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还在睡觉,只怕卢姑娘过去了也觉得无趣。”绿竹收到楚惜宁的眼神示意,连忙轻笑着敷衍了一句。
卢庆芬点了点头,似乎更显局促,抓着衣角的手不停地揉拧着。倒是她身后一个肤色偏白的丫头走上前来,手里端着一盒子糕点就要往楚惜宁面前凑。
“大姑娘,这是我们姑娘带来的糕点,当地的特色,您尝个鲜儿。”那丫头作势就打开了膳食盒,里面摆着一碟子形状精致的萝卜糕。
落雪立马走了上来,接过那丫头手中的膳食盒,也不往楚惜宁身旁凑,只站得远远的隔开两拨人马,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怎么好意思麻烦姐姐,只是夫人管得严,我们姑娘一向不吃这些东西。”
那丫头脸上露出些许失落的表情,却是立在原地不动。
楚惜宁微微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那个丫头。只见她肤色白皙,却还在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相比卢庆芬更像是一个小姐一般。
绿竹打量那个丫头之后,脸上却是徒然一变,冷下声音道:“你们两个,带着卢姑娘在园子里逛逛。”
说完就向着楚惜宁递了个眼色,那两个被吩咐的丫头里正好有个半月,绿竹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手臂。
卢庆芬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半月机警,走上前去柔声说道:“卢姑娘,您先跟着奴婢来,我们姑娘准备些
东西就过来。”
看着一行几人离开,绿竹蹲□靠近楚惜宁的耳边嘀咕了几声,女童的眸光一冷,盯着刚才那个丫头的脖颈瞧了瞧,赫然瞧见上面有几个红点,她微微抿了抿薄唇。
“绿竹姐姐,这是怎么了?”落雪手里拿着食盒,有些踌躇地问了一句。
楚惜宁瞧了落雪一眼,轻声问了一句:“落雪,你可出过水痘?”
落雪微微想了一下立刻摇头,看着一旁绿竹略微担忧的表情,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暗咬着银牙,恨声说道:“莫不是刚才那丫头?”
说完她看着自己手上这盒子糕点,更加觉得烫手,却又不好随便处理了。
“莫再回姑娘的屋子里了,赶紧去找张嫂子,把这盒子和身上的衣服都烧了。”绿竹叮嘱了几句,落雪便连忙提起裙摆跑走了。
楚惜宁没出过水痘,心里也是有些怕。她恨恨地咬紧了下唇,二夫人这招可真狠。还惦记着找楚希琪,那么小的孩子,估计若是染上了水痘,命都没了。
“姑娘莫担心,您身子骨一向强健,方才那丫头离您远着呢!先回院子里洗个澡换身衣裳。”绿竹瞧着姑娘有些发白的脸色,也不敢耽搁,拉着她就要回宁乐斋。
楚惜宁却是摇了摇头,心底飞快地盘算起来。
“刚才跟着走得丫头里面,可有出过水痘的?”她低声问了一句。
绿竹瞧了她一眼,看出她眸光里的阴冷,微微怔了一下,转而点了点头。
“奴婢方才瞧着那丫头的手上有痘疤,就知道定是还没全好。半月和奴婢都已经出过水痘了,不怕那东西。姑娘有什么吩咐?”绿竹说完之后就低下了身子,楚惜宁靠在她的耳边低低吩咐了两句。
绿竹的眸光微微变了变,脸上露出几分惊疑的神色,转而点头应承下来,直接转身向着方才半月带路的方向走去。
楚惜宁也连忙带着剩下的丫头回了宁乐斋,许妈妈得知了这件事儿之后,更是怒上心头。连忙让同去的丫头全部把衣裳换下烧了,又拿了花椒盐水给楚惜宁洗澡,弄得满屋子都是花椒味。
那边绿竹找到了半月她们,说了几句表示大姑娘身子不适,就带着卢庆芬去了二房那边。结果还没到院门口,就有丫头上来阻拦。
“几位姐姐先回去吧,卢姑娘我们照顾就好。”那几个丫
头凑上来,脸上虽带着笑,却没有要把她们几个让进去的意思。
绿竹也不多话,拉着半月就走了,留下卢庆芬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薛茹知道之后,立马就把落雪送去了庄子上养着。毕竟那食盒被她碰过了,若是留在府中,到时候出了水痘估计也是九死一生。
二夫人在里屋焦急地等着消息,楚婉玉已经大好了。多日修养,小小的身子竟比原先更圆润了。
“娘,我已经好了,大夫都说我可以出去玩儿了。表姐好容易来一回,就让我去吧!”楚婉玉瞪着一双大眼睛,轻声哀求道。她并不是想出去找卢庆芬,只是因为一连数日躺在床上快憋坏了。
二夫人停下脚步,不满地瞪了一眼床上的女童,冷声呵斥道:“那个不知礼的乡下野丫头,你去看她做什么?这几日给我好好待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许去,特别是你姐姐那屋子里的人更不能碰!”
