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王翦还是被家奴找到了,敲晕了套在麻袋里扛回的王家。当晚,王姓的各位分家都到了府上,逼问对于王翦的处罚,为此探讨了一夜。
最终摆在他面前有两条选择,第一,王家就当养条狗,给他衣食无忧,但是族谱中将除名;第二,打断一条腿,以后改好了依然是王家的子孙。
王翦和他的母亲抱在一起哭了将近一夜,最终这位王家主母,咬牙让人将他敲晕了,废了他一条腿。
消息传开的时候,京都整个都沸腾了。王家一向门风严谨,子孙犯错也是自家来惩处,所以王家才愿意用那么多钱买下王翦这条命。也难怪风雨飘摇下,王家依然能够伫立在世家之首,只可惜安逸富贵的环境,还是容易养出蛀虫来。
皇上又从国库里拨出银两,加固堤坝。时景带领着工人,亲自在上游监督,一连几日总算在中秋之前将堤坝修筑完毕,洪水退去。皇上龙心大悦,赏赐了府邸田地千亩。
八月初十,时府进京。沿途所过江河城镇,不少百姓出来相送。朝廷派了大批人马来安抚这些难民,时景修筑堤坝退洪,让他们重建家园,一路自是感激不尽。
这日,京都迎来了浩浩荡荡的时府搬迁。只是几辆轻便的马车,后面却跟着不少相送的人。到了新宅子,管家刚迎出来,就已经有年轻力壮的男子自发出来替他们搬运。
翌日,时睿搬回府。无数的贺礼也紧跟其后,时家成为京都的新贵。
阿九坐在椅子上,看着院子里怒放的海棠,眼眸轻轻眯起。好消息的确是接踵而至,只是王爷还未有所表示。她的心底有些忐忑。
“奴才参见恒侧妃。”阿九还在迷糊地想着,屋外就传来了玉石的声音。
“起吧。”阿九回过神,轻轻地唤了一句。
“还望恒侧妃收拾一下,王爷说是要陪您去一趟时府,已经等在外院了。”玉石看了一眼里屋,脸上的神情有些急切。
阿九一愣,转而连忙吩咐人收拾东西。她也坐到了铜镜前,花聆和玉叶手脚利索地替她补妆。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哪有这么急的?”阿九的声音里也透着一分焦急,回时府她当然也想过。只是现在如此急,她连妆容都收拾地马虎,只怕见了母亲惹她挂怀。
玉石抬眼瞧了瞧四周,上前了两步,脸贴着帘幕。
“听说五皇子刚从时府回去。”玉石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却足够屋里人挺清楚的。
阿九眉头一皱,这风吹得可真快。五皇子前脚走,王爷就收到信了。如此火急火燎地让她回去,恐怕所图不易。
当她穿着披风走到前院的时候,王爷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身的黑色锦衣,袖口上隐隐露出金色的麒麟绣纹,一时让人无法移开眼眸。
看见女子穿着宝蓝的披风,里面着一件浅粉的罗裙,裙摆隐隐有梨花盛开,透出一股端庄素雅的风度。王爷微微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牵起她的手,亲自替她拢了拢发髻,才满意地笑了笑。
“快走吧。”王爷对她说了一句,就先上了前面一辆软轿。阿九跟着他的步伐,上了后面那辆软轿。
轿子平稳地运行,穿过大堂。到了正门的时候分道扬镳,王爷那辆软轿直接从正门抬了出去。而后面这辆则绕了几步,从一旁的侧门出去。
轿帘被清风吹得扬起,阿九看了一眼擦身而过小小的侧门,眼眸里露出些许的不甘。王府的大门,目前只有三个人的轿子可以进出,王爷、王妃和老夫人。
她转过脸来,将发髻上的玉簪扶正,嘴角露出一抹淡笑。迟早有一天,她要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出。
到了府外又换了一辆马车,两人才坐到了一起。
“阿睿虽然到了成亲的年纪了,但是他以后还有更好的发展,让他不要急在一时。”王爷揽住了她的纤腰,话语里却没了往日的柔情蜜意,倒是透着一些急躁。
阿九眼眸一眨,心底已经猜出了七八分,连忙点头。
“妾身也是这么想的,阿睿年纪还轻,等到闯闯再提成亲一事儿也不急。”阿九轻笑着柔声开口,顺带温柔地安抚他。
一路上闲话了几句,经过一条热闹的街道,就到了时府。马车也停了下来,王爷先行下车。
阿九刚撩开帘子,就已经瞧见了时景和时睿站在门口,显然是为了迎接他们。
成亲之后,以翁婿的身份还是首次见面。王爷和时景自然又是行礼推辞了一番,阿九则带着花聆和玉叶往后院去。
“阿九,我的九儿啊!”刚到后院,就已经瞧见时夫人小跑着走了过来。
“娘。”阿九张口,只能喊出这个单音节,泪水就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一旁还有几位熟识的远房姐妹,都抱在一起哭。
