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器有些贵,大部分女孩子都是学跳舞画画的,于丽凤也把杨芸芸送去学画画了。
那个年代的人还在温饱线上针扎,哪里有时间想才艺,于丽英在卫校上学的时候有个会拉风琴的女孩子,在全校面前表演了一次,那女孩子长得很一般,却因为会拉风琴,总让人觉得很特别,在于丽英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亦是勾出内心的念想,她是没有机会了,可她儿子闺女还小,多学点东西准不会差,只是可惜现在在乡下,她也有点担忧。
“乡下的教育和市里还是有点差别的,好的老师肯定都愿意分配在市里,现在市里真是一天一个样,丽凤说那个少年宫,这儿都没有,听说市里还增加了英语课,以后还要考英语。”于丽英就担心孩子以后学习比不过人家市里的,不求特别出类拔萃,但也不能太差吧,总得要考个大学。
方季康倒不是很担心,颇有自信:“咱妈都是老教师,你还怕教不好吗?现在孩子还小,现在的课业已经比我们那个时候多多了,现在不照样有这么多孩子考高中考大学吗,读书还是看自己努不努力。相信我,再过两年,我们肯定能回市里去。”
但话是这么说,于丽英还是买了只钢笔,买了几本字帖,让沈老师教方如初写钢笔字,又买了些奥数书,听方如初的数学老师说,奥数可以锻炼孩子的数学思维。
天气热的时候,方季康忽然运了两件大东西回来,自行车运不过来,还是用大卡车运过来的,要两三个人一起抬进去。
分别是一台电冰箱和洗衣机,整个村都过来围观了。
方季康托生意伙伴搞来的,深圳那边家电业繁荣,和方季康合作的不少也是做家电的,今年合作稳定之后,他就和人家以内部价买了一台电冰箱和洗衣机。
去年才正式取消了凭票购买,虽然在此之前票证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可家电在老百姓心里还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买一台电视机大概是一个工人家庭两年的工资,普通人家更是耗尽全家之力。
把外面的纸箱子给去掉以后,一高一低,电冰箱是上下两层式的,银色的外观,还没通电呢,有架势地摸了几把说:“真凉啊,果然是冰箱。”
竟然没有人反驳,方知浓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了,这还没通电呢。
还有人头钻进洗衣机的桶里面看,好似想看清楚它的构造。
冰箱的门也不断被打开,沈老师都有些心疼,这么贵的东西要是被玩坏了怎么办。
还有想要看冰箱洗衣机怎么动的,方季康只把电冰箱插上了,洗衣机需要水管道,这里可不好弄。
围观的人来了一茬又一茬,到晚上才结束。
傍晚的时候方伯勇、方仲伟、方小琴家都来了。
小孩子对冷冻柜好奇不已,里面已经有一层霜了,伸进去摸一摸真的是冰冰凉凉。
“夏天是不是可以放冰棍了?”
“好凉啊!”
女人们显然更喜欢这个保鲜功能,夏天的菜都放不起,第二天就馊了,倒掉又特别可惜,这电冰箱可真是好啊。
方知浓都能明显感受到大伯母二伯母的那种羡慕,理由就是,摸着的手都不想收回来了。
邓霞问道:“这冰箱得多少钱啊?”
她做小卖铺的时候也想买个冰箱,是专门放冰棍的那种横着的冷冻柜,问了价格就退缩了,
方季康报了一个比市场价低一点的价格,邓霞讪讪地打消了那个想法。
方小琴更喜欢那个洗衣机,洗衣服多方便啊。
“哥,你哪里搞来的呀?这洗衣机真不错。”
“托我深圳那边的客户给我搞来的,你要是想要,我让人给你搞一台来。”方季康对自己亲妹还是很爽快的。
方小琴犹豫了一下:“我回去和爱国商量一下。”
电器毕竟比较贵,她也不能直接决定。
方季康点点头。
沈老师还是很心疼,这么多年洗衣服也洗过来了,买了洗衣机干什么,费水又费电的,“买个洗衣机做什么,没洗衣机的时候也都过来了,这么贵。”
“妈,这不心疼嘛,冬天洗衣服多冷啊,洗衣机发明出来不就是解放双手嘛?”
