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叶小拾忍不住了,皱着眉问道:“莫政棠你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话就说,老板着个臭脸做什么?”

莫政棠看看前面的商场,将车停下,转头,用一种似乎压抑了很久的锐利眼神去看她:

“我妈,最不喜欢这种牌子打在最显眼处的东西。”

叶小拾怒不可遏,刚要反驳,却又听见他说:“我,也、不、喜、欢!”

“莫名其妙!”叶小拾推门下车,狠狠地关上车门,细跟鞋落地的时候差点没崴到脚,便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他的车!

“莫政棠!”她站在车旁,刘海被夜风吹开,露出一块白皙的额头,上面点着熊熊烈火,莫政棠心里一沉,不好,她被惹毛了。

“你妈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们全家都不喜欢你可以和我说啊!你板着个脸算什么事儿?我攒了好几个月的钱才忍痛的买的这件连衣裙,这就是我最好的装备了怎么了!”

莫政棠见她怒不可遏的样子,不想和她吵,便换了一个柔和点的态度:

“叶小拾,你的月薪,没有一万也有七千,你攒了好几个月买件PRICH的折扣品?”

该死,他明明生气的不是这个!

莫政棠心里暗骂自己,却又怎么不想把那份醋意问出口。

“我…!”叶小拾语塞,心里琢磨着:要不是王国仁那个王八蛋月月来要钱,比大姨妈还准,要不是可爱的安安身子弱,花钱的地方多,她至于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么?

当然,这些,她都没法说,若要是真说起来,一天一夜都说不清了。

莫政棠见她的表情突然浮上了一丝难过,便开始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赶紧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去买一身好吗?别生气了。”

“莫政棠!”她甩开他的手,还在生气中。

莫政棠重新拉住她的手,哄她:“我记得,好像是哪个小狗说过,不要一吵架就大喊对方名字?”

“你才小狗呢!”

“好了好了,我道歉,我允许你叫我一个月莫莫,好吗?”

叶小拾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小姑娘,便狠狠地捶了他胸膛一下,高贵的点点头。

小两口很快又重归于好,准备进商场买衣服。

莫政棠将她手里的PRADA包拿过来,打开车门,随手一攘,便将那包丢到了后座里,仿佛那是个一文不值的垃圾。

叶小拾从试衣间里出来,转了一圈,莫政棠微笑的点点头。

“你怎么哪一套都点头啊?”叶小拾不满的盯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因为我觉得你穿哪件都好看。”

“可是,得挑出来一件最好的啊,你这样,我脱来脱去都快累死了。”

小拾耷拉着脑袋面露倦意。

莫政棠好脾气的笑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着说:“我也想帮你脱啊,可是条件不允许。”

“下流…”小拾嘴角一抽,白了他一眼,和导购员说道:“就这件了。”

高跟鞋,连衣裙,包,都换了,很精致很优雅,人也顿时高贵精神了许多。

挎着莫政棠的手臂走在商场里,路过镜子的时候,叶小拾看到了一个闪闪亮亮的自己,有一瞬间,她是觉得自己和他,终于相配了。

她几乎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和不堪,忘记了母亲的话语,忘记了自己痛哭流涕吃药的疯样子。

她竟在那段时间,天真的以为,山寨机换了个壳子,就能和正品行货摆在同一价码前。

...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重新看了第一章楔子,觉得虐,其实,并不是为了虐而虐,因为越到后来越会发现,小拾和莫政棠的性格,有多么不适合在一起,如果经历一番苦果,就不会懂得如何在爱里和对方相处,与对方无话不谈,而不是像两个人这样。把什么事都放心里,产生误会。
谢谢柯若溪。深深。Liz。玻璃心。拐角阿猫的每章留言,小爱看到,就不一一回复,后面更精彩,

 


第二十七章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为启笑先闻。”】

莫政棠家在静水区的一栋私人别墅里,市值两万。

一平米...

叶小拾双手提着礼物,踩着那精致干净的花色地砖,往别墅处走,简直连走路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踩碎哪里,破坏了这高贵的精致。

“这地方,连地砖都和市区里的小区不一样,精致得我都不忍心用脚踩了。”小拾说。

莫政棠笑笑,见她如履薄冰的拎着两盒礼物,有点心疼:“给我,我来拿。”

然而小拾执意不肯放手:“没事,不沉,来你家,我怎么好意思空手,你爸妈会挑理的。”

莫政棠笑笑,刚想说:那去你家的时候我再拿之类的的话,却突然想到小拾说过,她的父母姐姐都早亡了。

莫政棠心里狠狠一揪。还是将她手里一半的东西夺了过来,道:

“礼数要是用来让你受委屈的话,不要也罢。”

叶小拾看着他拎着东西往前走,便停了下来,去看他的背影,琢磨着他的话,半天也没反应过味儿来,想了想,追了上去。

“你说话好奇怪,怎么每次我都听不懂呢…”

莫政棠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一般,随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说:

“猪脑子,我的意思是说,你不必这么紧张,放心大步走,跺脚也没有关系,这方圆三十里的地砖如果你嫌太精致,我替你全掀了。”

小拾抿嘴笑,弯着眼睛看他。

“别笑了,都有鱼尾纹了。”

“真的吗!”叶小拾如遭雷击:“在哪里在哪里!”

