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医院大厅里回荡着许照口中低沉的声音,让顾耀岩都为之一震,更不要说此时此刻,程贞贞脸上的表情,惊恐,错愕,愧疚,还有倔强。
顾海桐十分想要吼一句责怪的话来发泄对程贞贞的愤怒与不满,可顾耀岩握着她的手一紧,示意她不要说话,顾海桐就憋住了声音。
几个人都像是蜡像一样僵持着,王娉婷、顾海桐、顾耀岩,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打圆场也不合适,指责安慰也不合适。
正在这时,一个出租车司机进来了,手机拎着两个袋子,袋子里装满了婴儿用品,他进了大厅,一眼就看见了许照,赶紧走过来把东西往他面前一递:“哥们儿!你的东西落在我后备箱里了!还给你…”
司机话还没说完,许照猛地抢过那两袋子东西,狠狠地朝程贞贞砸过去!爆发了!
“程贞贞!你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
婴幼儿用品散落一地。
许照径直冲着程贞贞走过去!几个人全都吓住了,他失控的眼神,恨不得把程贞贞当场掐死!
顾耀岩就在他要冲过去的一瞬间,飞快地冲过去,反手一拧,扳住他的身子,防止他动粗。
许照警校毕业,力气大,自然懂得如何解除他的擒拿,可此刻的他,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顾不得招式,只凭蛮力往前冲,顾耀岩体力也不错,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他的去路,使他动弹不得。
顾海桐最不耻的就是男人对女人动粗,而此刻,她却一边倒的同情着崩溃绝望的许照。
程贞贞哭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王娉婷用身体护着她,大声的喊着劝导的话。
“许照!你别冲动!”
“程贞贞!你给我说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程贞贞捂着肚子,从没见过许照这么暴力的样子,有些害怕,又有些后悔,可脸上却还是一副惯有的骄傲:“就凭我养不起他,就凭我要去实现我的梦想!许照,跟你结婚我从来不是为了孩子,我是爱你这个人,但我现在真的没有做好做母亲的准备,我的事业正在向我抛出橄榄枝…接了这部戏…等我们有了钱…我们再要也不迟…”
许照一听,冷笑了一声,挥起拳头就打在了顾耀岩的胃上,顾耀岩没有防备,吃痛的向后踉跄了一步,许照就挣脱了他的束缚。
顾耀岩没想到他会冲动到对他下狠手,生怕他会对程贞贞动手,也不顾胃的疼痛,再一次冲上来阻拦,许照抬手就是一拳!顾耀岩灵敏的躲了过去,胃部却坠痛了一下,膝盖一软,身子便撞到了墙上的消火栓的一角,划破了手臂!
顾海桐吓得尖叫一声,冲过去去看,顾耀岩的手臂上破了一道五六厘米的口子,正在往外冒血珠。
顾海桐颤抖着把着他的手臂,心疼的看着他,顾耀岩重新站直了身子,又要过去,顾海桐连忙抱住他,不让他动。
“不要过去!你受伤了啊!”
顾耀岩无所谓的拍了拍她的头示意她让开:“我没事,让我过去,这小子没脑子!”
顾海桐心疼极了,又害怕极了,使出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抱住他:“我觉得许照不会动手的!你别过去!”
顾耀岩停下了动作,顾海桐也看过去,只见许照已经站在了程贞贞面前,握着双拳看着她,他背对着顾海桐,顾海桐看不见他的表情。
程贞贞哀求他说:“这里是医院,等到回家…你想打我,我躲都不躲,好不好?”
许照怒极反笑:“我打你?呵…”
他仔仔细细的对上程贞贞的眼睛,声音温柔到阴沉:
“我怎么舍得?”
程贞贞身子一僵,就看到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简单朴素的钱包来,抽出一张,丢到她的脸上。
程贞贞紧紧的闭上眼睛,那坚硬的卡片划过她年轻的脸庞,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这张。”
“还有这张。”许照又抽出一张钻石卡丢在她的脸上:“够不够?”