方主任也说道:“儿子心疼你,买都买了,还说啥呢。”
沈老师笑容有些无奈又高兴,嗔怪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你说在场的哪个已婚妇女不羡慕沈老师,做女人做到沈老师这个份上,也真的是很好了,工作体面,没受什么苦,丈夫又是厚道能耐人,生得儿子还孝顺,连儿媳闺女都忍不住羡慕的,也就期盼自己儿子以后也能有这么孝顺。
电冰箱是好办到,可洗衣机要通水,还要排水,有些不是很好弄,现在刚开始通电,家家户户就通了一个电灯,要不是方主任拿了个电风扇回来,都不会有插座都,更别提楼上了。
方季康拿回来的时候也没想这么多,现在问题就来了,楼上根本没有插座。
主要是洗衣机这东西也不想借给别人用,自从冰箱插上电开始使用之后,周围不少人把自己的剩菜都端过来,或者隔天买了生肉没吃,说放一个晚上,你说人家就放一个晚上也真不好说什么,可这么多人来来回回的放,饭菜的味道都窜了,弥漫着整个冰箱,沈老师也头疼。
后来因为放得人多了,有人拿错了肉,两家人吵了起来,沈老师也嫌烦,从此谁都不借了,家里的冰箱才干净起来,方季康让人在楼上扯了电线,按了插座之后,冰箱也抬楼上去了。
夏天的时候,方主任买了点冰棍放冰箱里,方家就成了孩子的天堂,每天方凯文几个必定是要来这里报道的,一箱冰棍很快就下去了。
方知浓每天就对着他们流口水,于丽英还不给她吃冰棍,但大热天的,她真想咬一口。
方如初觉得妹妹太可怜了,居然不能吃冰棍,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小布丁,犹豫了一下:“浓浓,你想吃吗?”
方知浓忙点头,眨巴着眼睛,伸出小手比划一下:“一点点。”
好吧,作为一个好哥哥,方如初递上了他的小布丁,方知浓抱着他的手,啊呜一口,一小半被咬掉了。
方如初傻眼了,看着小布丁上老大一个缺口,说好的一点点呢!!!


第013章
方知浓就开始了骗冰棍吃,方凯文的最好骗,最小气的就是方毅,不过想想方仲伟和邓霞的为人,她又觉得也正常,什么样的父母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反正她两岁多,也没吃到过二伯母什么东西,一点小零食也没有,还是个开小卖部的呢。自从家里有了冰箱,方毅来的次数都频繁了。
不过冰棍是方主任买的,方毅也是他的孙子,过来吃点冰棍于丽英也没话说。
但女人就是爱计较一些小事,上次那一万块钱的事儿还如鲠在喉,买了冰箱以后,还时不时把肉放这里来,又怕他们偷,做了标记,真是无话可说。
在洗衣机上于丽英可不会妥协,她本身就有洁癖,衣服和别人混在一起洗绝对是不能忍受的,沈老师还是心疼水电,大部分都只用甩干的功能,也是夏天衣服轻薄好洗,若是冬天,于丽英也要劝阻她的。
这洗衣机买回来以后,当真是骚动了不少女人的心。
连刘翠如原本没想那么多的都不平衡了,原本方季康就欠了他们一万,还有钱买这么贵的冰箱和洗衣机,为什么不先还他们。
和方伯勇说的时候语气里也不自觉带上了埋怨。
方伯勇早有预料似的,瞥了她一眼:“季康和我说了,那冰箱和洗衣机是他客户生产的,给他的是内部价格,就等于半卖半送了,当时那么多人,要是说出来这么便宜,还不得人人都找他了。我和季康说好了,等到冬天的时候,也给我们家搞一个过来。”
刘翠如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也不禁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愧,又恼怒地推搡了方伯勇:“你怎么不告诉我!”
“瞧你急的,原本想买回来了再跟你说的,季康哪里会那样没头脑,肯定是想过的。”
“哎,这不是不知道嘛,我能不有心思吗?欠着我们的钱,还买这么贵的,谁高兴啊?”