莫政棠忍俊不禁:“叶小拾我一直纳闷,你大学的奖学金都是怎么得的?鱼尾纹当然在眼角,难不成长在鼻头上么?”

叶小拾抬手拧上他的腰:“你的鱼尾纹才长鼻头上呢!”

“疼疼!你真下死手啊!”莫政棠假装很痛,却还是在笑。

她很瘦的,力气也没多少,要是不装作很疼,她就不会解气。

“我可是用葡萄籽抗老精华的,弹弹弹,弹走鱼尾纹~”小拾做出广告明星的样子,调皮的尾音让莫政棠突然感到莫名的开心。

莫政棠调侃她道:“都开始抗老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好心收了你?”

“呸,别臭美了,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那也总比你暴尸街头强。”

“你才暴尸街头呢!”

莫政棠发现,不知道是因为情商低还是什么,叶小拾对别人的反驳,永远都是“你才什么什么”,例如“你才是小狗呢”“你才情商低呢”“你鱼尾纹才长在鼻头上呢”诸如此类。

“你听说了么?”他突然问。

“听说什么?”

“网上说一对夫妻,生男孩还是女孩,取决于各自的智商。男方智商高,则生女孩,女方智商高,就生男孩。”

“那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俩必然会生男孩啊!”某个女人似乎对自己的智商很有自信。

“不可能,你那么笨…”

“你才…”

“你才笨呢!”莫政棠学着她的语气抢了她的话,叶小拾娇笑着打他。

“谁要和你生小孩了!”

两人说说笑笑已经进了莫政棠家的院里,莫政棠道:“不和我生,你还能和谁?”

“莫大少爷,别忘了前阵子我也是被一年轻小伙求过婚的人!”

他眉峰一凛:“找死?信不信我把你鼻子咬出条鱼尾纹来?”

莫政棠作势就要去咬她,叶小拾大笑一声赶紧躲。

...

可能是今天的阳光格外晴好,两人心情也都不错,竟不自觉的玩闹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莫家大门已经打开。

保姆阿兰见两人打院子进来,还在嬉闹,赶紧下了台阶走过来。

“政棠,你们来了。快进屋,局长和夫人都已经等你们好久了。”

莫政棠并不先急着进去,对阿兰道:“兰妈,这是叶小拾,我的妻子。小拾,叫兰妈。”

小拾赶紧怯怯的叫了声“兰妈”,阿兰便慈祥的笑了:“看着就是个老实厚道的姑娘,政棠,有眼光啊。”

小拾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女人,五十几岁的年纪,面貌苍老,却面善的很,身上穿的衣服朴素,却很干净,给人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

这个就是莫政棠的母亲?和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小拾赶紧将手里的礼品拿出来,道:“那个…阿姨,这是我…给您带的礼物,威迪文的钢笔…”

莫政棠笑睥着她,道:“笨蛋,这笔是给我妈的。这是兰妈。”

呃…叶小拾有点蒙,他都叫妈了,不是这个人?

难怪呢…这个女人和她想象中的女外交官的感觉完全不同。

叶小拾赶紧将笔收起来,尴尬的笑笑。

兰妈慈祥的说:“孩子,我是莫家的保姆。”

莫政棠道:“兰妈和我爸爸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后来我爸爸来S市,她也就跟来给我家做了保姆。”

阿兰有一丝窘迫,拍了拍莫政棠的肩膀:“胡说!什么青梅竹马!我和你爸爸怎么能相提并论?待会被你妈听到了,又要骂你了。”

莫政棠看阿兰的眼神,更像是看妈妈一样,这其中复杂的关系,把叶小拾弄懵了。

难道莫政棠的母亲,将一个和自己丈夫青梅竹马的女人,留在家里做了保姆?简直是骇人听闻…

正发呆之际,便听到莫政棠叫她:“小拾,把你那瓶给兰妈带的那罐杂酱拿出来。”

小拾赶紧拿出杂酱瓶递给兰妈:“兰妈,这是我托我陕西的同事从陕西带回来的杂酱,做杂酱面用的,他们家在陕西开了个面馆,味道可正宗了呢!”

