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怎么喝酒怎么喝,反正有的是。”林少省撅着嘴巴。
乔岫藩夹起茄子吃。
“这样和人一起吃饭真是少有。”林少省笑嘻嘻的,“还是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
“我们在题海中徜徉了四个多小时。”乔岫藩打趣道。
“别提了,烦。”林少省皱眉,“我恨死数学了,我根本不知道学那有什么用,我只喜欢画画。”
“你画得很好。”
“就那些?你在房间里看到的?”林少省笑得得意,“那些都不算是我画得好的,都是随便玩玩,练练笔的。”
“厉害。”乔岫藩赞许。
“当然,对画画我还是挺有自信的。”林少省喝着香槟,脸红红的,“我打算考美术专业。”
“很不错的选择。”
“但爸爸说那是轻浮的,哄人玩的,不能当做生活用的。”林少省抬头看看天花板,“我也觉得这话有理,你瞧梵高最后落了个自杀的结局,直到死后多年他的作品才被认可,价值上亿,但那有什么用,他生的时候连奶油面包都买不起。”
“你想得挺多的,你是说理想和现实不能共存?”
“是啊。”林少省点点头,“我可是要赚大钱的。”
“你这个年纪都那么想。”乔岫藩笑着说。
“我是认真的,我是过不了贫穷的生活。”林少省苦笑。
乔岫藩低头看看餐桌上一只只骨瓷碟子,色泽光滑,碟子上缀着一只只如火的樱桃。
林少省拉扯着自己的衬衣:“我只穿这个牌子的,改不了。”
乔岫藩静静吃着饭,心想这个孩子的确是被宠坏了,对物质非常挑剔,但却不惹人厌,也许是因为他对精神的追求同样很高。
“但我会自己赚的,不靠父母。”林少省郑重地说。
“我相信你,但首先你要学好数学,至少要过得去。”
林少省撅着嘴巴,低头抓抓自己的头发。
“也是。”
乔岫藩温和地笑笑。
一个星期后,乔岫藩又准时到林家,拿出卷子给林少省做,这次正确率很高。
“你是怎么复习的?进步那么块?”乔岫藩惊讶。
“也没怎么,就是摸出了规律,勉强应付题目的。”林少省笑笑。
“就这样?”
“还有。。就是。。。”林少省低低头,又挠前额的卷发,“你是所有家教中我比较喜欢的。”
“那真是我的荣幸。”乔岫藩伸手摸摸林少省的头。


回忆(二)

不知不觉中,乔岫藩给林少省做家教已有大半年余,林少省的成绩有了很大进步,两人也慢慢熟稔。
这天,乔岫藩又按时来到林家,走进大门,那只俏皮的鹦鹉却没像平时一样喧闹,整个屋子静得暗沉。
乔岫藩一看,林少省正坐在角落里默默抽烟。
“怎么了?”乔岫藩走过去,低头看看林少省。一看才发现林少省的脸上青紫相交,地上撒着些零落的烟蒂。
林少省眯起眼朝乔岫藩笑笑。
“和人打架了?”乔岫藩用手捧过林少省的脸。
“别看,丑着呢。”林少省别过脸,岑寂会又自嘲道,“为了一个女人打架,搞成这样。”
“怎么回事?”乔岫藩蹲下身,与林少省对视。
“没什么,就一个胖子说我抢他女人,找了帮黄毛来整我。”
“你倒挺有本事的。”乔岫藩笑笑,转身去抽屉拿消肿的药,又打好热毛巾敷在林少省脸上。
“别那么说,我郁闷死了,想洗心革命做个乖学生都不行。”林少省摇摇头。
“乖学生?”乔岫藩慢慢揉着他手臂上青肿的一块,“那你还惹事?”
