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摸摸谷雨的头:“这就好,谷雨过那边院子逛逛呗,还要麻烦你做件事情呢,到时候你二伯母有了孩子应当记你一功!”
谷雨莫名其妙,然后想着大概是自己抢头水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月娥也不多说,牵着谷雨就要过去,谷雨有些不情愿,走路有些磨蹭。
王氏笑笑:“谷雨过去宽宽你二伯母的心也好。”
刚进院子就发现气氛很诡异,谷雨深吸一口气。
张氏立秋都在灶房里不知道在做什么,立春立夏也不冒头,二伯父二伯母跟李何氏坐在堂屋里,三个人都不说话,脸也扭到一边谁也不看谁,这个是什么情况?
李何氏见谷雨来了,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还有什么话说,谷雨都比你们懂事。”说完就要招谷雨过去。
谷雨见二伯父二伯母脸色忧愁,也顾不得李何氏了,跑到许氏那边,“二伯母,怎么了?”
许氏苦着脸,一下一下的顺着谷雨的头发,说不出话。
月娥此时在那道:“娘,得江,谷雨我也带来了,你看到时候这事还是商量个时间的好,香会五月就要开了,趁着这个机会,到时候好抱个孩子。”
李得江脸色有些发冷,不说话,许氏听到香会的时候颤抖了一下,谷雨看着她张着嘴一副木然的表情,这就更奇怪了。她脆生生问道,“什么是香会?”
李得江突然过来,抱着谷雨就要走,“这些话怎么能让孩子听见,姐你也真是的,招谷雨干什么?”
月娥却拉住了屋门,李何氏也站了起来,“谷雨,到奶奶这边来!”
李得江却怒喝一声:“谷雨回家去!”
似乎正在僵持着的两方,在用争夺谷雨来作为谁能够获胜的筹码?可怜谷雨莫名其妙的呆在屋里,她从来没有见过二伯父这么凶,只是觉得为什么是二伯父赶自己走,而奶奶跟姑姑要留着自己呢?不用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看着二伯母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这么一走,也有点不太厚道,就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办。
这么一犹豫,月娥就过来拉着她:“谷雨,到时候你跟二伯母一起去姑姑家去住好不好?”
谷雨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问:“为什么是跟二伯母一起去,也好,二伯母也去,我爹娘也去,还有姐姐!”
李何氏似乎失去了耐心:“就是你跟你二伯母去就行了!”
一向没有说话的许氏开口了,“让谷雨回去吧,我反正是不会去的。”
李何氏被这么句话激怒了,一拍大腿就期身到许氏跟前,手指头一戳一戳的,“你让人家指着脊梁骨是你的事情,今天这个家还是我做主就得去,要不然以后你们绝户头谁养着你们……”
谷雨实在看不过去,这好好的怎么又要这么说事了,“我养!二伯母会生小弟弟的,要是没有我养他们!”
李何氏一巴掌拍到谷雨的后背:“你养你养,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谷雨吃痛,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头撞过去,小手用力推李何氏:“我什么都没有说错,你为什么打我!”
李何氏没有想到谷雨会来这么一遭,顿时坐在地上,谷雨却是也没有逃掉,被李何氏抓着,屁股遭了殃。
李得江赶紧去拉,哪知道李何氏有些发疯了一般,就是不让,“你个白眼狼,你就打死你自己的娘吧!”李得江难住了,又不敢太用力,还是没能把谷雨扯出来。
许氏立起身,“娘!关谷雨什么事情,这传出去当奶奶的打孙女,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何氏似乎发了疯,“我今天不教训教训她我就不信她还反了,你们一个个也真是的,去香会还不是为你们着想……”
手里却不停,大概是手打痛了,还换上了鞋底子,谷雨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快要裂开了,却忍着不哭,咬住嘴唇,心里把李何氏诅咒了一万遍。
李得江狠命去拉,却被月娥拉住了,李何氏更是来劲,“老三不会教导女儿,我自替他管教管教!”
正在为难只是,门口传来一声怒喝:“放开谷雨!”
