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和三房坐在右边,楚婉玉和楚珠都没带过来。三房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楚明和卢秀则要紧张了些,脸上的神色都绷得紧紧的。
“侯府东北那边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她们住,这孩子不姓楚,不入族谱。杨氏也不算大房的人,月例另开。”待众人坐定,满室安静下来之后,楚昭才不咸不淡地开口。
男人的话语根本不容人辩驳,直接下了决定。
杨氏整个人打了一个颤,猛地跪了下去,不断地以头磕地。
“侯爷,那你让子衿姓什么啊?她是楚家的姑娘啊,她的身上流着楚家人的血啊!”杨氏几乎哭得声嘶力竭,一字一句地哀嚎。
楚子衿则如遭雷击一般,傻站在原地。她和杨氏拼尽了全力,完全不要脸面以一个外室
母女的身份走进了楚侯府,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爹,侯爷!”楚子衿在杨氏的哭嚎声中清醒过来,也跟着跪了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到楚昭的脚边,哀戚地拉着他的衣摆。
楚昭低下头看着跪在脚边的庶女,楚子衿前七年的人生,都没有他参与的身影。对于这个孩子,他根本没有任何感情。所以为了宁儿,他可以牺牲任何其他庶女的地位。
“以后你就随你母亲姓杨,至于名字,你娘可真是才女,那样的名字也用得出来,换了。”楚昭站起身,一把扯过衣摆,向外站开了几步,眉头紧紧蹙起。
楚子衿几乎匍匐在地上,她已经明白她不仅丢了楚侯府庶长女的身份,还被剥夺了楚姓。在这个侯府,她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一个外人。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你要子衿以后如何在侯府生存?”楚明早已按捺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声反驳。脸上甚至带着一种义愤填膺的神色。
楚昭听了他的话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猛地转过身盯着楚明的脸,嘴角带着明显嘲讽的冷笑,低声问道:“我从来都没要她在侯府生活,是谁把她们母女拉过来,闹得侯府不得安宁,好好的一个年过得闹心!”
楚明看着兄长阴冷的神色,猛地后退了两步,似乎震慑于他的果断。从小到大,楚昭还从来没对他甩过这样的脸色。
“人最重要的是守本分,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日后再让我知道谁敢插手大房的事儿,就别怪本候翻脸不认人!”楚昭的话语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是直接的警告。
在场的人一阵寂静,楚昭身为长兄,却很少拿身份压人。这回显然是踩到他的底线了,用了“本候”两个字。没有兄弟,只有侯爷,其用意十分明显。
楚明感到心口一窒,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慢慢地低下了头,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不甘。
楚惜宁坐在一旁,沉默地观赏着二房和三房人脸色的难看。不入族谱不姓楚,楚子衿这辈子就是个废人!
“昭儿,有话好好说,莫吓着孩子。就按侯爷说的办吧!”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一旁,虽然心底对楚昭的话不满,但还是顺了他的意思。
“侯爷,你不能!夫人,您行行好。子衿进了侯府不要长的地位,就只求楚姓!”杨氏也跟着爬了过来,声泪俱下地哀求。
没人理会她,薛茹只捧了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妾身愿以一死,求取子衿的姓氏!”杨氏跪直了后背,一下子站起身往柱子上冲。
幸好张嫂子和绣线就在一旁,连忙冲过去抓住她。
楚惜宁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不由得“啧”了一声。
“你这是要回杨府?本夫人可以派人去请杨大学士来接,想来杨府也会很欢迎杨姑娘的!”薛茹猛地将茶盏放到了小桌上,轻眯着眼眸冷声问道。
满屋子的寂静,薛茹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话语里也不留余地,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神色,无疑是莫大的打击。
杨氏一听杨大学士,立马蔫了下去,也不再哭喊要自杀了。任由着张嫂子带上来的婆子拖走了,整个人仿佛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如果是通知杨大学士,杨家的确会派人来,不过估计回去之后,就变成两具尸体了。杨崇文不会留下任何对他名声不利的因素!

