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里思索了一阵,李得泉终究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扛着镐头归家。
而不远处的地里,有两个人正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他。
午饭吃过不久,小满跟着王氏扫屋子,将房中每个地方都擦洗一遍,到时候生孩子就不能动了,李得泉也去后山拖回来一棵树,自己打了一个简陋的小床,在房中搭了。
煮饭洗碗这些事情就落在谷雨身上,虽然她不是很熟练,不过安锦轩虽然看着冷冷的,见谷雨笨手笨脚的样子倒也没有袖手旁观,谷雨也不是那等愚笨之人,几句话一说,做起来也就有模有样了。
这些日子,她也有些忧愁起来,袋子里的米,眼看就要见底了,家里已经吃了很久的萝卜,她算算爹娘带回来的银子也差不多用光了,这田地是有了,但是也不能马上就出稻子,这可怎么办呢?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匆匆的去枕头底下翻找,那是她过年时候拜年得的铜板,算算也有三十几个,多半还是二伯父给的,谷雨捧着这些铜板,跑到正在屋里傻坐的李得泉跟前,“爹,我拜年得的,天天吃饭我都吃腻了,拿这些去庄子里买点人家的甘薯玉米什么的,我们跟米一起煮粥吃,那才叫好吃呢。”
李得泉看着谷雨手里的铜板,眼睛一热,甘薯粥什么的哪里好吃,吃多了就开始泛酸水,这是小闺女懂事哩,此刻他看着谷雨的眼神,不知道接还是不接。
谷雨把铜板放到桌子上,自顾自的又去洗碗,还撒娇道:“爹,记住哦,谷雨晚上想吃甘薯粥。”
谷雨心里自然有小算计,要是甘薯粥的话,连菜都省下了。过一阵子天气渐渐回暖,可以育秧苗了,大概野地河边都会有一些野菜,到时候去挖野菜回来也可以对付一阵,实在不行,问二伯父要点菜苗,在院子里种点菜,也不至于挨饿。
对付过这一阵子再说,娘肚子里的娃娃就要出来了,坐月子不能太苦,只是也没有个来钱的法子。
谷雨晃晃脑袋,想把这些烦恼甩走,碗已经洗过两遍,她一一叠整齐放好,将木盆端起来,把水泼到院子的角落,免得弄得院子泥泞下不了脚。
心里有事,一个不小心,木盆带水一起飞了出去,她赶紧跑出捡起来,这木盆还是二叔公好心给的,大概有些年头了,这么甩到地上,到底也经不起折腾,一块木板掉了出来。
李得泉听见响动赶紧出来,“谷雨没事吧,爹看看有没有摔着。”
谷雨的小脸皱了起来,带着哭腔,“爹,我没有摔着,就是木盆子,被我弄坏了。”
李得泉放下心来,摸摸谷雨的头,“傻闺女,忘记你爹是做什么的了,一个木盆不算什么,等会子爹带你去砍几根竹子,做成竹钉把木板子补回去就行了。
谷雨这才有些笑,松了一口气,接着道:“爹,您出门的时候二伯母来过了,说是从娘家回来带了几十个种鸡蛋,一半儿放在那边院子里一半儿给咱们,到时候咱们要是买只母鸡,抱出了小鸡娃,可以放院子里养。”
一边说着谷雨一边拉着李得泉去看,那鸡蛋整整齐齐的码在篮子里,大概有二三十个,看着白生生的喜人。谷雨笑呵呵的道:“爹,到时候小鸡就让我养,养大了杀鸡给娘坐月子吃。”
李得泉心里有些酸,王氏没有过多久就要临盆,哪里等得了鸡长大,但是也不忍心扫谷雨的兴致,顺着她的话说:“对,我们谷雨到时候派上大用场了。”
谷雨跑进屋子,跟正在忙碌的王氏小满说道“娘,姐姐,我跟爹去砍竹子,哥下学后也要经过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回来,等我回来煮饭哦。”
王氏还没有说什么,小满正在拧抹布,嗔了她一句:“就没有你不管的事!”