他源源不断的抽出□□来丢在程贞贞的脸上,顾海桐一看,几张都是金卡、钻石卡,散落了一地。
程贞贞的脸由苍白转成羞红,嘴唇微微的颤抖,缓缓的睁开眼看着地上的卡片,眼中闪着破碎的光芒,仿佛受到了世间最大的侮辱。
顾海桐冲过去,蹲下一张一张的拾起地上的卡片,站在许照面前,将两人隔开,冷静的说道:“许照,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贞贞现在身体不舒服,我们可不可以移步,换个地方谈谈…”
“谈?”许照的眼里写满了失意:“还有什么可谈的?”
他说完,狠狠的眯起眼睛,扫了程贞贞一眼,转身出了医院。
许照刚一走,程贞贞一下子软了,顾海桐赶紧扶住她,王娉婷也百感交集,带着哭腔看着她:“你活该!活该啊你!怎么劝你你都不听!怎么样?是不是出血了?去厕所看看?”
顾海桐放开程贞贞的身子,将她交给王娉婷照顾,走到顾耀岩面前去,拉起他的手,心疼的望着他:“走,我带你去包扎。”
顾耀岩眉眼低垂,好几天没见到她,目光始终在她脸上流转,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医院里走。
这女子医院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女性患者,只有他一个大男人坐在走廊里,被女朋友上药,感觉很不自在。
顾海桐始终沉着小脸,不吭声。
顾耀岩抬起大手,在她下巴上捏了一把,顾海桐别扭的躲开了。
“傻乎乎的,总是往上冲…没看出来你还挺爱打架的,人家是警察,把你打坏了怎么办…”
顾海桐嘟嘟囔囔的碎碎念,顾耀岩就笑,最后他索性攥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打断她的唠叨。
“就破了点皮,我又不会死。”他对她的紧张感到好笑。
顾海桐心里乱糟糟的,久久不能平静,低低的说:“今天,许照给我的感触挺大的,我一直以为,男人都是不爱负责任的,现在看来,并不是所有男人都一样薄情寡义。”
像赵梓峰,像她的亲生父亲。
顾耀岩捏着她的下巴,怜爱的搓了搓:“真遗憾,我竟然不是让你改变这种想法的第一个男人。”
顾海桐瞪了他一眼:“哼,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个什么事都自己决定说走就能走的大男子主义!”
他就知道,她还在和他赌气。
“对不起。”他诚恳的道歉。
顾海桐其实早就不生她的气了,只是紧张着他的伤口,棉签每在他的伤口上动一下,都像是烫在她的心尖上。
“我原谅你啦…”她小声说:“我只是一直在和自己生气。”
“为什么?”顾耀岩一眼不眨的看着她认真的样子。
“我一听到你要离开我,别说是两年,哪怕是两周,我都觉得活不下去了一样。我瞧不起自己,为什么这么软弱,这么不独立。”
顾耀岩说:“我不希望你太过独立,像程贞贞那样,事事都习惯自己拿主意,会很累。可你,从小到大都跟着我,遇到事情就会哭,甚至连骂人都不会,你想没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事,或者我比你先死…”
顾海桐最不爱听这段儿,打断他:“结婚之后我一定天天喂你好吃的陪你做运动把你养的健健康康的,就算你比我大十岁我也不会让你先死的,如果你先死了,我就和你一起死,骨灰也要搅到一块儿!”
顾耀岩笑了:“天真…”
顾海桐抬头看着他,对上他那双她最爱的眼睛:
“我用年少的天真爱一个人,有错吗?”
顾耀岩脸上笑她天真的笑容忽然就停住了,缓缓的收了起来。
他可以笑她,可以笑她长不大,笑她天真幼稚,可是,一生用年少的天真,只深爱一个人,有错吗?
全心全意的去依赖一个人,难道不对吗?