楚婉玉撅着嘴巴,不敢再多说话,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到了晚间,二夫人派人却打探不到大房的消息,心里暗暗着急。薛茹做完月子之后,狠狠地料理了一番大房的下人,现如今有如铁桶一般。
夜深人静的时候,绿竹才悄悄推门进来。躺在里屋绣床上的女童微微动了动,依然背对着绿竹,压低了声音问道:“二房那边怎么样了?”
绿竹知道她睡不着,轻手轻脚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也跟着压低声音道:“卢姑娘连二房的院子都没进去,就被二夫人撵出去了。她身边那个丫头......”
绿竹说到这里,又猛然顿住。依照着二夫人的性子,那个丫头是活不了。但姑娘还太小,索性就岔开了话题:“东西已经送给墨菊家了。姑娘快睡吧,明个儿还要早起呢!”
第二日一大早,许妈妈就赶了过来,将楚惜宁搂在怀里,这里摸摸那里瞧瞧,生怕她出了水痘。好在宁乐斋里没有丫头发烧,薛茹那里也稍微放下心来。
倒是楚婉玉还是没有出来请安,老夫人那边也不再提起这位二姑娘,似乎还在恼着她。即使偶尔楚惜宁遇上二夫人,卢氏也是躲得远远的,好似怕沾染上什么似的。
楚惜宁把这些瞧在眼底,只勾着唇角淡笑。
又过了一日,二房那里就传出了呵斥声。墨菊浑身发烫,伺候二姑娘的时候,竟头脑晕眩失手将上好的白玉杯打碎了。那
白玉杯还是当初楚婉玉周岁的时候,老夫人特地赏的,自是宝贝得不得了。
二夫人指着墨菊狠狠地骂了几句,似乎要把这几日的不痛快全部都发泄出来。
墨菊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只是还没说几句,就真的晕倒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才说她几句就晕过去了,难不成身子比姑娘们还娇贵?”二夫人暗咬着银牙低声咒骂了几句,上前几步挥手让人扶起墨菊。
她的眼眸不经意扫向墨菊的手,那里有两个小小的红点,她的眼皮一跳。下意识地上前几步,拽过墨菊的手腕撩起衣袖,只见露出的那一小截藕臂上,星星点点的红点让她一阵心凉。
“快把她拖出去!快!”卢氏好似触电了一般,猛地甩开墨菊的手臂,扬高的声音都变得嘶哑。
一阵心慌之后,卢氏强硬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刚才墨菊那身上,分明看着就像是水痘。
“先去请大夫,把墨菊那丫头锁进屋子里,谁都不许和她接触。拿花椒盐水来,把二姑娘这屋子熏一熏。”卢氏一边吩咐下人做事儿,一边咬牙切齿地暗恨着楚惜宁。若不是袁妈妈被撵走了,楚婉玉身边也不会出现这种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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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嬷嬷到来
二房这边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是安置好了墨菊。楚婉玉没出过痘,墨菊明显是已经发了症状了,小孩子又体弱很容易染上。二夫人暗恨自己一时心急让楚惜宁察觉了,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卢氏连忙走进屋,瞧见楚婉玉坐在门边上,小小的人儿趴在小桌上,手里对照着帕子描花样。卢氏瞧着自己的闺女如此懂事,不像楚惜宁那鬼丫头的张狂样儿,心里顿时觉得慰贴了不少。
“玉儿,病刚好不急在一时,免得伤了眼睛。”卢氏压下心头的不安,走到女童身边,柔声细气地劝慰道。
楚婉玉摇了摇头,抬起脸撅着嘴巴,有些委屈地说道:“娘,姐姐有江南的先生教着刺绣,大伯娘又看得紧。我若是不下点功夫,您又得在丫头面前训斥我!”