方伯勇安抚道:“好好好,你说的对。不过,我得跟你说件事,季康问我愿不愿意入股,就是这一万块参股,以后可以拿分红,要是厂里亏了他就还我们钱。”
刘翠如惊讶地说:“这不是稳赚不赔的事情吗?你怎么说?”
“你都说稳赚不赔了,我就答应了。季康的厂今年生意特别好,我看这货车来来往往的,我觉不会亏。”方伯勇没敢告诉她后来还给了两千多事情,先不说偷偷给的事情,这可是他的私房钱,要是被她知道他藏了私房钱那还得了。
刘翠如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一来反倒是自家占了便宜,季康也是厉害的,十多万的亏空,今年都还得差不多了,看来厂的收益是真的不错,放平常人家,十多万的债早就吓坏了,一家人拼死拼活一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挣个十万。
“那这分红怎么算?”
“这也不好问,季康肯定不会让我们亏的,到年底看吧……”
今年工厂的订单量猛增,不光W市的订单多了,周边的省市也开始有订单了,到了夏天,明显地人手不够了,大热天的车间里跟蒸笼一样,最热的时候可能没办法进人,就只能晚上加班加点,白天正午的时候让大家休息。
方季康就开始招人了,反正不管谁进厂,前三个月都要做三班倒。
镇上不少人都来报名了,田湾这一块,忽然因为线缆厂而热闹了起来,不少人开始在厂门口摆小摊子,天热了摆瓜果摊,工人们都会几个人合买一个西瓜消消暑。
于丽英的医务室里每天都会泡好一大锅金银花茶,风油精都卖空了好几盒,工人们不容易,方季康也不见得就好,他每天都在车间里质检,监督新来的工人们,每次出来,身上都已经汗湿了。
人手多了之后,沈老师和方主任就不让去车间了,天气也热,他们一把年纪了受不住,就做一些帮忙的活。
方凯文和方如初也来来回回给每个车间送金银花茶,两小子快乐得很,在车间里钻来钻去,还能得倒各种称赞,更是来劲,一个暑假下来,黑了不知道多少圈。
快要开学的时候,兄弟凉就被送去方小琴补暑假作业顺带补课,方小琴是小学语文老师,有个暑假是最让人羡慕的,宋俊凯还羡慕方如初和方凯文可以在厂里玩呢,他还得被方小琴压着写暑假作业。
方知浓有时候也会被方小琴接过去,方小琴实在是太喜欢小外甥女了,总之是哪哪都好。
方小琴家就在镇上,他们家刚好临街,楼下原本的厢屋就拦出一块,做了一个店面,她婆婆手艺挺好的,是个老裁缝。
方小琴家的亲戚也经常会把孩子送过来,希望方小琴给他们上上课什么的。倒了快开学的时候,简直就是大型育儿所,桌子上趴着一堆临时补作业的小孩。
方知浓这个学龄前儿童也就一边吃着小豆豆一边悠哉看着他们。
方小琴看完这个又得教下一个,一群小屁孩写写还要玩起来的,还有各种屁事,上厕所啦要喝水啦,防不胜防。
到了快要吃饭的时候,各家才把各家的娃给领走,方家几个孩子是留下来吃午饭的,杨老太笑眯眯地开始端菜上来:“凯文啊,快带弟弟妹妹们去盛饭。小琴,浓浓我来喂吧,你早点吃饭吧,累了一上午的。”
方知浓坐在小板凳上,仰着脑袋:“阿婆,浓浓自己吃的,不用喂。”
宋家老太可乐了,显然没当回事,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浓浓真乖,你还太小,阿婆来喂你。”
方小琴看过方知浓吃饭,知道是真不用喂:“妈,浓浓真不用喂,她吃饭乖着呢,她自己会吃的。”
“这么小就会自己吃饭啊……”
方小琴暗道,你以为谁都跟晓珍一样呐,心里头还是有点自豪的,她的乖侄女就是给她长脸。
等摆好菜,几个小孩子坐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吃起来了,方小琴发现她嫂子还没来:“妈你喊她了吗?”
