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他最讨厌的东西,你让我一起加进去?他怎么可能吃下去?”
“这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不是吗?”贝资本家的声音如冬日结冰的冷湖水,“如果你连这个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就没有资格来拿我的钱。”
言毕,挂下了电话。
整晚,熊橙投身在厨房,熬夜钻研菜谱。
怎么将青菜,蘑菇,胡萝卜,菠菜,苦瓜,莴苣和土豆…做在一块,贝思哲还爱吃呢?
她挠头,拔下了几根头发。
隔天傍晚,她提着准备好的食物到了第一人民医院,走近贝思哲的病房,正要叩门,眼睛瞟见虚掩的门缝里一道挺拔清颀的身影。
正是贝翊宁。
他好像在说电话,语气态度都不太友善。
“我从没有为任何客户妥协过,包括那些所谓的第一富豪,只要是我的方案,没有会说一个不字。”贝翊宁的声音很平淡,却在无形中透出压迫感,“最后,我从不为庸俗的客户做设计,你现在去告诉他,这个项目给我多少钱我都不做,包括他跪着来求我,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门口的熊橙心脏咯噔一下,感觉今天太倒霉,估计要撞到贝翊宁的枪口上。
正犹豫的时候,贝翊宁挂下电话,转过身来,透过狭窄的门缝,清黑无温度的眼眸看向熊橙。
熊橙硬着头皮,推开门,简单地打了一声招呼,走向对她挥舞手臂的贝思哲。
贝翊宁收了手机,直接问她:“你做好了?”
“嗯。”
“打开。”声音越发淡薄。
熊橙将袋子放在贝思哲的餐盘上,在贝思哲饱含希冀的目光下,有条不紊地打开。
“这是什么?”贝思哲嗅到了浓郁的香味,忍不住流口水。
“这是杂粮飞饼,你吃的时候要蘸这个调料。”熊橙指了指旁边一碗色泽浓郁的咖喱素菜酱,正是用贝翊宁交代的那些蔬菜材特制而成。
贝思哲捞起一块飞饼,蘸了蘸酱汁,咬了大口,一边咀嚼一边说超好吃。
熊橙偷偷转头看了看贝翊宁,没想到他也在看她,眼神格外冷肃,她有点意外,既然顺利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他怎么还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爸爸,你也尝一块嘛。”
“我没有兴趣。”
“小熊做得真的很好吃,你尝一口,就尝一口嘛。”
贝翊宁垂眸看着盘子里层层叠叠,外表金灿灿,柔亮光滑,香味浓郁的飞饼,随意地伸手拿起一块,捏了捏薄厚,顷刻又丢回盘子。
“我看不出有任何特别,不过是和早餐店卖的烧饼没有区别的东西。”他说着沉沉上前一步,站在熊橙背后,距离有些近,语声低得令人寒颤,“熊小姐,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
…
当天,贝思哲吃得很满足,吃完后还拉着熊橙的手说了好久的话才肯放她回去。
熊橙离开之前,看了一眼稳坐沙发,正在处理工作的“大金主”贝翊宁,他微微低头,修长的手握着一支碳素笔,正在一张白纸上随性涂写,只是稍稍一会,就行云流水地勾勒出一个清晰,明确又庞大的构架。
熊橙简直看呆了,等回过神来,轻轻地拉开门,几乎没有声音地走出去,再带上门。
时针转到十点,贝翊宁放下手里的东西,抬眸看了看病床上的贝思哲,小家伙已经闭上眼睛,打起了呼噜,被子却被胡乱地踢到一边。贝翊宁站起身,走过去,拿下他右手握着的手掌游戏机,放在床头,再帮他盖好被子。
转过身的时候,余光看见微波炉上的袋子。
他走过去,取下袋子,打开一看,是贝思哲吃剩的两块杂粮飞饼。
照例说,这种饼冷了根本没法入口,应该直接丢进垃圾桶。
但,他拿起一片,贴近唇,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饼的温度已经冷却,但酥度和韧劲还在,饼层有蛋片,洋葱和土豆,层次分明,口感竟然偏清爽。
和某个人曾经做的味道有点像,不过要好吃很多。
他又咬了一口。
脑海浮现那张俗气的小脸,以及那天在洗手间,她蹲在地上找东西,猛不丁地抬头,柔软的鼻头直接往自己的那个部位撞上来。
他眉心一折,垂在裤侧的手指轻轻蜷缩,眼眸深邃莫测,再没有半点胃口,将手里的半块饼丢进袋子,连同袋子一起扔到垃圾桶。
第八章
贝思哲住院的这段时间,熊橙为伺候这位小公子忙得精疲力竭,随着贝思哲体重噌噌上涨,熊橙干干脆脆地瘦了三点五斤。
此外,贝思哲越来越粘她了,有事没事打她电话,说自己想吃什么,催她快过来。
有一回,熊橙在后厨忙着烹饪香栗泡芙,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耐心地哄贝思哲:“我现在上班呢,等五点钟下班了再过来,你乖一点,要听话…”
挂下电话,站在背后偷听的小凯突然挪到她面前,笑得意味深长:“熊橙,你什么时候当妈了?”