楚侯府的两位姑娘开蒙都较早,楚惜宁四岁拿针开始,薛茹就请来了绣工了得的先生教导。偏生楚惜宁不爱这些枯燥的东西,总是三心二意地应付着。卢氏怕楚婉玉被带坏了,再好的先生也不敢让她跟着楚惜宁一起学。
“哪能啊,我们玉儿又乖又听话,那天高地厚的丫头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的。”卢氏想起每每暗算不到大房,就会冲着楚婉玉发脾气。没想到四岁的小娃娃也要脸面,竟是谨记在心。
看着楚婉玉认真的模样,卢氏不由得软下了声音,凑过去看着那花样。待瞧清楚那块帕子上的图案时,卢氏忽地一惊,猛地抄起帕子连同楚婉玉手里的花样都扔了出去。
“那帕子哪儿来的?我们房里没有那样的图案!”卢氏由于惊慌失措而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刺耳,脸色也逐渐变得惨白。
落在地上的帕子,在阳光的投射下,鲜艳明媚。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大蚂蚱趴伏在一朵不知名的小花上,因为充满了自然的气息,透着一股子别样的趣味。楚侯府即使是下人掏出来的帕子,都不会有这样风格的。
“我最近闷得厉害,又怕到时候拿起针来手生,就让墨菊寻了几块帕子给我描花样。说起来就这块帕子最有趣,其它的......”楚婉玉轻声嘟哝着,口气里还带着些许的抱怨。
由于二夫人刚才骂墨菊是在外面,楚婉玉并没有注意到后来的事情。卢氏一听完她的话,几乎就要晕过去,怒上心头直接甩了一巴掌到她的头上。
“你怎么那么蠢?墨菊是家仆,上下几代人在侯府里早混得有头有
脸,哪里来这种粗鄙不堪的帕子?这一定是卢庆芬那丫头的!”卢氏不用脑袋想都能猜出来这帕子是谁的,就怕沾染上了什么东西。
她暗暗让自己冷静下来,前后串联起来一想,墨菊根本没碰卢庆芬身边的丫头,却是染上了水痘。这问题很有可能就出在帕子上,现如今被楚婉玉当个宝似的又摸又碰。
“娘!”楚婉玉一下子哭了出来,后脑勺受得这一巴掌可不轻。再加上莫名其妙被打的一种委屈感,哭声异常的响亮。
“玉儿,玉儿莫哭。娘急糊涂了。”卢氏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把哭得异常伤心的女娃娃搂在怀里。
卢氏小时候也得过水痘,但她在小城镇里长大,虽是地方官的嫡女,却比楚婉玉皮实多了,大病小病也熬过来了。而侯府的姑娘可是娇养的很,一次水痘足以要了楚婉玉的命。她不敢再往深处想,连忙派人找大夫进来。
没想到除了大夫,还有穆嬷嬷也跟着过来了。这穆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人儿,从陪嫁丫头到现在侯府的顶级下人,就连侯爷见了她都要温和有礼。
年过半百的大夫隔着帕子,将手搭在女童的手腕上。卢氏瞧着穆嬷嬷老僧入定一般地站在旁边,心里顿时紧张了不少。这穆嬷嬷前些日子被老夫人派去三房那边传话,也没听说今日回来。怎么忽然就冒了出来?
