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头还没说完,张招娣就叫了起来:“公爹,你咋能这么偏心呢!援朝是工人以后还能赚,大哥大嫂有你和娘,我和卫民靠谁啊!”
张招娣捅了捅许卫民,让他赶紧说话。
满屋子的男人就她抱着许传根,许老头不满地瞥了她一眼:“男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许卫民不得不说道:“爹,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你器重大哥,疼援朝,就看不起我,可我也是你儿子啊,你咋能这么对我呢?援朝能挣钱,我在家里头侍奉你们也没少出力啊!”
许老头气呼咋呼,烟杆子都拿不稳了,许卫国忙扶住他,“爹,爹,您别气坏了!许卫民!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瞧不起你!”
许援朝握住许老头的手,道:“爹,就五五分好了,我没事儿,勤快人怎么也饿不死,他说得对,我钱没了还能再赚。”
许老头真是被气得不轻,手指都是在颤抖的,被自己的儿子说他看不起他,许老头操劳了一辈子,谁不称一句勤快厚道人,竟养出这么个。
“做人,要有良心。”许老头浑浊的眼睛盯着许卫民,扯着沙哑的喉咙:“你跟你媳妇天天计较这计较那的,怎么不想想饥荒这三年,你们吃的是援朝饿着肚子省下来的,援朝媳妇怀了孩子都是饿着的,生下囡囡,要你一口奶都不肯,援朝寄回来的炼乳都是家里头孩子一起吃的。没有你弟弟,你活得下来吗?还整天盯着别人屋里,三年前早该分了,哪还轮得到你们什么!”
许卫民垂着脑袋不说话,张招娣不敢插嘴,许传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哭着闹着要出去了。
许老头一个眼神过去,张招娣赶紧抱着许传根出去了。
“既然援朝说五五分,那就五五分,今天天黑了,明天我就找爱党来,把地给划了,把钱给分了。”许老头语气里透着疲倦,不愿多说。
许家傍晚的气氛一直很低迷,几个小孩子也察觉到了,也都不敢调皮了。
一个院子里,哪一房声音大一点,满院子都能听到。
张招娣又在骂勤英勤芬姐妹两了,“你们就知道自己吃吃吃,也不知道给弟弟拿一个!赔钱货!讨债鬼!”
刘燕子听得心烦,坐起来对许卫国说:“卫民这个人啊,面懦心奸,表面上屁也不放的一个人,心奸着呢,啥不好的话都不会从他嘴里头说出来,都让他媳妇说,实在不行了,他才肯开金口。”
许卫国也烦心,怎么着卫民就变成这样一个,小的时候也就是爱偷懒,他是老大,他想着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听刘燕子把不好全推卫民身上,毕竟是亲弟弟,他也不乐意:“卫民媳妇也不是个什么好的,你瞧瞧她,整天叽叽呱呱的,对两个闺女这样,根子啊,都三岁多了,还抱来抱去的,娘挫挫一窝,不成事的。”
索性也就是半斤八两,两个人恰配到一起。
“你弟弟心奸着呢,看上去他媳妇很能耐,实际上也怕他的,究竟谁做谁的主还不一定呢。”刘燕子嗤笑。
这话很快也就在第二天的分家当中应验了。
第二天一早许老头就把许爱党和族中几个年纪大族叔都给叫了过来,主持分家。
许老头就按着昨天说的和族中几位长辈说了,族中长辈皆点点头,接下来就是划分菜地和起新房的地基,菜地当初都是按着人口划的。
现在分家都是可以分地基的,分菜地的时候,许老头想的是平均分成三分,一家一分。
张招娣说:“当初分下来的时候就是按着人口分的,我们房人口多,自然应该多分一点。再说了,以后弟妹是要进城的,我们家又不进城。”
几个族叔都皱了皱眉。
许老太冷笑:“你们房两个丫头能吃多少,援朝媳妇进城不进城有什么关系,不进城前还不照样,三个儿子一碗水平端。”
许爱党说:“那就平分吧。”
