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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姑娘咽了咽口水,有些胆怯地站了出来,低声道:“我选让妈妈留下来,她一直照顾我长大,以后也会把我照顾得很好!”
于嬷嬷的脸上再次露出那样熟悉的甜腻的笑容,只是她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在场的人呼吸一滞。
“来呀,喂药!”于嬷嬷的衣袖一挥,那两个丫鬟再次走了出来,手里依然捧着药碗。
十姑娘的眼眸徒然瞪大,待想要回身的时候,被身边的丫头制住了。同样的情景,同样中毒的症状。十姑娘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两个选择,都是死路!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十五也停止了哭泣。凌仪蓉抬起头,绝望而恐惧地看着那个站在院中央的于嬷嬷。阳光撒到她的身上,却怎么都暖不了。于嬷嬷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一般,随意地玩弄着她们的生命和意志。
“这个大可放心,京城的丫鬟都是百里挑一的,定会照顾得姑娘们妥当。这些奶妈眼皮子短浅,嘴里就爱胡说八道,姑娘们年纪小,恐会被她们带坏了。所以老奴就替姑娘们把这起子奴才送了升天,也省了一些麻烦!”于嬷嬷抬手理了理发髻,声音里透着几分不容置疑。
一片诡异的寂静之后,十二颤抖着发出了哀嚎声,她猛地转身死死地拉住后面奶妈的衣角,低低地抽泣着:“嬷嬷,您就放过我的奶娘吧,她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带坏我!嬷嬷,我的娘亲在大院子里已经没了,您就把我最后的亲人留下来吧!”
十二伸出双手,死命地搂住奶妈的腰,低声地呜咽着,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
“十二姑娘这是什么话,莫不是吓糊涂了。区区一个贱婢,怎么配得上是您的亲人?您的亲人都住在京城的凌王府里,您的娘亲也不是大院子里死的那个,而是尊贵无比的凌王妃!希望您谨记于心!”于嬷嬷冷冷地哼了一声,显然对于十二的这种说辞十分不满。
在这里,于嬷嬷就是绝对的权威者。即使她提出了这种让人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的问题,也依然没人敢上前去反抗她,只有低下头跪在地上,卑微地恳求她。
凌仪蓉知道,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之间,从遇见于嬷嬷开始,她们的身体里便被种下了一种东西——奴性!于嬷嬷以一个低贱的奴婢身份,却能把她们这些所谓的凌王爷庶女玩弄于鼓掌之间,尽情地彰显她的高贵。其实都是在她们的身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一颗对凌王府的恐惧、对凌王妃一种绝对服从的种子。只等待回到京城之后,慢慢地发芽、开花,直到彻底地沦为凌王妃的工具。
“姑娘们莫要怪老奴心狠,王妃也是没有办法。姑娘们进了京城之后,就是天生的贵女,日后要进入世家为妻为妾,又岂能被这些人绊住?今日不过舍弃一个奴才罢了,等到来日姑娘们拥有了无上的权利,成千上万的奴婢会为你们马首是瞻!”于嬷嬷的声音猛然抬高,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意气风发。似乎已经预见了她们那未知的前路,是一条黄金大道一般。
凌仪蓉眨了眨眼眸,她的鼻子泛酸,即使有一天真的铸就了黄金大道,那么上面也一定沾满了别人的鲜血,飘满了腐臭的尸骨。
“奶娘。”她偏过头,颤抖地喊了一句。两只胳膊就已经被锦儿和秀珠抓住,用力地把她往外面拉扯。
于嬷嬷身后的丫头们都出动了,三碗水被端着走过来。所有姑娘原先伺候的人,一个不留!
