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擦身而过的小护士,三三两两的回过头来,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在死气沉沉的医院里,难得碰见这样容光焕发的帅哥。
“我见过他,他是梁医生的小叔。听说是个考古学家呢!”小护士们窃窃私语道。
“哇,梁医生有个这么帅的小叔,那她老公岂不是更帅?”
“听说是呢,唉,这女人和女人啊就是不一样,人家梁美仁不仅是儿科最年轻优秀的医生,老公更是财貌俱佳,真是嫉妒死人了!”
“谁嫉妒啊?你嫉妒啊?我可不嫉妒,梁医生前几天又没了一个孩子你们听说了吗?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外人眼里过得光鲜亮丽的,这背后的苦谁有知道呢?”
陆立风走到了儿科诊室,没有看到梁美仁的影子,又去了她的办公室,也没人,又想到儿科还有一个儿童活动室,便拎着饭盒走过去,隔着透明的玻璃一看,梁美仁果然坐在五颜六色玩具成堆的活动室里,正在拿着一只枚粉色的玩具听诊器,给一个小女孩听心脏。
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伸手摸了摸梁美仁的脸,说:“梁医生,你真漂亮,我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人,我长大了也要当漂亮的人。”
梁美仁笑了笑,放下听诊器摸上她的头:“小丸子当然会变成大美人了呀,不过马上要手术了,你可答应我,一定要坚强勇敢,保护好你的心脏哦!”
小女孩点头,摸摸心口:“嗯嗯,我会的。”
梁美仁不经意的一抬头,就看见陆立风正站在外面看她,见她发现自己,陆立风抬了抬手上的保温饭盒。
梁美仁微笑着起身,一身精致鲜亮的枚粉色衬衫,外面罩着白大褂,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又给我送鸡汤啊?”梁美仁走出来笑着说。
陆立风说:“我今天休息,二婶抓我做壮丁。”
梁美仁接过饭盒,看着他:“我听说你要结婚了?跟谁啊?”
陆立风低头看看脚尖:“还没确定,正在协商。”
梁美仁头一歪,柔顺的中长发从一边的脖颈落向另一边,声音温温柔柔的:“这怎么结个婚还得协商啊?难道人家女孩子不同意,嫌弃你?”
陆立风一笑,脚步动了动,有点要离开的意思:“被你说着了。”
梁美仁有点惊讶:“我开玩笑的啊,不会吧,怎么可能有女孩子会嫌弃你呢?”
被梁美仁听诊的那个叫做小丸子的女孩过来拉了拉梁美仁的白大褂:“梁医生,我得回病房了,不然我妈妈回来见不到我,我会被骂的。”
“好的小丸子,快去吧!”
“我也先走了,有事。”陆立风说。
“嗯嗯,谢谢你的鸡汤。”
梁美仁望着这一大一小一同出了活动室的门,拿着饭盒往相反的方向走了,背影优雅而从容。
小丸子抱着玩具熊出了诊室,一路行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寻找着自己的病房,陆立风也顺路,跟在这个小姑娘身后。
小丸子走到了自己的病房,一拐,就进了门,陆立风不经意间随着她向内一望,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陆立风站住脚步,疑惑的向内看去,那女人身子转过来时,他挑了挑眉。
小丸子爬到自己的病床去,一抬头,看着自己的病床上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穿着纯白色的裹臀连衣裙,肩上披着粉色短款皮衣外套,没有穿,在肩上披着,手里提着一个玫粉色的手袋,巴掌大的v字脸上戴着黑色墨镜,更显得皮肤白皙胜雪。
小丸子很喜欢美女,看到这样一个像芭比娃娃一样的阿姨正在看自己,立刻眨着小眼睛问道:“你是谁呀?是来找我的吗?”
姚星辰把墨镜挪下一个缝,见病房里美人,才把墨镜全摘下来,放在手里,看着眼前的小孩,也不知道怎么相处,便大咧咧的往对面的病床上一坐,看着她:“你妈呢?”
