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首长不改在二楼平台上参观,这个钢丝圈落下来,别说砸在首长身上,即使套住了任何一位省、部长,A市都无法向中央交待。哪怕砸到现场的一位工作人员,王兆林这个局长都会受到纪律处分。

柯凝欢当时缓过了一口气后,便迅速转身看向自己的局长,却只见王兆林什么都没说,垂头转身走了出去。

柯凝欢一直很好奇局长当时的感受,但在很久很久之后,她才明白,那真是一种死而复生,生不如死的感觉。

只是当时她并不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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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的会议在当天晚上已经结束了,但是副总理没有离开,几位没离开的领导在Z省仍有活动。

而周云华原定的活动日程重新调整,柯凝欢接到的通知是今天首长休息一天。

如果说昨天下午的遭遇让她觉得震撼,那么今天早上看到那辆停到3号楼前的悍马时,她的心情便跌到了谷底。

从车上下来的陆绪平仍是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神态优雅,贵族范儿十足。

他下车后没有看向正立在大门口和哨兵说话的柯凝欢,而是走到车子的另一侧,打开车门,迎下来了一个人。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高高的个子,浓眉大眼,蓝白色调的实验中学校服虽然洗的发白,那仍是所有A市孩子们的向往。

“小姨!”男孩子看到柯凝欢,立刻跑了过来,虽然没有向以往那样拉住她的手亲亲热热,但是脸上却是见到亲人般的惊喜。

“小北。”柯凝欢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刷地拧过头,看向了陆绪平。

“我带北生见奶奶。”陆绪平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句,似完全没看到柯凝欢脸上的震惊。

因着这样一个特殊的职业,柯凝欢从来都是谨言慎行,也从不打听八卦,此时却似猛地想起来,周云华的丈夫,那位著名的材料物理学家,似乎就是姓陆。

在首长来A市的名单中根本没有陆绪平这个名子,因为他早已经到达A市,并和她做了笔交易。他知道她的工作单位、电话号码及家庭住址,能次确地说出她出勤时间。

虽然她早就知道他背景深厚,却从没有把这俩件事联系在一起。

他那天说,要谷北生见见奶奶,她哪里想到谷北生竟有着这样一位高权重的奶奶!

他看着她为谷惠灵开价,由得她忙着勤务累死累活;他撑控着一切,却似看耍猴般调侃着她说,要不是知道你为情所困食不下咽,还以为你对我用苦肉计!

真阴暗。

他没有直接说她对他投怀送抱还真是客气了点。

心中的震撼和愤怒让她忽然间胃部抽痛,但是她表现在脸上却仍是平静无波,只是伸手理了理北生翻起来的校服领子。

“小姨,妈妈说,叔叔带我来见奶奶。”北生轻声说着,脸上有着一抹迟疑。

一个正是青春期的男孩子,从出生就不知道父亲是何物,从来没有要过爸爸,如今已经长成小小的男子汉了,会在妈妈哭的时候抱着妈妈说,妈妈不怕,我会保护你。却不想在他已经慢慢长大的时候,突然蹦出来了这样一家子亲戚,有点让他无所适从。

“去吧小北,你是大孩子了,要学着处理自己的事情。”柯凝欢拍拍他的手臂,用鼓励的口气对他说。

无论如何,大人的事情和孩子无关,谁都没有剥夺他知道真相的权利。

而且,柯凝欢觉得事情如何处理并不重要,尊重孩子的权利才是关键,任何人都不可以越俎代庖。

陆绪平面无表情地走近,轻轻拍拍北生的背,带他进到了楼号里。

走在高大的陆绪平身旁,本来很瘦高的小男生显得略为瘦弱,但是眉宇间那抹冷然却极相像。

柯凝欢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暗自骂他暴发户时的咬牙切齿,不由得自嘲地想,人家还真不是暴发户,而是真正的豪门世家。

昨天他说谢谢,除了谷惠灵同意北生见奶奶,怕还有看在她为他母亲辛苦的份上吧。

真是好家教!