许卫民至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只有问他的时候应个一两声,倒是张招娣这不好那不好的,非得占个大便宜,族叔皱了好多下眉。
等分完了,一一列好,一式三份,然后把户口本也给分开来了,就正式分家了,族叔走前对许老头说:“分了也好,你那二儿媳妇一看就是个不省心的,上蹿下跳的,不像话。”
许家也算是许家港的富户,什么是富户呢,饥荒那几年都没死人,穿的也比较体面。
许卫国分到三十五块,许援朝和许卫民一个人五十,零头就全给许老头许老太了。肉票一人分了两张,别的票就没有了,在饥荒的年代基本上都被用来换粮食了。暂且还先住这儿,等起好了房子再搬。
许援朝因为又要回城里去了,只得托付给许卫国许老头,让他们帮忙把地基打起来,他拿着工业票,买了一批红砖,给运了回去。
接下来等天气热了,六月份是农闲,正好趁大家有空,一点点把地基给垒起来,许卫国和许老头也不高兴管二房怎么弄,总归的有他们的法子。
在七月农忙前,许援朝这边已经打好了地基,许愿十个月了,可以摸着东西走了,也可以零星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如今已经走出了饥荒的阴影,村里头原本连狗都没有了,现在有狗了,许爱党领了两条狗来看仓库,四月份种下去的稻七月份就该收了,七月份还要再种一波。
那两条狗瞧着凶狠得很,拴在仓库的两边,朝你吼两下腿都软的,他们主要是晚上看守,许爱党怕有人起贼心。
许愿第一次见着别的生物,感兴趣得很,看着似乎也没什么攻击力,她想去摸一摸,陈双哪儿敢,这两头狗再看到许愿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收敛了戾气,坐定了下来,尾巴一摆一摆。
“汪汪~”叫声也明显的柔和了。
许愿能感受到它的善意,以为这是教她说话一样,笑嘻嘻地学着说:“汪汪~”
第9章
陈双真的是呆了有呆,她这闺女连妈妈爸爸都还没叫清楚,居然学狗叫学的这么清楚!
陈双哪还敢让她和狗待在一起啊,赶紧抱着她就走,“乖囡,咱不能学狗叫的,那是狗。”
“勾?”许愿奶声奶气地问道。
“对,狗。你是人,不能学狗叫的。”陈双说着,把她旁边的竹篮子里,竹篮子比较深,陈双在里面垫了些草垛,许愿乖巧,一个人在里面也不会乱动,给她几个玩具她就可以自己玩了。
今天是另一个婶子和陈双一起看仓库,那婶子搬了个凳子,坐许愿旁边,看陈双在那边清点,就看这小囡囡乖乖地一个人玩。
心里头也啧啧,难怪援朝他娘天天挂嘴边上,她家乖囡,乖囡的。
陈双快速地清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回门口这边坐下,婶子立即搭起了话:“你们家囡囡可真乖,不吵不闹的,难怪你婆婆啊天天乖囡乖囡的。哎呦这眼睛,水灵灵的,以后一定是个俏丫头。”
这般话陈双也听了不少,仍是高兴,笑着说:“婶子这么说,那我可以放心了。”
婶子白了她一眼:“你们这夫妻两都是好样貌的,生出来的孩子哪会差啊。诶,你们家那房子造的怎么样了?”
“地基已经打好了,有空就垒垒砖,哎,现在大家都忙的,我家援朝又不在,只能慢慢来。”提起新房子,陈双又有些发愁。
婶子安慰道:“造房子急不得,慢慢来就好,还是你们家援朝能耐,直接弄了批新砖来,这房子肯定亮。卫民啊,和他媳妇还在搞地基呢。”
许卫民和张招娣都是懒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现在还在折腾地基,两个闺女倒是天天搬砖,这年头大家起新房子都是用旧砖,有一块地方专门放这些废料,都是以前地主家推倒的房子,你要造,又没新砖,就只能搬这些旧砖来。
许家分家的事情虽然没闹什么大事,但许老头和许卫国连造房子都不帮许卫民,可见也清楚里头有什么猫腻。
陈双笑了笑不应她这话。
婶子有些失望,扯开了这个话题:“你家囡囡现在几个月了?”