春寒料峭,不过农人的日子总是不得清闲的,这不,田地里已经有人正在挖田,到时候春水一来,就可以平整育种了,朦朦胧胧之中,看着有些树枝桠,远远的看着似乎有了一些绿意,近看却仍然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在萌动。
谷雨沐浴这清凉的风,心情也是舒畅的,看着爹挥动着柴刀,在那砍竹子,竹子砍下了,还要把那些枝枝叶叶的顺手削掉。谷雨赶忙的制止:“爹,这个带回院子里,到时候不能用的东西晾干了可以做柴火。”
正巧,惊蛰已经下了学,过来什么话都不说,递给谷雨一个糯米菜团子,“谷雨,先吃点东西。”
惊蛰在田地主家里念私塾,跟田地主家的公子甚是投缘,小地主算是找了一个伴,中午便留惊蛰在私塾里用饭,但是惊蛰也常常吃一点,省下一些拿回来。
谷雨没有接,皱着眉头说道,“哥,你不吃饱饭怎么念书,以后才不要你带东西回来吃呢。”
惊蛰笑笑,分辨道:“这糯米团子吃一个就饱了,再说我一整天的坐着不会饿的,这个留给谷雨吃。”说完就塞到谷雨手上,过去拉着竹子:“爹,您歇会,我把这竹子拖回去就行。”
谷雨看着手心里的那个糯米菜团,咽了咽口水,那糯米上油光闪闪的甚是诱人,不过她还是止住了,心道,这个留着给娘吃吧,吃好了还要生小孩。
第十二章 家中来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熬下去。熬日月熬日月,谷雨每天对着那些柴米油盐,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熬,熬过一天是一天,日子突然间变得无比的漫长。她多么希望,春去秋来,地里的稻子统统可以割回来变成米,再也不用想着明天到底该吃什么。
这些日子,二伯常常拿东西过来,要么是几块点心,要不就是二伯母娘家带回来的一包糖,或者一篮子鸡蛋,还常常在东西下面压着一些铜板。二伯母在家里那边虽然做不了主,但是她娘家兄弟在镇上,日子过得好,常常接济姐姐,这接济下来的东西又被二伯母想法设法的分出一些拿过来,谷雨家里现在的样子也只好厚着脸皮应下。即便是骨肉至亲,谷雨也深深感动,这种雪中送炭的关怀,总是让人感激涕零,她想着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他们。
谷雨正坐在院子里发呆,看着树上的新芽越发的多了,想着过一阵子河坡那些地方的野菜多半也长出来了,心里一阵激动。
院子里出现了三个人,谷雨也不觉得奇怪,这二叔公是陈家老辈分的长辈,桃庄有陈姓、李姓是大姓,两姓人相处得很是融洽,要是有什么红白事都是相互帮忙的,二叔公在陈家辈分极高,这有客人来自然也不奇怪。
见来人走近,谷雨笑意盈盈的站起身来,“你们找二叔公吧,他出门去了,要晌午才能回来呢。”
来人是看样子是一家子,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庄稼汉子,脸色偏黑,看着倒是利落整齐,眼神很是凌厉,却不让人觉得难以接近,身边的妇人笑呵呵的,看头发梳得也干干净净,透着红红的发根,一手挎着个篮子,而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站在他们中间,长得憨头憨脑的,倒是不像惊蛰也不像安锦轩,是那种四方大脸,鼻子塌嘴阔,但是却流露着喜气。
那妇人爽利的走过来,牵着谷雨的手:“这就是谷雨了吧,瞧这个小模样长的,一张脸红是红白是白的,你娘就要生了吧,快带我们去看看。”
这妇人有种天然的自来熟,一进门口就像是到了自己家,谷雨赶紧叫道:“娘,姐姐,有客人了。”
小满出了门,她倒是跟着爹回过几次家的,但是也有些犹疑,试探着叫道,“江伯母,永玉伯伯……”
谷雨正倒水,听姐姐这么一叫,霎时间明白了,这永玉伯伯就是当初爹说的陈大伯了,她倒好水用粗瓷碗端上来,那个小子倒是不客气:“我自己倒就行了。”
谷雨正愣神,那江氏开口了:“谷雨,这是我家的江生,你也别跟婶子外道,由着他。”
那陈江生朝着谷雨呵呵傻笑,拿着一碗水放在桌子上,也不喝。