熊橙无奈地澄清:“是贝思哲那个小鬼头。”
“啊?”小凯很惊讶,“怎么回事?”
熊橙将事实大致和小凯说了,小凯听了后恍然大悟:“难怪小祖宗这么久没来了,原来是骨折住院了,还顺便挖走了我们的熊大厨。”
熊橙挑眉一笑:“只是在他住院这段时间给他准备好吃的啦,等他出院了就终止合同,时间不长。”
“对了,那你最近常有机会看到他的爸爸,那个大设计师贝翊宁?”
脑海浮现贝翊宁那张得天独厚的皮相,熊橙不屑地“嗯”了一声。
“那,”小凯靠近了点,压低了声音,八卦地问,“他真的是单亲爸爸?是未婚有子还是离异后带着孩子?”
“这个我真不知道,也没打听过。”熊橙也压低声音,跟着八卦,“但我觉得有点怪怪的,他们父子长得一点也不像,爸爸对儿子还挺苛刻的。”
“也许是孩子长得像妈妈呢?”
“这个,好像也很有可能。”
“据说搞设计的男人都奉行自由主义,外表正经,骨子里很放荡不羁,我估计那个小祖宗是贝翊宁年轻时犯下的一个错误。”
…
晚上,熊橙陪贝思哲用餐,贝思哲闷了一整天,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说话的,立刻滔滔不绝,当然说得最多是这里的护士太讨厌,总想方设法地和他爸爸搭讪,企图当他后妈。
熊橙停下筷子,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妈妈真的去了火星?”
贝思哲噗地将排骨的骨头吐出来,回答得很干脆:“是啊。”
“你…从来就没有见过她?”
贝思哲转了转眼睛,语气有些迟疑:“嗯,我没有见过她。”
“你也不想她吗?”
“只有小孩子才会想妈妈吧,到我这个年纪就不会想妈妈了。”
熊橙无语,心想说得好像你多大了一样。
“反正我有爸爸,我和爸爸生活得自由自在,妈妈在不在我都无所谓。”贝思哲耸了耸肩膀,握着勺子又舀起一勺浓浓的咖喱酱。
熊橙一下子分辨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被他虚虚实实的模样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多嘴:“那如果有一天,你妈妈回来找你了,你一定会很开心吧?”
贝思哲正要说话,眼睛越过熊橙的肩膀,看到了门口的贝翊宁,朗声叫了一声爸爸。
熊橙的心咯噔一下,转头一看,身着暗色竖纹衬衣的贝翊宁站在门口,臂弯上搭着一件同色系的西服,略微不同于往常的态度,这回他的目光很平静地投过来,落在熊橙脸上,像是看一片落叶,一根枯枝,或者是一件再无所谓的微生物一般,连敷衍的礼节都没有,连轻蔑的情绪都不屑给她。
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目光,真是可怕…
熊橙心虚了,不免挪开目光低下头,她的确不该存有窥人隐私的恶趣,现在被他逮住,感觉像是读书时候,考试作弊的小抄被老师当场没收一般。
贝翊宁不再看她,径直走向贝思哲,熊橙及时起身,退后一步,堪堪避开他。
这一举动更彰显她的心虚。
“那个。”熊橙拨了拨头发,笑着看贝思哲,“我还有事情,先走了,你乖乖地吃完,里面的蔬菜别剩着。”
“嗯!”贝思哲点头,挥了挥手,“小熊,再见!”