“喊了啊,我先喊她的。我再去喊一次,让孩子先吃吧。”宋老太起身要再去一次,就见她大儿媳妇抱着孩子进来了。
宋家老太絮絮叨叨:“来了啊,快吃吧,别饿着孩子。”
宋家老太也没别的意思,这孩子里头也包括自己小孙女,放刘金花耳朵里头,就成了别饿坏宋俊凯他们。
刘金花脸色就耷拉下来了,抱着闺女一言不发地落座,小孩子已经开始吃起来了,可能小孩子多,几个人都吃得很开心。
方知浓跪坐在方小琴旁边,自己用小勺子慢慢吃饭,冷不丁就对上对面小姑娘一眨不眨的眼睛。
刘金花扫了一眼几个孩子,看饭碗里那几个鸡翅鸡腿,心下更是看方家兄妹几个不快,看宋俊凯还往方知浓碗里夹肉圆,似笑非笑道:“俊凯,这么会照顾妹妹,怎么也不给晓珍夹个鸡腿?”
小孩子哪里听得出这么多言下之意,宋俊凯说道:“没鸡腿啦,晓珍又不会吃鸡腿。”
方知浓正啃着鸡腿,抬起头看了看方小琴,方小琴摸了摸她脑袋,少吃一次鸡腿会死啊,和孩子计较这一个鸡腿。
宋晓珍指着方知浓:“鸡腿!”
刘金花一边给小碗里的肉碾碎,一边说道:“妹妹哪里不会吃?妹妹也要吃的,你咋给别人吃呀?”
刘金花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方小琴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鸡我家拿来的,当然要给我妹妹吃!”方如初人小,胆子可不小,他脑子又比别人聪明上几分,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伯母,你要想吃,得自己买。”
方知浓真想给她哥点赞,莫名有些痛快,以前嫌脏,这回她抓起鸡腿就当着母女两的面啃了起来。
宋晓珍看到以后,眼泪汪汪地看向刘金花:“鸡腿,妈妈!”
宋家老太是个软和人,“诶,不就一个鸡腿吗,下次奶奶留个大鸡腿给晓珍。”
刘金花没想到这鸡是方家人拿过的,被一个小孩子顶破又尴尬又难堪,看女儿哭闹起来,忙哄道:“这鸡腿别人家的,我们不能吃,下次我们自己买,自己吃,乖乖……”
其实小孩子根本不知道鸡腿是鸡身上最好的肉,只是大人一再提及鸡腿,告诉他们这是最好的,小孩子才会追求鸡腿。
方知浓啃完鸡腿,把骨头放桌子上,这只鸡都是别人家的,有本事也别吃。
宋俊凯直言直语:“伯母,这鸡都是我外婆家的。”
方小琴都要被这几个孩子笑死了,假模假样地说道:“俊凯,怎么说话呢。”
“合着伯母不能吃是吧?”
“是伯母你自己说的……”宋俊凯还委屈呢,明明是伯母自己说的。
宋老太叹息一声:“快吃饭,我来喂晓珍吧。”
方知浓也算是见识了一回传说中的夜哭郎,方小琴以前就经常吐槽这个孩子太能哭了,实不相瞒,的确太能哭了,吃个饭就能哭三回,简直就是用十八般武艺在喂饭。
婆媳两自己没吃多少,就顾着给宋晓珍喂吃饭。
方小琴悠哉悠哉地只顾自己吃饭,或者给方知浓夹菜,心里头啧啧,这坐一道,差距可真明显,两个孩子就差几个月,晓珍还是大一点的,到现在吃饭还要各种哄,浓浓就给她夹夹菜,自己就吃好了,想了想还是他们方家的种气好,方家的孩子哪里有脾气这么刁钻的孩子。
方知浓吃得差不多了,方小琴抱她下来洗手洗脸,然后放她自己去玩。
几个小子在院子里嘀咕,“宋晓珍又哭了,大伯母真烦,还说晓珍爱吃,我就没见她自己吃过,明明就是大伯母自己馋,我好几次都看她把晓珍的鸡腿给吃了……”
方知浓下台阶的脚差点踩空。


第014章
傍晚的时候,于丽英难得提前下班,过去接两个孩子,除了她去市里培训的那些日子,浓浓没怎么离开过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 一个人去别人家待一天,不知道有没有哭。
这才一天没有跟着她,于丽英就总觉得少了点,那小人每天都乖得很,忙得时候还知道帮忙拿药,去别人家又担心受委屈了。
等接到方知浓,抱在怀里的厚重感才觉得安心,方知浓亲呢地埋进于丽英的脖子里,于丽英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打量她,确定是没有被欺负过的痕迹:“在姑姑家,乖不乖啊?有没有调皮捣蛋?”