小丸子回答:“我妈妈在忙工作呢,还没有回来。”
姚星辰说:“你不是明天手术吗?她忙个屁呀?”
小丸子觉得这大人说话简直太不温柔了,警惕的看着她:“我妈妈说,他们公司有一个最丑却又最爱闯祸的模特出了事,他们正忙着给她擦屁股呢,所以没时间来看我。”
姚星辰瞬间石化,什么?最丑又最爱闯祸的模特?真是不像话!她竟敢在背后这么说她?臭丸子,你死定了!
姚星辰假笑了一声,看着这个并不太可爱的小孩,幸灾乐祸的说:“小孩儿,听说你明天要动手术了,你是不是吓尿了?啊不对,你是不是吓哭了?”
小丸子眨眨眼:“我没有啊,手术有什么怕的?”
姚星辰竖起一个大拇指:“真牛!”
小丸子仰头问:“你是来看望我的吗?”
姚星辰说:“是啊,当然。”
小丸子说:“可你什么都没带,水果和玩具呢?”
姚星辰贼笑着,一边掏包一边说:“我就知道,你跟你妈一样,物质!你看看,我带来了什么好玩的?”
小丸子期待的看着她:“是芭比娃娃吗?是仙女棒吗?”
“铛铛铛铛!”姚星辰亮相一般掏出一把玩具机关枪来!
站在门口的陆立风忍不住用拳头抵在唇边,无声的笑了。
小丸子一下子失望透顶:“啊…是机关枪啊…”
姚星辰像是搞推销的一样热情的说:“你不喜欢?这枪可是带灯带声音的那种!我小时候梦寐以求就想要一把这种枪呢!你看看,这个按钮…”
小丸子嘟起嘴,突然眼睛一亮,指了指姚星辰的包包:“你可以把你的包包给我看看吗?”
小丸子最爱翻妈妈的包包了,口红,香水,漂亮的小镜子,这些都是她最想要的。
姚星辰很大方的坐到她的床上,把包推给她,小丸子兴奋的翻开,果然有唇膏,香水,和漂亮的小镜子。
“原来你好这口儿啊?”姚星辰指了指小丸子拿着的口红说:“这个可是法国带回来的,保湿度特别好,颜色也正,不沾杯。”
小丸子说:“那你给我抹一抹。”
姚星辰摇摇头:“你自己来,我可不碰小孩儿,有味儿。”
小丸子拿着镜子往自己脸上比划着,姚星辰看着她的小样儿,不自觉的笑了。
“小孩儿,你说,没有爸爸…没有爸爸是不是也一样活着?”姚星辰问。
小丸子眨眨眼:“为什么问我这么敏感的问题?”
“哎呦呦,你才多么大一点,就有不能问的问题啦?”姚星辰把一个香奈儿的粉饼递给她:“我就是随便一问,你也就随便一听。”
小丸子一边往脸上忙活一边,淡淡的说:“我愿意用所有的娃娃和口红换一个爸爸。”
姚星辰浑身一滞,眼神忽然变得很远很远。
她不自觉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多年前的一个宁静的夜晚,她躺在床上,听着妈妈的bbc,也是说了同样的话。
她说妈,我愿意用我所有的武功秘籍和木头枪,换我爸爸。
第14章 冷静的鹰
【姚星辰看着那瓶饮料,也没喝,撂下筷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慢悠悠的说:“陆立风,我怎么就那么烦你呢?”】从医院里出来,正午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头顶,那光晕忽大忽小,晃得人眼睛疼。
姚星辰把墨镜戴上,扭着翘臀出了医院门口,往楼梯台阶下走,忽然有个和小丸子穿一样病号服的小男孩,正迎面跑上台阶,这小孩儿长得,漂亮极了,姚星辰忍不住扭头多看了小男孩一眼,就这么一回头,猛地就看见一个身影在自己身后五米处,正在拿车钥匙。
陆立风。
陆立风这个名字,此刻对于姚星辰来讲,真的就成了一股狂风,每次见到他,或者想到他,都能让姚星辰的心里刮起一阵大风,顿时变得乌云密布,狂风怒号。
姚星辰逃也似的往楼下走,高跟鞋成了两个小锤子,飞快地敲打在楼梯上。
“哎呦!”倒霉,脚扭了。
姚星辰瘸着脚,吃痛的半蹲下来,揉了揉脚踝呲牙咧嘴。
倒霉!倒霉!
