纷拱到我怀里,娇滴滴乱叫,抱胳膊抱腿,左拉右拽,恨不能将我分成几块。
我的汗毛根根竖,哆嗦半响,指着他们问水莲:“他们…是谁?”
“妻主,你不要我们了?!”嗡地一下,一堆美男都开始对着我抹眼泪撒娇。
我的嘴角抽搐了又抽搐,水莲道:“小姐,他们都是伺候你的偏室小爷。”
偏室?那就是相当于古代的小妾了?我在风口里头哆嗦了又哆嗦,咽口唾沫,这么多,水萝衍,你没事养这么多美男干吗?吃得消吗?
“好了,你们都吵什么?妻主刚回来,你们消停消停,叫妻主好好休息才是。”方才一直在旁边站着的美男温柔地开了口,于是这些个少年们一边拿着妖娆的眼角勾着我一边莺莺燕燕地告退。
那美男穿着青罗衣,头上别着一根玉簪,眉目俊美,很是柔顺,腰臀间的线条真是流畅。他哀怨地凝视我,我抽搐着嘴角…糟,脸皮刚才笑僵,扯不动了。他凑过来,凑过来,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终于一低头,也去了。
我长出一口气,素问白我一眼,鼻孔朝天,水莲引着我去了卧房,雕梁画栋处奢华的金珠玉饰,上好的檀香木,轻软的丝绸,精美的青铜镜,果然是钟鸣鼎食之家。
水莲和素问伺候我沐浴更衣后,去见相国——我名义上的娘。
我两股战战兢兢,走不了几步便想逃,最后硬着头皮进了书房去见那位超级大BOSS。相国大人年纪才五十上下,面黄精瘦,精神抖擞,特别是两只眼睛,锐利得似刀锋,在我脸上扫了几扫,从头到脚打量几番,和蔼道:“总算是肯回来了。”
我的寒毛一乍一乍,喏喏应声。旁边一个女子嘿嘿笑:“娘,三妹不过是贪玩罢了,想必是外头遇见着美人绊了脚,娘就不必苛责了。”
我僵硬地转过身,扯起嘴角笑:“二姐。”
我的二姐哈哈大笑,在我肩头随手一拍,她力气太大,我撑不住扑通坐倒地,二姐道:“娘,小妹虽是失忆了,到底还记着咱们,不枉平日疼她。”
我揉揉屁股爬起来,水相国凌厉地看我一眼,道:“听水莲报说你摔下山崖失忆了?”
我老老实实道:“是。”
水相国闪了闪眼睛,叹息一声道:“失忆便失忆,也没什么,平日里头多问问水莲,漫漫就记起来了。你大姐去京郊巡视,明日便回来,你也该跟着学些经济仕途,免得日后出岔子太多。你那些个偏房,好好约束约束,以后不要再乌七八糟的什么美人都往屋里塞!再想要美人,叫你二姐送你几个就是。”
我出了一头冷汗,结结巴巴笑道:“不用了,我屋里美人已经够多了,真的不用了。”水相国狐疑地瞧我一眼,又问了些路上秦江月有没有对我怎样的话语,末了阴森森一句:“哼,凭他一介江湖草莽,也想跟我作对?!老娘动动手指头,就叫他水榭山庄消失!你的仇娘已经给你报了,日后些须小心,莫再给我惹乱子!”
一盆水泼下来,从头凉到脚,果然是水相国干的…
我记不得怎样回了卧房,便一头倒下昏昏沉沉睡下。再醒过来已经是黄昏,房外无人,只有几个小厮在院中打扫。我郁闷地四处溜达看风景,途中遇到的下人一个个头低到了地上,若是漂亮的小厮,便有红着脸妖媚地拿眼角瞟我。
我更加郁闷,看来这水萝衍以前真不是个东西,连府里的小厮也勾搭。
半个时辰后,天色昏暗迷蒙,我瞪着眼睛看满眼的亭台水榭回廊,找不到哪一条是回碧园的路。硬着头皮回想了下来路,努力按记忆往回走。
走了半日,却进了一片假山处,景象越走越不熟悉,我正欲回头另找出路,忽然听见假山后面有人说话,正是那水相国的声音,我藏进芭蕉后面,那相国隐隐约约道:“你果真确定她是衍儿?”
