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燃猛地起身,指了指门:“出去,立刻给我出去。”
季赭捻下烟,站起来,这天花板很低,他个子高,呆着很局促,却一步步地朝她走来。
她心跳都要蹦出来。
书桌上的来电声响起。
他停步,黑眸如鹰隼,看着她的脸,一会后转身,走出房门。
她松了口气,接了电话,和庄非予说了今晚在家过夜的事情。
“好梦。”庄非予声音稳妥,及时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庄非予回来的那日,虞燃开车去机场接他,巧的是,在停车场,她碰到了苑小翘。
苑小翘从一辆轿车上下来,对车里的同伴挥手:“等我接完我哥,回头再说吧。”
转身看见虞燃,苑小翘有些惊讶。
虞燃想了想主动打招呼:“你也来接你哥?”
苑小翘点头。
“那一起吧。”
两人并排并地走出去,苑小翘突然问:“你和哥是怎么认识的?”
“在一个谈价格的会议上。”
“是因为工作认识的?”
“对。”
苑小翘突然停步,若有所思地看着虞燃,笑容有些明暗不辨:“说实在,你和我想象的差异很大。”
“是吗?怎么个差异大?”虞燃漫不经心地笑。
“我一直以为哥会找一个家庭条件挺好,工作能力一般,气质比较乖的千金小姐。”苑小翘补充道,“和我们圈子里大多数的女孩那样的。”
虞燃没接话。
苑小翘倒是自得其乐地说下去,眨了眨长长,亮晶晶的睫毛:“换一句话说,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会出现的人,所以我们家,我啊,爸爸妈妈啊都非常惊讶,还有哥的那些朋友也很惊讶。”
虞燃双手插^在风衣里,想了想说:“也许正因为我不属于你们那个圈子,你哥才喜欢我呢?感情这东西需要互补,彼此容易被对方身上那些自己不具备的东西吸引,不是很正常吗?”
苑小翘依旧笑眯眯,一脸的天真无暇:“万一那些东西很短暂呢,新鲜感没有了后怎么维持下去啊?”
虞燃看了她一眼。
“算我多嘴了。”苑小翘俏皮地晃了晃手机上的猫咪手机链,依旧人畜无害的样子,“难得见到你一次,总想和你聊聊,你不会介意吧?因为你都没有来过家里,都没到我们的圈子来玩,大家难免对你猜测纷纷,有一份特殊的好奇。”
虞燃当然知道这猜测纷纷和好奇,是说得多么难听。
她扯了扯笑,侧头看她:“如果你真心想和我交朋友,一定有机会,但如果只是猎奇,还是算了,我这人很普通,真的要说特别,唯一特别的也就是你哥选择我。”
见到了庄非予,他张开双臂抱着虞燃转了一圈。
“哥。”苑小翘在后面立刻提声。
“不是让你别来吗?”庄非予放下虞燃,越过她看后面的妹妹。
“怎么?怕我打扰你们啊?”苑小翘笑得眼睛弯弯的。
庄非予扶了扶虞燃的后背,淡淡地看苑小翘:“来了叫过人了没有?小翘,她是你大嫂。”
苑小翘笑意不减:“才不要呢,我可叫不出那种土气的称呼,我周围的小姐妹都不会这么叫的。”说着目光又落在虞燃脸上,“你不会介意吧?”
5
几天未见,彼此的目光交集的时候,都像是金色的麦芽糖丝粘在一块。
拉着庄非予的手,虞燃感觉一种无法形容的愉悦和兴奋从神经末梢急速传递过来。
李师傅开车载着满是不甘的苑小翘走了。
庄非予带着虞燃去市中心的壁球馆玩了两个多小时,虞燃喜欢运动,尤其是运动后大汗淋漓,整个毛细管通畅,皮肤热乎乎的感觉。
她气喘吁吁,庄非予气定神闲地微笑:“今天到此为止,去洗个澡,带你去边上吃东西。”
出了壁球馆,庄非予带她去对街的烤肉店。运动后的虞燃胃口大开,吃得不少,庄非予喝着小酒,配着海胆,随意吃了些,剩余时间都亲手帮她烤肉和蔬菜。
“为什么你烤的肉特别好吃?”虞燃低头研究碟子里那块薄薄的牛舌。
“烤牛舌的时候注意看边上,微微卷起的时候就可以翻面,等到反面的边也有卷起的趋势,就可以吃了。”庄非予解释。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虞燃放下筷子,双臂像听课一样叠在一起,“什么都可以处理得很好,显得我很无知。”
相处以来,她认识的庄非予在生活方面无所不能,偶尔下厨做的几道菜味道堪称惊艳,会做木工,会机械维修,会钓鱼,划船,高尔夫,骑术,赛车,滑雪…
“我们两个之间,只要一个人会就行了。”他将烤蘑菇轻轻丢进她碗里,“多吃点蔬菜,否则不容易消化。”
“我不喜欢吃蘑菇。”虞燃在吃这方面有些挑食。
“那放一边。”他点了点另一盘,“帮你烤点西红柿和青菜。”
“好,我要吃西红柿。”
这天的约会持续到很晚,他们出了烤肉店还去江边走了一圈,江边寒风瑟瑟,虞燃却很兴奋,说着说着就沿着江道跑起来了,庄非予就跟在她后面,视线不离开她左右。
她跑了一段路,又跑回来,说好冷,借我捂一捂,将手插^进他的外套口袋。
却摸到了一颗硬硬的东西,好奇地取出来一看,是一颗糖果。
“有糖!”虞燃的眼睛亮了亮,如星辰般璀璨。
他静静地看她,然后拿过糖,剥开糖纸,递到她唇边,她伸出舌尖舔了舔:“是香草味道的。”
“味道好吗?”