姚星辰扭头向后看去,陆立风正从门口出来,恰好看见了她,眉眼一定,便朝她走来。
姚星辰当即把高跟鞋脱下来,丝袜踩在地上,吃痛着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像是后面跟着索命的无常一样,狼狈极了。
陆立风在后面三步两步的追了上来,站到她的身侧皱着眉看她:“怎么?脚扭了?”
姚星辰翻了个白眼,拼命的往前走,不理他。
陆立风道:“你一个孕妇,穿成这样怎么想的?”
“跟你有关系么?”
“你觉得呢?”
姚星辰深吸一口气,停下来,转身,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我倒是想跟你没关系!”
陆立风低头看着她,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又无害一些,说:“我们俩现在这种情况,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真的。”
“一边儿玩儿去!陆立风!你当我傻呀?啊?我跟你谈?我跟你谈就谈到结婚上去了!我他妈一想到要和你结婚!和你陆立风结婚!就跟要上刑似的!你知不知道,你的私生活混乱直接连累了老娘要葬送我的婚姻!”
陆立风感觉到有点委屈,笑了笑:“我私生活不混乱啊…”
“我呸!”姚星辰看见他那张干净又正派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当我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啊?我告诉你!就凭我那阅人无数的经验!你那种吃了狗屎一样的床技没有个几吊炉的烤鸡是练不出来的!”
陆立风含笑望着她,盯着她愤怒的样子,挑了挑眉:“谢谢。”
姚星辰一口老血憋在胸腔里,鼻孔都气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愤怒,转身就走毫不废话。
陆立风站在她身后也没有追,手里转着钥匙,冲她背后幽幽的说:“姚星辰,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姚星辰再次转过身来,陆立风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姚星辰心里一乱,刚才的怒气已经发泄的差不多了,便急急的叫住他:“哎…陆立风…”
陆立风转过身来,好看的眉眼微微弯着,一副得逞了的样子,转着钥匙走过来,问:“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姚星辰摇了摇牙,忍辱负重的回答:“我跟你谈谈…”
暑热难耐,姚星辰一瘸一拐的上了陆立风的车,一股清凉顿时布满周身,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姚星辰的肚子咕咕的叫,在酒店里过了一夜,没敢回家见廖英红,于是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偏偏她现在又特别能吃,此刻已经快饿虚脱了。
车厢里“嘀嘀嘀”的叫着。
“安全带。”陆立风提醒她。
姚星辰满脑子都想的是吃,没听见他说什么。
陆立风把车停下来,身子忽然就凑近,去拽她的安全带。
姚星辰闻到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水味。
也不知是中了邪还是怎么,她只要一闻到这个味道,脑子里就自动重播那天晚上的感觉,黑暗中,那些细致而缠绵的吻,一开始的克制,冷静,到最后的失控的冲撞…
该死,姚星辰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古董和那晚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自己来…”
“咔哒!”安全带已经被他扣上了。
陆立风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坐直了身子发动引擎。
“换一个行不行?”他问。
“不行,我就要吃麻辣烫!岭东路那家,正宗老四川。”
“比如说港式茶餐厅?”
“就、要、麻、辣、烫!要不我就自己去!”