方知浓搂着于丽英的脖子,撅了撅嘴:“没有。”
方小琴说道:“最乖的就是我们浓浓了,丽英,浓浓哪还需要你操心,吃饭上厕所都不用我来照顾的,我给她几本书看看,她睡了一觉,看了一下午,乖得很。”
于丽英奖励似的亲了她一口。
杨老太还想留他们继续吃晚饭,于丽英只得说家里头已经在做了,才作罢。
于丽英领着三个孩子回去,一路上几个孩子嘀嘀咕咕告诉她今天的事情。
“俊凯的大伯母好坏,不让妹妹吃鸡腿,我说这是我们家的鸡,为什么不让妹妹吃鸡腿……”方如初告状起来毫不含糊。
于丽英皱起眉头,方如初的语言表达能力显然还不够,问方凯文:“凯文,怎么回事?”
方凯文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平铺直叙地把事情的因果说了一遍。
于丽英也知道小琴的嫂子是个拎不清的霸道人,但总觉得自家孩子在别人家受了别人家的眼色,也就没有责怪他们不是很礼貌的行为。
回到了家里头,三个女人说起这件事情也都有些气愤,对几个孩子说这种话,怎么有脸的。
沈老师道:“小琴她婆婆性子就是太软和了,人太好了,她那嫂子没生孩子前还好,就怕人说她生不了孩子,生了孩子以后把她婆婆使唤来使唤去的,也还好小琴她公公是明眼人,跟了小琴和爱国,要是跟了老大,两个人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生了个闺女宝贝点也没什么,还非得让别人也跟着宝贝,每天晚上哭闹得不行,两岁多了还在喝奶,要什么给什么,太宠了。刘金花生了孩子之后就没下过地,爱国他大哥每天下了班还要去忙地里的,这两年真的是老的有点快。”刘翠如满脸不赞成,之前俊凯上小学,做舅舅的去送上学礼,那小姑娘一点点不顺心就哭,小孩子哪里是这样养的。
刘翠如也不免想到自家的姑娘,说来也奇怪,浓浓从小就不让人操心,哭闹都没见几回,宠吧,家里头就一个闺女,都让着她。如初小时候也没这么省心,这闺女,超生罚款倒是交得值。
于丽英尝了尝汤,往锅里加了点葱,说道:“小琴也麻烦啊,都分家了,现在还要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她们母女,平时菜也不买,钱也不给,她家老太太自己掏钱买,人就是太好了。”
方小琴当初愿意嫁给宋爱国,未必没有老太太人好的原因,现在又是一个烦恼,果然世间没有两全之事。
婆媳三个都在猜测,估计是刘金花觉得两老跟着方小琴夫妇,把钱全给方小琴夫妇了,总觉得自己吃亏,怎么着也要多占点便宜。
这家务事就是最难断的事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于丽英和刘翠如还是不让几个孩子在宋家吃饭了,这吃饭还得受人脸色,还不如她们辛苦点。
今年暑假上去,方如初上二年级了,这一年里,方知浓觉得他的成长还是很大的,也许方季康开了厂的原因,他见到的人多了,胆子也大一些,在接人待物上,已经有些方季康的模样。
方知浓很能感受到这个家庭的魅力,并一天天再淡忘过去,就像是褪掉了一层旧的皮,那些伤疤慢慢淡去,那些伤痛也渐渐遗忘,当她甚至有些想不起她那个弟弟的样子的时候,她也想不起好多人了,人的记忆没那么强大,很多时候,你以为你会记得很久,新的事情新的生活的出现,你很快就忘记了。
以前她觉得羞耻而做不出来的举动,在这个小躯壳里,好似做什么都理所当然了,她曾经不能够理解不管对谁都能说出“爱”的女孩子,但她现在能够明白,大概是这样爱和包容的家庭,才会不吝惜爱。
上一世他们只会给予她无尽的埋怨和不公正,而在方家,她能感受到那种言传身教的力量,沈老师爱护书,家里的孩子都不会乱扔书,她的每一份报纸看完都会完完整整地叠好,方主任的宽容,让他的几个孙子从不争执一点点的小东西。