“十个月了。”陈双说罢,看了看许愿,许愿正在研究随手摘的花,陈双看来已经研究半天了,这孩子很耐得住性子,坐得定。
只消陈双给她摘一朵花一片叶子的,她都能看个半天。
七月份收稻谷的时候,最是忙碌,陈双要忙的登基入库,谷场上也忙了,她这边就没人帮忙了,这不少偷奸耍滑的手段都出来了,陈双见到这谎报数量的,也是头疼,都是邻里的,她也不好说太过。
索性把称给抬出来,桌子也搬出来,让人在外面称了,陈双记了上去,让人给按手印,要是出了问题,就找谁。
这法子一出,许爱党也连连称好,表示以后都这么做。
七月份收了一波又要开始种,陈双也根据这个法子,谁领了苗要按个印。
许家港生产队领了两头牛回来,全村鼓舞,专门搭建了一个牛棚,刘燕子换了个工作,开始负责割草和喂牛。
张招娣满身是泥地回来,扯着嗓子就喊:“琴英,勤芬!”
勤英和勤芬跑回来,浑身脏兮兮的,拖着一个也不打干净的许传根。
“你们两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还带着你们弟弟乱跑,你们弟弟要是出了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勤英勤芬缩了缩脖子,勤英说道:“我们去搬砖头了.......”
提起砖头,张招娣就来气,许家这门前垒着的就是许援朝买来的新砖,他们两老没补贴三房谁信啊,一分家就买砖!
“搬砖搬砖,跑那么远干什么,面前......”
许老太站在院子里冷眼看着她,张招娣一个机灵,扯着几个孩子就进去。
许老太指桑骂槐:“少眼红别人家的东西,自个儿过不好就别赖别人,不争气的东西。”
张招娣每天下完地晚上还要去造房子,许卫民也是个懒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许老太对那些砖看的紧,吩咐许传鸣不要让别人偷去了,每天晚上,大家都去帮许援朝造房子,十岁的许传光力气也不小了,搬搬砖头的。
那房子当真是一点一点垒起来的,中间许援朝也来过两回,送了些钱和东西。八月份的时候一间屋子已经造好了,已经开始再造另一间了,八月份是最热的时候,没什么农活,但这样的天气干活也受罪,但乡里人向来都是一家有事多家帮忙的,许援朝人缘好,乐意帮忙的人也多,陈双感激不尽,每家都送了点粮食。
人多也就快了很多,在许愿看来,就一层的屋子,在未来交给机器,一会会就能造好,然而这个时代需要好几个月,而且还是人力的,许愿以为这只存在于远古时期,原来这个时代也是如此,但是这个时代的人都好热情、亲近,许愿非常喜欢这样的氛围。
她渐渐地走得稳当了,可以一个人走了,陈双也就不经常拘着她了,换成了许传鸣看着她,她喜欢去后面的小菜地,上回她看到陈双种了东西,她来这个时代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地球时期的作物,很显然,这个时代真的好多物种,还全都养在地里,都是纯天然的。
九月份中旬开始才是真正农忙的时候,不光是水稻,还有别的作物,仓库这边进进出出,一袋一袋的粮食存进仓库,许爱党尤为重视,谁称的重谁抬得粮食都必须记清楚了,然后才能进仓库,陈双最忙碌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段时间了。
许愿这才明白原来这种草一样的作物长大了以后就是经常吃的那个米,星际上的米,专家们号称还原古地球的主食,都是很大的,吃上去口感一点也不好,原来真正的米是这样的。
许愿已经停了奶,开始吃一些辅食了,许家的鸡已经开始下蛋了,许老太给她过炖一个水蒸蛋,许愿很喜欢,陈双也养了两只鸡,打算生了鸡蛋给孩子吃。
十月中旬的时候,才全部收完,许家港今年实打实的丰收让许爱党走路都带风,村里都洋溢着丰收的喜庆,上头的人下来收粮食,看到这么多,也着实诧异了一番。
许爱党去城里开会的时候就被表扬了一番,让许爱党说一说如何管理生产队。
还请了专门的人到许家港去采访去拍照,因为陈双的记录方法也被表扬,特地有人过来采访陈双,问她为什么会想到这种法子。
那摄像机对着她,陈双有些腿软,壮着胆子说:“咱社会主义建设,不能拖国家的后腿,都必须奋发向上......做记录就必须记录真实准确一目了然.......”