陆立风抬手按下导航,妥协了。
正宗四川麻辣烫的店铺非常小,简易的桌板上坐满了人,且一进门,一股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麻椒,麻酱,辣椒油的味道贯穿在整个店铺,只要待上一分钟,浑身上下都是这个味道。
陆立风自打进了门,就跟进了化工厂似的,一直用手在面前扇着,两道俊眉不适应的褶皱着,皮鞋偶尔踩到地上的一张餐巾纸,让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
姚星辰好久没吃麻辣烫了,虽然她是模特,可她从来不控制饮食,因为吸收不好,她吃多少都不爱胖,所以对快餐小吃简直迷恋,尤其重口重辣,想想流口水直流。
人说能吃辣的脾气都火爆,可能和这个有关,没有辣,姚星辰一顿饭都吃不下。
一大碗加了切面的麻辣烫上桌,姚星辰食指大动,肚子叫的更厉害了,好像有十几只嗷嗷待哺的小鸟张着嘴催促。
她把麻辣烫拌了拌,抬头看看陆立风,他的背景都是学生或打工仔,端坐在小凳子上显得格格不入,长腿憋屈的弯曲着,手撑在腿上看着她碗里的红汤,脸在潮热里显得更白了。
姚星辰掰开一根筷子给他:“馋了你就吃呗,看什么看啊…”
陆立风摆了摆手:“我不吃。”
姚星辰瞪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服务员!两瓶花生露!冰镇的!”
“好嘞!”服务员掐着两瓶花生露过来,放在两人面前,“啪啪”两声,开瓶器就蹦开了瓶盖,冒着冰冻的白汽!
姚星辰推过去一瓶给陆立风,陆立风拿过这玻璃瓶一看,瓶盖处有一些发黄的锈迹,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巾来,从她嘴里夺下瓶子,拿在手里擦了擦瓶口。
擦完以后,他把瓶子递还给她。
姚星辰看着那瓶饮料,也没喝,撂下筷子,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慢悠悠的说:“陆立风,我怎么就那么烦你呢?”
陆立风吸了一口气,眉眼之间显得十分淡然:“我也不知道。”
姚星辰握着饮料瓶,轻轻的往桌子上磕了磕,咬牙切齿的说:“我怎么就那么那么那么烦你呢!”
陆立风百无聊赖的用手拨了拨桌子上的瓶盖,气定神闲的看着她:“我知道。”
这句话,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第一次听她这样说,是她破坏了军区的花草,而他正义的举报了她之后。
第二次听她这样说,是在文艺演出结束后,所有孩子一起玩老鹰抓小鸡。
那时候陆立风已经长了喉结,高高瘦瘦的,很排斥和一帮疯丫头玩这种游戏,可父亲说他最大,应该多照顾弟弟妹妹们,他索性就陪着他们闹了一次。
所有人都排成了一个长队,你抓着我的衣服,我抓着你的衣服,变成了一条人形的蜈蚣,而他个子最高,长得又漂亮,站在前面当一只很冷静的老鹰。小女孩们全都嬉笑着,排好了队看着他,等着他抓。
与这边的热闹不同,一个孤单的身影蹲在墙根前,拿着树枝逗蚂蚁。
陆立风记得她,她叫姚星辰,经常在草坪上练武功秘籍,后来他举报了她,她就经常蹲在墙边逗蚂蚁。
陆建林看见了小星辰,背着手笑着叫她:“星辰啊!去跟你立风哥哥一起玩老鹰抓小鸡!”
姚星辰抬头看了一眼陆立风:“我不!”
陆立风抬头张望着她,因为是文艺晚会,她被母亲逼迫着穿了一条鹅黄色的碎花裙子,黑色圆头小皮鞋,白色的袜子边上有一圈秀美的蕾丝。黑亮的两条辫子垂在胸前,与以往的穿着大相径庭,只是眼神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陆建林笑了笑:“星辰啊,快去快去!别一个人玩!你们是一个集体!”
姚星辰想了想,不情愿的放下小树条,懒洋洋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抓住一个孩子的衣服。
那是小堂本的衣服,小堂本回过头来恶狠狠的说:“不许使劲儿拽!我这可是新衣服!”