李何氏见李得泉站在门口,心想这老三向来是听自己的,又正在气头上,怒道:“你养的好闺女!连奶奶都打了!”
李得泉黑着脸不说话,一把就把谷雨抱过来,擦擦她的眼睛,也不看李何氏跟月娥,直直的问李得江,“二哥,怎么回事?”
李得江开口道:“娘跟姐的主意,说要你二嫂去香会,带着谷雨,我不同意……”
见李得江说不下去,谷雨恨恨道:“奶奶骂二伯父绝户头,说老了没有人养,奶奶就过来打我,我痛了一伸手,她就掉地上……”
听谷雨说完,李得泉的脸更黑,扬起巴掌打了一下谷雨的后背,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样子,谷雨没有什么感觉。
李何氏越发的得了意,哼了一声,“我就说你养出的是什么东西!”
李得泉还是黑着脸,“娘,谷雨自然有我教训,犯不着你这样,再说也没有长辈对小辈下狠手的,谷雨还是个孩子,大病了一场,到现在都还没有来的及补补,日子过得清苦我也怨不着谁……”
李得泉不停的说,似乎要把没有说过的话都说尽了。
李何氏却是不耐烦,“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李得泉住了嘴,把谷雨抱紧一些,“既然娘不听也就算了,不是我不孝,丑话先放在这里,要是谁敢再动谷雨再动惊蛰小满他们一根指头,我跟她没完!就是别家的也不会这么待他们,你们也不要忘记了我之前是练什么的!要说我话就这么多,既然娘你不稀罕我这个儿子,我跟这边再不相干!”
说完这话,李得泉也不多停,抱着谷雨就走。月娥倒是要过去拉劝,被李得泉挡住了,“姐,你把谷雨带过来就是要打她吗?亏你们做得出来!”
这李得泉向来的好性子此时似乎被磨尽了,不生气则以,发怒起来却无人能敌。直到他们走了十几步,李何氏这才哭出声来,“小的时候送他去学把式,竟是要对付老娘了……”
也不管他们闹得怎么样,谷雨见李得泉黑着脸抿着嘴的样子,心想自己挨打了几下,换得李得泉这个样子,勉强也算是值得了。
第三十九章 谷雨的生意经
李何氏坐在地上哭号,她想不到一下任她拿捏的老三竟然变了样子,还要说那些再不来往的话,她一口气硬是憋得慌,不停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许氏跟李得江对视一眼,用尽量和缓的口气对李何氏道:“娘,请你收回那么个主意。”
李何氏尚且还气着李得泉,见许氏脸色跟寻常不同,不耐烦的说道:“你们真想做那绝户头么?!”
许氏嘴巴张在那,被李何氏一句话呛住了。
李得江深吸一口气,“娘,您说您有好日子不过,干吗操那么多的心呢,就这么过着不也挺好,我们两商量过了,要是有娃儿呢就有,要是没有也是我们命中的定数,要是实在没有的话过几年去过继一个,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两就这么过,这是我们的命,娘你以后不要在说这件事情了。”
月娥自从李得泉来抱走谷雨之后,就一直有些恍惚,觉得自己这次好心有可能办了坏事,看老二那样子向来就是个有主意的,这下可怎么收场。不过见李何氏在地上,李得江还这般说话,又看不下去,“这个时候就不要跟娘说这个了。”
李得江向来是个硬气的,这次的事情实在也有些恼月娥,“姐,按理来说我也不该责怪你,但是你这叫办的是什么事情,亏你也做得出来,要不是你回来说,娘至于让去那种地方吗,你住在柳坝子我们可从来没有说过你的什么话,你倒是还嫌不够,算计到了我们的头上,还不带个商量的?我话也放在这,要是容得下咱们就这么继续过,要是不行就分家过就行了,我们什么都不要,得泉分家的时候我就觉得心寒,这些东西至少有一半是得泉的钱置办的,到头来还什么都没有落下,我也不敢居功,要是同意分家我们两口子就出去讨生活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李何氏这才有点心慌了,她生了四个儿子,大儿子被张氏拿捏得死死的靠不上,老三常年在外这就算回来了也总是隔了一层,多半把钱藏得死死的以后也是靠不上了,老四还没有长成呢,这刚娶下媳妇什么都不懂的。要是遇事还是得老二拿主意,只是偏偏就是这个老二没有一儿半女的,哎……
李何氏思虑之后又见李得江的样子,已经有些心虚,却还是放不下脸,说了一句气话,“分就分!这家真是没法过了。”
她就吃准了李得江是个顾大局的,这样的事情也闹过很多次,每每都是有头无尾。
不过李得江这回听李何氏这么一说,抬腿就走,大概又去门口的大树根下生闷气去了,许氏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不过却也不再像平日里一脸苦相,反而是抿着嘴很是坚定的神色,手一下一下的扣着桌子,发出笃笃的声音。
李何氏在月娥的劝说下已经坐了起来,也不再捶打自己,出到门口扬声叫张氏准备做饭摆饭桌。老四李得河媳妇陈氏正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个绣绷在装样子,实则在那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见李何氏出来,笑着问道:“娘,真的要分家吗?”