方知浓也不断在改变,她曾经又臭又硬的性格,开始会撒娇会闹小脾气了。
93年又已经过了一大半,线缆厂的外债已经还得七七八八了,估计年底正式就还清了,就可以开始盈利了,花了两年的时间,终于转亏为盈,几个创始人一路走来都不容易。
尤其是两个技术小年轻,他们跟随方季康抛弃了原来大好的职位,在家人的不理解下,跑到穷乡僻也,买了这个负债累累的工厂,完全没有工资的情况下,一做就是两年,家里的不认同,生活的压力,也曾让他们一度想要放弃,可是自己能够研发新的技术新的产品一直是他们的梦想,为此他们坚守了两年。
从91年到93年,工厂开了两年,他们却付出了三年,方季康也承担了巨大的债务压力,还清了所有债务的那天,方季康摆了一桌酒,四个人喝得大醉,都高兴坏了。
“小雨跟我分手的时候,说我有毛病,好好的工作不要来乡下开什么厂,他们都不懂,不懂我们……”
“他们都不懂,你看,我们两年不到,就还清了,十万算什么,以后,以后我们挣得可不止十万!”
对于方家来说,也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年底的时候,工厂的营业额更是突飞猛进,每天都要加班,方季康放出话,今年发年终奖金,所有的工人跟打鸡血一样。
方季康和深圳那边的合作商以超低价买了几台洗衣机和电风扇,电风扇不是站立式的,而是挂在顶上的,除了给几个合伙人,分别给方伯勇、方小琴家一台洗衣机一台电风扇,美名其曰股东红利。
方季康很记仇,他就是故意不给方仲伟家,谁对他好他都记着,但谁对他不好,他也没有忘记,他们以那种方式要回那笔钱,仍是方季康的心结。
量方仲伟和邓霞也不敢来问他为什么他们没有,方季康就是正大光明地送给方伯勇和方小琴,沈老师和方主任也没说什么,情分上的事情,也不能逼迫,只是也有些无奈,季康这记仇起来,还跟小时候一样。
方季康说起来也是信誓旦旦,明年工厂要整改,改成股份制公司,这是今年的股东红利。
你说这不是让方仲伟和邓霞挠心挠肺吗,他们去年要回了这一万块,今年工厂就开始盈利了,原本说好的借钱,现在变成了入股。
邓霞半天憋出一句:“当初不是说借的吗?怎么变成入股了?”
方季康语气随和:“我和大哥、小琴商量了一下,把他们借给我的钱,就当是入股的,明年改股份制的时候,一起算进去。”
更气人的是,多出来一套,方季康还运市里去,放那个不常住的家也不愿意给他们。
方仲伟的面子当真有些挂不住,可又能说什么呢,跟他讨要,以什么的名义呢?
方知浓也不得不感叹,她爸可真够腹黑的,这仇也憋得够久,一放就放个大招,就是让他们挠心挠肺。
到年底商量改成股份制公司,方仲伟舔着脸问可不可以入股。
方季康一口咬定不可以。
“你现在是大老板了就看不上我们了,当初办厂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借给你钱的。”邓霞阴阳怪气地说。
你不说这一万块,指不定还有点可能,你提起这一万块,办点可能都没有。
方季康冷笑:“那一万块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不说也别当我傻子。现在想要入股,风险不想承担,就想着享受别人的成果,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好事。合伙人不止我一个,你家来一个我家来一个,我做的蛋糕,连个鸡蛋都不愿意给的,也别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