“哼!”姚星辰气鼓鼓的别过头去。
陆立风看见她一副受气的样子,心头莫名的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一场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陆立风抓住姚星辰三次。
他每次都盯着她,眼疾手快,拎起她的衣领一拽,她就被擒住了,或是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搂住她的腰,死死的将她按在胸膛里,无论她怎么挣扎,柔软的身子都挣脱不了他的掌控。
最后她玩得翻脸了,死死的瞪着他:“陆立风!我烦你!烦你!”
那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一直在追姚星辰,抓住她一次又一次。她在他怀里不停的挣扎着,拧起的细眉,和冒着汗的鼻尖,让他冲动而开心,她柔软的身子贴合在他的衬衫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她的体温。仅仅是一秒的瞬间,却像是慢放了好几回,好几天…
她怎么会那么的柔软…
梦里,他一直在想。
结果,第二天,他可耻的发现自己的床单竟然湿了…
自己手洗床单的时候,爸爸恰好回家。
“立风啊,你怎么自己洗床单呢?”
何琳推了陆建林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心照不宣的责怪道:“你这个粗人…问题怎么这么多。”
陆立风低着头,默默的搓着床单,脸红了。
第15章 解决bug
【“你别笑了,你一笑,就跟那大尾巴狼似的,我就心里没底…”】“你知道,呵,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姚星辰喝了一口花生露,低头吃起来。
陆立风发现,她这么粗线条的一个人,吃起饭来还算讲究,一碗便宜而混乱的麻辣烫,她一定要用一个小勺子,粉丝一缕一缕的挑起来,盘旋堆到勺子里,再接到嘴边慢慢吃。
记得他回到大院之后,有一次她来家里吃饭,母亲给她做了一碗馄饨,母亲的祖上是广州人,馄饨包的格外大,鲜肉虾仁馅,隔着水晶一样的馄饨皮能够看见粉色的馅料,是正宗的广式云吞。
姚星辰依旧梳着两条柔顺的辫子,扎着湖蓝色的头花,是被她妈妈廖英红逼着过来做客的,她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馄饨,望着那浓稠的汤汁咽口水。
母亲何琳催促着她动筷子,她便拿起不锈钢的小勺子,将一只云吞逼到碗边,借着碗边的力量将云吞切成两瓣,舀起一半放进嘴里,小心翼翼的咀嚼着。
陆立风看着她的嘴唇,还没整个云吞大,他觉得大概她这么做是因为嘴小的缘故。
陆立风从记忆中抽出身来,看着小口吃麻辣烫的姚星辰,眼眸幽深,随口闲聊。
“没想到你吃相还不错。”
姚星辰用勺子舀了口汤汁放在嘴边,眨眨眼,没什么表情:“习惯了,让我妈给打的。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去你们家吃云吞,你妈把馅儿包的太大,我又馋,囫囵个儿就吞了进去,差点没噎着,你妈就笑,当着你爸的面儿问我是不是廖英红做饭不好吃。我回家把这事儿一讲,我妈啪啪捶了我后背两拳,就躲在厕所里偷偷哭。”
姚星辰说这话时突然就笑了,陆立风从没见过她对自己这样没有戒备的笑过。
“然后呢?”他单手撑在桌子上,指着自己的下巴,听她说。
“然后我就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刻苦钻研练就了一身吃馄饨的好武艺!没事儿我就上你们家门口转悠去,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次,你妈终于再次叫我去你家吃馄饨,我乐坏了,优雅的吃相博得众人赞赏,终于给我妈在陆家争回了面子!后来就习惯了,吃馄饨用勺子吃麻辣烫也用勺子,慢悠悠的。”
廖英红和自己父亲陆建林的往事,陆立风听堂本八卦过,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很有趣。老人家年纪都这么大了,谁又会计较当年的种种,想必他们自己想想过去,也会觉得唏嘘又怀念吧!