“再见!”熊橙转身,落荒而逃。
这一回,贝翊宁连平常那冷冷的“不送”两字都没有了。
门被带上,贝翊宁取过一张纸巾,俯身擦了擦贝思哲的嘴角。
“就算妈妈回来了,我也不会很开心,因为我和她根本不熟。”贝思哲突然说了一句,然后摊了摊手,无所谓道,“当然我知道她永远不会从火星回地球了。”
贝翊宁收回手,将纸巾丢在一边,坐在床沿,看着他平静地问:“你听见我和你奶奶说的话了?”
贝思哲点头:“我是听见了,但不是偷听,是你们没关紧门,我就站在门口,光明正大地听。”
贝翊宁抬起手臂,按了按他的肩膀:“下个月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很多很多,那个,我可以列个清单吗?”
贝翊宁声音低缓,却很清晰,带着安抚的力量:“可以,你想要什么就写什么。”
*
庆幸的是接下来的几天,熊橙来医院都没有碰上贝翊宁,贝思哲似乎也忘记那天说过什么,看到熊橙依旧没心没肺地喊她“小熊”。熊橙暗松一口气,她发誓从此刻起,彻底打消可耻的窥视欲。
只是,这天坐电梯到一楼,“叮”的一声,电梯门分开,熊橙提包,一脚跨出门,就撞上贝翊宁,他丝毫没有避让的趋势,她及时刹车,收回差点踩上他皮鞋上的鞋尖。
抬头就对上他那双如千年冰封雪山的眼眸,熊橙的心再一次发虚,她自问此时此刻做不到问心无愧地和他打招呼,于是移动身体,准备当没看见他一般绕开而前行。
贝翊宁轻轻挪了挪长腿,封住她的去路,垂眸观察她的脸色。
熊橙愣怔,他干嘛堵住她的路?
“记住,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千万别多管闲事。”他淡声,字字却带着如千钧的警示。
言毕,他一侧身,绕开她,目光不屑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眼,伸手一按上行键,依旧停在一楼的电梯门顷刻打开,他清冷颀长的身影消失在熊橙周围。
良久,熊橙轻轻摇了摇头,用手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
外面的夜色浓浓,近五月的天气已经比前段时间闷热很多,熊橙脱下上身的小外套,随意地挂在手臂上,她没有走向地铁站,而是沿着附近的商圈闲逛。反正不是周末,熊晖寄宿在学校,回到家只有一个人,也怪寂寞的,还不如置身在人潮人海中,沾点闹意。
她一边一边闲逛,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受委屈,习惯了这个划分等级的社会,习惯那些站在金字塔上的人物彰显自身的优越,俯瞰在底层营营役役的蚁群。
她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依稀记得,初中时候她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在一次年级文艺汇演上因为质疑评委偏袒隔壁班的表演给出特别高的分数,她当众站出来表示不满,义正言辞地请评委老师指出两个班的表演差距具体在哪些地方。
看,她也做过那样的蠢事。
现在,她的棱角完全被现实磨得浑圆,即使心里有再多的不满和鄙薄,面上绝不会表现出来。
她变得和大多数生活不富裕的人一样,学会克制,压抑私人情绪,不会选择和钱过不去。
熊橙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很久,喝完了一大杯冰镇橘汁,将塑料空杯捏扁,投进不远处的垃圾箱。
再看一看周围的溶溶灯火,刚才的坏心情似乎褪去了不少。
月底,贝思哲出院,出院前一晚,熊橙发了一条短信给贝翊宁,提醒他记得给她结算这段时间的薪水。
贝翊宁的回复依旧言简意赅:“明天下午三点你来医院,我给你算钱。”
