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母后许久不跟你说话了,你有没有想念母后啊。不是母后狠心,而是当时贵妃势头太强横,好容易才让她心生嫉妒,让人推你下河。可是如果你只是感染风寒,没有其他毛病,那你父皇是不会治她的罪。为了母后和你皇兄的未来,母后只能牺牲你了啊。而且你身子不好,掉入水中之后,以后只怕也要病恹恹地度过一生,与其那么痛苦,不如为母后做出贡献…”
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脸上是悲伤至极的表情,嘴上却说着最恶毒的话语。
那个一直不怎么有反应的小鬼,忽然抬起头,眼眶发红,脸上流出血泪,周身的黑气暴涨,显然变成了厉鬼。
她死的时候年纪还小,记忆里只有母亲的亲切和善,但是她却没有进入轮回,因为她死得不甘心。
原本魂魄都要消散了,但是无意间听到自己母亲说出奇怪的话,所以她留了下来。
太后不愧是太后,这么多年一直将秘密藏在心底,哪怕独自一人,都不曾说出这样的秘辛。
因为有些话只能烂在肚子里,隔墙有耳,只要说出口,就有可能成为别人对付自己的筹码。
所以她一直很谨慎,事实证明她的小心翼翼是正确的,要不然这个小公主也不可能直到今日,才听见自己生母的这一番肺腑之言,变成了厉鬼。
“乖乖,母后的好乖乖。母后知道对不起你,来世我们再做母女,母后必定对你千依百顺,为你挡灾消难。你就原谅母后吧,你的命是母后给的,十月怀胎生下你,养你到五岁,母后做的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你莫要怪罪母后…”
太后嘴里始终念念有词,她双手合十,将金镯子放在掌心中间,像是念咒语一般。
等她忏悔完了,那个小公主周身已经鬼气冲天了。
鬼魂想要变得强大,要么在人间游荡了太久,要么就是短期内怨气太深,小公主死去还不到百年,只是个小鬼罢了,如今经由这一刺激,立刻怨气冲天。
外加孩子死去,原本就念力强大,他们年纪太小了,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当然是孤注一掷了。
至于旁边那个少年,见到小公主怨气加深,似乎有开心的架势,攻击太后的动作都减缓了许多。
这时候太后将金镯子放到一边,轻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在做准备动作,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然后才伸向另一个盒子。
哪怕她之前停顿了片刻,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的手碰到那个盒子时,还是不停地抖。
“小郎,我没能留下你的东西,也不知道都跑去哪里了。顾先生说亲密接触过的,所以临时想起这个东西,你不要生气啊。”
太后说得毫无底气,甚至连声音都发抖。
楚轩站在一旁,见到太后这副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显然这盒子里的东西非常糟糕,要不然太后不会还没打开,就已经如此心虚。
她之前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完全一副没事儿人一样,还能声情并茂地哭出来,把一个慈母的形象刻画得惟妙惟肖。
如今却胆怯了,想必那个少年死得一定很惨,竟然让这样铁石心肠的太后,都产生了后怕的情绪。
盒子终于打开了,太后伸手拿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条细软的长鞭,带着血一样的颜色。
那长鞭上还用特殊制法,加了几个倒刺在上面,如果抽到人的身上,想必十分不舒服。
少年看见那条长鞭之后,身上的戾气更重,他更加用力地往太后身上蹦,并且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狠厉。
太后身边都是有很多人伺候的,所以阳气比较足,当这少年往她身上撞的时候,阴阳对撞,其实是非常痛苦的。
“之前哀家总用它抽你,后来你不听话,哀家也有了新人。但是哀家一向不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就想给你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你偏偏要杀哀家。你爹是刺客,他要哀家死啊,哀家自然得处死他,留着你已经算是你几辈子的造化了,哪里晓得你根本不懂得报恩,还随时随地找准机会要杀了哀家替父报仇…”