“莫兰,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变得这么威风了!”薛奶娘冲着挣扎的凌仪蓉露出了一抹淡笑,带着几分安抚的笑容。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手理了理凌乱的发髻,站直了身体看向于嬷嬷,声音里透着几分平淡。
有几个端着药来灌薛奶娘的丫头,纷纷顿住了脚步,有些惊诧地回望于嬷嬷。
“红芷,原来是你!除了王妃之外,我有多少年没听到别人这样叫我了?”于嬷嬷眯起了眼眸,仔细地辨认了几分,忽然仰起头大声笑起来。粗噶的声音丝毫没了先前的规矩和气度,似乎要把肺里面的气体全部吐尽一般,她的笑声到了最后变得异常怪异。
所有的人似乎都被她吓到一般,奶娘却也跟着她轻声笑了起来。直到干瘪的脸颊上,溢满了泪水都没有停下来。
“当年差点被王爷抬上床的美丫鬟,如今变成了这副老态,我也没认出来!”于嬷嬷总算是停止了笑意,半是感慨半是嘲讽地说道。
薛奶娘轻轻蹙起眉头,似乎回忆起什么事儿,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夫人去了,幸好护住了姑娘,老奴自然得跟着照顾她。至于容貌,十年前我不在乎,现如今又怎会在乎!”
薛奶娘的话语里透着淡淡的伤感,她下意识看向凌仪蓉,满脸都是苦涩的笑意。凌仪蓉有些怔怔地看着她,显然薛奶娘和于嬷嬷是旧识,而且从谈吐中看来,两人还渊源不浅。只是薛奶娘隐藏得很深,就连她这个穿越而来的人,都没有看出来。时至今日,危及性命关头,薛奶娘才站出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做事儿!十四姑娘的奶娘就免了,回了京城之后,王妃若知道了。红芷,你定是步步高升,我在这里先叫你一声薛嬷嬷了!”于嬷嬷冲着几个怔楞的丫头挥了挥手,又转过身对着奶娘点头示意。
凌仪蓉慢慢回过味来,原来奶娘的全名是薛红芷,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锦儿和秀珠对视了一眼,也松开了对凌仪蓉的钳制,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薛奶娘的身边,紧紧地拉着她的手,眼中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惶恐。
“难怪十四姑娘这样标致,原来是那位夫人的女儿,是我眼拙了!”于嬷嬷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搂在一起的场景,近乎呢喃般地说了一句。
窝在薛奶娘怀里的凌仪蓉轻轻颤了颤,即使她的心里年龄不止八岁半,但是面对着于嬷嬷这样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人,她还是会害怕。
四姑娘和十二虽然很好奇凌仪蓉的身份,但是此刻面对被灌下毒药的奶妈妈,也只有无助地哭泣。院子里再次多出了四具尸体,来了八个丫头,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急匆匆地搬走了。送往那所谓的乱葬岗之中,那里已经有许多已故的人在等着。
“送姑娘们回房吧,明儿就要启程回京了,望姑娘们早些休息!”于嬷嬷对着底下的丫头挥了挥手,脸上却没有什么疲态,相反带着几分兴奋的神色,或许是遇见了所谓的老相识。
“红芷,我们好容易才见到面,不如陪着我走走!”于嬷嬷看向薛奶娘,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轻声地邀请道。
凌仪蓉有些不安地抓住薛奶娘的衣袖,薛奶娘低下头轻声安抚了几句,便转身走向于嬷嬷。凌仪蓉依然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身后的瑾儿和秀珠上前来两步,低声催促她赶紧回房。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的节奏过于沉重了,希望妞们见谅,这是一种宣泄。仪蓉的抗争会到来的!
010 女王守则三:建立同盟(二)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响,已经躺在床上的女孩儿一下子睁开眼眸,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奶娘?”不大确定又有些患得患失的声音传来,凌仪蓉惨白着一张脸,赤着脚站在地上,看向进来的人。
“姑娘怎么还不睡?”薛奶娘明显愣了一下,根本没想到原本该睡着的女孩儿,此刻只穿着件里衣站在地上,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忧的神色。
“夜来风大,虽已到了春天,但是赤着脚还是容易生病的,姑娘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薛奶娘将手里的灯笼放回了桌上,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床边,侍奉她进了被窝。
冰冷的身子接触到锦被里的余温,凌仪蓉不由得打了个颤。细瘦的五根手指却紧紧地抓住薛奶娘的手,一刻都不肯放松,眼睛也始终盯着她。似乎怕一闭上眼睛,眼前慈爱的老者就会消失一般。
“姑娘莫怕,奶娘会一直陪着您的!”薛奶娘抬手摩挲着她柔嫩的面颊,带着薄茧的手掌划过她幼嫩的皮肤,有些刺刺的感觉。
凌仪蓉咬着下唇,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奶娘,你告诉我,那位夫人——”她的声音猛地顿住了,瞪大了水亮的眼眸,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犹豫,过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娘,她究竟是谁?”