040 子衿红花

杨氏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屋内一片窒息般的安静。楚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竟然就得到了这样的结局。大房根本就没闹起来,杨氏母女在侯府连一席之地都没挣到。
楚惜宁根本没有注意杨氏的离开,她只是盯着楚子衿看。楚子衿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错愕、失望,到现在的平静和阴沉。楚惜宁的心底渐渐产生一种寒意,忽然站在厅中央的楚子衿抬起头向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楚惜宁在她的眼眸里看到一丝狠毒和决绝,楚惜宁连忙推了一把身后的绿竹。
“快去拉住她!”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话音刚落,楚子衿已经猛地冲向一旁的柱子。
“咚!”的一声闷响,楚子衿整个脑袋都撞了上去,当场血就流了下来。
屋内乱作一团,二房和三房被那血吓得赶紧离开,就连老夫人也被搀扶起来。薛茹连忙让绣线带人去搀扶楚子衿,人影晃动,楚惜宁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方才楚子衿撞得那一下子,根本就是使了全力。拿命去威胁别人,杨氏不敢做的,她倒是做得十足。
“赶紧带姑娘回去,真是不吉利!”薛茹的眉头紧皱着,对楚惜宁身后的几个丫头叮嘱了一句,又赶紧跑到了前面指挥人处理地上的血渍。
绿竹上前来轻轻推了一把楚惜宁,拉着她的小手慢慢走出去。在经过楚子衿身边的时候,楚惜宁回过头看着。
楚子衿身穿着粉色的袄衫,浑身抽搐地躺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流得满地都是,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她的眼珠转过来,好像是透过人群盯着楚惜宁一般,愤恨而冷漠。
楚惜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的心里微冷,整个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般。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宁乐斋,落雪见她精神不济,以为她是被吓到了,遂哄着她睡觉。
“姑娘歇一会子吧,醒了就都过去了!”落雪替她脱了绣鞋,捻好被角柔声劝道。
楚惜宁似乎是真累了,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整个人却绷得紧紧的。
“楚惜宁,你这个只知道仗着自己身份的蠢货!”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楚子衿那张脸上摆出一副高傲的神情。
楚惜宁伸出手一把推开她,楚子衿从亭子的台阶上摔了下去,流了满地的血。
画面一转,十八岁的楚子衿依偎在一位风流倜傥的男人怀里
,嘴角带着极尽嘲讽的笑容看着趴在地上狼狈至极的楚惜宁。那个男人是她曾心心念的夫君,最终却将楚子衿抬进府,宠爱至极。
当十七岁的她被几个婆子强行按在床上,楚子衿等着楚婉玉和她告别之后,端着一杯毒酒走了进来,纤纤玉手掰开她的嘴,一点点喂她喝下。
“七岁那年,你亲手推死了一个叫楚子衿的孩子。我替她活了十一年,好妹妹,今个儿送你下去陪她。”楚子衿靠在她的耳后低声说道,娇俏温柔的笑声仿佛亲密的呢喃。
转而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似乎有一种疼痛涌进五脏六腑。
“姑娘,姑娘!”绿竹轻轻推着床上的楚惜宁,语气里夹杂着担忧和惶恐。
楚惜宁一下子惊醒,猛地坐起身,看着眼前的绿竹,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姑娘可是做噩梦了?眼泪都流出来了,奴婢去禀了夫人请个大夫来瞧瞧吧!”绿竹见她醒过来,面色稍缓,从袖子里掏出锦帕轻轻按着她的眼角。
楚惜宁摇了摇头,抬手摸了一把脸才发觉自己哭了,身后的衣裳也全部湿了。她再次梦到前世,临死前楚子衿说的话,她一直都不明白,方才再次瞧见楚子衿血溅在地上,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杨氏母女怎么样了?她——死了么?”楚惜宁轻声问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异常,听起来十分难受。
绿竹一把捂住她的嘴,扭头向后面瞧了瞧,确定无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过年了,姑娘别说‘死’这个字,不吉利。大夫来瞧了,本来已经摇头说没救了,后来不知怎的又有了几口气,大夫只说让人照顾着。”