李何氏咳咳两声,“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去帮你大嫂准备饭桌去,整日的拿着个针线,也没见绣出什么东西来,这下好了,老三不想跟我们来往,日后你也不要过去学绣罢。”
陈氏的如意算盘打了空,原来还想着分家好,这一家子一起搅合还不是为别人养孩子!一大家子多不方便,就算想出去找人说说话也要借着学绣的由头,现在就连这个由头都没有了,她把绣绷往篮子里一扔,很不甘心的进了灶房。
不久,却见李得江回来了,不仅是他,还带着两个人,那两人一进门就笑着跟李何氏笑道:“大嫂,真是想开了要分家吗?”“这得江过去请我还说这下好了,年轻人嘛,日子是他们的,让他们自己操心去。我那边早就分了,还不是和和乐乐的过。”
李何氏此时是骑虎难下,她万万没有料到会是如此结果。
偏偏张氏此时跑过来,“娘!您不是答应不分家的吗?”
李何氏此时更是里外不是人,加上有得江的三叔五叔在,想吊起脸子又觉得不妥,想笑又咽不了那口气,只好一张脸干在那。
张氏见此李何氏不说话,以为是真的要分家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开始哭诉,无非就是她进了家门没有一天好日子,把这些人都养大了就丢下他们不管,自己还为那刚进门的新人腾房子,现在一家子三个娃儿可怎么办……
一番折腾,家最终还是没有分成,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任何的进展,田地什么的都划好了也不要别人多走几趟,只等巧娥出门之后就分家。
由此,李家院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氛围,只是许氏似乎这次委屈太甚,憋着一口气,身子不太利落。
谷雨家那边却有种蒸蒸日上的势头。
李得泉狠了心说了那么一番话,回来之后黑了一阵脸,摸着谷雨的头呆呆的,缓过来之后就狠命的干活,白天下地晚上还做木盆一类的东西。
小满王氏一边照料着夏至一边绣花,惊蛰画花样子也步入正轨一般,每日除了上私塾就坐在桌前,画桃花,画月季,也画谷雨心血来潮掐回来的水蓼一类,一天可以画个一张两张的。菜单子那些东西便是不再接了,再说也是得到李得泉应允的事情,就不用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
当然,谷雨也不闲着,惊蛰毕竟不太方便见那些来买花样子的姑娘,这就需要谷雨出马了,别人为了想着要那些新奇一点的花样子,对谷雨好得很,不仅拿话夸她,甚至还有人送了不少东西,虽然都不值什么,只是谷雨却很是惬意很是享受,心里骄傲得很,谁让自己摊上了这个好大哥!坛子里面的铜钱谷雨虽然记得住多少,却还是每天都去数一次,大有将管家的位置一坐到底的架势。
白天,她跟着安锦轩去捉泥鳅,泥鳅抓回来太多,除了当天吃的之外,谷雨养养之后就把泥鳅烘干留着,想着等田里插秧了就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捉泥鳅了,希望到时候家里能够有一点积蓄,到时候可以买些鸡蛋什么的给夏至吃了。
隔日便又是集日,李得泉决定去赶这一次集,回来便到了插秧的时候怕是要忙一阵,谷雨笑着把惊蛰写好的木牌子拿给李得泉,脑子里又把怎么说服他的话过一遍,哪知道李得泉把木牌子放到木桶里,问也不问,说一句:“到时候我摆出来就行。”干脆利落的挑着担子赶路去。
谷雨失声而笑,这李得泉做事情变得干脆起来,似乎觉得他又回到了当初在城里的时候,不再唯唯诺诺,也不再犹豫不决,谷雨点点头,笑容又更加浓一些。