兰妈接过罐子一闻,鱼尾纹笑得深深的:“这个味儿,我有十几年没闻到了,谢谢你,小拾。来,孩子,我们进去吧。”

叶小拾听见兰妈喜欢,就像是突破了第一道关口一样,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只温热的手伸过来,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叶小拾转头一看,就见莫政棠勾起唇角,对自己笑,像是一味镇定草药般清新。

“别紧张,看我怎么说,你学着就是。”

“嗯。”

迈开纤细般的高跟鞋,叶小拾稍稍有了信心,只是这莫家的台阶,简直太高,让人望而生畏。

叶小拾突然有了一种,电视里演的,豪门长媳的意味。

进了莫家的宅子,放眼望去,整个一层的装修,都是古朴的中式风格,布局的格调高雅,色彩浓重成熟,入目所见,尽是中国传统的摆设。

字画、匾幅、挂屏、盆景、瓷器、古玩、屏风、博古架,应有尽有。

莫政棠飘飘的看了一眼她惊讶的眼神,小声贴耳对她说道:“太夸张了是不是?这就是我不愿意在家住的原因,像个民国片的拍摄场地。”

莫父莫钦华坐在古董木桌子旁拨着茶,耳朵倒是灵,冷冷的飘来一句:“不愿回家住的原因是有媳妇了吧?”

叶小拾闻声,这才看到边角处坐着的莫老爷子,真真的吓了一跳。只见他身穿玄色唐装,黑发浓密,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几分肃杀之气,背着手朝两人走来,乍一看,叶小拾还以为成龙大哥唱着《男儿当自强》翩翩而来了呢!

莫钦华到了叶小拾面前,竟突然换了一丝不那么威严的笑,大抵是怕吓到这个儿媳。

小拾一见他笑了,便施施然一礼:“叔叔好。”

莫钦华远不似面相那等威严,道:“听政棠说,你们两个已经领证了,打算什么时候改口啊?”

莫政棠咳了咳,提醒她:“叫爸。”

“爸…”小拾怯怯的说。

莫老爷子似乎一分钟就能把人看透似的,笑了笑:“来吧,跟我坐下,他妈妈在楼上打电话,一会就下来了。”

“哦,好。”小拾不善言辞,只能是莫伯父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一张不大的实木方桌,政棠和她坐在一起,莫父坐在对面。

“叶小拾?”莫父试探性的叫了一下她的名字,见她点头答应了一下,便觉得自己记性还算蛮好:“名字取得不错,听说你还有个姐姐,叶小夕,对吧?”

“是的,爸。”

“好名字,朝花夕拾。听政棠说,你家里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是么?”

“妈妈和姐姐,前些年过世了…”小拾提到这个话题,似乎并不排斥,语气很自然。

是啊,时间会冲淡那些我们本来想躲避的事实。

尤其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我们最擅长粉饰太平。

莫政棠将话锋转过来,把帮叶小拾准备的礼物拿上台面。

“爸,这是小拾给您带的礼物。”

莫老爷子从莫政棠手中接过一尊色彩鲜艳的彩画泥偶,目光中闪过一丝晶亮。

小拾道:“爸,我选来选去,觉得还是山西的彩画泥偶比较好看,政棠说你喜欢这种带着民族色彩的小玩意。”

“好,好。”莫老爷子连说了两个“好”字,叶小拾开心的看向莫政棠,发现他的也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知道她的性子不太开朗,见父母对她来说更是一种挑战。

从着装打扮到挑选礼物,他都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牵引着她,鼓励着她,让小拾觉得,原来一切都还,不错。

莫老爷子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家乡的小物件,和蔼地说:“小拾啊,真没想到我们竟然在这个时候才见面,你们登记的事,也是这个臭小子刚刚‘通知’我们的。”

小拾不好意思的笑笑:“还以为您会骂我们先斩后奏呢…”

莫钦华中气十足的笑了两声,道:“是要骂他的,可是同样也高兴,不然这个臭小子都快三十了,也不交女朋友,我和他妈妈是干着急也没辙。他从小就爱自己拿主意,没想到婚姻大事也自己暗暗做了主,不过我很喜欢政棠这一点。”

“呼…”叶小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方才提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下了点。

莫政棠在桌下,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

保姆阿兰端来切好的水果,放那就往厨房走,莫父叫住她说:“阿兰,你别忙活了,今天咱们也赶赶新潮,叫外卖吧,你们年轻人,不都爱吃什么披萨么?我们叫几份。”

阿兰面露难色:“政棠之前就跟我说好了,让小拾尝尝我做的陕西小吃…”

“是啊爸,我也馋兰姨做的油泼面了。”莫政棠在堂面上,没有唤兰姨“兰妈”。

莫钦华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兰妈手上刚刚贴过的膏药印子,眉头一凛,和莫政棠极其相似:“吃什么面,叫外卖!”