稚嫩的童音传来,薛奶娘有些惊诧地看着她,凌仪蓉的脸上除了些许的不安,还带着几分倔强和执着。她要这个答案,现在就要!
薛奶娘看着她的脸,过了半晌似是妥协一般地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说来话长,凌家先祖随太宗打天下,从这滁州的小地方进了京城。现如今的凌王妃原是冯王府的嫡女,冯家原本就家学渊源,出自京都名门,因此对于姑娘家的训导十分严苛。王妃把冯王府对庶女的训导规矩,带到了凌王府,才有了如此残酷的争夺。”
薛奶娘的声音压得很低,她的眉头一直轻轻皱着,仿佛只是为了自己的回忆,根本不顾及眼前的听者能否听得懂。
“王爷有许多侍妾,奴婢和你娘都曾是王妃身边伺候的丫头,只是后来为了对抗某位夫人的专宠,被王妃丢到了王爷的床上。”奶娘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着凌仪蓉,躺在床上的人仍然瞪大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姑娘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奶娘以后慢慢说给你听。”薛奶娘的眼神有些恍惚,那双粗糙的大手覆上了她的眼眸。
凌仪蓉被迫性地闭上了眼眸,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薛奶娘那颤抖的声音给震住了。细微的喘息声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凌仪蓉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眼睛上面的温度悄悄离开,凌仪蓉察觉到薛奶娘转过身去,她便再次慢慢地睁开眼眸。薛奶娘正抬起手背,胡乱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他乡遇故知,深夜,果然是人容易动情的时候。
终于从滁州的祖宅启程了,或许是于嬷嬷的安排,也或许是其他几位姑娘的有意为之。原本两人一辆马车,凌仪蓉恰好落单。其他四位姑娘自昨日就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兴许是受得刺激太大,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马车一路摇晃,还未到落脚点,前面的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十、十五两位姑娘,有什么事儿么?”一个小丫头询问的声音传来。
只是还不待有人回答,马车的帘子就一下子被人掀了起来。十五那瘦弱的身影跳了下来,一个站不稳,踉跄地跪倒在地。左右两个丫头反应过来,想要去搀扶她。
“哇——”的一声,车外就传来了十五难耐的呕吐声。
一直持续了片刻,十五才吐完胃里的东西,方才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感觉已经好些了。她苍白着脸色,勉强扶住车壁慢慢站起身,摇晃了两下。一旁的丫头连忙走上前来,有掏出锦帕替她擦拭嘴角的,也有拿出水壶倒水出来替她洗手和脸的。
这样的动静把于嬷嬷也惊动了,她从最前面的车上走下来,瞧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十五,再看了看地上未清理的污秽,眉头轻轻挑起。
“十五姑娘,进京的日子可耽误不得,你这是晕车的症状。”于嬷嬷走近了几步,仔细打量着十五,瞧见她嘴唇都泛着白色,言语中却丝毫没有怜悯。
坐在后面马车上的凌仪蓉不由得皱了眉,刚想掀开轿帘一探究竟,就被一旁的薛奶娘握住了手。
“十四姑娘,十五姑娘晕车一路上不知要吐多少回,但是车速不能减。你看能不能你和她换一换,让她单独坐辆车,不会熏到其他人?”于嬷嬷询问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够临近几辆车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勉强站稳的十五,面色更加苍白。似乎觉得这样十分丢人,她死死地低着头。
马车内,薛奶娘冲着凌仪蓉摇了摇头,脸上全是不赞同的神色。
“唰——”的一声,轿帘用力划过空气的声音响起,凌仪蓉那张清丽的脸已经露了出来。她端坐在车座上,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
“十五妹妹身子不好,也不必换车,直接和我同乘一辆,正好方便我照顾她!”稚嫩的女声传来,只是语气却自然而然地带着几分沉稳,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做作。
薛奶娘看了她一眼,低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怅惘的神色。
于嬷嬷的脸上露出几分快意的笑容,带着一丝了然,她对着凌仪蓉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礼,高声道:“十四姑娘,这动不动就爱帮助人的性子,还是没改!老奴提醒您一句,付出并不一定有回报!”