熊橙丢开手机,咬了一口自己做的苹果塔,扬了扬眉,她终于可以拿到钱,然后彻底摆脱这对极品父子,此生和他们再无纠葛。
当天,熊晖一早就出去找女朋友晓笙玩了,熊橙睡了一个懒觉,起来后做了一顿美美的滑子菇鸡肉炒饭,吃完后赖在沙发上看杂志,等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她换了衣服,拎上包出门。
下了地铁,步行前往医院的路上天色骤变,熊橙的眉心突然跳了跳,她放缓脚步,抬头看天,嘟囔:“别下雨啊。”
到了医院,贝思哲病房的门是敞开的,熊橙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幕:贝翊宁正抱着贝思哲从洗手间出来。
“小熊!”贝思哲的脑袋趴在爸爸肩膀上,对熊橙眨了眨眼睛。
熊橙笑了笑,片刻后直接说明来意:“贝先生,我是来领钱的。”
贝翊宁把贝思哲放在床上,弯下腰,提起他的球鞋,亲自帮他穿上,闻言淡淡地说:“等我办好出院手续,再给你算钱。”
熊橙郁闷地“嗯”了一下,无奈地等在一边,看着贝翊宁有条不紊地忙碌,而坐在床上的贝思哲晃着腿,嘴里啃着一只苹果,时不时地和熊橙说话,熊橙今天没有闲聊的心思,只想拿了钱直接走人,因此情绪不高,大多时候,贝思哲说十句话,她才答一句。
贝思哲察觉熊橙对他的冷落,皱起了小眉头,扁了扁嘴巴。
贝翊宁去护士台结账的时候,熊橙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阅手机网页,贝思哲吃完了苹果,又剥开一根香蕉,闷闷不乐地咬一口。
突然间,熊橙听到高跟鞋的清脆声逼近,循声转头一看,一位穿着珍珠白西装,盘着高高发髻,手里拎着香奈儿包包,肤白莹润的大美女站在门口,有点疑惑地和她对望。
“你是?”
熊橙和大美女同时开口。
贝思哲秒速丢开手里的香蕉,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奶奶。”
奶奶?熊橙惊讶,她是贝思哲的奶奶…?这保养得也太好了吧,乍眼看就四十来岁。
“思哲,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爸爸呢?”大美女的声音也很温柔,看着贝思哲的眼神带着怜惜。
“爸爸去办出院了,要等一会才能回来。”贝思哲突然变得格外乖巧,声音甜甜的,“奶奶,今天外面很热吧,你先坐下,我给你倒一杯水。”
熊橙:“…”
大美女笑了笑,走过去优雅地往床沿一坐,伸手摸了摸贝思哲的脸蛋:“住院反倒胖了嘛。”
“是小熊的功劳,她做的东西太好吃了,我每天都很有胃口。”贝思哲说着伸手点了点沙发上的熊橙,示意道,“奶奶,她就是小熊。”
大美女转过头,美眸正视熊橙,皮肤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洁,嘴角的笑意不减:“哦,前几天听翊宁说过,他专门请了一个很会做菜的私厨给哲哲,原来就是你啊,真是幸会。”
熊橙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大美女没有再和熊橙寒暄,转回头,好好打量自己的孙子,继续顺他乌黑油亮的头发,温柔地絮叨:“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调皮,总不听老师的话,竟然一个人偷偷跑去操场玩单杠,胆子这么大,不怕整个人都摔坏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啊。”
贝思哲点头如捣蒜。
熊橙在心里暗笑一声,这小鬼头还挺会看人下菜碟的。
“这次住院吃的苦要记在心里,以后心痒痒的时候就好好想一想,如果再闯祸,伤及自身,又要再吃一次这样的苦了,那值不值,懂吗?”