“很香很甜。”
他笑:“那我也尝尝。”
说着拿回来,特地尝了尝她吃过的那头。
“嗯?”她问。
“味道的确很好。”他笑得意味深长,然后又将糖喂到她嘴里。
两人并行沿着江道走。
“我看过很多谈论爱情的书,里面都说爱情是很短暂的,只能持续三个月到七个月。”虞燃说着侧头看了看他,“我们会例外吗?”
“会。”他言简意赅。
“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吗?”
“会。”
除去生意场上的那些事情,他在生活中是个非常简单利落的男人,说话也很直接,他说会,那就一定就是会。
好像地球是圆的,太阳会发光,四季会转换,那么自然,不需要多的解释。
“庄非予。”
“嗯?”
“我走不动了,你背背我。”虞燃笑着耍赖。
他背起她,双手按住她的后腿弯,她挂在他后背,双手缓缓地圈住他的脖子。
“像不像是拍韩剧?韩剧里都有这个情节,在沙滩上啊,上山啊,树林里啊,江边,男人就背着女人,走得很慢,一束夕阳就打在他头上,很浪漫吧。”她贴近他的耳朵,“我一直努力瘦身,保持身材的动力就是以后能让自己的男人背的动。”
庄非予莞尔:“你还挺轻的,别有压力。”
她笑了笑,转移话题:“你为什么要娶啊?我家里条件不好,职业也惹人非议,人也不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不足以让你见色起意吧…说实在,我想了好久想不通。”
“是吗?”他淡淡地笑。
她竖起耳朵,等待他的答复。
过了很久,他才说下去:
“你还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呀呀,你这话就太假了…我都不忍心配合你…”
“not only looks beautiful。”他说,“听过这句经典的台词吗?”
漂亮不只是长相,还有其他方面,或许是感觉,气质,脾性,眼缘…可能性很多。
虞燃亲了亲他的额角:“不过呢,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我指的是长相…”
庄非予挑眉,有些不满:“唔?”
“还有…”她凑近他,说起悄悄话。
远处的渔火一簇一簇,映在江面上,摇摇曳曳,山河和岁月的万种风情在这个夜晚无声地流淌开。
*
热恋中的女人难免会在工作上分心,向来严谨,认真的虞燃也不例外。
开会的时候偶尔走神,思绪飘到“他现在在做什么”上头;午休时候一边喝咖啡一边和他发短信,直到喝完整杯咖啡,才意识到这杯咖啡忘了加糖,自己竟然也喝完了;平日里不太喜欢和下属谈私人的事情,现在被问及新婚感觉如何,她竟然一点也不反感,甚至很享受将他的好分享给大家的感觉;下午三点开始就不停地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等待五点半下班…
终于在一次公众场合出糗了。
产品研讨会上,她站在台上一边播放PPT,一边向大家讲解,当鼠标拉到最后一行,她自己都愣住了。
最后一行的箭头后不是“下一页”而是庄非予三个字。
为了掩饰错误,她不动声色地挪动鼠标,准备拉到下一页。
“等等。”宋域做了暂停的姿势,前倾了身体,一本正经,“大家帮忙看看最后一行,我有看不懂,庄非予是什么意思?他和我们的产品性能,价格,市场领域等方面有什么关系?”