“我没惹啊。”林少省懒洋洋地说,“只是谁也抗拒不了漂亮女人。”
“别人的少去动主意。”乔岫藩淡淡地说。
“是我的就是我的。”林少省两眼发出悠悠的光,声音有些鬼魅。
乔岫藩朝他看了一眼,一声不吭。
“今天别做题了,我得休息下。”
“可以。”乔岫藩说。
“那我们可以做些其他事情?”林少省笑得像个偷到糖果的小孩。
“你想做什么?”乔岫藩微笑。
“我们看点片子?恩?”林少省眨眨眼睛,笑容蔓延到眼角边青紫的肿块,像个画了釉彩的小丑,有些滑稽。
“什么片子?”
“都是些精彩的。”林少省立刻站起来,拍击双掌,去柜子里捣鼓片子。
乔岫藩过去一看,全是些色情片。
“别装正经,男人都爱看。”林少省将碟片摊在沙发上,支着颐,腮帮子鼓出,眼睛转得快。
“看这?”
“适当的时候需要缓解下。”林少省淘气地笑笑,指指自己的下身,“对身心有好处。”
乔岫藩拿过一张,看着上面淫靡的画面,销魂蚀骨的标题,玩味地笑笑。
“别说你没看过。”
“看过。”乔岫藩平淡地说,“我在比你小的时候就看过。”
“真没看出来。”林少省塞进一张光碟,按下按钮。
两人边看边喝啤酒,整整两个钟头。
林少省轻轻地笑,一手剥着花生壳,抛上空,用嘴接住,时不时地瞄瞄身边的乔岫藩,乔岫藩则镇静地喝着啤酒,一罐喝完又开一罐。
“和你看真没意思,和个木头人似的。”林少省用腿顶顶乔岫藩。
乔岫藩转头看他,只是笑。
屏幕上高潮迭起,极其暧昧的声音传入骨髓。
林少省却只盯着乔岫藩这个木头人。
“你这个人。。。”林少省又轻轻啃下一颗花生,眼神如醉,压低声音,慢慢靠向乔岫藩。
下一秒,他的唇落在乔岫藩嘴角。
乔岫藩微微一怔,有些惊讶地看着林少省,林少省却没停止举动,而是伸出舌头继续舔舐乔岫藩的嘴角。
一阵阵酥酥软软,湿润润的触觉刺激着乔岫藩的神经末梢。
“喜欢吗?”林少省问。
“都是花生米的味道。”乔岫藩说。
“那你喜欢吗?”
乔岫藩不语,低头喝啤酒。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那个女的吗?”林少省将两腿搁在乔岫藩身上,“因为她和你有些像。”
“是吗?”
“你看不出来?”林少省用脚尖顶顶乔岫藩的腰,“别装糊涂,你知道我喜欢你的。”
乔岫藩继续沉默。
“我想我表现得够明显了,你却一点回应都没。”林少省苦笑,“因为我是男人?”
“那个我无所谓。”乔岫藩静静地说,“要是我喜欢,不管男女,属猪属狗,我喜欢就是喜欢。”
“那你。。”林少省紧张地贴近乔岫藩的耳朵,“你喜欢我吗?要说实话。”
“我。。”
“要说实话!”林少省嚷着。
“喜欢,很喜欢。”乔岫藩手指贴着啤酒罐,一点点往下移。
林少省一下抱住他,头搁在他肩头,笑得甜蜜满足,“早该说了,和挤牙膏似的。”
乔岫藩拉过林少省环在自己脖子上的长臂。
“你想清楚了?你连高中都没毕业,真的想清楚了?这不是一般的感情。”
林少省亲吻着乔岫藩的鬓角,点着头。
“你父母不会同意的。”
“要他们同意做什么,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
乔岫藩苦笑。
“这样太累了,还是算了。”
“不行!你都说喜欢我了,不能收回。”林少省紧紧缠着乔岫藩,“我父母不会管我的。”
“那是你还没触及他们的雷区,还在他们尚可容忍的范围内。”
“大不了我跟着你,你养我。”林少省撒娇地说。
“我也想,但养不起,一个月工资还不如你一双鞋的钱。”
林少省撅撅嘴。
“你过不了苦日子的。”乔岫藩笑笑。
“那倒也是。”林少省叹叹气,放开乔岫藩。
乔岫藩又拉开一罐啤酒,看着盈盈的淡黄色液体。
“但是。”林少省又扑上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反正我现在要和你在一起,要你爱我。”
极其年轻,稚嫩,诱惑的声音。
乔岫藩回过头,淡淡地笑。
“你确定?”