对于顾耀岩来讲,顾海桐就是他人生的一半,而对于她来讲,顾耀岩可是她的一生啊…
从孩童到死去,整整一个人生。
顾耀岩忽然很想抽烟,烟瘾的动容使他嘴里干干的,却无奈一只手被她摆弄着,无法动弹,他索性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凑上去含住她因为生气而微翘的唇,吻了吻。
他的吻由浅入深,带着柔情和眷恋,让人沉醉。
顾海桐轻轻的推开他,脸颊微微泛起红晕:“顾老师,有必要让我这个学生教你这是在公共场所吗?”
顾耀岩耸耸肩,一副天经地义的淡然:“烟瘾犯了。”
“我又不是烟。”顾海桐嘟囔道。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深情一转而逝,恢复了平日的正经。
“可你是瘾。”
他淡淡的说。
顾海桐的心猛地一蹙,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很快便低下头去,继续拿面前擦拭着他的伤口。
顾耀岩看着她,抬手摸上她细软的发。
你以为,就你舍不得吗,你以为,就你会害怕?
我也很怕,我也在想,没有海桐的日子,我该怎么活。

第63章

【你爱她,就要让她一步,这就是男人,也是婚姻。】
距离顾耀岩去新疆,还有不到两个月,顾海桐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从一开始的排斥,慢慢转变成珍惜,变得越发黏人起来。
她扎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了一个小时,一屋子的香气,桌子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小炒。
顾耀岩下班一回家,就看到了一桌子的菜,他把手提包放在鞋柜上,脱下鞋子走进了厨房。
“呲啦——”辣椒下油锅的声音巨大,顾海桐正扭着头躲避这辣眼睛的气味,全然没有发现厨房的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咳咳咳!”她不自觉的咳嗦起来。
忽然一个拥抱围上来,顾海桐回头一看,他正站在自己身后,抬手去开她头顶的油烟机。
他的身体暖暖的,隔着衣服贴着她,顾海桐笑了笑:“你回来啦?外面热不热?我都出汗了!”
顾耀岩从后面环绕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点,揩去那上面薄薄的一层香汗,然后站直身体,松开她。
“怎么想起来给我做饭了?我生日?”
“不是啦,”她一边翻炒着牡蛎,一边说:“你这么说,我都惭愧了,似乎平时我都很少给你做饭吃。”
顾耀岩伸出食指,勾着她的长发绕指,在鼻间闻了闻,一股薰衣草洗发水的香气幽幽的传入鼻腔。
顾耀岩淡淡的说:“吃你吃得多,我就很满足了。”
顾海桐听着他那让人脸红的话,笑着瞪了他一眼。
“你每天除了想吃我,就是想吃我,我以前认识的顾耀岩可没这么色。”
顾耀岩把脸凑到她耳边去,声音低迷而诱惑的说:“我以前认识的顾海桐,也不会叫…”
顾海桐一下子转过身来!用手捂住他的嘴巴!白皙的小脸瞬间浮现起一朵米分色的云彩。
顾耀岩漂亮的耳朵一动,笑了,看着她。
“顾耀岩!我恨你!”
“恨我把你调教得如此…嗯…”他的后半句又被顾海桐用力捂住了,咽回腹中。
两个人打打闹闹,说些情侣之间才会讲的话,门铃便响了。
“谁?”顾耀岩问她。
顾海桐说:“贞贞说她已经一个月没看见许照了,让我把许照约到家里来,吃个饭,顺便她也看看他。”
顾耀岩闻言,点点头。
程贞贞堕胎的事之后,许照曾经来过学校找他,和他道歉,顾耀岩请他吃了饭,酒桌闲聊,许照神情恍惚,很痛苦的样子,他提出了想要离婚。
顾海桐和顾耀岩走过去,打开门,是许照。
他今天穿了一条深蓝色牛仔裤,白色衬衫,头发剪短了一些,乍一看有一点像元彬,蛮精神的,如果不是了解事情原委,她很难看的出许照有什么心情。
“哥,海桐,我买了点螃蟹,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顾海桐不会来那套虚的,更不会说“来就来呗带什么东西”这样的客套话,她接过许照手里的塑料袋,高兴的笑着说:“真好,我正馋螃蟹呢,我这就去洗一洗,给你们煮上!”