陈双觉得这大概就是她人生中最光荣的几分钟吧,更更更光荣的是,她居然上报了!
“诶呀,这不是援朝他媳妇嘛!上报纸了!”兴城日报的第一版面上印着陈双的大照片,许家港的村民们纷纷诧异地说。
“援朝媳妇上报纸了?在哪里给我看看!”
“上面写了啥啊!这照片拍的可真好看啊!”
“援朝媳妇上次说:社会主义建设,大家都不能拖国家的后腿,都必须奋发向上。这文化人说话多好听!”
这四村八里的都给传了个遍,就那一张报纸,摩挲了不知道多少下,都起了毛,许老头和许老太颜面倍有光,连陈双的娘家都忍不住过来问了,陈双瞬间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名人,老许家那个上过报纸的媳妇。
那时候恰是三房要搬新屋子了,一共三件屋子,一间烧饭吃饭的,两间睡觉的,简单地打了几件家具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许援朝知道的时候,还是同事的提醒。
“诶,许家港,陈双,援朝,你媳妇是不是叫陈双?快来看,是不是你媳妇,上报纸啦!”
许援朝正在修理机器,闻言举着满是机油的双手走过来,“什么?”
那同事把报纸给摊开,“你看是不是你媳妇?许家港,陈双?”
许援朝惊诧地点点头:“是我媳妇!”
二话不说,就看了起来,待是看完,忍不住自豪了起来,“谢谢你啊,兄弟,这报纸我跟你买了。”
那人也理解,称赞了一番。
许援朝修好了机器,洗干净手,回到了住处再拿出报纸来读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拿剪刀把关于陈双的报道给剪了下来。
忽然想起来,囡囡出生到现在还没有拍过照,九月份是她的周岁也没给她拍照,寻思着找个时间带他们三个一道来城里拍张全家福。
许援朝把减下来的报道小心翼翼地收在信件当中。
许援朝目前还是个三级工,但他会修机器,厂长颇为器重,也暗示他年后可以升个二级工,许援朝非常高兴,因为二级工分配房子的时候就可以大一点了。
许援朝在厂里的人缘不错,会做人又得器重,盛饭的大爷都会给他多加一勺,闲聊了几句,大爷说:“咱们厂这边要办供销社了,听说因为咱们这边人太多,老跑那边去麻烦.......”
许援朝心一动,“那是方便多了,这供销社谁来主持啊?”
“这个还不清楚,应该是上头的家属什么吧。”
许援朝道了谢,赶紧扒了饭,跑出去买了一份最近的兴城日报折了几折,放口袋里,然后跑到厂长那儿,先汇报了一番机器的事情。
安厂长欣慰地说道:“援朝啊,还好有了你,给咱们厂里省下了一笔不小的开支。往年修修机器都要花好多钱。”
“都是厂里培养的我,您太客气了,我应该的。”
安厂长笑着给他泡了杯茶,聊起了家常:“援朝,你妻子还在乡下是不是?”