林少省用力点头。
乔岫藩一把搂过林少省,将他压在沙发上,重重地吻下去,灼热的气息融化在彼此之间。
“哇!”林少省嚷着,“为什么咬我?”
“你要我爱你,这就是我爱的方式。”乔岫藩笑着,露出森白的牙齿,又慢慢朝林少省的下颔,脖子,锁骨吻下去。
细细密密的,如同一串爬在冰棍上的蚂蚁,极其贪婪地汲取硕大丰盛的甜蜜。
林少省笑起来。
如痴如醉。
两人确立了恋人的关系后,乔岫藩来林家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对林少省更是宠爱纵容。
“乔岫藩,你爱不爱我?”林少省趴在乔岫藩的背上,一次又一次地问。
“你问不厌?”乔岫藩吸着烟,回头用手摸摸林少省的头。
“别转移话题。”
乔岫藩轻轻吻住他的唇,将舌头慢慢滑入,一点点试探,舔舐,深入。
“你说呢?不爱的话我会这样吗?”
林少省满足地笑,立刻打出一个响指。
客厅的那只虎皮鹦鹉尖锐高声:
“我爱乔岫藩,我爱乔岫藩。”
“挺可爱的。”乔岫藩撇头看看那只表情丰富,头部钝圆圆的鹦鹉。
“教了好久才会的,可费劲了。”林少省嘟囔。
“这么说,你在家说爱我至少不下百遍?”
林少省涨红脸,用手捶打乔岫藩。
“要还回来!你也要说一百遍爱我!快!快!”
“急什么?日子长着呢。”
“你会和我一辈子吗?”林少省执着地问。
“该问的是我吧,你不怕跟我过苦日子?”
“别把我说成小娘们一样,我也会自己赚钱的。”林少省笑得狡猾,“真到过不下去了,我就甩掉你,回来做我的少爷。”
“好啊,你自己决定。”乔岫藩笑笑,又掏出一根烟。
“给我吸口。”
乔岫藩摇摇头,“这烟次,味道差。”
“我就要!”林少省夺过烟,猛吸几口,皱皱眉,“够次的。”
乔岫藩拨弄着烟盒,上面大朵大朵的茶花开得分外妖娆。
果然是被宠坏了的富家孩子,什么都要求是最好的,血淋淋的生活过滤了苦难,艰涩,送到林少省面前的都是包着精美的外壳,一颗虱子都没。
乔岫藩想着,有些失意。
这样的孩子,是不可能跟自己长久的。
“拿去。”林少省打开皮包,掏出一叠钱。
“什么?”
“拿着,别废话,看你,一身贫寒气。”
“不要。”乔岫藩拒绝。
“和我还摆面子?”林少省将钱插进乔岫藩的大衣口袋,“去买些好点的烟。”
乔岫藩又欲拒绝。
“你不收,我就生气了,别分得和谷粒一样清清楚楚,你是我的男人,花我的钱是应该的。”
“你的男人?”乔岫藩笑笑。
“难道不是吗?”林少省佯装生气,“睡都睡过了。”
乔岫藩面露无奈。
“不会白睡你的。”林少省伸手摸摸乔岫藩的脸,“那么帅,不能白和我睡。”


回忆(三)

日子过得拮据,乔岫藩决定再去找份工作,经再三考虑,不顾母亲的反对,在一家酒吧当了侍员。
这个酒吧坐落在城市的一条静谧的路上,白天昏昏欲睡,一到晚上就流光四溢,人流熙攘,色彩斑斓,那首经典的great pretender响于耳畔。
乔岫藩通常在每天晚上九点左右到酒吧,换上银黑色的工作服,为客人点酒,送酒,签单,工作还算是比较轻松的,真正一些难应付的酒客有专门的一批女郎应酬斡旋。
一个月工资不多也不少,偶尔出现一两个颇有财势的女人看乔岫藩相貌俊朗,也会往他兜里塞些钞票,但提出进一步要求时,乔岫藩总是微笑地拒绝。
渐渐地适应了这样的工作,乔岫藩也觉得没什么不好。
除了林少省总是来酒吧让乔岫藩深感无奈。
林少省几乎隔两天就来看乔岫藩,当着众人的面对他又搂又抱,使大家对两人的关系明了于心。
“你怎么又来了?”乔岫藩皱皱眉。
“来看你不好吗?”林少省笑嘻嘻的。
他穿着一件最普通的蓝色休闲衫,从未因到酒吧这种场合而改变过自己的服装,身下照例是一双白色球鞋,有时候更是趿着拖鞋冲冲跑来。
“你快要考试了,要认真复习。”乔岫藩摸摸他的头,“乖,要听话.”