王氏从门子里出来,江氏赶紧跑过去扶着:“我的妹子,这身子可不要乱动了,还是房间里歇着就好。”
王氏笑笑:“嫂子今儿来,我没有躲在房间里的道理,再说整日的在里面也闷得慌。”
听王氏这么一说,江氏倒是也不外道,急急的进房中拿出一个褥子,拉过一个椅子晃了几晃,“倒还结实。”将褥子放上去,这才扶着王氏坐下。似乎这个家里她才是女主人。
王氏见她这么一通忙碌,倒是不好意思起来:“瞧我这身子,嫂子来了还要烦累你。”
谷雨看着江氏那做派甚是喜欢,不像大伯母那般惹人厌,也不是二伯母一般不说话,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机,她插嘴道:“娘您现在就是少奶奶的样子了。”
江氏噗嗤乐了,过来点谷雨的额头,“我看你个鬼精灵,日后说不定就是少奶奶的命。”
说话之间李得泉也回来了,见他们在这也甚是高兴,叫小满赶紧去小货栈割肉,小满很是为难,站着没有动。
陈永玉赶紧拦住,“行了行了,我们来倒也真是要过来吃饭的,只是拿着东西过来讨口饭吃,还得劳烦侄女。”
说着,江氏就从篮子里拿出一条子肉,几个鸡蛋,叫着小满:“走,小满,咱们给他们做饭去。”这做客还带着东西,却也不让李得泉觉得难堪,谷雨心里笑笑,永玉伯伯这个里正可真是没有白当。
小满自是满口答应。
陈永玉开口道:“得泉,本来早该过来看看,只是我娘早些日子走了,也不能上门,好不容易到了今日,当初要不是你在城里捎回来的药,我娘恐怕也不能活到这个岁数。”
李得泉赶紧应声:“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过一点小事情,永玉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陈永玉倒是又想起了什么:“我也跟娘说咱们一起玩着长大的,只是后来你学了木工活,去了城里又都成了家,都还是一样,娘非说一定要来谢谢你不可。早些日子她清醒的时候还念叨着当时我们去河边玩,你还救过我的命呢……”
两人唠叨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回忆总是如此的美好。
说完这些,陈永玉又开始出主意:“得泉,我说你分到的那田地不够你种的,要想点法子才行,听说惊蛰已经去念私塾了,原来我还觉得既然日子过得难,就先不要去念,刚一进门看见这孩子的字,我就改变了想头,还是让孩子念念书明理,江生也去念过几年,这些日子他奶奶过世了不好去,过一阵子就跟惊蛰一块了。我也不图他个什么,日后能认个字儿就行了。”
李得泉深以为然的点头。
少顷,陈永玉又道:“我想着你那手艺不能落下,这样,我去打听打听,要是有什么人家需要做家具的,你还是把手艺拾起来,这田地里的事情,实在顾不过来还有我呢,那坡地也种不了什么东西,你的水田也不多,到时候你要是忙,我捎带着就种上了。”
这么一说,李得泉更是感激,“那还是永玉你留意一下,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娘要生孩子了,家里也实在是难,只是现在这样家里连个人也没有,等他娘生了娃儿,田里也插了秧,我就放心去做家具,哪里还好劳烦你。”
陈永玉想了想,点点头:“这也好,等过阵子谷雨娘要生孩子,我看你这边也没个人照料着,小满还小呢,让江生娘过来顾着一阵,木工活计也不是那么好寻找,就暂且如此。”
大有一副说一不二的派头。
李得泉自然是喜悦的,就连谷雨在一旁也心里有了底,这伯伯一家人一来,不仅娘生孩子的事情有了着落,爹日后也可以去做做木工活计,再说日后地里田里有个什么的,也有个相熟的人问问。加上二伯那边也顾着自己家,这么一想,谷雨的心又有了底气。
陈永玉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李得泉:“得泉,这是你从城里捎药的钱,多了我也没有,只是给一点尽尽心意。”
李得泉赶紧摆手,忙不迭的拒绝。
陈永玉佯怒了,“这可是我娘交代的,你是要让她老人家走了也不安生么?”