“好孩子,抬起头来让娘瞧瞧。”时夫人手里拿着锦帕,轻柔地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珠。
阿九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眶,这几日忧愁着时景修筑堤坝的事情,她整个下巴都尖了。时夫人心疼地摸着她的脸,还未开口就已经开始哽咽。
“整整一年半没见了,我的九儿啊!”时夫人只说了一句,就已经抽噎着发不出声来了,紧紧地搂着阿九。
阿九的眼眶再次红了,头埋在时夫人的怀里痛哭,几乎不能自已。对于母亲来讲,是一年半未见,对于她时阿九来讲,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整整五年。
“娘,阿九好想你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尾调却带着些许的凄厉。这是她的亲人,生她养她的母亲,似乎回到这个怀抱,她才有些真实感。这个世上,也唯有母亲才能容忍她的撒娇和任性。
“每次跟你爹提起,那个狠心都不让我去看你。待会儿等他来了后院,娘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时夫人搂着在怀里哭得几乎背气的女子,脸上心疼的神色再次加深了两分。
院子里好多人围成一圈哄劝,才总算止住了阿九和时夫人的眼泪。娘儿俩手搀着手进了里屋讲悄悄话,众人都是识趣的,自是无人去打扰。
“娘,这次王爷亲自带女儿回来,无非是为了阿睿的亲事。无论如何,你先拖着,暂时不要应承下哪家的姑娘。我也会四处打探,挑选合适的人家,到时候再做打算。”阿九坐在檀木椅子上,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忧虑起来。
五皇子要拉拢时睿,自然是无可厚非。但是王爷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已经嫁给了王爷,时家自然没有分崩离析的道理。王爷虽不是她的良人,却是个有野心有抱负同时也有能力的男人。时睿究竟要投靠哪边,还有待斟酌。
时夫人看着女子脸上的担忧,眸光里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抓住阿九的柔荑放在手心里,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拍着她的手背。
“阿九,你跟娘说实话,王爷是不是对你不好?”时夫人脸上的表情依然十分平和,只是眸光中却带着一丝执拗。
阿九一愣,转而醒悟过来。刚才她心急说阿睿的事情,嘴上就不由自主地抱怨王爷这趟只是为了阿睿。想来也只有母亲这样担心她,才会察觉到。
“母亲怎么这样说?王爷有多宠我,娘亲进京之后,应该就有所耳闻。只是可惜了女儿福薄,没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女子轻轻靠在时夫人的怀里,悄声说道。
出嫁京都,她早已学会了报喜不报忧。母亲敏锐能够察觉,她却只想让时夫人心安。
时夫人搂着她,又哄了一回。娘儿俩才算将眼泪抹干净。外头已经有人通传“老爷来了。”阿九连忙到铜镜前,用胭脂按了两下脸颊,才再次回到位置上坐定。
“你不陪着王爷,来后院做什么?”时夫人一看到时景,就想起当初在齐城时,他阻拦着不让上京的事儿。再加上见到自己女儿受苦,所以语气也不是很好。
“父亲快坐吧。”阿九连忙让出位置来,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时景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子,见她眼睛有些红肿,脸上也闪过一丝心疼。
“阿睿在前厅陪着王爷,我说几句就走。九儿,这次王翦的事儿,阿睿已经告诉我了。爹心里清楚你的苦处,你万事小心。即使王家不好惹,但若是他家敢欺负你,我们时家现在也不是那么容易揉搓的。你只要时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你的背后都有整个时家。”时景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两分,话语里却透着严肃。