贝思哲依旧点头如捣蒜。
说话间,贝翊宁拿着药回到病房,看见母亲素馨正坐在床上对贝思哲说教,而贝思哲耐着性子,装作很受教的模样。
“妈,不是让您别过来了吗?”
素馨闻言抬头,慈爱一笑:“前段时间太忙了,一直在陪你阮叔出国谈项目,知道哲哲住院了也没时间过来看看,挺失责的,正好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顺便带他回家玩一玩。”
贝翊宁思虑了几秒,直接问贝思哲:“你等会想不想去奶奶家?”
贝思哲不得不点头,依旧乖巧万分:“嗯,我想去。”
“那好,你在奶奶家乖一点,别调皮。”贝翊宁简单地叮嘱。
素馨包里的手机适时响起来,她拿出来接起一听,笑着说了几句后挂下,然后对贝思哲说:“哲哲,现在跟奶奶回家吧,车子就在楼下等着呢。”
“好。”
于是,素馨拉着贝思哲的手,一同离开。
当病房里只剩下贝翊宁和熊橙,熊橙突然有些不自在,提声:“那个,你能不能快点给我算钱,我还有其他事情。”
贝翊宁正抓起床几上的一盒烟,修长的手取出一根放在唇间,垂眸找打火机,听到熊橙的催促,才转过身来,清冷的俊脸对着她,不咸不淡地说:“差点忘了,你还在这里。”
“…”熊橙咬牙,心想我忍,反正这是最后一次。
贝翊宁放下手里的烟,看着熊橙的眼睛:“一共是多少钱?”
熊橙从包里取出一个本子,翻到三十二页,递给贝翊宁:“一共是二十五天,这是总数目,你核对一下有没有问题。”
贝翊宁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数目明细,并没有伸手去接,直接说:“那你要现金,还是打款?”
“我要现金。”
“跟我去一趟对面的银行。”贝翊宁说完,快步走向门口。
熊橙立刻起身,跟在他后面。
他们一前一后,中间的距离大得可以塞下五六个人,就像是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
一起进电梯后,熊橙主动站到角落,尽量做到能离他多远是多远,但显然,贝翊宁没在意她表现出来的排斥,他双手垂在身侧,微微低着头,安静地看着淡金色印花的地毯,全程没有多和熊橙说一句话。
轿厢突然“轰”一声,熊橙“啊?!”了一声,以为出事了,警惕地看着电梯门,幸好,只是短暂的怪声,电梯运行没有障碍。
贝翊宁在熊橙“啊”的时候,轻抬眼眸,正好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微微蹙了蹙眉峰。
第九章
熊橙跟着贝翊宁走出医院发现天色已经很暗,是下雨的预兆,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好五点,等跟他到对面的银行取了钱立刻赶回家做饭刚好来得及,不过,她也不确定熊晖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正在思考这个重要问题,手机铃声欢快地响起,熊橙目光一扫,是一串陌生号码,接起一听,也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熊晖的姐姐吗?我是戴晓笙,熊晖他在溜冰场和几个人快打起来了!”
熊橙的太阳穴一阵跳动,赶紧反问:“你们在哪个溜冰场?”
对方立刻报出地址。
挂下电话,熊橙突地迈开大步,追上贝翊宁:“那个,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打款的事情之后再说!”