众人大笑,虞燃大囧,她自己都不清楚他的名字怎么鬼使神差地出现在这里…她什么时候打上去的…她记不得了。
“是我老公的名字,和产品没有关系。”虞燃强作镇定。
众人笑声翻倍,紧张的氛围缓解了不少。
“诶呀,虞经理新婚嘛,难免的。”
“夜有所梦,日有所思。”
“爱人的名字就是我们心头的刻字~”
“好了,笑过就行了,算给你们放松一下。”宋域摆了摆手,浅笑地看虞燃,“虞燃你工作要认真点,别再闹出这样的乌龙。”
虞燃点头,整个右手心滚烫得不行。
她是着魔了吗?每天都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白天还时时刻刻想着念着,潜意识无法控制地浮现他的影子,这感觉真的可怕。
庄非予也会如此吗?她好奇。
午休的时候,她打电话给他,问:“你工作的时候都是全神贯注的?”
“对,必须很认真,否则会出错。”
“你连冗长的会议都不开小差?”
“很少。”
“那你会偶尔想点别的事情吗?”她暗示。
“别的事情?”他反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
“燃燃。”他笑声隐隐,透过手机,像是贴在她耳畔,很近很真实,“你很可爱。”
虞燃心跳有些快,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将自己整天想他的事实陈述给他听,绝壁会被他嘲笑的。
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虞燃有些开心,却接到了某个客户的电话,邀请她吃晚饭。
这个客户是一家外企总经理级别的,之前有过业务来往,之后也会有,她不能拒绝。
地点位于中心位置的商务会所,环境静谧,菜色精致。
虞燃坐下后笑着说:“等会我要开车回去,就不喝酒了。”
众人微笑点头,说批准了。
换做以前,哪有这么好说话的,但现在她身份不同了,在座的人看她的眼神也比以前多了份礼貌和恭维,让她意识到,自己不再只是虞经理,而是庄太太。庄非予的太太,没人有这个胆量欺负。
吃了一半,她接到庄非予的电话,和大家说了声不好意思,便起身到外面去接。
“等会我来接你。”
“不用了,你八点后还有视频会议,结束也要九点了,赶过来太急了。”她说,“我自己开车回去,也就二十分钟,很快的。”
“那你注意安全,开车慢一点。”
“嗯。”
“对了,有没有人灌你酒?”
“没有。”
“真的?”
“真没有,他们都很斯文,只点了葡萄酒,我喝的是核桃露。”
他笑了一下:“嗯,如果有人灌你酒,你就将他的名字告诉我。”
“好啦,知道啦。”
她挂下电话,深深地叹了口气,余光看见斜对面包厢的门开了,两三个人走出来,其中一个高大冷硬的背影挺眼熟,凝眸一看,是季赭。
虽然他背对着她,她还是认得出他的背影。
“你都三十了,有对象没有?”季赭边上一个岁数有些大的男人,点了烟,悠悠地吸着。
季赭似乎说了句什么,那人继续:“你呀,趁早将心安下来,好好找个女人过日子才是正经的,周围有喜欢的吗?都没见你带出来一个看看,真没有的话我让你嫂子帮你好好介绍一个。”
季赭侧过脸来,将手里的烟丢在走廊上的自动烟灰缸上:“我像是吃素的吗?你不懂,我那是太多了,挑不好了。”
“行,那你自己搞定。”那人从鼻子里喷出烟雾,“不过呢,你那个生意还在继续做?万一被人盯上了,就麻烦了。”
季赭轻轻摆了摆手,突然回过头,竟然精准地盯上了虞燃的眼睛。
虞燃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他说自己的警惕性很高,要是有人在背后盯着他看超过六秒,他一定有感觉。
他看虞燃的时候,嘴角噙着一点淡淡的笑,虞燃有些局促地点了下头,转身回了包厢。
他的笑容缓缓加深。
没过多久,有服务员端着两份高档食材进包厢,其中有虞燃喜欢吃的手撕杏鲍菇,酥皮鹅肝和火焰冰激凌。
“这是对面204包厢的贵宾送的。”
虞燃第一个反应过来,微笑地说:“代我谢谢他。”
季赭,永远是这么张扬,到哪都讲究排场,派头。
虞燃动了动筷子,然后又起身,说了句我先离开一下。
她走到204包厢门口,扣了扣门,有个白净的男生来开门,她环顾了一下包厢,里面正是热闹,浓郁的烟草和烈酒味交织在一起:“季赭在吗?我找他。”
“季大哥上洗手间呢。”那男生打量了她一番,问得很直接,“你是谁啊?”