顾耀岩拿过她手里的袋子,说了句“我来”,便进了厨房。
客厅里只剩下许照和顾海桐,顾海桐一会儿用扇子给他扇风,一会儿给他拿水果,弄得许照不好意思了。
“海桐,别忙了,我也不是什么重要客人…”
许照的身上总有一股讨人喜欢的谦恭,很有礼貌,似乎对每个人说话,都是那样的和气和认真。
“许照哥,”顾海桐一边给他剥橘子一边说:“我呀,一直想跟你聊一会,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许照似乎猜到了她要聊什么,接过橘子放在手指尖,没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许照的表情显得很沧桑,他已经为这件事,伤透了心。
顾海桐想了想,声音柔柔的说:“我能理解你。但请你给贞贞一个机会。”
“她不是相当明星吗?机会在她手里什么时候用我给?”提到程贞贞的名字,许照的表情依旧冷漠。
顾耀岩端着水盆从厨房里出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摘下螃蟹爪子上的皮筋,有些听不下去了,沉了沉,说:
“你们两个,现在只有一人想明白了。”
许照马上说:“我是想明白了,这段感情,或许只是荷尔蒙和多巴胺在作祟。”
顾耀岩笑笑,摇了摇头。
“没说你。”
顾海桐也拧起眉毛看着他。
顾耀岩是从不爱管别人私事的人。
“是贞贞想明白了。”顾耀岩说:“你平时一定把她惯坏了,让她觉得,和你在一起很有安全感,无论她怎么闹,怎么过分,你都会让着她。”
“以至于在她选择流产的时候,也理所应当的觉得,即使忽略了你的感受,你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她还没有走入社会,一个已经得到的你,和光怪陆离的演艺圈,后者在她短暂的思考中,占据上风。”
顾海桐和许照静静的听着,谁也没说话。
有点道理,且条理清晰。
顾海桐暗暗佩服,伸出手想帮他搞定盆子里挥舞着蟹钳的螃蟹,手刚一碰触盆壁,却被他的大手打了回来。
“你太笨,伤到手,好好坐着。”顾耀岩说。
“哦。”
顾耀岩见许照不说话,慢条斯理的继续说:“你可能不太懂女人,他们就是这样,短暂性的占有欲经常掩盖自己真正的需求,而她们往往控制不了自己。我打个比方。”
顾耀岩指了指顾海桐:“我们家这位,每次逛街,都愿意买一些百十来块的小衣服回来,喜欢得不得了,第一天抱着衣服转圈,第二天就丢到一边去了。我给她的建议是,把买这些的钱攒起来,定期买贵一些的品牌,穿出去有气质,不容易过时,她也认同我的观点,但每次逛淘宝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去淘。”
“钱,手表,名牌包,娱乐圈对于程贞贞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而你,才是她最名贵的宝贝。程贞贞经历过一次胡闹,大概清醒的认识到,失去你,到底有多痛苦,所以她想清楚了,也明白了,想要跟你在一起。”
许照闷声不说话,顾耀岩冲顾海桐使了个眼色,顾海桐马上把柜子上的烟拿给他。
“谢谢。”许照颤抖着手,点燃香烟,眼眸微阖,吞云吐雾,这才平静一些。
“凭什么,她伤了我,我还得原谅她?”
顾耀岩说:“你总说,凭什么,那我问你,人家女孩子凭什么要放弃大好星途去给你生孩子?”