卢氏脑子里有无数个年头闪过,转而见大夫皱着眉头捋着胡须,心里噗通的跳得厉害。
“二姑娘的脉象不大平稳,若是今夜发热,恐引发水痘。二夫人还是早作打算为好。”大夫低沉的嗓音响起,宛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卢氏几乎站立不稳。
穆嬷嬷跨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腕,低声说道:“二夫人小心,二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今夜多派人守着。”
卢氏惊魂未定地看向她,只见穆嬷嬷的脸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微抿的薄唇透着严肃。
“先送大夫出去。”卢氏勉强镇定下来,挤出一个笑容。
“嬷嬷怎么回来了?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三弟在滁州那边如何?”卢氏好容易挨着椅子坐了下来,瞥了一眼趴在床上不敢吱声的楚婉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穆嬷嬷。
三房是老太爷的一个妾室所生的庶子,当楚昭刚继承了楚侯府,老夫人让楚昭走关系将三老爷调出去做官,眼不见为净。再过几月老夫人的五十大寿就到了,所以派穆
嬷嬷和大丫鬟幽兰去了滁州。
“老夫人听说这边闹腾开了,又关人又请大夫的,怕二姑娘出什么意外,遂派老奴来瞧瞧。二夫人今晚肯定是忙不开身的,老奴待会子回了老夫人,再作打算。”穆嬷嬷轻声开口,对三房一事却是只字未提。紧接着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去了。
倒是卢氏吓出了一身汗,刚发生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了荣寿居。更何况二房在老夫人眼里一向是心头宝,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穆嬷嬷如此直白的话语,根本就没给卢氏留脸面。
“娘。”好半晌楚婉玉颤巍巍的呼唤声传了出来,她自小就怕穆嬷嬷。无论祖母把她搂在怀里当成了宝贝一般,穆嬷嬷看向她的眼神始终没有多大的热情。
卢氏回过神来,连忙走到床边轻哄着女童,心里却早已乱作一团。
穆嬷嬷出了二房,就直奔荣寿居。刚进了大门,就瞧见一个俏丽的丫头站在门边等着她,正是幽兰。此刻穆嬷嬷一进来,幽兰就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一把挽住穆嬷嬷的手。
“我的好嬷嬷哎,奴婢搀着您!”幽兰的脸上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语气却是十分亲密。
穆嬷嬷面如冰霜的脸色稍微缓了些,瞧着幽兰的嬉皮笑脸,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轻斥了一句:“一个两个都不懂事,千万别学墨菊那丫头!”
她还待说什么,瞧见幽兰微变的脸色,也就住了口。老夫人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梅兰竹菊,本来都是穆嬷嬷亲自调/教的。四人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一般。
“哎哟,嬷嬷,这次您可错怪我了。奴婢是瞧着大姑娘越发的有模样了,特地留下来替嬷嬷压场。”幽兰迅速敛去了阴郁,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低声靠在穆嬷嬷耳边絮叨着。
穆嬷嬷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计较了起来。方才大姑娘进来请安,进退得宜,小小的身子立规矩倒是有板有眼。不出片刻,便逗得老夫人开怀。
本来她和幽兰一路奔波,想着请安过后就轮换着回去休息。没想到祖孙俩话锋一转,竟是讲到了二姑娘的头上,后来才传出二房那边的事情,老夫人便连忙派她去走一趟。
“奴婢瞧着,二姑娘恐是得罪了老夫人。”幽兰瞧着穆嬷嬷失神,又怕嬷嬷回话的时候受二房那边牵连,所以连忙把方才从众人口中的话琢磨出来的消息,先透露给穆嬷嬷。
r>“幽兰,你拽着嬷嬷作甚,老夫人都等急了。”梅香微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匆匆走进了屋里。
刚进屋就瞧见老夫人半抱着女童坐在椅子上,手把手教她写字。穆嬷嬷愣了一下,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才名远播,那一手蝇头小楷更是练得炉火纯青。何况老夫人一向清高,从不教授他人,现如今竟是抱着一个五岁大的娃娃写字。