自古后院乱事多,不仅后宫如此,王府也是如此。世家兴衰,一朝沉浮。很多时候,都是和这个家族的女子朝夕相关。王家、沈家的嫡女,都是正品王妃,紧密度也越高。往往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状态。
阿九听着听着,眼泪又下来了,她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不断地点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的背后有整个时家支撑,同样的整个时家也需要她的庇护。从时家进京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她和王妃的战争开始了。
那日听了秀姬的话之后,她的心底也有一种要发泄的心情。阿睿在宫中受刺,这个仇的确到了该报的时候。所以她又连续写了两封信送给时睿,才有了后来王翦负责的上游堤坝坍塌事件。即使不能置于死地,也定要它断其项背。
“好孩子,别哭了。待会儿还要跟王爷回府的,莫让人看了笑话。”时景也有些激动,养在身边的就这么几个儿女。偏偏妾侍所生的几个都有些怯懦,也唯有嫡女和嫡子争气。
阿九更是时家第一个孩子,感情自是不一般。
阿九点了点头,红红的眼睛里再次水光连连,执着时景的手却说不出话来。
“老爷,公子让您过去,王爷提到朝中的事儿了。”屋外的小厮已经开始催促了起来。
时景咬了咬牙,拍了拍女子有些瘦弱的双肩,转身就要离开。在门口处却又顿住脚步,再次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阿九。
“临走的时候梳洗一下,丫头都这么大了,怎么胭脂还涂成苹果似的?”时景看着对面微微抽泣的女子,宠溺地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个淡笑,转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
“老没正经的。九儿,待会儿娘亲自给你梳妆。”时夫人被他逗笑了,有些无奈地啐了一口,又再次拉起阿九的手。
阿九也跟着笑起来,眼眶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此刻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滑稽,既哭又笑的。
回王府的路上,王爷显然心情甚好,看样子和时景谈得很顺畅。阿九靠在他的怀里,不时地哼着小调儿。她的眼眸还有些红肿,王爷自是一番温柔地哄劝。
回到府上的时候,两人并肩走在后院的小路上,脸上都带着笑意。
“王爷,王爷!”不远处一个小丫头横冲直撞地跑过来。
“有话好好说,这么急作甚?待会儿自去领板子!”王爷紧蹙着眉头,脸上的神色带着愠怒,冷声呵斥道。
那小丫头脸上的喜色立马收敛了起来,一下子跪倒在地。
“奴婢是来报喜的。刚才王妃查账的时候晕倒了,连忙找大夫来瞧,诊出王妃是喜脉。恭喜王爷和王妃。老夫人也在舒兴阁,让您过去。奴婢已经恭候多时了。”那小丫头说着说着,脸上再次露出喜色。
阿九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忽然手脚一阵冰凉,那丫头剩下所说的话是什么都没听清楚,脑海里只闪现着两个字“喜脉”。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忽然有些明白当王妃听到她有喜时候的心情,在听到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产生了一种绝望感。
“这明明就是喜事儿,你急慌慌地作甚,若是触了霉头可真得挨板子。”阿九极力使自己的面色看起来正常,轻笑着走上前去搀起那丫头。
王爷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些许喜色,本来因为听到“王妃”二字而皱起的眉头,待到后来的喜脉,整个人也就放松了。
“阿九,走吧,一起去舒兴阁瞧瞧。”王爷十分自然地揽起女子的纤腰,虽然没有当初知道阿九有孕时的那种兴奋,但是他眉眼里柔和的淡笑,还是像一把刀一样刺进她的心窝。
阿九知道这种心理叫嫉妒,当初斐姬有孕的时候,她还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脑海里已经划过好几种女人小产滑胎的场景,包括她自己的。一个念头闪过,如果再加上王妃的又会如何?