夏至又扯着嗓子哭,她抱起来拍拍几下,觉得这小子越发的沉了,不仅是沉,还挣扎,谷雨力气小,把夏至放在摇床上晃起来。说来这个摇床还是谷雨的主意,本来王氏是把夏至放在一个木盆子里的,只是谷雨怕她们万一绣花入了神,有东西爬进去怎么办,或者她们随手的东西掉进去,还有这茅草房子偶尔掉下灰尘什么的也不好。在谷雨的提议之下,李得泉打了一个双层的小木床,下面还做了几个轱辘,这样一来跟谷雨见过的摇床就有些像了,屋顶上的脏东西即便掉下来,也有上面那层遮住不会掉在夏至身上,要是夏至哭闹的时候王氏她们就晃几下就容易安稳下来,方便了很多。每每谷雨捏着夏至的脸,暗道,夏至你真是好福气,这摇床在这里可没有几个人能够睡得上。
夏至是个不安分的,现在大概是累了睡着,口水流了出来,谷雨把手绢弄得像围巾一般兜着,又院子里四下看看,惊蛰已经去私塾了,她开始交代:“娘,姐姐,今天大概没有人来买花样子了,要过一阵呢,不过也保不准,要是有人来买你们千万不要答应太满,比如一群人五六个人来,就卖给她们两张好了,一张记得收六文钱,放到我存钱的坛子里。”
小满噗嗤一笑,“就有你操不完的心,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了,怎么就不卖给人家呢?”
谷雨很是老道的挥挥手,“这个你就不懂了,哥哥的花样子那么多人喜欢,就是供不应求,万一谁来都卖,岂不是早就卖光了,万一别的庄子一群人过来几次都买不到一个花样子,人家指定不来了,我们要做的是长远的生意,一个庄子卖一两个给她们,到时候既可以看到花样子多好,又不是每个人都有,日后她们自然还会上门,反正哥一天花两张可以保证,再多就太累了。”
谷雨把这些姑娘的心思摸得很透,要是一个庄子有一个人买到了花样子,绣出来的东西出来一对比,别的人自然是不会甘居人后的,这样一来惊蛰的花样子就会一直卖下去。
小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还有这么多讲究吗,听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你个丫头哪里学来的?”
又来了?谷雨只好继续老借口:“我当时整日的呆在家里,师公跟隔壁卖杂货的都是这样的,有紧俏的东西的时候都不卖完,叫什么,限量销售!”
说完这句谷雨不再停留,出门去找安锦轩,安锦轩呆在灶房里,正吃着泥鳅粥,尽管王氏他们一直叫他跟着谷雨一家吃饭,等二叔公回来的时候再分开就是,他就是不愿意,说是不习惯。现在谷雨看着他,却觉得他有些心事重重,吃饭的时候也还在想着什么。
谷雨过去一拍他的肩膀,“锦轩哥,咱们捉泥鳅去!”
安锦轩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却还是点了点头。
谷雨去拿木桶,却没有发现安锦轩的目光一直黏在她的后背,嘴角还翘了翘。
第四十章 久病成医
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农忙已经有了迹象。谷雨跟安锦轩在道上已经遇到很多人,肩上挑着秧苗,不停的从左肩换到右肩,很有节奏感的走着,水一串串的滴在地上……空气之中混合着泥土跟青草的气味。
谷雨见此时安锦轩还穿着夹袄,实在是有些太不协调,她张嘴正要跟安锦轩说几句,却见安锦轩愣住了,抬头一看,迎面而来的正是那边院子的人,看样子是刚去秧田取了苗到别的田里插田。大伯二伯挑着秧苗,而李何氏她们也都出来了,四婶陈氏没有看到,大概是留在家里做饭,许氏也没有看见。
越发的近了,谷雨拿不准要不要叫她们,见李何氏脸扭到一边,她心里又想起那天晚上被打,冷笑一声,“二伯!二伯母呢?”