“我很乖的。”林少省眨眨眼睛,微微撅起嘴巴,从包里掏出一叠卷子,“我在这里复习。”
“胡说,这里怎么复习得进去。”
“美色可餐,看着心情好,效率自然高。”林少省顽皮地指指穿梭于场子里的衣着性感的女郎。
“我看你会更没心思。”乔岫藩笑笑。
“让我来嘛。”林少省撒娇地环着乔岫藩的脖子,“其实,我是怕你被那些浓妆艳抹的老女人抢走了。”
说着,整个人贴着乔岫藩的身子。
路过的一个女侍员笑着打趣:“怎么?乔岫藩,你的小男友又来盯场了?”
“是啊。”林少省笑着向女侍员做个鬼脸。
“简直比cindy,susan那些男友盯得都勤,小朋友,你就这么没自信,怕你乔哥哥被人勾走了?”
“不是我没信心,是我乔哥哥太迷人了,我得抓得紧点。”说着林少省更紧搂着乔岫藩。
女侍员笑着开走,周围的人也觉得有趣,大家已经心照不宣,认可了他俩的关系,对于长期厮混酒吧的人来说,同性恋不算什么咋舌的事情。
“你慌什么,我这么穷,哪个姑娘看得上我?”乔岫藩苦笑,刮刮林少省的鼻子。
“那万一是男人呢?和我一样呢?”林少省急着问。
“还说你不是没信心?”乔岫藩宠溺地楼着林少省的头,轻轻在他耳畔低语,“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一言为定!”林少省认真地看着乔岫藩。
“好了,快回去复习功课,高考不远了,谁还像你这样溜出来玩的?”
“知道了,知道了。”林少省掏掏耳朵。
林少省一走,乔岫藩松了口气,整整衣领,继续工作,这时已经快十点了,酒吧里混杂着形形色色的人,光影摇曳,每个人看上去都晃荡不定,随着慢摇轻轻兴奋起来,像一张涨扯碎了的笑脸。
乔岫藩站在一边,喝着冰水。
调酒师珊珊正将颗颗饱满的胖冰块放进雪克壶中,举起来左右晃动。
“要喝杯吗?”珊珊笑着问。
乔岫藩点点头。
“刚才那个是你的男朋友?”
“是啊。”想起林少省,乔岫藩还是一脸的满足。
“挺可爱的。”珊珊抬抬眼皮,看看乔岫藩英俊的脸,“年纪很小吧,穿得那么嫩。”
“还是高中生。”
“怪不得还背着个大书包,大得可以放下个酱鸭。”珊珊笑着揶揄。
乔岫藩也静静地笑着。
“很喜欢他?看你对他挺宠的。”
“看得出吗?”