她抬起头对着王爷微微摇了摇头,嘴角的浅笑比以往更加柔和温暖。
“姐姐好容易有了,妾身不想让她不开心。毕竟王家大爷那事儿,父亲当时也在场。妾身还是不去的好。”她柔声说道,只是眼眸里却流露出深深的悲伤。
王爷看着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好,本王也不勉强。今晚还是去你那儿,晚膳就不用等了。”王爷点了点头,扔下这句话,就带头先离开了。
那小丫头脸上红扑扑的,瞧见王爷往舒兴阁的方向走去,自是喜上眉梢,连忙对着阿九行了一礼,就紧跟在身后。
男人魁梧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阿九脸上的笑意才一点一点收敛,最终化为冷冷地注视,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嘲讽和阴冷。薄唇轻抿,微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狠辣。
059 碧玉簪子
王妃有喜的事儿,不到半个时辰,后院里就已经传开了,各院的贺礼像流水一般送到舒兴阁。
阿九刚回到芙蓉院,就瞧见红鲤带着几个小丫头,进进出出的似乎在收拾东西。
“跑进跑出的,这是要做什么?”阿九有些好笑地看着红鲤。
身后的玉叶瞧见院子里摆放整齐的屏风玉扇,竟都是往日里主子得的赏赐。她连忙走了过来,拧了一把红鲤。
“小蹄子,你们几个轻点儿。毛手毛脚的要是弄坏了,半辈子的月银加起来都不够赔的!”玉叶瞪了红鲤一眼,连忙帮着她将几个大件儿搬出来。
“主子,好容易出了太阳,这宝贝也得拿出了晾晾。要是湿了发霉,那可就不好了。”红鲤仰起头,满脸认真地说道。
阿九点了点头,粗略看了一遍院子里的摆设。好几件都是出自宫里,王爷最后都赏给了她。
“主子,王妃有喜了,芙蓉院也要有所表示。立秋和奴婢说了好几回了,王妃总惦记着这把锦白玉扇,要不要送过去?”花聆也走上前去,手里执起一把玉扇,脸上露出些许犹疑的神色。
这把玉扇也是王爷送给恒侧妃的,当时其实是阿九知道王妃心仪已久,她为了气恼王妃,特地向王爷讨得。王妃也只能忍着,但是却依然对这把玉扇念念不忘。
阿九淡笑着勾起嘴角,从花聆的手里接过玉扇。手腕一扬,“唰”的一声展开。那玉扇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幽幽的光,光线透过扇片映衬到地上,仿佛把那地面也变成了汉白玉一般。
“王爷送的东西,我岂能送给他人?况且王妃是世家嫡女,什么宝贝没见过,只不过这扇子是王爷送的,她才想要罢了。”阿九微微挑了挑眉头,若有所思地看向手中的玉扇,转而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
晚上王爷过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显然因为王妃有孕,和王妃的关系也顺带着缓和了不少。
“趁着王爷今个儿高兴,妾身想向您讨根簪子。”阿九亲自上前替他脱去外衣,脸上露出一道娇俏的笑意。
王爷瞧着她有些调皮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抬手捏了捏她细腻的脸颊。
“什么稀罕东西,值得恒侧妃如此惦记着?”王爷也乐得和她调笑,一把搂着她的纤腰就往桌子边走去。
“就是因为稀罕的,才向王爷讨得。王妃姐姐有了身孕,妾身应该有所表示。无奈今个儿把库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前两个月的大雨,都让好多东西发霉了。妾身一时也没东西可送,所以就惦记着王爷那里的碧玉簪子,不如就让妾身借花献佛送给王妃?”阿九撩起过长的衣袖,露出细白的手腕。
她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撒娇意味,眼神里带着几分媚态。
王爷轻轻笑开了,微微点了点头。
“那支簪子本来就是为了送你的,庆贺你当上了侧妃。你想送谁就送谁,明个儿本王就派元宝送过来可好?”王爷的声音越发温柔,看着阿九的眼光也逐渐变得深邃。
阿九连忙摇头,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色。
“妾身还是让花聆去取直接送给王妃吧,免得传出去不好。”女子低着头,脸颊上渐渐爬上了几抹潮红。
王爷搂紧了她的腰肢,仰起头放声大笑。