贝翊宁停步,等转过身的时候,他看见熊橙急急地奔至路口,伸出手胡乱地招车,在他看来,她的肢体动作委实夸张了点。
不过一会,这个女人又掉了个方向,夸张的动作似乎暂停了一秒,而后飞速地跑回来…直到他面前。
“贝先生,我能不能搭一下你的车?”熊橙的语气有些紧张,带着一点恳求,“这个时间点出租车交班,根本打不到车,但我有急事,必须赶去观景大道,你能帮个忙吗?我先谢谢你了。”
“我想我们并不顺路。”贝翊宁淡淡地说。
熊橙无语了。也是,他怎么可能会帮忙?她早该清楚他的为人,只不过一时心急忘了这点。
于是,她果断放弃请他帮忙的念头,正要和他擦肩而过,耳畔传来一道不真实的声音:
“等一等。”
熊橙刹车,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面前这张冷血无情的脸。
“走吧。”他言简意赅。
直到熊橙跟着贝翊宁回到医院停车场取了车,她身坐在副驾驶座上,感觉依旧微妙,只不过当下她没时间细想他为什么突然愿意帮忙了,她担心的只有熊晖。
这里离观景大道不远,开车过去不到二十分钟的行程,半路上几个闷雷陆续响起,熊橙心里更忐忑,不免一再请求:“如果可以的话,请开得快一点,谢谢。”
晦暗,沉闷的天气中,熊橙看着窗外急速退后的模糊树影,坐在位置上如芒刺在背。
意外就在这样的状况下猝不及防地发生。
沿着这条路向南行驶的途中,前面一辆车到了某公馆的位置突莫名地减速,贝翊宁没有及时刹车,直接撞了上去,当时熊橙感觉像是发生地震一样,身体顷刻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片刻后又被重重地弹回来。
眼前骤然一黑。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原地,贝翊宁用力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的脑海有短暂的迷茫,幸而被手机铃声拉回了现实中,紧张地低头一看,是熊晖的来电,第一时间接起。
“姐,我没事了…嗯,刚才是和他们吵架了,不过我忍住了。放心,没动手,我没受伤,现在和晓笙出来了,在外面随便吃点东西,吃完就回家。”
…
挂下电话,熊橙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细雨中,身穿反光马甲的老交警正在记录两车相撞的情况,贝翊宁微微低头,和对方车主说话。
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熊橙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到贝翊宁身后,正听到对方车主在滔滔不绝地“控诉”他的罪行,他没有一句辩解,只是直截了当地打断对方:“你到底要多少钱?”
熊橙的头发不由地发麻,心里升起内疚,要不是她一路请求贝翊宁开得快一点,以他的车技,也不至于发生追尾事故。
老交警表示需要扣车和罚款,贝翊宁沉默地接过罚单,签了字。
幸好对方车主没有不依不饶,事情似乎暂告一个段落,只是当熊橙回头的时候,立刻傻眼了,贝翊宁的车头撞了一个大凹陷…
“现在怎么办?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熊橙不想逃避责任,主动向贝翊宁提出自己可以承担部分责任的想法。
细雨中,贝翊宁长身玉立,宽肩上缀满了密密的水珠,听到她的声音,才侧过头,垂下眼眸轻轻地看了她一眼。
一颗雨珠从他眉心处滑落,直到他优雅迷人的下颏。他的眼眸比这场风雨还凛然,对上熊橙眼睛的刹那,她竟然有点胆战心惊。
“除了承担赔款费和修复费,没有需要你做的。”
熊橙被噎住了,她清楚他开的是什么车,这个修复费用可能是天价,不过处于基本的道德责任,她还是鼓足勇气点了点头,“可以,那大概需要我出多少?”
“光计算修复费,最低也要二十万。”
“…”
贝翊宁转回头,伸手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掏出一根后点燃,放在唇上,那姿态怎么看怎么都带着一种无关事事的感觉,声音低哑:“你赔得起吗?”
熊橙闭上眼睛,咬了咬牙,真没想到自己那么倒霉,没问他要到钱,反而还要赔偿巨额费用给他,这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说到底,她今天就不该出门的!
贝翊宁话音落下,站在原地安静地抽烟,似乎在等她给他一个说法。
“那个,贝先生,我的经济状况你也清楚,我赔不起太多,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赔三分之一,然后分月还清。”熊橙一边说话,一边眨了眨眼睛,撇去眼皮上的一颗水珠,水珠突然破了,打湿了她的眼睛,痒痒的有些难受。
贝翊宁夹着烟的手垂在身侧,似乎在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熊橙轻轻叹了口气,认真地说:“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送我,你不会发生这个事故,对此我很抱歉,也绝对不会逃避责任,不过话说回来,我能承担的很有限,毕竟我只是一个厨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