柯凝欢抿了抿嘴,垂下了眼睫,低头朝自己房间走去。

柯凝欢没有注意到北生是什么时间离开的,他像是在这里吃过午饭后才走的。

柯凝欢一直在房间里修改去M市的方案,午饭后就直接去了总值班室开会。

王兆林局长详细看过修改后的方案和M市的治安情况综合报告,便让人把刘岩叫来了,让他提前介入工作。

“凝欢,你的担子最重。”王兆林有些凝重地对她缓缓地说,“按理,我们应该派位处长去,但是局里面实在抽不出力量了,而且,吴副厅长的意见是年轻同志要多锻炼。”

柯凝欢听到是吴副厅长的意思,有点不辩真假,但是王兆林局长从来拿她当晚辈待,根本不会和她开这种玩笑,心下有点不太明白,但仍是不说什么,只好郑重地点了点头。

柯凝欢回三号楼时,远远便看到陆绪平坐在那辆悍马车上。

“柯小姐。”看到柯凝欢走近楼号,他从车上下来喊住了她。

“陆先生有事?”柯凝欢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从理论上说,对陌生人要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才安全。

“我想和你谈谈。”他那双鹰一样的眼神盯着她,雕刻一样的脸棱角分明,根本没什么表情,却让柯凝欢感觉到那种压迫感更强烈了。

“请说。”柯凝欢依然没有靠近半步,只是极礼貌地回了他两个字。

“谷惠灵不和我谈。”他略有些迟疑。

“北生不是见过奶奶了?”

“我大哥……,他不方便来A市,谷惠灵拒绝让北生去京城见父亲。”

“对不起陆先生,这是你们的家事。”她淡淡地说。

她总不能再要一条街吧。

“可是你已经参与进来了,”他逼近一步,“别忘记是你给我开的价。”

柯凝欢猛然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声音又快又急:“可那并不是卖谷北生的价,我只是说你如做到了就可以找谷惠灵谈。”

“柯小姐,”陆绪平像是觉察到了柯凝欢激烈的情绪,快速打断她,“陆家并没有想买回谷北生,更没有抢孩子的意思。只是请你说服谷惠灵,让她带着孩子去京城见见我大哥,谷北生的亲生父亲。”

他的目光一直盯在她的脸上,这让她极不舒服,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我试试吧。”半天,她才垂下眼睫这样说。

“谢谢你。”陆绪平勾了下嘴角,硬是在那张冷峻到极致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

柯欢并没有马上给谷惠灵打电话。

她想等任务结束后再和谷惠灵好好谈一次,也不知道陆绪平怎么和她说的,致少她现在不适合透露警卫对象的任何消息。

但是现在她明白,无论如何,谷惠灵都不可能阻止陆家认回谷北生了。

柯凝欢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困啊困啊

 


10

10、形势严峻 ...


第四天出发去M市的时间是早上七点。

随首长同去的有国家发改委的一位副主任和国土资源部的一位司长,另有几位有关部门的专家和学业者;省里是一位主管工业的副省长和一位副秘书长同行,而政府秘书处的何冰副处长也被派着跟副省长来了,他看到柯凝欢时,笑的像一朵花儿。

柯凝欢一大早从何冰手里拿到去M市的人员名单时,便发现了陆绪平的名子,身份是首长随员。

柯凝欢至此已经没有了任何意外的感觉。

在以往的任务中,首长的家属随行参观或视察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何况这么低调的随行明显是不想引人注意,因而她没有任何表示。

整个车队除了交通报信车、警卫局的前导车外,另有三台考斯特中巴车和一台工作车。

首长及领导们都坐在第一辆考斯特上,第二辆是部分首长随员、工作人员及新闻记者坐的,第三辆是行李车,也是备用车辆。

等主车上的人全部坐好,柯凝欢最后登车。她踏上主车后,轻轻扫了一眼,便发现了坐在最后面的陆绪平。

柯凝欢的目光没有半点停留,转身坐到了中巴司机右侧的位置。

“出发。”

她低声向前导车和前面交警报信车发出了指令。

由于错开了早高峰,车队出市顺利。

从A市到M市的高速公路全程二百三十公里,途经C市辖区。

A市交警的报信车行驶到A市和C市高速公路的交界处,C市的交警车辆已经在待命,在离A市交警车五十米时便并入内车道向前驶去,而A市的报信车则在交界处避让到外车道停了下来。

同样,在车队行驶到C市与M市交界的地方,又由M市的交警报信车接上去,C市交警报信车退到了路边。

在行驶到M市的高速公路出口处,已经有一排车辆在等候,车队从一侧特殊通道通过,前面的报信车停了下来,M市的书记和市长迎了上来,然后上了主车。

首长的时间宝贵,在车上的这段时间,便是当地主官进行汇报的最佳时机。

矿产资源开发进入衰退或枯竭过程的城市,被专家们称之为“资源衰退型城市”。期特点为大量职工收入低于全国城市居民人均水平。

而M市处于最低生活保障线以下的居民已经逼近30万,占全市城市人口的三分之一!