凌仪蓉的胸口处忽然堵了一口气,她瞧了一眼有如上位者一般的于嬷嬷,抿了抿红唇。竟是弓着身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径自地走到十五的身边。
“十五,走,上车。莫耽误了嬷嬷安排的行程!”她拉住十五的手,将十五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脖颈,咬着牙使劲架着她上了马车。
于嬷嬷不急也不恼,就这样一直盯着她看,目光也始终追随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
“红芷,这马车够挤的了,一路上都有丫头随侍左右,不用担忧两位姑娘。你还是跟我同乘一辆吧!”于嬷嬷冲着仍然待在马车上的薛奶娘说道,伸出手来似乎要拉她。
“姑娘,那你就照顾好十五姑娘吧,老奴先下去了。”薛奶娘冲着她说了一句。
凌仪蓉暗暗咬了咬牙,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在薛奶娘走她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一句轻柔的话语落下:“万事小心。”
待凌仪蓉好容易将十五半扶半拖地弄上车,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满头大汗。十五的面色依然十分苍白,凌仪蓉让锦儿去要了些药丸过来,兑水喂十五服下。
马车“咯吱咯吱”地前行,因为还未到京都的地段,所以偶尔有的路程十分低洼不平。十五就更加难受,好容易到了第一个落脚点的时候,十五已经几近昏厥。
凌仪蓉为了方便照顾她,索性就和十五一间房。不过到底是年龄小,到了晚上也撑不住不停地打盹。
“姑娘,睡吧。老奴看着就是了!”薛奶娘放下手中正缝制的香囊,轻声哄着她。
凌仪蓉实在是困乏得很,便踢掉了脚上的鞋子,抬起手让薛奶娘替她脱了衣裳。爬到了床里,挨着十五躺下了。两个女娃娃到了后半夜,竟是头靠头脸对脸相拥而眠。薛奶娘瞧了一眼睡熟的二人,吹灭了桌上的灯,就趴在桌上凑合了一宿。
走了小半个月,因为十五的情况,行程到底还是慢了些。不过于嬷嬷倒是一句话都没说,只冷眼瞧着凌仪蓉上哪里都带着十五,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或许是习惯了路程的颠簸,到了后来十五的精神也好了些。若是走在官道上,她也不会再吐,精神了许多。
直到接近京城了,十五才能正常吃喝。此刻她正捧着糕点小口地咀嚼着,看向撑着下巴出神的凌仪蓉,不由得问了一句:“十四姐姐,你为什么执意救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于嬷嬷不喜欢这样好心肠的姑娘,她很可能会在王妃面前说你坏话!”
十五鼓着腮帮子,瞪大了眼睛瞧着她。这个问题已经憋在心底很久了,但是一直不敢问。似乎是怕凌仪蓉半路丢下她,那么十五也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凌仪蓉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几分恬淡的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傻瓜,因为你是我妹妹啊!没有人是可以独自活在这个世上,总得有人帮助或者阻挠你。那天晚上,你从十三的手里救了我的命,现在我是来报恩的!”