太后的忏悔还在继续,她每多说一句,那个少年身上的鬼气就增加一分。
甚至直到最后,他开始有足够的力量去吼叫,声音沙哑如牲/畜,痛苦万分,饱含着血泪。
太后说了很久,终于有些安心了,她把两件东西用锦布包好,放在床头,这才躺回了床上。
当她睡在枕头上,与那两样东西几乎只有一手之隔的时候,两个鬼魂终于安静了下来,却都是大喜,因为他们发现这老巫婆离得这么近,他们身上的能量竟然越来越大。
他看完了这里的好戏,并没有立刻离开皇宫,而是去了今上所住的寝宫。
寝宫里依然一片灯火通明,不过已经没有了他讨厌的檀香味儿,他依然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内殿还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守护的人,今上就坐在龙床上,他连躺都不敢躺了,身上裹着锦被,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一直在振振有词。
“朕对不起你,你不要来找朕了,千万不要。朕已经知道错了,不再赖给别人了,你是个好孩子,所以不要来找朕了…”
楚轩看了一眼那个盒子,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似是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
他一打响指,自己的身形就显现了出来,同样的周围那些伺候的人全部都不见了。
今上正聚精会神地道歉,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满脸煞气的他,顿时吓得屁滚尿流。
“你怎么还会出现?为什么?难道先生给的东西不管用吗?”今上瞪圆了双眼,眼珠子里面布满了红血丝,完全是一副即将要被吓死的状态。
“你请的什么得道高僧都不管用,看我今日再用鬼魂折磨你!”
他手一挥,那道鬼门再次打开了。
今上被他吓唬得哇哇直叫唤,下意识地抱紧了盒子,眼看那些鬼魂又要冒头了,他开始尖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我就是个坏人…”
他显然被吓得不轻,连朕都不自称了,反而直接说我。
而那些冒头的鬼魂们,竟然齐齐停下了,还没爬出来就卡在了鬼门关里,这么看着还真是滑稽异常。
今上原本被吓得紧闭着双眼,只晓得抱紧怀里的盒子,像是抱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直到他过了片刻,才发觉不对劲,平日一直纠缠他的鬼魂,今日竟是没有任何动静,别说纠缠了,就连声音几乎都听不到了。
他悄悄地睁开眼,就见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今上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是狂喜,他几乎要喜极而泣了,显然是这个法子管用了。
他轻咳了一声,顿了顿心神,让自己显得更加脑袋清明些。
“我是蠢、蠢货,我是猪——”他试探着骂了这一句。
因为今上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就连教导他的先生都不敢说什么重话,更何况是这种粗鄙的话,因此他刚开口的时候,舌头都差点打结了,显然说得极其不利索。
不过很快就好了许多,他见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的,那些鬼怪的神色狰狞,似乎很痛苦,而且他们的手不停地抓挠着,想要从门里面爬出来,但是像受到了什么禁锢一样。
既发不出声音,也爬不出来。
“我是天底下最笨的猪,坏心肠的蠢货,杀人如麻的奸佞小人,狗仗人势的…”
这种话当说过几句之后,那种羞耻心就不见了,反而因为效果很好,今上显得更加自信了,这骂自己也越来越顺口了。
终于在他快要把自己会骂人的话都骂完的之前,鬼门关里的那些鬼魂,齐齐地退回了门里面,不过他只要一松懈,那鬼魂又冒出来,那道门始终就开在他的眼前。
今上骂了很久,一直没有停歇,实际上他的嗓子早就哑了,但是此刻连口水都不敢喝。
只有经历过那些鬼魂的纠缠,才会明白远离它们究竟有多么的幸运,今上觉得自己哪怕今晚变成了哑巴,都不能再让这些鬼魂靠近自己。