这类城市因为自然资源的不可再生性,资源生产量逐年减少,而且由于多年前在开发建设资源城市时,只考虑资源的开采,而忽略了城市发展的条件和因素,导致了诸多问题,资源型城市面临着复杂多样的困境,城市发展的资源环境基础出现危机。随着资源的枯竭,生态环境恶化,耕地退化盐碱化和沙化,水资源需求告急等问题也接踵而至。

M市由于当是依资源开采地而居,城市区位条件极差,自我发展能力较弱,缺乏一般城市的开放性,因此,经济体系处于封闭状态,城市其他社会服务功能紧紧依附于主导资源产业,缺乏自主运营的空间。特别是由城市产业高度的单一性,资源型产业既是主导产业,又是支柱产业,城市对资源产业的依赖性很大,造成城市的发展受到限制,城市功能不全,第三产业以及可替代产业发展落后。

近年来,由于管理体制和利益机制上矛盾突出,矿业企业创造的利税地方城市留成很低,已经造成企业办社会,政府办企业的本末倒置、功能错位的状况。  

2001年,国务院确定辽宁省阜新市为唯一的资源枯竭型城市经济转型试点,自此拉开了我国资源型城市转型的序幕。

之后,国务院的领导同志专门曾就资源枯竭城市作出过重要批示,指出解决资源枯竭城市存在的贫困、失业和环境问题,是落实科学发展观、构建和谐社会、实现小 康目标的一项重要而不可忽视的任务。并要求国家有亲部门研究提出意见,报国务院,国务院将就此专门进行讨论。

至此,政府已经意识到资源型城市的问题不解决,东北等一些老工业基地的振兴也难以实现,因此将资源型城市转型视为工作的重中之重。此后,又有5个城市被列为试点,并组织编制试点规划,探索资源型城市转型道路。近年来,国家有关部门又下发了文件,国家财政对资源枯竭型城市给予了种种政策扶持。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中央和省级财政要加大对资源枯竭城市的一般性和专项转移支付力度。并在中央财政设立了针对资源枯竭型城市的财力性转移支付,以增强资源枯竭城市基本公共服务保障能力。这笔钱重点用于完善社会保障、教育卫生、环境保护、公共基础设施、专项贷款贴息等方面。其目的在于帮助资源枯竭城市休养生息,使其能够轻装上阵,赢得平等参与竞争的机会。

而M市,便是被国务院确定的第二批资源枯竭型城市。

由于M市的特殊地理位置,在南北交界之处,是典型资源型城市,为了扭转资源渐趋枯竭,减少资源开采收益下降对城市经济发展的消极影响,改变对自然资源的过度依赖,使资源型城市摆脱“资源富城兴、资源竭城衰”的困扰,进行经济转型是必要的。而周云华就是受国务院委托,带着相关部门专门对这一城市进行调研,探索出一条新的经济转型道路。

车队进入M市时,已是上午十时,按原定路线,车队直驶M市的市委招待所。

首长一行到了招待所没有休息,便直接到了招待所的会议室,市里的有关领导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M市的书记略做了简单的介绍,会议便开始了。

柯凝欢让刘岩留在会议室内,自己退了出来,迅速与M市局的局长及M市的警卫处同志接上了头。

M市公安局的局长姓卢,五十多岁,矮胖的身材,说话有着浓重的M市口音。

他拿出M市的警卫方案递给柯凝欢,并详细汇报了全市的警力部署情况。

柯凝欢听完后,暗暗叹了口气。

“卢局长,你们准备的非常详细,辛苦了。”她的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只是口齿特别清晰。“不过我有几点建议,请您参考一下”

“小柯,你代表省厅警卫局来的,有什么建议请说,我们一定服从领导。”卢局长非常客气。

“路线上若没有特殊情况最好不要封闭,这不是一级务,首长对封路的做法非常反感。另外,警车只闪灯,不要打警笛,尽量少喊话。”