许照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顾海桐换位思考想了想,也有道理。
女人不是结婚了,就有义务替男人生孩子的,也不是他喜欢孩子,程贞贞就要在最好的年纪替他生儿育女,程贞贞去做人流放弃一条生命固然不对,但她一定是和许照商量过,未果,才孤注一掷的初此下策。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错大错小,只要知道悔改,就还来得及。
顾耀岩正正好好摘完了螃蟹,看向有些动容的许照,说了最后一句:“不要被所谓的凭什么堵住了脑子,你爱她,就要让她一步,这就是男人,也是婚姻。”
许照沉默了,顾海桐也沉默了。
顾耀岩进了厨房,煤气打火的声响传来,螃蟹上了锅。
而此时,门铃也是时候的响了。
顾海桐瞄了一眼正在发呆的许照,起身去开门,程贞贞正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两个塑料袋。
“你拎的什么?”顾海桐问。
程贞贞没看见许照在,大咧咧的说:“我看楼下超市有卖螃蟹的,他爱吃螃蟹,就买了点上来,他还没来吧?估计堵车…”
顾海桐接过又两袋子螃蟹,心里感慨万千。让开身子,让程贞贞进来。
程贞贞刚一进屋,就看见许照坐那儿抽烟,她一愣,脸瞬间变得通红,找了个位置坐下,也不理他。
顾海桐悄悄的进了厨房,给两人留点空间。
顾耀岩正在弄蟹醋,看见她又拎了两袋子螃蟹进来,挑了挑眉,低头收拾着手里的活,问:“程贞贞买的?”
“嗯。”顾海桐叹了口气,把螃蟹放一边,心里暖暖的,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宽大的后背上。
“怎么了?”他柔声问。
“你刚刚,说的真好。真是看不出来呢,我的顾老师管起别人的闲事来,都这么有型。”
顾耀岩说:“我是嫌弃你嘴太笨而已。”
“我哪有…我这叫温柔亲切。”
“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那么温柔的说话,所以干脆我来说。”
“哇哦,原来是这样…”她把头贴在他的背上,蹭了蹭:“真是越来越舍不得你了…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顾耀岩低头,用刀切了一片姜,淡淡的说:“我爱你。”
顾海桐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愣住了:“你刚刚是在说我爱你?”
“说完了。”
“不行不行!我刚才精神都松弛了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深情点!”
“我好像听见开门声,你去看看他们俩。”
顾海桐出了厨房,只见许照拉着程贞贞,不由分说的往外走,很霸道,但又不像是生气。
“砰!”门关上了。
顾海桐说:“他们俩走了…”
顾耀岩说:“给王娉婷和霍燕打电话,叫他们来吃螃蟹。程贞贞请客。”
顾海桐一笑:“好嘞!”

第64章

【外面的太阳很大,顾耀岩抬起一只手,遮挡在眼前,在一双漂亮的眼睛在阴影下,看着她笑。】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八个字,在距离顾耀岩离开的这几个月里,让顾海桐有了深切的体会。
顾海桐是个写字的,以字为生,学的是这个专业,将来从事的还是这个专业,书读的比其他女孩多,就自然比别的女孩要很酸一些,矫情一些。
在他离开的前一天,她替他收拾行李,支支吾吾的说出了自己的一个小请求。
“你能不能,给我写个字?”
顾耀岩正在柜子前挑衣服,转过头来看着她:“写什么字?”
顾海桐犹豫了,觉得自己太酸了,想了想没直说,就问:“你去那边,想我的时候怎么办?”
顾耀岩拿出几件淡淡的衬衫来,在午后的阳光下盘腿而坐,将衣服一件一件的铺在刚刚擦亮的地板上,一件一件的折叠,他的手很漂亮,每次她都会偷偷的看他打键盘,清脆的键盘响声配合着他灵动而修长的手指,总叫人赏心悦目,可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可能要时隔两年多,才会重新看到。
想到这里,脆弱的心脏又开始隐隐的作痛。
她本就软弱无能,自知承受不住这样的离别,却要打起精神来,不叫他瞧不起。
顾耀岩瞥了她一眼,她眉眼之中的一些小情绪小哀伤分毫不落的落在他的心里,他低下头,淡淡的说:“想是一定的,总不至于死。挺一挺就过去了。”
挺一挺就过去了。
当她越是长大,就体会得越深,人生不如意十之□□,大多的时候,只有一个“挺”字,别无他法。
顾海桐低下头,不出声了。
本来想让他给写得字,也没有再提。
顾耀岩见她不说话,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去,低垂眼眸,俯视着她,温柔而多情的说:“要我抱抱吗?”