楚惜宁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一把拉住绿竹的手。“别救——”她几乎脱口而出,那个“她”字就卡在嗓子眼儿里。
“姑娘,您说什么?”清风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恰好听见她的话,不由得跟着问了一句。
楚惜宁瞧了瞧两个丫头,最终沉默地摇了摇头,就着清风的手喝下了一碗粥。
“替我穿衣裳,我要去见杨氏。”好容易恢复了些力气,楚惜宁立刻从床上爬起,眉头紧蹙着,小脸也板了起来。
绿竹的眼皮一跳,不由得看向她,低声劝着:“姑娘,有事儿明日再去吧,今儿晚了。”
楚惜宁摇了摇头,执意要起身。
绿竹无法,招来了几个丫头替她穿衣裳,又在外面加了件披风才搀着她去了杨氏那里。
到了位于东北的偏院,楚惜宁让人守在门外,她独自一人进去见了杨氏。
以绿竹和清风为首的几个丫头在屋外焦急地等着,楚惜宁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姑娘,您没事儿吧?”清风瞧见她的身影,连忙冲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遍,确认她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下回有什么事儿吩咐奴婢就成了,不用亲自跑这一趟。”绿竹瞧着她精神不好,心里一阵发紧。
楚惜宁下意识地看向楚子衿所在的屋子,眼神渐渐变得阴冷。
“把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换上宁乐斋的,等她醒了回我。”她低声吩咐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几个丫鬟还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最终按照她的吩咐留了几个丫头守着院子。
夜半时分,楚子衿总算是醒了过来,她感到嗓子干哑异常难受。
“唔——”她嗯了一声,发觉脑袋疼得厉害,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茶盏递到她的嘴边,她小心翼翼地湿了嘴唇,慢慢让温暖的水划过喉咙,感到身体舒适了些,头却更疼。
“红花姑娘,您没事吧?”先前递水的那个丫头开口问道,眼神不断地打量着楚子衿。
楚子衿的眼皮一跳,她有些陌生地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只是屋内的灯太暗,只能隐约瞧见大概轮廓。面前蹲着的丫头,连脸都瞧不见。
“我没事儿。”楚子衿的声音还是透着沙哑,她说完这句话就径自躺了回去,翻了个身似乎又睡熟了。
那个丫头走上前替她捻了捻被角,转身出去顺手关好了门。
屋内一片黑暗,屋外却是明月当空,月光照在那个丫头的脸上,赫然就是楚惜宁身边的半月。她轻蹙起眉头,想着姑娘交代的事情,加上楚子衿的反应,可谓是满腹疑问。
回了宁乐斋,楚惜宁还未睡,披着衣裳坐在床上等她。听了半月的回禀,她裹紧了身上的衣裳,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靠在身后的墙上。
“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就让这事儿烂在你肚子里。回去歇着吧,叫清风来值夜。”楚惜宁冷声叮嘱着,她睁开眼眸警告性地看着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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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点了点头,微抿着薄唇,把疑惑压在心底,转身离开了。
“上辈子我当了一世被蒙骗的蠢货,楚子衿,不管你现在是谁,都要偿还上辈子的恩怨!”她轻启红唇,说出刻薄的话语,嘴角露出一个嘲讽十足的笑容。
自从半月离开之后,东北偏院的守门人又悄悄换了一遭。楚子衿身边伺候的丫头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在外屋坐着值夜。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楚子衿猛地睁开眼眸,眼眸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第二日一早,杨氏知道楚子衿已经醒过来了,就连忙过来瞧她。今个儿楚子衿似乎比较安静,杨氏只当她失了楚侯府庶女的身份而难过,象征性地劝了两句也就罢了。
“杨姑娘醒了么?我们夫人和大姑娘有请。”外面一个小丫头恭谨地行了一礼,站在门外低声传话。
楚子衿微微错愕了一下,磨磨蹭蹭的不想去。杨氏瞧着她不情愿的模样,低声安慰道:“好孩子,她们先让你姓杨,这会子定是要羞辱你呢!别怕,你身体里还流着楚家的血,她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你,左右还有老夫人和侯爷,若她们真敢动你,为娘哪怕丢了性命,也要让她们偿命!”