刚刚车队下了高速公路一进入市区,交警报信车便一路尖叫,非常刺耳,最后首长忍无可忍,轻声嘀咕了一句“招摇过市”,虽然声音很轻,但柯凝欢仍是听到了。

虽然这事与她无关,她仍是红了脸,有点坐不住的感觉。当时她苦于无法和报信车联络上,根本无法制止。

“其次是重点做好参观现场的人员控制,确保万无一失。”在A市轧钢厂的那一幕让她仍是心有余悸,现在她是第一责任人,千万不要再出现任何问题了。

“第三,线路上的岗哨除了交警外,一律便装,现场可以适应部署着装警力。另外,执勤的同志要注意方式,不得驱赶群众,不得出现扯拉推搡现象,这是纪律,必须执行。” 柯凝欢加重语气强调。

这一路上出于职业习惯,柯凝欢看得直皱眉头,执勤的同志极目标明显,太虚张声势了。

“好的,我们尽快做出调整。”这位局长的态度很好,多年来M市也没有遇到过够级别的任务,他略显得紧张,宽宽的客头上直冒汗。

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一点才结束。

首长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加上长途奔波,还是有些劳累,吃过饭后,需要休息两个小时。

柯凝欢匆匆吃了一口饭,便跟着卢局长等去看下午参观的现场。

首先去的是一个露天煤矿。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当年的工人们还在,曾经的百里煤海早已不是铁打的营盘。承载了无数光荣与梦想的露天煤矿于两年前破产,只剩下一条长4公里、宽2公里,深355米的巨大矿坑。

首长下午要来这里停车察看十分钟。

参观台周围已经做了清理,在周围拉起了围栏,现场的警力已经到位。由于矿区远离市内,因此人员较好控制。

柯凝欢查看了一下情况,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匆匆赶往另外一个现场。

这个现场有点复杂。

这是一排沦陷区和棚户区,尚未来得及改造煤矿便破了产。

这里住着最底层的挖煤工人,生活困难,环境极差。

从一条巷子中间穿过去,道路泥泞。虽然已经撒了一层煤渣,但经车轮一压,仍冒出一股股黑色的泥浆。

两旁的住户听到车声都伸出头来察看,路上的行人也纷纷停下来。

如果柯能欢能说了算,她是不会同意首长到这种地方来的,太复杂太不好控制了。

但是她也明白,首长此行来调研,如若不让她看到这个城市最真实、最不堪的一面,那对M市是不公平的,也会对将来的政策制定产生偏差,这里面的重要性她都明白。虽然对这里的情况早有预计,但是真正面对时,她才明白这情形有多严峻。

无论如何,保证首长的绝对安全才是她的第一要务,其它的,她无权过问。

“卢局长,这一带的治安形势怎么样?”她转头轻轻地问。

“就这种生活条件,你想想能好吗?”卢局长沉声说。

柯凝欢很能理解他的难处。

省委省政府下决心解决M市的问题,决定把问题暴露出来并不容易,这关系到M市近百万人口的生死存亡,M市如果不能在一定时期内找到经济转型的出路,在不久的将来,这座为共和平建立之初立下汗马功劳的城市将变成一座死城。

柯凝欢的双眼一眯,望了望前方的巷子说:“卢局长,虽然首长的安全我是第一责任人,但是在M市的地盘上,出了任何事情您同样脱不了干系。”

“那是当然。”柯凝欢的话刚一说出口,卢局长那宽宽的额头上汗珠便又多了一层。

“请您把全市的治安力量集中调往在这一带,特别是反扒队、缉毒队、扫黄队。马上。哪怕轰,也要给我轰得干脆利落。重点人口的控制,以当地分局和派出所为主,实施专人监控,死看死守。”

说话间,柯凝欢的眸子已经变得漆黑。幽幽的,一眼望不到头。

卢局长心底打了个冷颤。

在此之前他虽然表现的很尊重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但心底却是有些疑问的。听了刚刚她说的那两句话,他才算从心底涌起了尊敬。

“小柯同志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柯凝欢的那几句话并不周详,也并不是在替他部署警力,但是已然点明了他的思维。

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哪怕死看死守,也不能在这个地方出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枯燥了点,但是小汐并不仅仅是把这文当小言写的,必要的背景还是要交待清楚的,请原谅吧~

 


11

11、讨厌的家伙 ...