“嗯嗯...”她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出两个细弱而乖巧的颤音。
顾耀岩抬头叹了口气,手臂一揽就将她搂进了怀里,哄小孩一样轻轻地拍了拍。
顾海桐微微抬头,发现他的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她知道他这个人并不是特别的会表达自己,甚至在哄女朋友方面,也是缺乏天分。她与他和普通情侣不一样,他们嫌少吵架,她崇拜他,敬仰他,听他的话,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矛盾值得去吵架,所以无论在外人眼里还是在他们内心,两个人都是最般配最和谐的伴侣。
一生能够遇到一个适合自己的人,亿万人之中,该是怎样的幸运。
“耀岩叔叔,”她忽然像年少时这样叫他:“你知道吗?你让我考来罗京的时候,我每晚复习都会想起你,一想起你,就会觉得有了目标,现在我又要回到那样的生活里去,就好像是从地狱飞到天堂,又重新被打回地狱。”
顾耀岩没出声,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越来越长的马尾辫,发丝划过指尖,似她倾世的温柔。
顾海桐话锋一转,抿了抿唇,打起精神来说:“尽管我舍不得,但你到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努力投身到祖国的建设中去,光荣回来哦!”
“嗯。”顾耀岩轻笑一声,点点头。
“那你给我写个字吧,或者给我什么都行,让我好睹物思人,想你的时候看一眼。”尽管觉得太酸,顾海桐还是开口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顾耀岩:“我没什么好给你的,我就一个我,一个空荡荡的身躯走了,我的心会和你在一起的。”
这大概是他说过的最肉麻最煽情的一段了。
顾海桐点点头,妥协了:“那你呢?你想我的时候怎么办?”
顾耀岩想了想,没说话,抬手摸上她头上的马尾辫,视线落到她的头绳上。
那个简单的水晶装饰的头绳,是他一次临行前,在火车站送给她的。
顾耀岩轻轻一摘,头绳穿过她柔顺光滑的发丝就滑了下来,一瞬间,她的头发散落开来,披在肩上。
顾耀岩用指尖捏着那个带有她发香的头绳,套进自己的手腕上,笑了笑说:“就它吧,以后我想你,低头就能看见。”
顾海桐看着他手腕上的头绳,笑了,搂他搂得更紧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忽然说。
顾海桐望着地上敞开着的行李箱,和散落一地的衣服物品,有些为难:“可是东西还没收拾好啊...”
“我带不了那么多,你装得太繁琐了。”
顾耀岩拉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将她牵出了房间。
陆立风开着车,将她带到了附近的商场,一楼是琳琅满目金光闪闪的柜台,顾海桐一看,都是卖珠宝首饰的。
顾耀岩牵着她的手,在其中一个柜台停下,手指在玻璃展柜上一点,回头看她:“这个怎么样?”
顾海桐一看,是钻戒。
“你要给我买钻戒?”
顾耀岩很自然的说:“是你说的,想让我留下什么叫你睹物思人。”
顾海桐感觉很奇怪,刚要说什么,柜台的小姐便热情的发起了推销攻势,大声的介绍起来。
从商场出来,顾海桐望着自己无名指上带着的钻戒,不大,但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她不禁有些恍惚。
顾耀岩的手牵着她的手,无名指上也带着一个简单精致的铂金戒指,与她的相配套。
而他们之前约定用的,带了好几年的硬币戒指,被他收起来了。
顾海桐一头雾水,总觉得迷迷糊糊的,不太真实,便拉了拉他的手,在商场门口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