话竟然说到了这个份上,李得泉只好接过,脸却红了。
正尴尬间,屋外江氏叫道:“都来吃饭了——”
第十三章 想到个赚钱法子
陈永玉一家子给的所谓药钱让谷雨家里又缓了一阵,只是二伯来家的时候她们才明白,这药钱当初已经被李何氏抓在了手里,并且趁着陈永玉的不落意,大伯母还很是让人家帮着做了几件事情。
这下李得泉甚是为难,想退也没有钱去退了,只能记下日后还,这人情算是又欠下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还上。
谷雨蹲在地上洗碗,看着李得泉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感慨,自己这前世今生的身子都是病恹恹的,在她看来,身体是最重要的本钱,而今才明白,当身体好好的时候,还是会为别的东西一筹莫展,例如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
永玉伯父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二伯也常常接济,这终究是有限的,还是要自力更生啊自力更生。
可是现实的问题摆在了眼前。爹娘倒是有手艺的,自己还小身子又弱,不给他们填麻烦就好了,哥哥上学虽然可以做些家务,但是却也没有进项,爹也走不开,娘要生了总归要有个人做主心骨,再说那么些田地,还等着去种。这么想来,只有小满做些绣活,只是又要顾着娘也做不了多少。
哎……
这一愣神,手中的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桄榔的响声,谷雨赶紧收回思绪,这穷家破业的,再坏点东西就真的没法过了。但是看着李得泉镶上的木头,暗道自己多操了心。
这崭新的木头跟原来黝黑的木色甚是不协调,看着甚是扎眼,既然这木盆子木桶是家家户户都离不了的,有家底的人家养猪养鸡要的那些鸡食盒子跟猪食槽也都是用木头做的,谷雨顾不得自己的手上沾水,一拍额头,有些隐隐的兴奋。
兴奋之后她的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呆呆坐着,将自己的想法再心里计较一番,这爹以前一直做的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活,那些屏风床榻,繁复的雕花都应付自如,现在做这些东西自是没有多大问题,就像娘跟姐姐绣花的手缝个补丁总归是没有问题的吧,她只怪没有早些想到这么个门路,再说也可以在家里做,做好了之后放到镇上去卖,家里也顾得上,也可以得些贴补。
谷雨越想就越是兴奋,只是还在想着怎么跟爹开口。
院子里出现一个憨头憨脑的男孩,手里端着一个大碗,走的小心翼翼的,“谷雨谷雨,我娘做的萝卜猪皮冻,让我拿一碗给你们。”
自从那日陈江生跟着爹娘来过之后,便成了这家的常客,一半是来送东西,还有一半是他自己闲逛,家里不用他插手,私塾暂且也不用去。
谷雨接过,这猪皮冻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普通人家都吃不起肉,偶尔弄到一块猪皮,切碎了慢火炖,加上萝卜一类,等凉了便成了亮晶晶的猪皮冻,虽然不稀罕也难得,毕竟有肉味,更难得的是江伯母的这份心意,再加上她做的猪皮冻也很爽口,谷雨突然想着,这里可不就是含了胶原蛋白嘛,娘吃了是不是不容易老。
陈江生在灶房外面叫过李得泉,又喊谷雨:“不急着倒出来,就不好看了,碗我下次再来拿。”
谷雨还真就不客气了,反正她看着陈江生,使唤起来甚是顺手,无拘无束的,不像看着安锦轩有点害怕,惊蛰虽说对自己疼爱有加,还顶着大哥的名分,谷雨也不敢这么随意叫唤惊蛰。
一大碗猪皮冻,谷雨就放在灶房之中,回去继续洗那很久都洗不干净的碗,好在也没有人留意她,看着一边巴巴望着的陈江生,她有了主意:“江哥儿……”
李得泉在一边叫道:“谷雨——不能没大没小,你年纪小,该叫江生哥才是。”
谷雨吐吐舌头,到底也没有叫出来,直直的道:“你们家不缺碗,缺不缺木盆?”
陈江生倒也真是个实在的,抓着自己的头笑笑:“木盆子倒是不缺,就是昨天我娘喂猪的时候猪一直嚎,我娘一瓢子打下去,猪把那食槽给踩坏了,我出来的时候娘还说猪吃饭的碗自己打碎了,让它饿着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谷雨心里一喜,却也不想陈江生在跟前,妨碍她对她爹说的话,心里一边想着事,嘴里却道:“不能去镇上买么?”