“刚领的半月工资就给他买了大蛋糕。”珊珊指指门口,“我看到了,那天,在那里,你一口口喂他吃,他嘴上全是蛋糕。”
“他对我更好。”乔岫藩神情自豪,“这么个孩子,吃的穿的向来都是最好的,跟着我其实真是可惜了。”
“怎么会可惜,你人那么好。”珊珊挪动着纤纤玉指,昏暗的灯光衬着她小巧精致的脸,淡紫色眼角勾起一抹有些黯然的媚态。
她是一直钟情于乔岫藩的,从那次他为自己在喝醉后胡搅蛮缠的客人间解围后,一直恋恋于他。
“我有什么好。”乔岫藩笑笑,“穷鬼一个,跟着我只会吃苦。”
他当然也看得出珊珊喜欢自己,于是常常不着痕迹地婉拒她。
珊珊抬起头,勾起笑容,这绝对是一张美丽的脸,画眉入鬓,盘着麻花髻,有些淡漠清冷的神情。
“你真的确定自己喜欢男人?”
“不确定。”乔岫藩笑笑,露出白白的牙齿,“唯一确定的就是喜欢他。”
“算了,我放弃了。”珊珊苦笑,“居然输给个毛头孩子,一世英明毁于你了。”
乔岫藩却只是笑。
珊珊缓缓地将柠檬皮的香油兑入鸡尾酒中,递给乔岫藩。
“真漂亮。”乔岫藩望着色彩分层的晶莹莹的液体。
“喝把。”
乔岫藩呷一口,面露苦色。
珊珊笑起来,“忘了告诉你,我放了很多辣椒油,惩罚你的。”
“真是荣幸。”乔岫藩索性一饮而尽,晃着空空的杯子,“我接受惩罚。”
珊珊立刻递过冰水。
“以后可以做朋友吗?”
“现在不就是吗?”乔岫藩笑得迷人。
“我该知足了。”珊珊撇撇嘴。
“要帮忙尽管找我,修电灯泡,装煤气之类的,随叫随到。”乔岫藩知道珊珊一个人住在这座城市不容易。
“那不是男朋友做的事吗?”珊珊笑,“会让你小男友误会的。”
“不,男朋友做的是其他事。”
“哦?你对他做什么?”珊珊明知故问。
“上床啊。”乔岫藩喝着冰水,表情极其自然。
夜色旖旎,霓虹闪耀,酒吧里坚持原创的一个乐队此刻正吼着一曲摇滚,歌词大致是“让生活滚蛋吧,把生活里喧闹的鸭子扔到河里去。”
酒吧总是映射着这个城市光怪陆离的一面,挖掘出隐藏于人们内心深处的悸动与孤独。
又一个月底,是林少省的生日。
他兴冲冲地跑进酒吧。
却看见乔岫藩正在和珊珊聊天。
珊珊瞟见林少省像只野猫一样撞进来,面露戏谑,故意伸手去搂乔岫藩的脖子,轻轻在他耳朵边私语。
“你的小男友来了哦。”
乔岫藩一转头,看见身着蓝色休闲衫的瘦长身影,温和地笑笑,招招手:“过来。”
谁知林少省当场变了脸色,气鼓鼓的,转头走人。
“你不是说他很乖的吗?”珊珊笑着,“看你怎么哄他。”
乔岫藩苦笑下,起身走了出去。
林少省蹲在一棵大树下,用手指头狠狠地捻着树下的一只只蚂蚁。
“怎么了?这么气恼?”乔岫藩已站在他身后。
“就是你!”林少省蓦然回头,一脸愤怒,“你和其他女人搞不清楚!”
“你会不会太敏感了?”乔岫藩笑笑,“珊珊逗你玩的。”
“逗我?她凭什么逗我?我是孩子?”林少省嚷着。
“你不就是孩子吗?”乔岫藩伸手去摸林少省的头,“这么点事都可以生气。”
林少省啪嗒甩开乔岫藩的手,气得直哼。
“那么瞧不起我,你干嘛还和我在一起?!”