她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凌仪蓉再清楚不过,在这里从来不需要多余的好心,比如十二就是一个例子。但是她现在的力量太弱,必须获得更多人的帮助,同盟这东西即使不坚固,也得建立,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更何况十五从刚开始就和她同属一路,人的潜意识里,对于派系这东西还是分得非常清楚的。
只要凌仪蓉坚持不懈地努力,那么她和十五是一起的这种想法,就很容易在十五的心中根深蒂固。
“以后,我也会一直帮助十五,十五也要一直帮着我。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凌仪蓉的手轻轻握住了十五的,坚定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稚嫩的许诺。
十五有些似懂非懂地看着她,转而重重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男主快出现了,只露了半张脸,先预告一下,留爪印哦~
011 女王守则三:建立同盟(三)
终于在傍晚时分,到达了京城的地界。只是于嬷嬷进入客栈已经许久了,却还未出来,几位姑娘待在马车里,皆有些不耐烦了。
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薛奶娘跳上了马车,眉头轻轻蹙起,显然十分不顺利。
“这里是京城的边界处,姑娘们现在身份不同,也就这家客栈勉强能住人了。没成想竟是被人全包下了,掌柜的口风紧坚决不肯说出是哪一家。就连莫兰亮出了凌王府的令牌,那掌柜的都推脱要等主人家回来,看样子是位有头脸的人物,估计是出自其他王府!”薛奶娘看着面前两个半大的孩子,尽量说得清楚一些。
越到京城,薛奶娘心里越没底。遇到这样的事儿,她都尽量多说一些,好多教凌仪蓉一些。
凌仪蓉轻轻蹙起眉头,伸出纤细的食指挑起车帘,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透过缝隙朝外面看去,几辆马车都堵到了客栈的门口。天色渐晚,真不知是哪一家这样嚣张?
忽而有一长串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伴随着扬起的灰尘,那些马匹渐渐靠近。凌仪蓉轻轻眯起眼眸,天色有些晚,看得不大真切,打头的那位似乎穿着红色的长衫,华贵异常。
那群人自然也瞧见了客栈门口的马车,领头那个人连忙勒住了马,才不至于撞到凌仪蓉的马车上。凌仪蓉的手一抖,不由得将帘幕掀得大一些,似乎想要瞧清楚。马一步步往前迈着步子,领头的那个男人也慢慢靠近马车。
快与马车平行的时候,凌仪蓉终于瞧清楚了那男人的面容,是一张非常年轻俊俏的侧脸。微抿着薄唇,轻蹙着眉头,脸上的不耐烦和生人勿近表现得十分清楚。凌仪蓉十分警觉地缩回了手,轿帘轻晃。
马蹄声渐行渐远,隐约传来店小二出来迎接的声音。
“世子爷,您回来了?小的帮您把马牵进去,凌王府的......”店小二的声音渐渐压低,应该是在向那个男人汇报着什么。
待那人走了,凌仪蓉才再次掀起了轿帘,隐约看到他们马车后面,停了一辆很大的平板车,上面拖着很大件的东西,但是用布盖住了,只能瞧到些许的轮廓。
“各位姑娘带着面纱下来吧,杜王府的世子爷差人腾出些客房来!”过了片刻,于嬷嬷的声音才传来。不同于往日的阴森冰冷,此刻竟然透着一股子喜气。
薛奶娘明显怔了一下,转而脸上闪过几分深思的表情。凌仪蓉和十五不敢耽搁,连忙找出早就准备好的面纱,彼此带上,审视了一番觉得无误后,才伸手掀开轿帘。早有丫头在外面等着,按照排位凌仪蓉先下了车,锦儿和秀珠恰好一边一个搀扶住她的胳膊。
五位姑娘都下了车,于嬷嬷手一挥,便有丫头上前来引她们进客栈。五个人按照排位鱼贯而入,她们始终谨记着于嬷嬷的话,都低着头不敢随便乱看。
“因为空出的上房只有三间,所以姑娘们要委屈着挤一挤了。于嬷嬷和薛嬷嬷一间,四、十、十二姑娘一间,十四、十五姑娘一间!”前头那领路的丫头带着她们上了楼,口齿伶俐地解说着。
对于她口中的“薛嬷嬷”,凌仪蓉微微一愣,不知何时又冒出了一个嬷嬷,再仔细一想。才记起当初于嬷嬷调侃奶娘时,似乎说了这么一句。
凌仪蓉和十五被分到了最里边的厢房,几个丫头忙着收拾了一下,铺床、端茶倒水、领晚膳摆饭,等了片刻才算是把事情全做好。凌仪蓉和十五挨在一起坐到了桌上,今儿的晚膳只有她二人,倒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门被推开,薛奶娘走了进来,挥了挥手那四个丫头便听话地退了下去。凌仪蓉有些惊诧地看向她,脸上带着几分不解。
“莫兰是个急性子,写了信儿给王妃。王妃就把老奴调成一等嬷嬷,和莫兰一样的身份。负责姑娘们安全进京!”奶娘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拿起一旁多出来的筷子,替她们剔掉鱼刺。
十五的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意,甜甜地说道:“那敢情好,奶娘有了权力,我和十四姐姐也可以轻松一些!”