“你是怕瞧见了那碧玉簪子舍不得吧?什么稀罕物什,要是喜欢本王吩咐工匠给你做全套的。”王爷低下头在她的红唇上啄了一口,晚膳还没用完,两人已经厮磨到了床上。
***
立秋送走了花聆和元宝,站在舒兴阁的门外,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这恒侧妃真是惹人恼,王妃有孕了也不见她来舒兴阁瞧瞧。这会子送根玉簪子,都要拉上元宝一起,可不就让王妃闹心。
“混账东西,我不与她一般见识,她倒是越发猖狂起来了。仗着升了位份又有王爷宠她,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还没到里屋,就听见里面王妃摔东西的声音。
立秋站在门外,再次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发髻,才谨慎地走了进去。
刚撩起帘子,一个小物件就从里面飞了出来,立秋一惊,好在她灵活避了过去。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啪”一道清脆的响声,立秋回眸。那支刚才还装在檀木盒里的碧玉簪子,已经在门外被摔成了碎片,根本看不出原来精致的样子。
“王妃,快别恼了,若是动了胎气那可就遂了别人的心意了。”立秋连忙冲了进来,替她顺着气。
只着了一件中衣的王妃看起来有些羸弱,她的身子也不是很好,胎儿需要好好调养才行。现在怒极攻心,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就连指尖都在打着颤。
王妃手扶着桌子,勉强撑住身体,微微娇喘着。经立秋这么一提醒,她才反应过来。一遇上时阿九的事情,她就容易动怒,从成亲开始,她就对时阿九恨之入骨。
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她才察觉到肚子里一阵抽痛,似乎是胎儿也感到了她的怒气。冷汗渐渐从额角渗了出来,她捂住肚子,在立秋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坐回了椅子上。
“宝宝别怕,娘亲是在骂那狐媚子。你快点出生,娘亲也好挺直了腰杆,让那狐媚子无法猖狂。”王妃轻声呢喃,慢慢地摩挲着仍然十分平坦的小腹,脸上已经挂着温和的笑意,刚才那股怒火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妃在舒兴阁里养了两日,气色渐渐转好,趁着身子还不是笨重,就来清祥阁给老夫人请安。
她到的时候,清祥阁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她的位置还留在那里,雅姬并没有挤过去。王箬芝脸上的笑意也浓了两分。
“快进来,早说了有身子就免了晨昏定省,一个两个都赶着过来。”老夫人见到王妃,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一把拉住王妃的手,絮絮叨叨地提醒。
“哪儿那么娇弱,况且母亲这里如此热闹,我若是不来,这心里总惦记着。”王妃乖巧地回复,还不忘讨好两句。
老夫人一听,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见王妃并没有动桌上的茶和糕点,也不勉强她。
“听说现在碧玉稀罕的很,恰好恒姐姐送了一支碧玉簪子,王妃怎么也不带出来,让妾身们开开眼界?”一旁的秀姬娇俏地开口,身上穿着粉嫩的束腰百褶裙,脸上的笑意更衬得她带着几分天真。
众姬妾竟都是点头附和,纷纷看向王妃的头上。王妃今日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头上只插了一支普通的玉簪,想来是为了简便。
王妃脸上的表情一僵,朝秀姬看了一眼,在心底冷哼了一声。椅子还没捂热就开始找茬,这秀姬的胆子也忒大了点。
“当时是花聆和元宝一起送过来的,我一瞧也觉得珍贵。想着现在行动不方便,也就没戴在头上,免得摔碎了浪费了恒侧妃的一片心意。”王妃淡笑着摆了摆手,四两拨千斤,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阿九的身上。
只是送个礼罢了,怎么就要王爷的贴身小厮陪着送过去?众人的眼光里多了几分不善。
阿九轻咳了一声,对着王妃点了点头,眼神也稍微停留在她的发髻上。