“我是他妹妹。”
话音落下的时候季赭从里头的洗手间出来。
“季大哥,竟然有妹妹找你呢,妹妹哦~”男生揶揄道。
季赭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
走廊的拐角处。
“东西好吃吗?都挑你喜欢的。”季赭问。
“你老实告诉我,现在都在做什么生意?”虞燃问。
“不嫖不赌,干净生意。”他面不改心不跳。
“那你怎么会越来越有钱?杰杰和我说了,等他明年上大学,你送他一辆布加迪?”
“我有钱给家里人花,这又哪儿错了?”
“如果这个钱是正经渠道来的,那没事,但如果这个钱…”
她还没说完,季赭已经拽起她纤细的手臂,用力之狠地晃了晃,似笑非笑:“和你说过多少回了,收回你那套清高的派头,我多大,你多大,我还用你教啊?对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赚的钱特别的脏,和我这个人似的?”
虞燃被他拽得发疼。
“我给我亲弟弟花,管你什么事。”季赭黝黑的鹰眸攫住虞燃,声音一份份地冷下去,不停地晃她的手臂,“你凭什么来干涉我们姓季的?虞燃,你少对我指指点点的,要不是念着爸妈的份上,我动手抽你。”
他手掌很大,手骨很硬,痛得她齿间生寒气。
她盯着他的眼眸,脑海里浮现那年生日,他带她去海鲜酒楼,她见隔壁桌点了龙虾,轻叹了一句:“龙虾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他笑:“下个月带你来,我们点龙虾。”
那是最热的一个夏天,气温高达四十二度,他在工地做力气活,早出晚归,整个人又黑又瘦,洗澡的时候,大手一搓,褪下一层皮,她笑他是蛇人。
一个月后,他领到工资那天就带她去酒楼吃大龙虾,还蹲在海鲜区,很龟毛地指挥服务员:“要那只,那只动的最快的…不是那只,是后面那只,藏起来的那只,最狡猾的,嘿…”
当时她站在他背后,看见他满是起球的蓝色T恤,心不由地酸起来。
后来吃龙虾的时候,他一口没动,坐在她对面喝着啤酒,眼眸是淡淡的宠溺:“我不爱吃这些,你吃就好。”
她一边吃着鲜甜的龙虾肉,一边心酸,久久的。
就如同此时此刻。
“你给我说清楚。”他逼近她,目光又冷又凶,“当我真不敢抽你?”
“哥。”她说,声音低沉到了谷底,“你真的别再做那种生意了,好吗?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他拽着她的手骤然一松。
“我知道你想给爸妈和杰杰最好的生活,你不想让杰杰被人瞧不起,但是如果你出事了,他们会承受不了的。”
他背过身,灯光打在他冷硬的背影上,于地上投下了一个浓重的阴影,和她的悄然叠在一块。
“那你呢?”他声音平静,“你会在意我的命是好是坏吗?”
虞燃吸了吸鼻子,正要说话,
他又转过身来:“如果你有半点地在意我,你不会嫁给别人的。你以前说喜欢我,永远不离开我是骗人的。”
他说着猛地上前,将她拉扯进怀里,俯脸贴过去,狠狠地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
嗅到血腥的味道,他松口,滚烫的舌尖在她的耳廓描了描,如冰的眼底绽开地一条缝隙,声音如鬼魅地在她耳边:“早知道是这样,不如那晚便宜了我,我比谁都有资格第一个拥有你。”
虞燃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既然你不要我,就别再管我。”他推开她,居高临下,神情带着薄怒,“滚回你老公身边去。”
6
为了遮掩耳垂上的伤口,一连几天,虞燃都戴了玫瑰色的宝石耳钉。
偶尔想起那天季赭情绪化的行为,眼底流露的恼恨,她的心里不由地有些担心。
她的心事瞒不过庄非予,他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只是工作有些累了。
为了给她减压,他周末带她去农家乐,爬山游水,吃当地居民亲自用碳烤的特色玉米。
玉米上撒了一层咖喱粉,又香又辣,吃着很带劲,她吃的时候,他就坐在她对面,一直看她。
“好看吧?”她笑着戏谑他。
他摸着下颏的修长手指挪了挪位置,调整了姿势继续看她,姿态依旧悠闲。
她看见自己连同这青山绿水一起映入他的眼眸,心微微地动了一下。
吃完玉米,他接过她手里的竹棒,丢在不远处的竹篓。
他看得出她有心事,且和工作无关,不过显然她不愿意提,她也就不问了。
一起下山的时候,她头上的帽子被山腰上的一棵树,突然斜过来的树桠勾走。
“别抬头。”庄非予提醒她安全,伸出将挂在上面的帽子取下来,帮她戴好。
她静静地让他整理头发,将帽子戴在脑袋上。
“想什么呢?”他笑了,“一整天神游在外。”
“没什么啊,我玩得挺开心的。”
“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他拉她的手捂进自己的大衣口袋,“知道吗?”