薛奶娘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看向凌仪蓉的时候,却是满脸的忧色。
“老奴当初站出来,是为了留下这条老命瞧着姑娘长大。可是现如今,老奴也不知王妃的打算。姑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奶娘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沧桑和低迷,她是王妃身边的陪嫁丫头,王妃的手段和权利,她自然是一清二楚。只不过王妃的心思,却不是那么好猜的。
凌仪蓉虽然还不大清楚薛奶娘和她亲娘先前的遭遇,但是已经到了京城,估计她进了王府就能清楚。不想让薛奶娘继续操心,遂开口转换了话题。
“今儿那位杜王府的世子可是认得于嬷嬷?竟然愿意让出厢房来!”这客栈的上房本就不多,瞧着那杜世子身边也带了不少人,而且那个男人明明是一脸阴郁的表情,只是见了于嬷嬷之后,竟然短时间内就十分爽快地让出了地方。
奶娘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脸上露出几分轻笑,低声道:“好在是这位世子爷,他和王妃所生的大姑娘有婚约,是凌王府未来的大姑爷!”
这回换成凌仪蓉呆愣住了,倒是一旁的十五反应了过来,低低地笑出声来:“那就是我们未来的大姐夫了?没想到还未见到大姐姐,就先见到了姐夫!”
她轻轻地砸了几下嘴巴,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薛奶娘点了点头,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道:“王府里的关系复杂,待姑娘们进了府自然会知道,到时候老奴再一一解说。这个时候没见到人,说了也是白搭!”
薛奶娘看着这两个不大的孩子,心里想着凭空这么说着,指不定记错了。凌仪蓉点了点头,坐了片刻,于嬷嬷那边已经派了小丫头来寻人了,薛奶娘便走了。
屋子里只还剩下凌仪蓉和十五,两个人简单梳洗了一下便脱了衣裳躺到了床上。赶了好几日的路程,浑身酸痛整个人都是困乏无比,两人挨着不久便睡熟了。
“咚咚!”“咚咚!”半夜时分,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凌仪蓉翻了个身,眉头轻轻蹙起。只是那敲门声隔了片刻又再次响起,颇有一副不开门便不罢休的架势。凌仪蓉睡在床的外面,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抬手揉着眼睛,有些不情愿地下床开门。
“十四,是我!”门刚打开,一道人影便挤了进来。凌仪蓉睁开眼眸定睛一瞧,原来是十二。十二此刻褪去了这几日新发的漂亮衣裳,换成了丫鬟的,眉眼间带了几分焦急。
“十二姐姐,这么晚了有事儿?”凌仪蓉愣了一下,转而低声问道。心里对十二还是颇有几分微词的,毕竟从于嬷嬷偶尔冒出来的只言片语里,还是能猜出来十二把当初她出主意装疯的事情说了出来。在她的心里,这就等同于背叛。
十二没敢提灯笼,好在屋子里的桌上点着蜡烛,接着微弱的烛光,她当然察觉到凌仪蓉此刻的不快。她将门关好,一把攥住凌仪蓉的手,脸上带着十足的愧疚。
“我知道你上回是为了我好,但是于嬷嬷让人打我还不给饭吃,找来了大夫也没瞧出什么疯病。若我不说出原因,她便不让我活了。你若要怪我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今晚这客栈里有其他王府的人,于嬷嬷那边不敢派丫头大肆地盯着我们,我要趁机逃出去,再也不要和凌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我现在来就是告诉你一声,若是你想跟我一起走,就立刻收拾一下!”十二的声音十分急促,握着凌依蓉的手一直在发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