因为每次只要鬼魂冒出头,今上都能看见他们脸上那种恐怖而狰狞的表情,每个鬼魂的面上都带着十足的恨意,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而且他越压制,这些鬼魂脸上的神情就越发恐怖,黑气也越发浓郁。
人本应该看不见鬼的,但是楚轩让他看见了,所以他想闭上眼睛不搭理,都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承受鬼魂带给他的痛苦。
“啊啊啊——”他张嘴还在叫骂着,可是楚轩离他有一段距离,只能听见嘶哑的啊啊声。
他偏过头,看见殿外的天色已经渐渐发白,看样子又要天亮了。
“看样子你这回走运了,的确请了一个法术高明的人。”楚轩打了个响指,那道门就收了起来,消失不见了。
他慢慢地凑近今上,每往前走一步,今上的身体都在抖一下,然后他依然张着大嘴喊叫,不过声音却几乎听不见。
实际上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楚轩真的非常想笑,但是他忍住了。
如果他真的破功了,估计有的受了。
他停下脚步,佯装苦恼地皱着眉头。他在今上的面前,还是满脸是血,根本看不清楚那张脸上做出的表情。
不过他这种苦恼踌躇的模样,还是落进了今上的眼里,他就是是狂喜的,认为连楚轩这个鬼魂头目都不敢靠近,他就更加得意了。
不过今上也知道见好就收,这时候可不能激怒了楚轩,让他更加张狂。
***
顾锦安再次赶回宫里的时候,今上的寝宫里围了一圈太医,都在焦急地替今上诊脉。
不过当他赶到的时候,今上立刻就挥手让太医离开,招手要顾锦安过去。
“顾大师,今上说非常感谢您,您果然是厉害。他现在不能说话,要保养嗓子等到今晚继续开口。只不过总觉得有不妥之处,因此写了一封信给您。”
刘德把今上的意思转告了他,顾锦安一直认真地听着,后来还郑重地手下信。
因为太医还要替今上诊治,怕打扰到顾锦安,就让人领着他前去偏殿休息。
顾锦安直接让他们下去,这些宫人们也都听从他的安排,显然是今上之前特地叮嘱的,对于顾大师那是有求必应。
直到他们下去了,顾锦安才掏出信来简单地瞄了两眼,紧接着嗤笑了一声便把这信封丢到了一边。
他直接躺到床上去补眠了,他晚上几乎不睡,只有白日的他来补觉了。
当然他也曾经提过抗议,但是抗议无效,毕竟晚上的他是个鬼,正是活动的高峰期,睡也睡不着。但是白日的他作为正常人,那一整天都不睡觉,恐怕早就死了。
他可不想一整天都当鬼,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还是当人比较有意思。
今上已经生病了不少时间,朝堂上有左右丞相,一时之间倒是没有出什么差错。
只不过众人依然把视线投射在皇宫里,一旦有自家的女儿在后宫里当妃嫔的,都会千方百计地打探消息。
要说还真被打探出一些,今上忽然请来了一些粗鄙的市井泼妇进宫,还要那种十里八村都出了名的泼辣,嘴皮子利索,能把人骂到怀疑人生的。
当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大家都不相信。
笑话,今上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他一直都喜欢绝世美人,怎么可能会忽然变了喜好,而且这喜好的跨度未免也太大了,直接从千娇百媚的美人,变成指桑骂槐的泼妇,完全想象不能。
但是当那些乡村野妇被刘德安排着住在宫里,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还一个挨一个与今上见面,并且每次她们出来都是喜笑颜开的模样,宫外的那些人就不敢再说今上对乡村野妇没兴趣了。
没兴趣每天召唤做什么,而且今上现在龙体欠安,都已经许久未临幸宫妃了,倒是和这些泼妇见面的时候,心情甚好,还经常能传出今上愉快的大笑声,所以一个个才猜测不已。
那些山野村妇被看管的很严,后宫里好几位宫妃想要去见上一面,都未能得逞。
今上派了无数的锦衣卫守着她们,显然是有大作用。
而楚轩这几日过得可谓有趣极了,上半夜回王府看着自家娘子安睡,下半夜就去皇宫里看今上表演各种骂街,当然骂的都是他自己。
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一开始说自己是蠢货都显得不利落,但是现在已经畅通无阻地骂出各种脏话来了。
“我禽兽不如,就是个生不出娃的孬种&*¥#…”
楚轩脸色未变,实际上他早就习惯了摆出一张面瘫脸,要不然迟早要被今上学的这些话给笑死。
今上那日的信中,询问的就是如何让那些鬼魂们更怕他,特别是其中最厉害的那只厉鬼。
楚轩当然知道,今上所说的就是指他自己。