杨氏的话语里透着安慰,白皙的脸上露出几分发怒的红晕,微翘的眼眸里透着几分不相衬的狠毒。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妞实在受不了重生遇上穿越,就在这里告别了。
因为楚子衿换了个人,至于红花这个用意下章会提到,妞们能猜到。


041 风花雪月

楚子衿进入内屋的时候,薛茹正坐在榻上教楚惜宁泡茶。
“娘亲也不擅长茶道,只是让你瞧瞧,下回请了先生来教莫再淘气!”薛茹听到外面的通传声,低声对着楚惜宁叮嘱了几句,挥手让人打起帘子。
楚子衿一身浅青色的罗裙,头上只用头绳梳了个双丫髻,连朵绢花都没戴。素净的一张脸,瞧着苍白如纸,单薄的身体更显得弱不禁风。
“见过夫人、姑娘。”她盈盈下拜,站起时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要摔倒,却又硬咬着牙站稳。
薛茹点了点头,随手指了旁边的一张椅子。“坐吧,保重身子要紧。”
不想楚子衿却是一下子跪倒在地,后背挺直,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地上,用清脆的声音说道:“红花有罪,不该擅自跟随娘亲进入侯府,给侯爷、夫人和姑娘带来诸多不便!”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清冷,说完之后抬起一张表情严肃的脸,眼眶泛红,衬上失去血色的薄唇,怎么看都十分惹人爱怜。
屋内一片寂静,薛茹和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都有些错愕地瞧着她。楚惜宁先回过神,收起脸上阴冷的神色,低低地笑出声来。
“杨家姐姐可真逗,这‘红花’二字,恐怕是取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吧?听着十分贴切!”楚惜宁下床穿上鞋,脸上的笑意透着几分纯真,轻眯着眼眸,露出嘴角的两个梨涡,甚是甜美。
这下子换楚子衿错愕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楚惜宁,眉头轻轻皱拧着。那日晚上醒来,听了一个丫头唤她“红花姑娘”,她才会以为这恶俗的两个字就是她的名,现如今听楚惜宁的口吻,倒像是另有隐情。
薛茹含笑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好,这个名字比先前那个有趣的多了。快去禀告老夫人和各房,东南院的杨姑娘自己取名为红花,顺便也让侯爷知晓。”
早就候在一边的绣线得了吩咐之后,欢喜地应了一声,就连忙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楚子衿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甘地闭上了,当真是骑虎难下。
“你们几个来拜见红花。”楚惜宁冲着身后的几个丫鬟一扬下巴,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倨傲的神情,甚至还翻着白眼。
这种欠揍的谁都瞧不上的神情,她还是和小霸王学的。
楚子衿暗暗咬了咬银牙,她
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这个杨红花,也不知那天晚上究竟是哪个丫鬟。
“奴婢绿竹、青莲见过红花姑娘。”首先是绿竹和青莲走了出来,二人今日都挑了件藕色的对襟袄裙,鲜亮的颜色配上白净的脸蛋,倒把一身青衣的杨红花显得寒碜了些。
杨红花硬撑出一张笑脸,直道不敢。紧接着又有三个丫鬟一排站开,同时蹲□行礼。“奴婢清风、落雪、半月,见过红花姑娘。”
娇脆的声音,甜美的笑容,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扎眼。杨红花怒极反笑,加上她还正好凑成了风花雪月,此刻她已经猜出那日究竟是谁要唤她“红花姑娘”了。
她看向楚惜宁,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对,脸上皆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容,却都把手指紧握成拳。
楚侯府多了一位杨姑娘,上下都知道其闺名唤作“红花”,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巧合,下人见了她大都喊着“红花姑娘”,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青楼里的头牌一般。
从那日后,每日听先生授课的就多了一位姑娘,四个女娃娃正好坐了两排。这位新来的杨红花却是擅诗词,往往让先生赞不绝口,楚珠经常是不服气地撅嘴。好在年纪小,即使有吵闹的时候,也只是为了荷包绢花儿,侯府里倒是消停了不少。
因着楚昭上回子给了警告,二房和三房也着实老实了一阵儿。
又是一年春末,四月底的时候,宫里传出圣旨。封楚雯为楚婕妤,侯府上下一阵欢腾,老夫人也十分满意。六月初又紧接着传出楚婕妤怀有龙嗣,皇上龙心大悦,特下旨升为楚昭仪。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楚惜宁有些错愕。她并不记得楚雯上辈子生下皇子或者公主,却也没有深究。
“姑娘,沈国公府又送东西来了。”清风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里,身后跟着青莲。
楚惜宁扔下手中的毛笔,出来就瞧见青莲手中提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瞧着倒像是一只鸟笼。
“什么东西?”身后跟着出来的绿竹瞧见了,不禁开口问了一句。
清风喘着粗气,摇了摇头说道:“我哪里晓得,送来的小厮说,沈家二公子留下话来。猜准了才能看,不然就得让姑娘亲自登门送回去!”