“王妃喜欢就好,妾身还怕那簪子入不了王妃的眼呢。”阿九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巧妙地避开了。
秀姬来的时候,就已经和她提过,要特地把这簪子的事儿拿出来说。当时她也算是默许了,依着王家嫡女骄傲的性子,那簪子十有□是没落个好下场。
“王爷来了。”前面有丫头来通传。
王爷那双蓝底金线带着麒麟绣纹的靴子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一身宝蓝色长衫,腰间锦月白的束带。
“说什么如此热闹?王妃也来了。”王爷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对着王妃点了点头,就俯身给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连忙让王嬷嬷将他搀起来,一时气氛涌上□。众姬妾都纷纷向王爷瞥去,眼神娇媚。
“秀姬姐姐提起上次恒侧妃送给王妃的玉簪子,王妃怕摔了没有戴出来。”坐在雅姬身边的一位姬妾娇柔地开口,声音磁软,倒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轻灵。
阿九轻轻瞥了一眼,她记得是和雅姬一起进府的巧姬。王妃招进来的几个远房亲戚里,只有这位巧姬脱颖而出。当初恒侧妃盛宠不衰,又有雅姬新宠连连,这位巧姬还能占得一时之地,足以见得她的手段。
王爷微微挑起眉头,看了一眼王妃,又将目光投向阿九。
“王妃说起是花聆那小蹄子和元宝一起送过去,就让各位姐妹都关注那簪子。一份心意罢了。”阿九对着他眨了眨眼,轻声回道。
王爷的眉头微微松开些,捡了张靠近主位的椅子坐了下来。
“那簪子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什,本王瞧见过。恰好恒侧妃要送过去,本王就想着那碧玉应该很衬王妃。怎么今日没瞧见王妃戴出来?”王爷端起手边的茶盏,状似无意地问道。
王妃的面色一僵,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那玉簪子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的,妾身怕摔了。”她拿起茶盏,掩饰着脸上那抹尴尬的笑容。
王爷点了点头,也没放在心上。
“王爷,这箬芝有了身子,管家的事儿还是交给其他人吧!免得累着她。”老夫人轻抿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地提议。
“后院的事情母亲定吧,儿子一向不理会的。”王爷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温润。
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在里屋的各姬妾身上绕了一圈。
“王爷既这么说了,那我就定了。几日后就是中秋了,府上事儿多。宁儿和阿九都管过事儿,这次依然还是交给她们。若是有人欺她们新当家,到时候上了板子可不许来哭闹。”老夫人的话语里透着三分严厉,那些姬妾纷纷低着头应承了下来。
阿九和宁侧妃连忙起身行礼,一旁的王妃看了看对面的阿九,暗暗地咬了咬牙。
“箬芝,你有了身子,但是府上忙,阿九和宁儿都无法看顾着。若是忙不过来,不如你就挑上一个去舒兴阁照应一下?”老夫人看向王妃,拉着她的手柔声问道。
王妃看了一圈周围的姬妾,除了宁侧妃和恒侧妃,其余都是进府不久。估计都不太会照顾人,更何况她一向小心谨慎。
“不了,现在府上这么忙,妾身怎么好意思让其他妹妹麻烦?”王妃摇了摇头,低声拒绝了。
“哎,老夫人,妾身可一点都不忙。若是王妃不嫌弃,妾身就搬去舒兴阁偏院住着。”一旁的秀姬连忙出声,语调高高扬起,声音也足够响亮,一时让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射到她的身上。
王箬芝却是猛地后退了一步,她有些怔怔地看向秀姬脸上明媚的笑颜。只觉得心口一阵发冷,下意识地不断摇头。
“不用了,妹妹还是好生在芳仪阁待着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她的脸色泛着些许的苍白,双手轻轻覆在了小腹上,似乎怕自己的孩子受到攻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