“嗯。”
沉默了一会。
“你和小翘感情是不是很好?”她问,“作为大哥,你一定很疼自己的妹妹。”
“小翘。”他低笑了一下,“她可难伺候了,没少给我出难题。”
“譬如呢?”
“帮她写作业,修改考试分数,要到她喜欢的明星签名。”庄非予摇头失笑,“她挺麻烦的。”
“但听起来你一点也不觉得麻烦。”虞燃笑,“好像是你甜蜜的负担啊。”
“她是我妹妹,我做大哥的得让着她。”
又一阵风吹过,夹着一些细微的灰尘扑到了虞燃的眼睛里,她本能地眨了眨眼睛,伸手点了点眼角,确保自己的隐形眼镜没有掉下来。
“其实我哥以前也对我很好。”
庄非予的脚步微微一滞,眼眸停顿:“你第一次说到你哥。”
“我读高中的时候他就在外面打工,考上大学,他就去外地了,一年回家两次,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虞燃想了想继续说,“很多人说他不是个正经的人,从事不正经的行业,但其实他当时也是为了让我们过得好一些才选择那行,他没有碰过毒也没有碰过情^色的东西,他说过那是他的底线。”
“所以你想告诉我,你哥是个好人?”
虞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主动向庄非予解释这些,大概潜意识不想庄非予误会他,又或许是其他。
“如果用那些严苛的道德标准衡量他,他绝对不算是个好人,不过他很善良。”
“我知道了。”他在口袋里的手包裹了她的手,“你说的我都相信。”
她微微僵硬的手指放松下来,由他握紧。
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没了来之前的负担,一颗心逐渐安静下来,脑袋歪在玻璃窗上,闭上眼打盹。
堵车的时候,庄非予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唇角有些白,低头调高了车内的温度。
生活又回复之前的平静美好,美好到虞燃陆陆续续胖了五六斤。
她在公司有骨感美人之称,从来吃不胖,婚后竟然一直在长胖。
站在体重秤上,她笑着叫庄非予来看:“你看,我竟然快过百了,突破新纪录了。”
“胖点好,你之前太瘦了。”
“可我从来没有过百过,这个数字给我冲击力太大,我不能再吃晚饭了。”
“不行。”他认真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不吃晚饭?身体和身材哪个重要?再说你根本不胖。”
她跳j□j重秤,轻轻在原地跳了跳:“你现在不克制我,我会越来越胖的,胖到你根本抱不动。”
“尽管来,看我抱不抱得动。”他用目光挑衅。
“现在陪我下楼散步。”她拉过他的手,“刚才晚饭吃得太多了,不容易消化…要不你背我出去?”
他果断背上了她,拍了拍她的圆臀,出去散步了。
虞燃趴在他背上,终于知道心宽体胖是什么意思了。
*
这天,庄非予回家已经过了十点,虞燃依旧坐在沙发上一边打游戏一边吃香榧。
“今天这么晚?”虞燃抬头问。
“去处理了点事情。”
“哦。”虞燃愉悦地点头,目光又专注在手上的游戏。
“陈局的一个亲戚小年轻,问地下钱庄借了钱,到期还不了,被扣在那里暴打了一顿。”庄非予打开冰箱,拿出小瓶装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如果不是陈局出面,他可能会被活活打死。”
虞燃抬眸,蹙眉:“那个怎么能碰呢?一失足成千古恨,严重的性命都会丢的。”
庄非予点头,又喝了口水,将瓶子放回去,关上冰箱:“刚才我陪陈局一起去将他领回来,他伤得不轻,立刻去医院做了检查,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虞燃叹气。
“巧的是,我在那里碰到了你哥。”
虞燃的心猛然一沉,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你哥季赭。”庄非予眼眸凝视她的脸,冷硬的脸透着肃然,“他是那边的组织头目,今晚打人也是他。”
“怎么可能?”虞燃的声音很轻,但潜意识已经相信了这个事实,庄非予不会骗她。
“陈局这次会追究到底,所以你哥可能会有麻烦。”庄非予公式化的语气显得很冷漠,“燃燃,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地下钱庄,通常就是和非法集资,高利贷,洗钱等肮脏的交易联系在一起,如果季赭真的和那些沾上边,他在任何人眼里,都和善良背道而驰。
庄非予走到她面前,伸手扶住她微颤的肩膀,眼眸沉静:“我相信你说的,他是个善良的人,但是他犯罪了。我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审判任何人,但法律有这个资格,也是任何人都无法逃避的。燃燃,你要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