楚惜宁轻轻笑出声,料想沈修铭定是无聊到发慌,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不揭开布看,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否猜中。
“揭了吧,无非就是个笼子罢了。”楚惜宁笑着朝青莲使了个眼色,转身准备回屋。
“姑娘,那小厮还说了,若是姑娘什么都不猜就让揭布,就把这信给你。”清风连忙跨了几步,走到楚惜宁的身后,手里拿着封信。
绿竹轻轻蹙起眉头,走过来似乎要抢过来。沈家二公子偶尔会送东西来,薛茹也只当是小孩子玩闹,但是送信若被人抓住了把柄,可就不同了。
“行了,他连字儿都认不全,肯定就是胡乱画上几笔。若是娘亲问起来,就说是画得一个笼子。”楚惜宁冲着绿竹摇了摇头,接过信便走进了屋子。
待那信打开的时候,倒着实让楚惜宁吃了一惊。纸上的字体虽缺乏些力道,但是已初见其形,显然是有练过的。信里面满满的都是抱怨,整个沈国公府都忙着迎接大少夫人,他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儿子,就被廖氏拘在府中,每日狠逼着练字学课。而他自己对于已经气跑了两位先生,似乎很有成就感。
楚惜宁低低地笑开了,她甚至可以想象出小霸王满脸得意的神色,说一句:爷把先生都气跑了,看谁还敢来拘着爷!
每日晨昏定省,习字绣花。日子倒过得快,小姐妹几个已经被人拿起来比较,一个个都没心思斗嘴,整日盯着东西学。楚婉玉总算是在把手扎成筛子前,绣出了一条像模像样的锦帕,卢秀拿着显摆了将近一个月。
楚珠也十分刻苦,硬是练全了一首曲子,老夫人听了之后夸赞了一番,还让人从库房里拿了一把好琴送给她。
至于杨红花则更忙,一首首好诗词写出来,先生整日赞不绝口。可惜一首都未能流传出去,楚昭下了死命令,姑娘家的诗词流传出去,可以。除非她和杨氏回了杨府,让杨大学士亲自教养!
唯有楚惜宁除了在习字上下了功夫,绣活也勉强过关,其余的都只凭爱好和心情来学。薛茹也不像原先那样强求,当家主母不需要精通弹琴绘画,管好一大家子人口才是正道理。
为此她有意让楚惜宁接触到后院里的杂事儿,平常管事儿婆子汇报事情的时候,也经常让她躲在屏风后面听着。
七月初,卫家嫡女的嫁妆浩浩荡荡地抬进了沈国公府,京都的百姓都出来瞧,人人称羡这一门当户对的亲事。七月二十一,正是沈国公府的世子娶亲的日子。
楚惜宁早早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迷蒙中梳洗了一番,便被绿竹抱
着去了大房。薛茹正在梳妆,瞧着她半梦半醒的模样,不由得拿话逗她:“宁儿,今儿要去见沈家那位小霸王二爷了,你怕不怕?”