许援朝:“是,她是公社的仓库记录员。”
安厂长称赞道:“那不错啊!哎,看你们年轻人这样两头跑,的确也不是事儿,过了年,咱们那个新的单位楼就好了,你生了二级工,可以分一套不错的,到时候可以接媳妇孩子一起过来了。”
安厂长也是颇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做事踏实,会审时度势,还会修机器,厂里头怎么着也得把这样的年轻人给留下的。
许援朝憨憨地笑:“谢谢厂长。”
聊了几句工厂里的事情,许援朝问道:“我听说咱们厂里要开供销社了。”
安厂长也不意外他知道,点了点头:“对的,咱们厂人多,周围的需求也大,索性就决定开个供销社,这样大家也不用跑那么远去买东西。”
许援朝所在的是一家生产军用物品的,因为兴城附近驻扎着一支部队,就近是满足这支部队的,但也有别的部队。
许援朝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厂长,我想问一下,咱们供销社招不招人?你看,我媳妇可以不可以?”
安厂长严肃了一下,面露难色,“援朝啊,这事儿一码归一码,你也知道,咱们厂里很多家属的,你才来没几年,我也不大好办啊!”
许援朝点点头,一边拿出报纸:“我知道,厂长,是这样的,我媳妇前些日子因为仓库记录做的好,上了报纸的,被咱们市长称赞了。哎若不然,我哪有那脸面敢跟你说这事儿。”
安厂长:“哦?还上报纸了?援朝你媳妇了不得啊!”
一边说一边接过报纸看了起来,一会儿抬起头笑着说:“你媳妇这思想觉悟很高,不错。”
“我回去告诉她,她准高兴。”
安厂长思索了一番,觉得也可以,上过报纸,记录的方法被市长都夸过,形象也好,遂道:“这样吧,你带她一起来一趟,这个供销社呢,是我太太弄的,让我太太见见她,怎么样?”
安厂长的太太是厂里工会的,安太太家中是红色背景,嫁给安厂长之后,就进了工会,最近为了安顿一些员工家属,想出了这个法子,得了工会的一致认同。
许援朝欣喜万分:“好,好的。”
第10章
许愿蹲在小菜地边上,用树枝给菜松松土,她穿着厚厚的袄子,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身上干干净净还是新扯的衣裳,陈双是不大愿意让许愿穿勤英勤芬的衣服的,张招娣哪里会让两个丫头穿什么好衣服,换下来的衣服也都是破破旧旧,有些也不给两个孩子缝一缝。
她娘家的嫂嫂倒是送了不少好衣服,都是娘家的侄女穿过的,模样还比较体面,陈双的老爹以前是军人,抗过日做过解放军,瘸了一条腿,有上头关照,陈双年幼时苦过,她爹回来后,就没过过苦日子,陈爹见过世面,给女儿也上学,虽然只上了五年,也是不得了的。
那几年饥荒,陈双又怀了孩子,也是陈老爹一瘸一拐地过来给她送点吃的。
从老许家的后门开了,许愿以为会是许老太或是刘燕子,抬起头来,勤英端着一盆洗脸水,看到蹲在菜地旁边的许愿,许援朝家的房子在老许家的斜后面,每回过来走后门更方便些,许勤英看她一身新的红袄子,脸上白白净净得不像是个乡下孩子,勤英冷哼一声,把洗脸水给泼到自家菜地里,转身啪把后门一关。
许愿眨了眨眼睛,继续低头研究菜地里的白菜。
许援朝回来的时候,在小路边上就看到了自家闺女蹲在菜地旁边,上次也听媳妇说过,闺女最喜欢去菜地边上,笑着上前抱这小囡囡给抱起来。
许愿腾空而起,仰着头,见到是许援朝,眼中迸发惊喜的神色:“爸爸!”
许援朝把她抱正了,忍不住亲了两口:“诶,乖囡,说话溜了不少。”
许愿搂着他的脖子,也学着他亲了两口。
陈双正出来找许愿,见熟悉的背影,脱口而出:“援朝!”
许援朝抱着许愿走回去,陈双自然而然地把他身上的包给拿下来,“你咋今天回来了?”
许援朝没有说话,拉着她往屋里头走,许传鸣正在喝粥,看见许援朝,扔下筷子:“爸爸!”