“是,属下当日亲眼见小姐失忆后性格变得有些孩儿气,小姐今日沐浴时,水中浸了东圣国皇室密药后,小姐背上果然出现了金凤,我和素问已经仔细检查过,的确是小姐本人….”
水相国沉吟半响,终于道:“此后你行事须越发小心,好生伺候小姐…衍洲刺杀小姐的人查出来没有?”“
水莲应道:“是,属下此后会加倍小心看护小姐!在衍洲行刺小姐的人剑法招路不是本土所有,乃东圣国中之人,属下怀疑府中有内应。”
内应?清儿是东圣国人吗?
水相国冷笑几声:“哼,看来左丘真那老匹妇是急了,这大半月以来东圣国兵戈四起,各路反兵纷纷乱乱,而那老匹妇竟然许久不朝,皇宫内卫却突然大批进入青月,恐怕皇宫内是出了什么乱子。水莲,衍儿心事重,你…仔细留心!”
不上朝的老匹妇?呃,好象是被我手下的人给抓走的皇帝,咳,她总不能在阳原宫上朝吧,连水相国都不知道,水萝衍做事果然有一套,说起来,貌似山寨大娘也是我手下,我忍不住小小得意一下,原来姑奶奶我才是名副其实的大BOSS,有空我得去整理整理家当了。
她们两个离开后,我也离开,路上瞧见我院子里的一个小厮,暗地里跟着他终于回房,晚上素问引路去花厅吃饭,到了门口,只瞧见一堆花枝招展的美男,脸上 带着的表情或幽怨或憔悴或妖娆或冷漠,站满了厅堂耀眼璀璨,看见我都带着些惧意低头行礼。
妈呀,头一回瞧见收集这么齐全的美男,各样风情一个不缺,水萝衍真会享受。这么多人眼巴眼望我…我抹把冷汗,努力不去看他们,对不起,哥们,咱不认识。
我随便应一声让大家都坐下,立刻一个风雅到骨子里的白衣男子到我跟前,温声细语地布菜,这个我没见过,他大约二十一二岁,头上戴着我最欣赏的青玉冠,眉眼俊雅到了极致,漆黑的眼眸像溢满了春风,也清雅到了极处。这样的人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个如玉般俊美的谦谦君子,完美得让人恨不能把他吞进肚子里。
我看傻了眼,他夹来的菜我都吃了进去,他一怔,跟着微微一笑,我不争气地咕咚吞下口水,心里忽然乍然针刺一般,把自己呛得岔了气,一旁的小厮慌忙上前递水,他红着脸给我锤背,下面的美人们不约而同地都停了菜,眼神复杂地盯着我身旁的美男,本来安静的花厅更寂静。
我的寒毛竖起来,再不敢看他,匆匆吃几口饭,逃也似地回房去。
沐浴完回来,水莲却打着个灯笼问道:“小姐几时去明公子房中?”他身后跟着个十一二岁的清秀小厮,低着头却一脸希翼地偷望我。
明公子?我去那里干吗?
我疑惑地看水莲,水莲咳嗽一声:“就是今日给小姐布菜的人,小姐果然还是念着旧情,回来头一天还是中意他。明公子已经梳洗好只待迎接小姐。”
我腾地红了脸,:“不去,小姐我谁那也不去。”
水莲疑惑地点点头,那小厮抬头,灰败而失望,涨红了脸似要哭出来,很委屈地张了张口终于眼泪掉下来,却什么也不敢说,哆嗦着离开。
这算什么事啊?好象我做了天大的错事。回房想了又想,大户人家是非多,我这样做不知道是不是伤了人家。
问素问,素问嘴角一撇,道;“小姐总算是念起旧情了。这些侍人原本便但凭小姐喜好,也没什么。”
我狐疑地看她,果然没什么?明公子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进来做了没名分的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