他此刻就站在大殿门口,之前是可以凑到他的床边,如今站到这里。
不过他的乐趣一丁点儿都没有少,因为今上每次都要喊出很大的声音,才能让他离开,否则他就假装听不见继续往前走,今上被吓唬得还得扬高嗓音。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像今上这种害人无数的,之前也是不怕的,但是当所谓的鬼魂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是会被吓到的。
外面的天色渐白,他轻舒了一口气,这一个晚上又过去了。
当他往包子铺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你买包子做什么,你又不能吃!”男人翻了个白眼,脸上带着十足不屑的表情。
他的白眼还没有翻完,眼皮就像是僵住了一般,停住不动了。
“我的确不能吃,但是我可以看着世子妃吃啊。我家晚晚吃饭可好看了。”
楚轩说起这个的时候,心里是非常开心的,只不过他的脸上没有表露出那样的神情来。
“在你的眼里,她做什么不好看?估计去蹲茅房——”
“你闭嘴,你敢说她坏话,我一定要你好看。”
幸好这时候天未大亮,街上没什么行人,除了卖早点的,基本上人烟罕至,否则肯定有人会发现这个公子自己跟自己吵架,而且还能吵到翻脸的地步。
楚轩买好了新出笼的包子,用纸包好,小心翼翼地提在手上,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在回王府的路上。
街道上逐渐有行人出来,出来吃早饭的也不少。
他的目光在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看到一个长工抱着孩子坐在一张桌上吃豆腐脑,心中有些羡慕。
“你还有什么死前未完成的遗愿吗?”他的目光一变。
“原本是没有的,死就死了,父母双亡,这世上那么多人想要我死,不如让他们如愿。但是死后却有了许多愿望,我娶了世子妃,我想跟她一起吃饭,带她出来逛街,陪她晒太阳,给花剪枝,甚至是以后生孩子,儿孙满堂…”
他的声音冰冷冷的,在清晨透着刺骨的寒意,但是话语里却透着最温暖的愿望。
顾锦安头一次没有打断他,虽然他在知道楚轩的愿望又是围绕着林晚转的时候,眉头下意识地蹙紧,但是终究没有去抢夺身体,任由他轻声说完。
“你能有连续的十句话,是不牵扯到那个女人的吗?”一直等他说完,顾锦安才夺回身体,翻了个白眼。


第104章 104宅门喜事(十二)
“不能。”楚轩很快就给出了这个结果。
男人再次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当他走到永王府的时候,脸上已经戴上了面具,不过外头的太阳逐渐升高,他的眼神明明灭灭,像是消失了其中部分光彩一样。
“你真是,每次都把讨好那女人的时间交给我,我也不想讨好她。”他紧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道,但是等真正进入永王府的时候,他已经沉下面色,周身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显然就是不让人靠近。
林晚看见他回来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因为这外面天都大亮了,她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瞪大了眼睛一直在观察他。
“路上遇到包子铺,之前听你念叨过想吃,就买了一些回来。”他抿了抿嘴唇,语气还是像往常一样。
对于林晚的打量,他肯定是知道的,但是却装作不知。
“过来,我陪你一起吃,等吃完我再走。”
原本顾锦安是想扔下包子就走人的,他可不想对着这个女人,因为他对林晚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但是想起之前问过楚轩,听他说的那么可怜巴巴,其中就有一条是陪林晚吃早饭。外加今天这女人的态度没那么讨人厌,他就勉强陪她吃一顿吧。
林晚从他手里接过包子,直接让人摆碗筷,不过却只有一双筷子和一碗稀饭。
“你又不是我夫君,我要你陪什么呀?要是让旁人知道了,还要说我不守妇道呢!”林晚撇了撇嘴,一副非常不给脸面的模样。
顾锦安皱了皱眉头,他冷笑了一声:“你是怎么守妇道的,我比你清楚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把身上的玉都落下了吗?”