陈江生干脆就蹲下来,“我爹说这两日没有空,让我娘用木桶将就着。”
谷雨原来想着问问到底多少钱,但是既然没有买,刚好爹又有这个手艺,刚好可以帮忙,这人情世故无外乎一来二往,总是吃人家的东西心里过意不去。
她偷笑一声,甩甩手上的水,陈江生麻利的将木盆的水提着去倒了,回头又搬着碗放到灶房,那股忙慌慌的样子似乎怕谷雨跟他抢一般。
做好这些,谷雨道:“江哥……嗯,那个,你先去看看我大哥今天在私塾里吃什么。”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要是叫他回去他多半会说家里无事不肯走,说完之后谷雨想了想又道:“也不要过来了,看完之后就跟江伯母说猪皮冻很好吃。”
陈江生却也没有多问,屁颠屁颠跑走了。
李得泉看着谷雨叫着陈江生,有些好笑:“你怎么使唤上你江生哥了?”
谷雨得意的道:“爹,你没有听他说家里的猪食槽坏了么,反正爹的木工活好,给他们做个猪食槽,要不整天都往我们这送东西怎么过意的去。”
李得泉这下也有些高兴起来,夸赞谷雨:“我小闺女也知道怎么过日子了,这剩下的木头可能不够用了。我这就去砍些树回来。”
谷雨却又接着道:“爹,这他们家的东西会坏,别人家的也会啊,不如多做一些,给他们用用,多出的可以放到集镇上去卖钱。”
李得泉的眼睛有些发亮,大踏步的走去房中,谷雨没有跟过去,不过看爹的走路姿势,跟那很有底气的说话声就开怀,“木盆子……树,后山就有……”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李得泉又出来了,“我跟你娘商量过了,待会再去跟你二伯说一声,明日早上就去砍树,要是东西卖出去,给我们谷雨买糖吃。”
谷雨也不客气,眨巴着眼睛道:“嗯,对,谷雨要吃糖,姐姐要穿新衣裳,娘要补身子。”
李得泉一把抱起谷雨,两人都在憧憬,似乎那好日子就要来临了。
第十四章 难得的鸡汤
第二日天色尚早,青白的晨光透过窗户,在房中留下的还只是些光影,谷雨就听到门吱呀响了。她知道,爹跟二伯要去后山了,这是昨晚上商量好了的,也做了两个饭团做干粮,这一来一回的多半要很晚才能回来。
她心一松,又睡了过去。
直到小满开始窸窸窣窣的穿衣裳,她才再次醒过来。挣扎着也起床穿上夹袄。
小满有些心疼谷雨,“看你连眼睛都睁不开,再睡会子。”
谷雨摇摇头,“江伯母说了,这两日小鸡就出壳了,我要去把小鸡拿回来养。”二伯母送来的种鸡蛋不好再叫她在那边孵,正好那日托了江氏。
姐妹两已经很有默契,谷雨主动的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腾出时间让小满绣花卖钱,王氏偶尔也绣绣,只是肚子越发的大了,加上这一次的奔波跟受气,倒是养着才行。
至于挑水这些粗重的活计,都是李得泉在做,惊蛰下了学也常常搭把手,陈江生更是时时过来,倒是不用谷雨担心。
谷雨像往常一般,将那些切萝卜洗菜一类的事情先做好,叫道:“姐,可以煮菜了!”
天天吃这清汤寡水的东西,连个鸡蛋都没有了,谷雨有些担心她娘的身子,却也无法,“姐,天天吃这个怎么办呢,听人家说生孩子要吃好东西的。”
小满也只能苦笑,“谷雨乖,等我的绣品拿出去卖了钱,就给咱娘买鸡蛋吃,我们平日里吃这些也不怕。只是你倒是不挑起来了,以前你可不吃这清水萝卜。”
谷雨小眼珠子一转,笑笑:“人家以前病着嘴里淡么,现在自然是什么都吃得下的。”
这就快中午了,谷雨她们正要开饭,看见惊蛰一只手里提着一些东西,另一只手拎着一只鸡,笑呵呵的回来了。到了近前,递给谷雨道:“谷雨,咱们今天喝鸡汤,让娘补补身子。”
谷雨很是欣喜,却也有些疑惑:“哥,你哪里来的银子买这些?”