三人悄悄行了一礼,便站到一旁。偌大的里屋站了十几个伺候的人,却无人敢出声,唯有偶尔发出翻阅纸张的声音。楚惜宁板着一张小脸,似模似样地写着,丝毫不乱动,这倒和原来那副急性子天差地别。
“哎呀,都是孙女笨,毁了一幅好字!”忽然楚惜宁扬声轻呼了一句,眉头微微皱拧,撅着嘴巴似乎有些不满。
穆嬷嬷悄悄看了一眼,只见那张写满字的宣纸上,赫然留下了一滴墨汁。
“宁丫头莫急,下次小心些就行!”老夫人轻笑了两声,从小胖手中夺下了笔,将她的衣袖挽起。
梅香十分有眼色地端来了一盆水,祖孙俩一起洗了手。
“先生都写不出祖母这样的字来,祖母日后受些累,孙女下次来请安把练得字带过来让您指点,可好?”楚惜宁还对刚才的墨汁耿耿于怀,抬起一张笑脸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贪心的丫头!祖母就依你,每日练两张字来!”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
祖孙俩闹了一会子,楚惜宁便行礼离开了。老夫人抬眼扫了一下穆嬷嬷,轻声问了一句:“二房又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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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狼狈为奸
刚用了晚膳,穆嬷嬷就带着幽兰来了二房,和卢氏一起守着楚婉玉。半夜子时,楚婉玉还是发热了。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不停地哼唧着,身上也出现了细小的红点,手不停地想去抓。
“玉儿乖,别抓。抓了留下疤就不好看了。”卢氏轻声哄劝着,瞧着床上痛苦的小人儿,不由得红了眼眶。
“娘,我难受。”楚婉玉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面色通红,微微睁开眼眸,里面也充斥着红血丝。嘴唇干裂的很,声音嘶哑。
穆嬷嬷端着汤药一进来,就瞧见卢氏泫然欲泣的模样。她肃着一张脸走过去,将药递给跟在旁边的幽兰,伸手一把抓住楚婉玉胡乱挥动的胳膊。
“幽兰,捏着二姑娘的鼻子,把这药灌进去!”穆嬷嬷轻声吩咐了一句。
卢氏看向穆嬷嬷,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沉默地拍着女童的背。
“二姑娘这是热毒积在体内,发散出来水痘破了就好了。不能乱抓乱碰,老夫人就是怕二夫人舍不得,才派了老奴过来!”穆嬷嬷依然冷着一张脸。
幽兰瞧了瞧眼前紧闭着眼睛的女娃娃,心底叹了一口气。作孽啊,这么小的孩子染了水痘,虽不似天花那般严重,但若是不及时诊治,恐也落下病根。
“二夫人若是实在瞧不过去,先到外面歇歇,等喂完了药奴婢再去叫您!”幽兰边说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楚婉玉的鼻头,趁着她张嘴就灌下去一口乌黑的药汁。
“哇!”有些怪异的咳嗽声传来,楚婉玉被迫咽下中药,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卢氏没说话,却不敢再待在楚婉玉的身边,索性退后了两步遥遥地看着。
二姑娘染上了水痘这事儿,第二日就传遍了侯府。那些没染过的人都往外躲,大房的人更是离得远远的。只有薛茹带着几个丫头来看了一次。
穆嬷嬷和幽兰毕竟刚刚长途奔波,守了一晚上瞧着二姑娘身上的痘子都被引出来了,得了老夫人的吩咐,也就回去歇息了。大夫日日都要过来瞧上一遍,卢氏更是昼夜不分地守在床边。
“夫人,二老爷回来了。”一个丫头匆匆来禀报。
卢氏才算是把目光从楚婉玉的身上移开,瞧了一眼带着面纱站得远远的丫头,她的眉头不由得一挑。
“你来照顾二姑娘,我去瞧瞧老爷。”卢氏站起身冷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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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头有些踌躇地看着她,转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哀求着:“二夫人饶命,奴婢没出过水痘,待会子还要服侍二老爷......”
卢氏还没等她说完,直接冲上来甩了一巴掌在她的脸上,似乎要把这几日的怒火全部撒在她的身上,低声呵斥道:“贱婢,别让我把话重复第二遍!若是我回来的时候,二姑娘有什么差错,我要了你的小命!”