林晚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露出几分得逞的笑容来:“我就知道是你啊,顾公子,我们又见面了啊。”
她这句话一出,顾锦安就眨了眨眼睛,他眼眸里闪过几分错愕,真的是大意了,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倒是暴露了自己。
“你霸占我夫君的身体做什么?”林晚便小口地咬着包子,边轻声地询问了一句。
她吃得不算快,但是胃口看起来很好。
顾锦安四处看了看,发现屋子里伺候的人已经全部退下了,显然这女人是故意要套他的话。
“这种事情你得问他,我又不是你的夫君。”他直接拒绝。
楚轩看起来非常好说话,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的,可是顾锦安却知道,那是遇上了楚轩都不感兴趣的事情。
如果在面对眼前这个女人,顾锦安把他们俩之间的秘密告诉了她,那楚轩晚上出现的话,恐怕会杀了他。
“一看你就不是聪明的人,竟然三言两语就被我套出来了。我夫君可是把我瞒了这么久,都没有被识破。”
顾锦安立刻觉得心口中箭了,眼前这女人牙尖嘴利的,简直无比令人讨厌。
所以当初他见她第一眼就不喜欢,楚轩那个笨人一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结果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难怪一开始我摔进你马车里的时候,你还能好声好气地跟我说话,但是后来知道我的名字之后,就立刻对我甩脸子,原来是因为我夫君啊。”
林晚边吃边说,也幸亏她的举动比较优雅,不会做出那种喷出来的不文雅举动,否则他肯定要发火。
“行了,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吃饭的时候,有人陪着聊天,都觉得这饭菜的味道更好了些。”林晚边说边拿着锦帕擦了擦嘴角,满脸都是十分欠揍的表情。
顾锦安很想翻白眼,但是想起楚轩那厮对林晚的庇护程度,他还是忍住了,万一之后翻出什么毛病了,恐怕楚轩又要闹。
“那我走了。”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世子爷,这是世子妃吩咐给您带的糕点,刚出锅不久的,趁热吃正好。”红缨正好追了出来,手里提着食盒,这也的确是林晚吩咐的。
他一听这话,就有些怀疑地偏头看了看林晚,这女人之前明明不给他吃的。
“你也没吃早膳吧,虽说你饿不饿死跟我没关系,但是我得关心夫君的身子。拿着吧,路上饿了塞两口。”
林晚正好看过来,与他对视了一眼。
顾锦安收下纸袋子,就转身走了。
原本他还绷着情绪,一直到彻底离开了永王府,脸上的笑容才表露出来,甚至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嘴里哼着小曲,走路都带风。
今上的情绪很好,因为他始终有一种意境压制住楚轩的错觉了。
顾锦安见他如此心情好,便趁机提议道:“今上,您已经大好,草民正好告个假。”
“作甚?”