下午的视察还算顺利。

当一行人来到露天煤矿现场参观时,首长明显有些沉重。她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底的深坑,一句话没说,默默地看了五分钟,然后便转身上了车。

车队穿过M市中心区域,直驶东北方向。

那里是M市的老区,住着几万户矿工家庭。

当车队停靠在那片沦陷区的街口时,正是午后三点半。

这条小巷叫阳光巷,巷宽不过十米,两边是一排排用黑煤灰样的坯子砌成的平房。也不知道住了多少年,所有的房子都低矮潮湿,使整个街道都显得灰暗混乱。

阳光虽然热烈,但由于城市上空的笼罩着阴霾,仍是显得灰蒙蒙的。

窄小的街面上人来人往,四十多岁不算老也不算年轻的人,和那些已经满头白发的老年人混在一起,坐在街边的树阴下乘凉;靠街边的房子有的被改造成小商铺,卖熟食的,发廊,麻将室,还有裁缝铺、婚礼录相,竟然还有卖墓碑的。

几乎生老病死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在这一带买到。

一台曾经在煤矿掘过煤的大型铁镐被运到街口的广场上安放。铁镐已被油漆一新,镐身上红色的“中国□万岁”标语,落下了特殊年代的历史印迹。

首长在街边下了车,在M市政府的人引导下慢慢往巷子里走。前边有M市局的人在引路,再
往后是Z省的副省长,M市的书记、市长也陪在首长身边,边走边介绍情况。

此时,巷子里的居民像是被惊动了,纷纷跑出来观望。

公开的警力立即形成了一道警戒线,保证了通道的畅通。

柯凝欢始终保持在离首长左前方两步远的地方。

深蓝色的小翻领西装,里面仍是雪白的真丝衬衫,卡在腰际的无线电台从衣领处伸出一条细线,耳麦塞在左侧的耳朵里,被飞扬的短发遮住。

刘岩走在和她相对称的右前方;小姚和乔处长则在首长后方两步远,一左一右。再往后,则又是M市局的同志,形成了里外三层包围圈。

当首长进到一户曾是M市劳模的老矿工家里时,柯凝欢转头向刘岩使了个眼色,刘岩会意,迅速跟了进去。

柯凝欢立即在门口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见卢局长正满头大汗地和市局一位领导在说着什么,而周围的警力正有秩序的疏导着群众。

柯凝欢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她转身退到院子里的较隐匿的一侧,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水果糖,剥开糖纸,迅速塞进了嘴里。

找不到扔糖纸的地方,她又把糖纸折了一下,放回口袋。回头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不等柯凝欢开口,那人把手中一瓶水递了过来。

“又头晕?”陆绪平盯着她的脸问。

小姑娘那塞了糖的腮帮子鼓鼓的,一边揉着撞痛了的鼻尖儿,一边抬起头看他,当她看清楚是陆绪平时,一双大眼睛里尽是掩饰不住的怒气,可仍是努力装着漠然地对他视而不见,转身便要离开。

陆绪平忽然觉得她这模样很矛盾又很好笑,不觉间浓密的眉毛微微一挑,凌厉的眸子变得深不可测。

他跨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身子,堵住了她的路。  

“我很好。”她迅速咬碎糖果在口中嚼了几下,使劲儿咽了下去。

这个装神弄鬼的讨厌家伙,总是在她最糟糕的时候凑上来幸灾乐祸!

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儿,陆绪平忽觉心情特别的好,嘴角一扯,把手中的矿泉水瓶盖子拧开再递给她。

“快喝一口。”他催促着说。

柯凝欢又咽了一下嘴里的糖渣,看周围到处是人,又不好说什么,加上口里、嗓子都实在是难受,只好接过瓶子喝了两口。

随后她拧好了瓶盖转身找垃圾桶,可他却又伸出手来,接过了瓶子。

她的两手必须是空的,这是她执行勤务时的常态。

柯凝欢垂下头,低声说了句“谢谢”,便转头进了屋子。

首长在这里呆了足足三十分钟,她拉着老矿工那双枯瘦的手,详细询问了他们一家目前的生活状况,倾听了他们的要求,然后便起身离开。

此时巷子里已经挤满了群众,好在卢局长上的便衣警力够多,硬是手拉手拦出一道警戒线,保证了首长一行顺利通过。

这时周围的群众中已经有人认出了周云华,纷纷和她招手。

周云华也热情地和群众摆手问候,并几次停下来和群众握手。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个妇女的大嗓门儿:“周首长!俺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柯凝欢刷的转头看去。

是一位高个子,大吨位的五十多岁妇女,手里抱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

“好啊,您说吧。”周云华微笑着走到她的面前,并用手摸了摸那位妇女怀中孩子头。

“首长,我们一家三代都是在矿上挖煤,现在矿上破产了,家里老少爷们儿全都下岗了,一个月靠那几百块钱的低保工资,没法活啊。”那位大嫂说着,眼泪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