惊蛰笑笑,小声对谷雨道:“哥去给人家写字挣下的,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咱爹。”惊蛰的字谷雨也见过,再者那天柴房里的对话她听在耳里,惊蛰就算是身上有些钱也不奇怪,就不再多问。反而为难起来:“哥,这鸡怎么杀呢?”
惊蛰这才傻眼了,小满立在旁边道:“要不,去叫二伯或者永玉伯伯?只是二伯跟爹进山了,永玉伯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空。”
正在为难之际,安锦轩荡了回来,不由得有些好笑:“三个大活人,连只鸡都对付不了,真是好笑。”
相处久了,他们也都知道安锦轩是那嘴硬心软之人,加上惊蛰跟他同住,更是亲切一些,此时也不外道:“锦轩,你可会杀鸡?”
安锦轩嘴角一扯,“菜刀、碗,你,去烧水。”
听到他的指派,惊蛰拿着刀跟碗出来,谷雨乖乖的去烧火,而小满,趁着空挡将惊蛰带回来的红糖鸡蛋等都放好。
安锦轩将鸡拎起来,把鸡头向后一扳,扯两下鸡脖子的毛,菜刀一横,血就注入碗里,看着差不多了,把手里的鸡往院子里一扔,整个过程,连滴鸡血都没碰上。
惊蛰在一边惊叹,“锦轩,真是有你的。”
锦轩心里也得意,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拍拍手,“这有什么,不过是只被绑着脚的鸡,野林子里的东西更难杀呢。”
这话让惊蛰心里一动,靠近安锦轩一些:“锦轩,要不日后你去林子也带上我。”
安锦轩有些奇怪的望着他。“你不用去私塾?”
惊蛰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经退了,要不哪里来的闲钱买这些个,我想让娘补补,我想着要是跟着你去,说不定猎到什么给娘吃。”
安锦轩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走了。
惊蛰一个人愣愣的呆在那,直到谷雨叫他吃饭。小满将炖好的鸡汤端去给王氏,兄妹三人,将那些鸡头鸡爪子一起炖上青菜,舍不得吃肉,都一一挑了出来,说是下次再用来煮青菜萝卜。小满还在那算着,“这鸡够娘吃上几日了,还有那红糖跟鸡蛋,留着娘坐月子的时候吃。”
谷雨一边往嘴里扒饭也一边道:“哥,江伯母说小鸡就要出壳了,到时候我养鸡,爹做木工活,我们就能够常常吃鸡了。你也不用中午食不饱了,该吃的就吃,你总是留着一半,念书没有力气可不好。”
惊蛰的脸有些尴尬,摸摸谷雨的头,什么也不说。
当天李得泉晚上回来,看着很是疲倦,精神却很好,从怀里掏出一把野果子,“我这跟你二伯父去这一趟,树都砍好了,不过只拖了一棵回来用着就行,剩下的树等晾干一些再去拖,这有了树,就可以做那些木盆子木桶一类的了,只是不知道镇上的行情如何,罢了罢了,改日再去打听一下。”
一家子人,各做各的事情,惊蛰这些天,回来的时候也甚是奇怪,不是脚上有泥巴就是湿了腿,只是大家沉浸在李得泉打东西卖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注意。
又是一天,惊蛰跟安锦轩两人拉着两根竹子回到院子,拿着刀在那比划来比划去的,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问也问不出来,还是二叔公动手,给他们劈出了竹篾子。
陈江生也将谷雨的小鸡送来了,放在一个簸箕上,谷雨小心的数数,一共二十三只,又是有些感动,这二十三只鸡蛋换二十三只小鸡,不用问,又是陈家暗中贴补了的,她也客气不起来,惟有记住这份情。
见惊蛰他们正在编竹篾子,也不知道做什么,谷雨就奔过去:“是不是给小鸡做个鸡笼子。”
惊蛰笑笑,安锦轩也笑笑,但是也都没有理她。谷雨无法,也不跟他们计较,回去蹲在那看小鸡,黄黄的毛绒绒的一团,舍不得喂什么,去地里摘野菜回来,二叔公给了一小袋子糠,搅拌着让小鸡吃,一有空她就看着,似乎看着看着那些鸡就能长大,生下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