李得江有些担忧的点点头,“你二伯母身子不太利落,在家里歇歇。”
张氏打着赤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去秧田拔秧苗的的时候身子太矮还是怎样,反正裤子也滴着水,看着甚是好笑,此时她却是有些不服气:“人家是小姐命,一到忙的时候就不舒服了,我就是丫头的命,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累……”
一行人过去了,谷雨心里想着待会去看看二伯母,此时还是跟着安锦轩去捉泥鳅再说。
安锦轩提着木桶,谷雨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这是她跟安锦轩两个人研究出来的捉泥鳅的工具,上面布满了竹钉,这样谷雨不用下田就能逮到泥鳅了。
一部分水田已经有了稀稀疏疏的绿意,那是刚刚插下去的秧苗,很多人家是全家出动,在田里弓着腰分秧插秧,像蜗牛一样缓慢的倒退,有的田里也有小孩子在帮忙,反而是得到了便利一般,连腰都用不着弯,泥已经到了孩子的大腿,就那么直直的站着劳作。
要是没有什么生存的压力,谷雨会叹一声好一幅乡间生活图,只是只有自己生在其中才会明白,这样的生活是那么的不情愿不得已,要不然谁乐意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是为了能够吃上饭,这样淳朴的愿望都不一定能够实现,谷雨此时看着这样的场景才算是体会到一些东西,跟当初自己跟着父亲去农村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是旁观,一个是融入,天差地别!
“谷雨,你总是呆呆的愣神。”安锦轩已经开始劳作了,见谷雨的样子愣愣的就道。
谷雨这才醒过来,见安锦轩已经抓到了一些泥鳅,也赶紧行动起来。
他们特意挑了那些肥还没有弄匀的田,那样的话别人不会介意,而有的水田里,虽然还没有插秧,却已经把火肥撒均匀,还用木耙子将泥面拉平了,是要准备插秧了的,这样的田便是不能下去了,要不然到处都是脚印插秧的时候是不好的。今日谷雨跟安锦轩出来,发现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田已经插秧了,也有很多田平整好,想着怕是过两天便是没有什么地方抓泥鳅了。再说这几日有人问他们总是以入药为借口,幸好也没有人问他们抓了这么久的药怎么就没个够的时候。
“我在想二伯母一直没有生病要不是实在不舒服,她怎么会不来干活,心里惦记着就失神了。”
安锦轩一愣,没有想到谷雨会说这么没头没脑的突然来这么一句,他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谷雨这样的年纪有那么多的跟同龄人不一样的地方,那样的抠门一点钱都舍不得花,又能想出那么多的主意做木盆木桶卖花样子,比他单纯的想着跟惊蛰画菜单又强些,还想出了那个可以晃动的床,真是不可思议,但是看着那样的一张脸,朝你一笑的时候却是那样的天真无邪,眼睛就像一汪清泉。天真无邪的年纪,作出来的却是大人的事情,这反差还不是一般的大,谁能想到这些东西就是这个样的一个小丫头想出来的,包括捉泥鳅。另外还有一点,她身上竟然有种很特别的东西,安锦轩看着突然发现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已经不会去轻易相信什么人,只是在这个小姑娘面前,看着那汪清泉,他的心又开始变得柔软,他摇摇头,很是无奈的笑了。
谷雨呆在田埂上,看到那冒着气泡的地方,一下扎下去,拉起来多半不会扑空,她把被扎住的泥鳅扔进桶里,眉头都不眨一下。不过她力所能及的范围总归有限,又舍不得看好的地方,就不停的叫,“锦轩哥,快点来,这里有泥鳅。”“锦轩哥,这边!”