不只他们这一代人有青春。
两瓶花生露就在说话间喝光了,陆立风又要了两瓶,给姚星辰擦好瓶口递过去。
姚星辰聊到这里,忽然变得惆怅起来,说:“唉!其实我受我妈妈影响挺大的,你看她,一辈子都没能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多痛苦?”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陆立风。
陆立风自然知道她是在提点着自己,没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姚星辰又说:“那天…池穆…你也看到了,我就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真的,年少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为他去死…当然了现在不这么想了,我死了我妈怎么办呢…”
她纯粹是在自己絮叨,陆立风却眯起眼睛,认真的望向了她。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问。
姚星辰一看他脸色有些沉,并不像刚才一样轻松,立刻换上一副严肃的、商量的语气:“我烦你,这事儿我承认,你呢,也看不惯我,我看得出来。但是吧,咱们俩现在这种情况,就没必要搞的那么僵,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不好,对不对?得同舟共济,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到底要说什么?”陆立风似乎看穿了她的葫芦里就没装好药。
姚星辰摸了摸吃饱了圆鼓鼓的肚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陆立风…我不敢堕胎…真的…我试过了…我走到手术室门口头皮都麻了…”
陆立风挑了挑眉:“谁让你堕胎了?”
姚星辰不出声,望着他。
两个人就这么对坐着,不说话。
陆立风沉着半晌,把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放,身子稍稍坐直了一些,清幽的气质瞬间笼罩在周身,看起来很认真,却是轻飘飘的叫人捉摸不透:“你生下来,我娶你。”
姚星辰“啧啧”咋舌:“你看看你看看,说得像是要就义了似的…”
“我…”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是吧?大家都是这样,一想到要跟彼此手挽手出现在一个礼堂,每天抬头不了低头见,床头吵架床尾接着吵架,就心口窝疼。我也难受,是吧?所以呢,咱们不如想个万全之策,把这个痛苦的小bug以伤害值最小的方式完美解决,你说呢?”
陆立风不表态,眯起眼望着她,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姚星辰见他也不反驳,挺好说话的样子,便犹豫着开口:“其实一张结婚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反正我的计划是和池穆哥过一辈子,他是不会在乎我结没结过婚的。至于你呢,你哥哥刚刚丧子,你身负着传宗接代的大任,恰好碰见我这样的优良基因,一个孩子,对于你来说来得刚好。”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老人叫咱们结婚,咱们就结了,准生证一拿,孩子一生,咱们就找个理由离了。这样对咱们俩都没什么影响,我不用做单身妈妈,你也有条件抚养一个孩子,依旧是黄金单身汉一条,继续过你的…”姚星辰说到这里,忽然心照不宣的冲他抛了个媚眼,作出一个淫荡的表情:“过你的游戏人生,是不是?”
陆立风听着她这一段有备而来的长篇大论,表情一丝变化都没有,如此条理清晰而又接地气的演讲,让陆立风差点想要鼓掌。
姚星辰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心头有一丝紧张,却暗暗的鼓励自己,嗯,有理有据,公平公正,真诚坦荡,各得其所,真是太有才华了!
一年,只需要一年,她把肚子里的小包子生下来,让它衣食无忧,她也就能安心的去和池穆哥结婚了。
姚星辰仿佛都已看到未来的某一天,阳光明媚,她挽着池穆的手来陆家看小包子的情景,她,陆立风,池穆,还有孩子,几个人其乐融融,和气一团,那小包子还甜甜的叫池穆叔叔…
瞧瞧,多乖!多有礼貌!
陆立风眼都不眨的看着她那一张因为兴奋而微红的脸,表情高深莫测,让姚星辰的心底开始打鼓。
气场这个东西着实奇妙,这个小古董看起来白面书生一个,但不说话的时候浑身冒着冷气,有点像他二叔,怪压抑人的。
姚星辰轻咳一声:“咳……没事儿,人心齐泰山移,咱们集思广益轮流发言,你要是有什么意见你就说,咱们再商量,你要是有更好的…”
“我觉得你这个就挺好。”陆立风忽然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