陈双把包放边上,家中刚搬进来,家具也少,显得有些冷清,再抱过许愿,打算给她喂早饭,“鸣鸣,给你爸爸去盛一碗粥。”
许援朝摸了摸许传鸣的头,许传鸣一蹦一跳地跑去灶台。
许援朝拉开椅子,坐在陈双旁边,说道:“一会儿不要去上工了,跟爱党请两天假,跟我去一趟城里。”
“怎么了?”
“咱们厂要开个供销社,我跟厂长提了,厂长说要他太太见见你。”许援朝语气里都透着喜意。
这年头供销社做事可是很体面的,也算是这个年代的机关单位、铁饭碗,都是要上头审批下来的。
陈双吓得手一抖,炼乳差点撒出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行吗?”
许援朝笑着抓住她的手:“你咋不行了?你可还上过报纸呢,原本这供销社厂长也是想给咱们员工家属的,你也知道我才去没几年,正好你上了报,我就和厂长说了,厂长还称赞你了。”
陈双紧张得不行,瞪了他一眼:“你咋不写封信回来也好让我准备准备,我这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许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仰着头朝陈双叫:“妈妈~”
许传鸣端着半碗粥过来了,“爸爸,只有这么点了。”
陈双忙道:“我再去煮点。”
许援朝拉住他:“没事,我路上吃过一张饼。咱们快点吃了准备去城里。”
许传鸣连忙问道:“爸爸,我们要去城里了吗?”
陈双眼神询问他两个孩子也带去?
许援朝点点头:“对,咱们今天去城里,带鸣鸣和妹妹拍照,好不好?”又对陈双解释道:“囡囡满月的时候也没怎么办,总归拍张照。”
“好!”许传鸣激动地欢呼。
要出门?许愿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扯了扯陈双:“去,歪面?”
许援朝咕嘟咕嘟把稀粥给喝了下去,“对,咱们去城里,给囡囡拍照。”
有些词许愿还不懂,但她知道城里,她爸爸经常在那边找食物,其他大人们很羡慕。
陈双赶紧喂她喝炼乳,喝完了之后,收拾了一下,许援朝说在城里住一晚,天气冷也不用带多少衣服,贴身要换的给带点,主要是有个小囡,得带点尿布和裤子,怕尿湿,不过小囡平时乖得很,要拉屎拉尿了都会说,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她在家里头收拾,许援朝到隔壁去同许老头许老太说一声,顺便照看家里头。
许卫国已经下地去了,刘燕子还在,“诶,援朝,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
许老太听见声音,也走出来,“援朝!”
许援朝走进来:“娘,大嫂!爹呢?”
另一边的许卫民、张招娣也听见了,竖起了耳朵,只听见脚步声走了进去,张招娣嘀咕与:“估计又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许卫民套上靴子,准备要去下地了,“总归轮不到地,赶紧干活去。”
许援朝先掏了五块钱给许老头,“爹,三块钱是以后儿子每个月孝敬你们的,另外两块钱给大哥大嫂的,我不在,小双和几个孩子多亏了大哥大嫂。”
刘燕子忙说:“援朝你太见外了,我和你哥哪里能收,饥荒那几年要是没了你,咱们家早就饿死了。”
许老太眉头舒展,大儿媳妇是个知恩图报的,也厚道。
许援朝笑着说:“一码归一码,饥荒也都过去了,家里头只会越来越好,我这新屋子还是靠大哥和大嫂造起来的,这个应该的。”
许老头点点头,替他们收下了,“行了,援朝要给,你们就拿着吧。”
许援朝继续说道:“我要带小双和两个孩子去城里一趟,我给小双在城里找了个活,还不知道成不成,先带她过去让人家瞧瞧。”
许老太说道:“那孩子带去干什么?多累啊!”
许老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什么活?”
许援朝暂时不肯多说,含糊地说:“暂时好不知道成不成,得等安排。带两个孩子京城去拍个照,囡囡一周岁也没怎么弄,去城里拍个照。家里头爹娘你们帮忙照看一下。”
许老太有些心疼这新造好的屋子,你说这屋子刚新造好的,都去城里工作了,早知道就先别造了,费钱,可想想儿媳能去城里头做工人,那可比在乡□□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