这么一来,安锦轩干脆让谷雨在田埂上,他就在田里,挨着她前行,这样谷雨就不至于那么大惊小怪的叫了。
前方,有一个鼓起来的泥面,上面有一圈小漩涡,谷雨心里一喜,拿着东西就奔过去。安锦轩叫道:“不急,还像是没有见过泥鳅的吗?”
话音未落,谷雨就发现不妙,这个田埂大概主人没有在插秧之前修整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冬天的时候田埂被老鼠打洞弄空了,谷雨这一脚踩下去,不仅是那凉凉软软的,脚还陷进去,由于刚才跑动的惯性,这一别脚,眼看就要摔进田里的烂泥里……
安锦轩顾不得那么多,手里还捧着烂泥,此时一甩,在田里活动虽然不便,他也尽力跑过来,激起来的水跟泥弄了一身,刚好谷雨摔下来的时候他拉住了,安锦轩呼出一口粗气。
谷雨闭着眼睛想着自己一头栽进烂泥里的情景,手一挥也不知道那工具扔哪里,突然觉得自己被人拉住了,一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是一片沾满泥水的蓝色土布,那是安锦轩的衣襟,她好不容易才站好身子,笑了,“锦轩哥你跑的真快,不过这身衣裳算是弄脏了,刚好做一件单衣。”
却见安锦轩没有丝毫笑意,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谷雨语气一弱,“锦轩哥,你……怎么了?”
安锦轩把脚从泥里拔出来,谷雨倒吸了一口冷气,那沾满泥的脚背上,赫然竟是自己扔下的那个抓泥鳅的工具,此时见安锦轩的脚背流出血,泥土的颜色跟血的颜色对比甚是鲜明,刚才他脚站着的地方也有了一滩血迹。
谷雨吓了一跳:“锦轩哥,疼吗?”
安锦轩却像是没有发生什么一般,“这点疼算什么。”
谷雨顾不得那么多,过去就要扶住他,却被他推开在一边,“不就是竹钉子扎了两下,用不着大惊小怪的,这看着血流的多,其实不碍事。”
话虽如此,从安锦轩拔竹钉的样子谷雨就知道伤口不会太浅,她脑海里不停的转着,四下里一望,终于有了办法。
她也顾不得安锦轩愿意不愿意,过去就把安锦轩扶到田埂上,命令似的对他说:“坐下!”
安锦轩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竟然也听话的坐了下来。
这是一条小水渠,就是两条田埂中间有一条两个拳头大的放水的地方。她从小水渠里捧起水,轻轻的帮安锦轩洗伤口,“锦轩哥,你忍住一些,都怪我不好,扎到你的脚。”
语气之中虽然有自责心急,却没有那种小姑娘遇事的慌乱,安锦轩心里又是一惊。
泥总算洗干净了,血却还不停的冒出来,染得田埂上的草也有了血迹。谷雨见差不多了,“锦轩哥,你不要动,等我一会。”说完,谷雨也不敢跑了,大步的在田埂里走,终于找到了她要的东西,旱莲英,这种草药常在茅根田边出现,谷雨一恍惚又想起从前,自己的病已经没有太大希望的时候,母亲就用中药调理,她自己在病床上也常常看医书,还夸口说等自己治好了自己,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走了几条田埂,找了两株旱莲英,她这才回到安锦轩的身边,见安锦轩想要站起来,她有些不高兴了,“叫你不要动就不要动,这是旱莲英,止血最好不过。”说完她把那草药塞进嘴里,嚼了两下,一股青青的药味充斥着口腔,她也顾不得了,把那团糊状的药敷在安锦轩的脚上,看看自己破旧的衣衫,扯衣襟扯不动。又看到袖口处已经磨得差不多了,一拉,一圈袖口被拉下来,刚好套进去,把那团药给裹住,安锦轩的脚就像是穿了一小节袜子,还有一些松动,谷雨有拿过一根草根,穿进去,扭了几下,再把草根插进那“袜子”,终于大功告成了。她一拍手,“放心,锦轩哥,很快就不会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