说完便不等她回话,转身离开了。
楚明远远地站在二房的院子外头,他被派到外省一个月,现如今才回来。
“老爷到了院门怎么不进去,衣裳都不晓得换一件。老夫人日日念叨着呢!”卢氏拢了拢发髻,原本疲惫不堪的脸色,早就被精致的妆容遮掩住了,一颦一笑都带着风韵。
楚明依然是回来路上穿的那件黑色长袍,几日快马加鞭,一身的尘土,此刻瞧着有些狼狈。
“你先别过来!”楚明的声音有些嘶哑,看着卢氏摇曳生姿地走过来,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往常的笑意,反而带着一丝戒备。
卢氏微微一怔,顺着他的意思就站住了脚步。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嫩黄色的滚边对襟褂子,鲜绿色的罗裙,全身并没有错处。
“老爷这是怎么了?”卢氏依然笑吟吟的,却未再上前。
楚明也跟着打量了她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看向一旁的园子,低声问道:“你可是从玉儿屋子里出来?我没出过水痘。”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持,卢氏心头一窒。心心念着等这个人回来替她们母女主持公道,没想到盼来了日思夜想的人,却是一句话就将这热切的思念打破。
卢氏暗暗咬了咬银牙,不自然地一笑,转瞬又微微行了一礼:“是妾身疏忽了,老爷先回书房换件衣裳看看老夫人。”
她好容易才压下心头上涌的火气,转过身去准备继续守着楚婉玉。没想到却听到男人低声说了一句:“慢着!”
卢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果然二老爷还是舍不得姑娘的。
“方才柳儿进去传话,怎地不见她出来?她也没出过水痘......”楚明瞧着卢氏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有些说不下去了。
卢氏差点气得跳脚,身为父亲回来,竟然一句都不问自己女儿的病情。倒关心起一个奴婢的行踪,好个狐媚子!卢
氏几乎恨断了肝肠,这柳儿只是一个三等丫鬟,偶然得了楚明的眼,此后竟是变成了他的贴身侍婢。
“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瞧见大夫了,他说玉儿的痘子都发出来了,只要好好调养就不会落疤。等她好了,我日日去看她!”楚明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不妥之处,连忙婉言补救。
二夫人在心底冷哼了一声,面上却硬是挤出几分笑意,柔声道:“二老爷这么辛苦,赶紧歇歇才是正理。玉儿那里有我守着,自是没有大碍。柳儿那丫头一看就是个有心的,见了玉儿可怜巴巴躺在床上,竟是自告奋勇要为她服侍汤药。二老爷若是想要她服侍,我去告诉她一声。”
卢氏的声音越发轻柔,脸上的笑意也越发娇媚。楚明的脸色却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若是要柳儿过去服侍,还得找人看着她换了衣裳,沐浴过后才能去书房......”卢氏的声音渐渐减小了许多,却依然足够门外的男人听到,她不介意再添上一把火。
“夫人不用麻烦了,就让那个有心的奴婢服侍玉儿吧。我身边不缺人。”楚明冷哼了一声,显然对柳儿十分不满,生硬地甩下这句话就带着两个小厮离开了。
待卢氏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楚侯府二老爷的身边的确不缺人,二房这边大大小小的院子里,收着无数美眷。从侍妾到通房,贴身丫鬟无一不是他睡过的女人。再对比大房只有两个通房,卢氏更是恨透了薛茹。
荣寿居内一片寂静,楚惜宁坐在老夫人的对面,往常祖孙俩嬉闹的笑声早就没了声响。小桌上放着一盘棋,老夫人正教着她下棋。
“祖母,该您了。”楚惜宁扫了一眼棋盘,她落完子后已经过了好久都未见老夫人下手,很显然老夫人是有些走神了。
“哦。”老夫人对着女娃娃笑了笑,再看那盘棋却有些心不在焉。
楚惜宁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从方才有丫头来报说,二老爷回来了。老夫人就一直走神,很显然是盼着见这个宠不够的小儿子。可惜那没良心的幺子先跑回家见媳妇儿去了。
“祖母,二叔也真是。不晓得您日日想着他,还这么慢吞吞的生生磨煞了人。连我的棋都毁了!”女娃娃伸出小胖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收回盒子里,语气有些撒娇。
老夫人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不由得刮了刮她的鼻尖。
“宁丫头
可真是越发胆大了,趁着人不在竟是编排起叔叔来了!”一道轻柔的男声响起,楚明一身利落的青色长衫出现在院子里,大跨步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