“草民原本就是进京赶考的学生,如今考期临近,自然是要考试了。”
今上的脸上没有露出意料之外的神情,他之前就已经派人打探过他了,毕竟是要伺候九五之尊的人,所以顾锦安可谓被扒了个彻底。
如今听到他说要赶考,今上也只是点了点头。
“好,朕等你的好消息。”
有了今上的肯定,顾锦安便不再去皇宫。
他白日在自己租住的客栈里,晚上变成楚轩之后,就悄悄地会永王府,与林晚团聚。
要知道楚轩可是所谓的鬼王,所以障眼法完全没问题,在那些监视者和保护者的眼里,这个顾大师每日都是在客栈里认真研读的人。
京都里有科考的时候,气氛总是比以往要紧张,学子们考完之后还要参加殿试,当场阅卷,然后那些所谓的阅卷考官选出前十名,把卷子递给今上审核,再由今上排出名次。
“今年的考生们见解都很独到啊。”今上翻着考卷。
底下的人自然是附和声一片,他直接挑出一份卷子。
“状元郎,就他吧。”
今上的一锤定音,自然没有人提出异议。
***
今天是殿试的日子,也是这些考生们前一百名骑马游街的时候,各处的茶馆酒楼都十分热闹。
林晚原本是不想出来的,反正他们林家今年也没有考生,但是楚轩说了今年有顾锦安,而且注定会是好成绩,劝她来看看,她就来了。
管家替她定了一处靠窗口的雅间,当殿试结束,新科状元打头阵骑马游街。
街道两边挤满了人,大家都是在这种好日子聚在一起,凑个热闹。
这前一百名的考生那以后都是前途无量,里面虽然有四五十岁的人,更多的却是年轻的小伙子,顿时两边的小娘子看到了,都羞红了脸。
“世子妃,这是芍药。待会儿两边的人开始给他们丢花,您也可以凑个热闹。说不准丢中了状元郎,日后您再生个小世子,也能当状元——”
知书手里捧着一朵刚剪下的芍药,颜色娇翠玉滴。
不过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停了下来,因为现在世子爷可不是活生生的人,以后能不能生出小世子还是个问题。
林晚却是勾着唇角轻轻一笑,对于她失落的情绪并没有在意,也没有责怪她,只是取走了那朵芍药。
顾锦安打头阵,他年纪轻轻,相貌堂堂,给他丢花的人无数。
再加上他的位置讨巧,所以那些花的海洋几乎全部冲他而来。
好几次都差点把他淹没在其中,身后的榜眼和探花郎都已经选了花戴在耳边,只有这位状元郎,像是个多动症的孩子一样动来动去,躲开这些攻击。
林晚撇了撇嘴,这厮肯定是在嘚瑟。
她不知道顾锦安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楚轩用同一副身体,而且白天和黑夜竟然相差这么大。
不过顾锦安不喜欢她,她倒是一清二楚,上次给顾锦安准备了一份早餐,倒是勉强把那虚伪值的负五点给拉了回来,但是至今也没有再往上涨了,这一点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世子妃,状元郎长得可真俊啊。”一旁的红缨倒是感叹了一句。
因为她年纪最大,而且也说了亲,就等着林晚在永王府安定下来之后,她就可以成亲作为小娘子跟随着林晚,以后可以变成管事儿。
所以此时夸起状元郎来,倒是没什么顾忌,只不过脸蛋微红。
“你见他晚了些,要不然早些资助他上京赶考,日后说不准还能与你传出一段佳话呢。”
林晚这话刚说完,就听见另外两个小丫头笑得花枝乱颤,红缨不敢动林晚,倒是上前来去按住那俩丫头的嘴巴。
这边她们主仆几人说说笑笑,就见一直目视前方的状元楼,忽然抬起头看过来。
街道两边都是茶馆酒楼,此刻几乎楼上的包间全部坐满,窗户皆打开来,就为了一观这些骑马游街的风采,如今见状元郎抬头,楼上不少人都挥手示意。
林晚皱了皱眉头,虽然周围的环境很嘈杂,开窗户的人也有无数,但是她的知觉告诉她,顾锦安就是看她的。
男人的眼眸亮晶晶的,眉眼弯弯,里面贮藏着无数的笑意。
林晚愣了一下,她还从来没有看过顾锦安笑得这么甜的样子,好像一下子甜进了心里一般。
她轻咳了一声,也冲着他勾了勾唇角,想要留给他一抹笑容。
结果就见他直接扭过头,一勒缰绳走了,好像根本不在乎她的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