楚惜宁一听到“小霸王”三个字,顿时困意全无。沈修铭痴缠人的功夫,她是领教过的,这回若是遇上了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娘,要不我就不去了?他们家有没有姑娘,我去了也无人招待!”楚惜宁嘟着红唇,满脸的不情愿。
提起沈国公府娶亲宴客,楚侯府自然也接到了喜帖。老夫人昨个儿发下话来,宁丫头已经六岁了,该跟着出去长见识了。卢秀也凑上来想替楚婉玉求个恩典,无奈老夫人冷瞥了她一眼,根本没接话,这事儿就定了下来。
“成啊,去你祖母面前说去!鬼丫头,就怕他成这副样子?你莫不是个窝里横的!下回若是被他欺负狠了,娘教你一招,就让青莲狠狠地揍他。我就不信了别人问其他,他能好意思说是被个丫鬟给打了!”薛茹一撇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接着又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轻轻靠在耳边帮她出主意。
楚惜宁乐呵地直拍手掌,抓着薛茹的柔荑说道:“就这么办,府上有谁不听话的,也让青莲拖出去打一顿!”
母女俩意有所指地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开怀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以后除非必要,否则就一律用杨红花这个名字了。
看到这三个字,大家就知道红花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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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书房踹人

当马车行驶在路上的时候,老远就可以听见人群中喧闹的声音。车帘被风吹得摇摆,偶尔透露出的缝隙,依稀可见周边街道上人头攒动。
到了沈国公府,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廖氏身着大红色的正装满脸笑容地迎接着各府上的内眷。
“可算来了,薛府的两位夫人都来了好一会儿。”廖氏瞧见薛茹母女的身影,连忙走了过来。
相比于上回替沈修铭道歉的廖氏,这回面上倒是添了不少喜气,眉眼间也更加柔和,瞧见楚惜宁,还拉着她的手。
“我们懂礼数的姑娘来了,今儿可来了不少姑娘。”廖氏的语气温和,想起上回哄她的话,不由得多了几分调侃。
楚惜宁冲着她乖巧地行了一礼,就低下头去盯着绣鞋装害羞。
“姐姐,这是——”一道略显娇俏的女声传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楚惜宁也抬起头,瞧着走到廖氏身后的女子,正是二八好年华,脸上带着明媚鲜颜的笑意。容貌和廖氏有几分相像,想来应该是她的姐妹。
“这是我妹妹,让她帮衬陪着后院的夫人、姑娘们。”廖氏轻声介绍着,又向她引见了薛茹母女。
几人正客套地说着话,那边匆匆跑来一个丫鬟,草草地行了一礼,就高声说道:“二姑娘,姨娘也闹着跟过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喧闹的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看向廖氏。她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柔着声音对身后的女子说道:“你去看看姨娘吧,估计是不放心你!”
小廖氏低着头,面色泛着潮红,一直红到了耳根,提起裙摆就往前面快步走去。
薛茹微微挑了挑眉头,廖氏有些歉意地开口:“她是我的庶妹。”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心底都有数了。嫡女和庶女之间还不就那点子事儿,估计是小廖氏的生母不放心,遂闹着要来瞧。
“她可定下了亲事?”薛茹的眉头皱得更紧,因着府上的杨氏母女,她现在从心底对庶女都膈应着。
“没呢,她眼界高,母亲给她瞧了几家都不满意。”廖氏有些支支吾吾的,显然是没法再开口了。
薛茹也不再问了,哪家没几件糟心的事儿。就凭着廖氏这副为难的模样,依稀可窥见廖府那个烂摊子,主母要给庶女定亲事,却都被驳回。说不准就是廖家的掌权人
偏宠妾室,导致正妻的地位受威胁。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楚惜宁忽然眼皮一跳,苍国的世家都极重脸面,上辈子沈家却出了一件丢脸面的大事儿。廖氏还好好地活着的时候,沈国公就把廖氏的一个妹妹抬进了府,廖氏死了之后,就顺带着把小廖氏扶了正。难不成就是方才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