乔岫藩正欲安抚,林少省用鞋狠狠踩他的皮鞋,用尽发泄后,闷着头向外冲出去。
夜晚十一点多,天色一片墨黑,静静地听,婆娑的树影发出簌簌的声音,远远看过去,树枝上栖息着莫名的东西,两只铜钱大的眼睛又圆又鼓,炯炯有神。
林少省抬起头,心感凄凉。
“是猫头鹰吗?”他喃喃道。
此刻,孤零零的他正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盯着手表看。夜光下光洁的表面透着月光石的明亮,在周边一片黑中挪来挪去,活像一只萤火虫。
乔岫藩还没来,林少省捞起身边的一块石子砸向前去,前面一片静默,黑海似得深沉。
他生气了?不要我了?嫌弃我了?各种不好的想法在林少省的脑子里闪过,自己刚刚的确是过分了些,不由分说地冲他发脾气,但有什么办法,自己就是这样的性格,是自己的必须从头到尾全都忠于自己的,何况今天还是自己的生日,就算无法无天也是在今天权限范围内的。
想着想着,林少省撅起嘴巴,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然后狠狠地咒骂乔岫藩,发泄一通后照例回到彷徨的内心世界。
他还没来,真的是不要我了?林少省眨着眼睛,泛出幽幽的光,好像有什么灰尘掉入眼睛里,他痒得难受,用手揉揉,连带着揉出了一滴眼泪。
“你怎么了?哭了?”
乔岫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回忆(四)

林少省一听声音,立即转过头去,看到乔岫藩在身后闲然自得地站着,满腔委屈往上涌。
“你来干什么!”林少省咒骂,“他妈的!不想看到你!”
乔岫藩脱下外套,轻轻披在林少省的背上,然后伸臂用力抱住他。
“别抱我!”林少省扭着挣扎。
乔岫藩发出轻轻的笑声,又咳了几声。
“我追过来的,路上还滑了一脚。”
林少省一听,怒气瞬时退了一半,回头有些紧张地看乔岫藩,果然乔岫藩的裤脚上破了个洞。
“差点连这个也毁了。”乔岫藩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盒子。
打开一看是只雪白的大蛋糕,蛋糕上面还竖着两个小人,极其可爱地挤眉弄眼。
“这是我们吗?”林少省好奇地问。
“这个是你,这个是我。”乔岫藩指指两个小人,“特别叫蛋糕店做的,刚才跌了一跤,还是有点歪了。”
林少省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个小人,笑容可掬,穿着蓝色的运动衫,一手挽着身边的乔岫藩,一手抱着一个篮球。
“真可爱。”
林少省完全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
“怎么?不生气了?”乔岫藩摸摸他的头。
“我忘了!我还在生气。”林少省一把推开乔岫藩。
“别气了,我错了,原谅我吧。”乔岫藩凑过去,亲亲林少省的前额。
“你错在哪里呢?”林少省双手叉胸,气鼓鼓地说。
“我也不知道。”乔岫藩笑笑,下一秒立刻看见林少省铁青的脸,又赶紧道,“总之让你生气就是我的不对。”
林少省哼了一下,心里的小乌云终于是有些拨开了。
“进门吧,这里这么冷。”乔岫藩起身。
“我不走。”林少省依旧固执地坐在石阶上,晃着双腿,“不走就是不走,我要在这里冻死。”
还想继续嘟囔,却被乔岫藩一把抱了起来。
“你重了许多。”乔岫藩笑着,“我像抬着一块大石头。”
“是啊,我哪有女人那样柔软轻盈,抱起来和匹绸缎似的。”林少省继续埋怨。
乔岫藩苦笑。
“蛋糕,不要忘了,我的蛋糕。”林少省指着搁在一边的蛋糕。
进了门,打开灯,那只虎皮鹦鹉正把头藏在翅膀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但一听主人回来的动静立刻灵敏地探出脑袋,发出啵啵的声音。
“这又是谁教它的?”乔岫藩笑问。
“它自己听见的。”林少省倔强地否认。
“它听见我们亲吻声?”
“是啊。”林少省有些心虚。
乔岫藩也不点破,当场重重地吮吸林少省的嘴唇。
这回是个不折不扣的啵啵声,林少省开心地叫出来。
把大蛋糕放在桌子上,乔岫藩拿出蜡烛,又找来洋火。
“等等,要关灯。”林少省坐在沙发上指挥。
漆黑一片中,烛光闪耀,一簇簇火苗安静地照亮四周,也照在两人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