阿兰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好诡异的气氛,叶小拾眼观鼻鼻观心,竟发觉自己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

正在此时,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叶小拾抬头一看,恍恍惚惚,突然就想起了红楼梦里描写王熙凤的一句话来: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为启笑先闻。”

莫政棠的母亲殷海媚缓缓从楼上下来,木制的楼梯被她细长的高跟鞋踩得吱吱作响,由脚往头处打量,没有过多的奢华修饰,却觉得高贵异常,犀利的吊梢眼微微含笑,不怒而威。

难怪莫政棠生的这样好看,原来是托他妈妈的福。
叶小拾这样想。

见到殷海媚下楼,叶小拾赶紧恭敬地站起来,却见她扫都没扫自己一眼,直接唤起了兰妈。

“阿兰,你不是说要去做饭么?那就给孩子们露一手吧?外卖就不要定了,外面的东西,实在是不干净。”

阿兰连忙应了声“好”,便低眉顺目的走向了厨房。

莫老爷子眉心一紧,看着兰妈瘦弱的背影想叫住,却终究是张了张嘴,没出声。

“阿姨好。”

叶小拾连忙礼貌的叫人,却立刻后悔了,只见莫政棠眼眸一凛,暗中给了她一个眼色。

小拾刚要改口,却看见殷海媚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殷海媚靡颜腻理的肌肤上没有一丝褶皱,像是冰冷没有温度的瓷瓶。

她施施然一笑,唇边携了一抹锋利的弧度。

“呦~叫他爸爸,叫她兰妈,叫我阿姨?”

小拾暗叫不好,嗓子眼里咕噜一声,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莫政棠攥着她的手紧了紧。

气氛,有几秒钟的停滞。

转瞬,殷海媚却又是豁然一笑,却多了几分莫测之意:“哈哈,和你开玩笑呢,来,做,阿兰做完面,且等一阵呢!”

小拾也恰到好处的干笑一声,被未来婆婆冰凉的柔荑牵着,坐下,只觉得后背已然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9527qxy你回来了?看到你每章的留言打分和鼓励了,谢谢

 


第二十八章


【莫莫,让我好好爱你吧,不要心急,不要退缩,就这样温温吞吞的,像是血液一样,细腻的流淌在温暖之中。随时日长久,一不小心就一生。】

那个时候,叶小拾并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个看似阴气沉沉的冰冷婆婆,会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对她说:叶小拾,你就这样一直哭好了,等到政棠娶了新人,我一定会在莫家祖谱上将新媳妇的名字写在你并列,然后在你的名字上轻轻的画上一个叉,再用红笔在右上角标注两个字:

前、妻。

也正是因为殷海媚看似冷酷的鼓励,叶小拾才会攒拳,勇敢的站起来。

...

殷海媚在莫钦华身旁坐下,柔指纤纤摆弄着茶盘沏茶。

叶小拾审时度势,赶紧起身道:“妈,我来吧。”

殷海媚眼风一扫,见那小小的茶杯在叶小拾手里轻车熟路,便问:“看不出来,你也懂茶道?”

小拾莞尔:“我哪里懂,只是些皮毛而已,上大学的时候,听说莫政棠很懂酒,我也就偷偷的也报了个调酒师培训,后来我们老师又推荐我去学茶艺师,勤工俭学时竟用上了,大三的时候在茶楼还做过一阵。”

莫父点点头:“勤工俭学好,多学点东西必定有用处。”

莫政棠眼眸闪出一丝微光来:“你学调酒师,是因为我?我怎么不知道?”

叶小拾晦暗不明的看了他一眼,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莫政棠心念一动,不做声了。

殷海媚接过她的茶,放在桌沿,并未品尝,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倒是不喜欢饮茶,陈腐苦涩,老套得很。”

小拾“哦”了一声:“那有机会我给您调杯酒喝。”

殷海媚并未答应,只是转头朝厨房的兰姨喊道:“阿兰,你的面做好了没?”

“哦哦做好了,这就出锅了。”阿兰答。

莫政棠眉头骤然笼上一层阴沉之气,看似很反感的样子。

小拾赶紧将带来的礼物递给了殷海媚。

“妈,这是给您带的礼物。”

殷海媚接过,细细审量:“威迪文的钢笔?”

“嗯。”这笔虽不太贵重,但也算是一份孝心。

“这款是海韵紫荆,是政棠帮你选的?”

小拾说:“是,政棠他和我说,您喜欢这个颜色。”

殷海媚闻言,眉梢竟有一丝洋洋喜气,看了看一脸冷气的莫政棠,破天荒的赞了一句:“是挺漂亮的,我很喜欢。”

这大概,是叶小拾进门以来听她说得最好听的一句了。看来,她对莫政棠这个儿子,还是十分在乎的。

阿兰陆续将三碗面端出来,放在叶小拾、莫政棠、和莫钦华面前,唯独殷海媚没有份,周海媚心情大好的放下钢笔,笑睥着阿兰。

“阿兰啊,怎么没有我的份?”

“啊?您不是说,这种面您不爱吃吗?”阿兰心里暗想,每次做面,她都会嫌弃面酱里的那股子酱味儿,怎么今天又要了?

“谁说不爱了,再给我做一碗去。”殷海媚淡淡的讲。

阿兰沉了沉眸子,扭头进了厨房。

莫老爷子在鼻腔里哼哼了一声,撂下筷子望着那热腾腾的面,突然就没了胃口。

诡异的见父母过程终于结束了,叶小拾坐在回家的车里,不时地瞄一眼沉默开车的莫政棠,犹豫着要不要找个话题聊聊。

找到了!

“莫莫?你父亲其实看起来威严,但还挺和善的哈?兰姨也不错,面条也好吃,你们家真好。”
拍马屁,总没错吧?

莫政棠偏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转头又认真的看着前方,目光远远的。

“你真觉得我家好?”

“不错啊,你妈妈的房间很时尚,和楼下你爸爸的古董房间一点都不一样。”

“我怎么不觉得?一个夫妻,两间房,你觉得正常?”

叶小拾被他的话这样一分析,还真是猛然发现,原来莫父和莫母,是楼上楼下住着的。

难道他们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莫政棠见她愣然的样子,露出个苦涩的笑来。

一路无话。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她在松子那儿住了一周后再回到这里,便觉得有些陌生。

简单的洗了个澡,叶小拾躺在床上,楼下有脚步声渐渐上来,是莫政棠。

对啊,她差点忘记了,他们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想到这儿,小拾有点期待,又有点羞赧,抬手将床头灯关上,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她转过去,脸朝着窗户的方向躺着,只觉得那男人走过来,站在床边看了自己一会儿,便躺进了被子里。

他的手臂伸过来,硬硬的,捞住了她半个瘦弱的腰身。

小拾心跳的很快,后背传来他的呼吸,扑打在肌肤上,有种痒痒的感觉。

动了动身子,想要转过去,却被他加紧了力道。

“别动…”他的手臂圈骤然缩紧,鼻尖顶在她的背上,口气竟像个任性的孩子。

她突然感觉到他巨大的沉默,和异样的难过,那么真切和陌生。

啊…原来他一直不说话,是有心事…

真笨,她恨自己不够细心,竟没有小心翼翼的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政棠,怎么啦?”她软软的柔柔的问。

莫政棠狠狠地皱了下眉头,像是在赌气:“不要叫我名字。”

他想起殷海媚也这样称呼他,就觉得反感。

“那叫你什么啊?”

小拾用温热的脚尖蹭着他冰凉的小腿,为他取暖。

“随便叫点什么。”

“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喜欢我叫你莫莫的,呵呵。莫莫,你不开心吗?”

原来看似这么成熟的男人,也会有小孩的时候。

“叶小拾,我要你跟我保证…”他突然这样说。

“保证?保证什么?”

“就保证就好。”

叶小拾糊涂了:“那保证,总得有内容啊?”

“内容在我心里呢,你只有保证就好。”

真是拗不过他了,就当是哄小孩吧!

“好,我保证。”小拾背对着他,竖掌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莫政棠心满意足的将她的手掌攥住,握在手心,搂着她的身子闭上眼睛。

他入睡的很快,不消几分钟鼻息间就发出了轻轻的呼吸声。

叶小拾失眠,没那么快睡着,却被他死死抱着动弹不得,无聊中,只好从床头柜的抽屉下层,拿出那张泛黄的行程单。

每当无聊的时候,叶小拾就会拿着这张单子发呆一阵。

就是这样一张小小的航空行程单,竟像是蝴蝶效应一般,改变了她整个命运。

为了买它,她去借钱,母亲和姐姐相继去世,后来,她又重新遇见莫政棠,跟他结婚,见父母。

何尝未曾痛恨过命运的阉割?只是后来发现,有些磨难并非是一种阉割,只不过是破茧之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