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哥,小炜,他是我弟弟,可也是她的弟弟!我已经做过配型了,可是不匹配,难道她不应该救弟弟吗?她怎么可以这么冷血!”孙嘉琳对弟弟的感情不是假的,电话里也可以听出她哭的稀里哗啦。
“琳琳,小炜病的这么严重我并不知道,有空儿我会去看他。但这件事我想你应该劝劝孙阿姨,最好让苏叔叔去商量,你和你母亲这样绕着弯逼她去你家反而让她反感。我也希望你们别把亲情当借口来挟制她,因为从来就没有。”程中谦说的极不客气,强硬得近乎残酷。
如果孙家有半点人性,就不会在林子叶怀着孕的时候以势欺人,逼着她打掉孩子离婚;如果苏航对这个女儿有一点父女之情,也不会对这个女儿二十年来不管不问。
但凡有血性的人都会有爱恨情仇,也难怪那小丫头对孙嘉琳充满敌意。
恶毒点想,苏航和孙婉琼是自做孽。
虽然那男孩子很无辜,但是从根本上讲,他父母的婚姻从来就是一个错误,是牺牲了另外一对母女的一生来成就他们的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周六~~大么么~~~
☆、往事
孙婉琳没有想到自己放下了所有的骄傲,撒娇扮痴地给程中谦打了这个救助电话,不但没有得到支持,反倒被教训了一顿,心里又气又恼。暗自寻思了一会儿,便认定是苏以璨这丫头在背后捣了鬼,她转身回到了母亲的起居间。
“他不同意?”看到女儿进来,孙婉琼似有预感地问她。
孙婉琼已经五十多岁的人了,却依然保养的非常好,皮肤仍是白晰娇嫩,虽然眼角额头已经有了几条细密的皱纹,身材也略有点发胖,却因为她平日十分仪表,举手投足都十分有韵味儿。只是近来因为儿子的病折磨的有些憔悴,但猛一看去,仍像是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
“是,他不肯帮忙,也护得紧。”孙嘉琳纤手攥着电话,恨的牙痒。
至到如今,孙嘉琳也没弄明白程中谦与苏以璨是什么关系。事过境迁,孙家在国内的已经日渐式微,B市更是水泼不进,当然想不到林子叶的另一个女儿林欣童与陈家的关系。
孙婉琼略显富态的脸不经意的抽动了几下,慢慢垂下了眼帘,语调嘶哑:“医生说,小炜没多少时间了,要赶快想办法给他做移植。”
“妈!”孙嘉琳控制不住,一下子扑在母亲怀里哭倒,“是我不好,上次那件事,让他不高兴了。”
孙婉琼叹了口气,心里哀痛,又被女儿的眼泪哭的烦燥:“哭有什么用!你做事太张扬没有分寸,却又偏巧遇上那个孽种,只能尽量想办法挽回了。”
孙婉琼站起身理了理原本就一丝不乱的头发,慢慢走出起居间,径直去了苏航的书房。
此时的书房里烟雾弥漫,书桌上的烟缸堆满了烟蒂,显然苏航的心情恶劣。
这么多年他一直麻木着自己,告诉自己当年的事情并不全是他的错。可当亲生女儿毫不留情地撕开一切真相,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被亲生骨肉痛恨着的滋味儿竟是那么的揪心挖肝般的难受。
苏航早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在A市,是宣传部门的普通干部,有着名牌大学的文凭,加上修长的身材,文雅英俊的长相,颇受领导赏识。
那年Z省有一个重要的庆祝活动,文化部门从京城请来京剧院上演全本的“白蛇传”。孙婉琼刚到而立之年,自小便师从程派正宗传人,工刀马旦,在戏里饰演小青一角。孙婉琼的嗓音甜美,吐字、气口、润腔、韵味表现得出神入化,扮相俊美俏丽,在京剧界已经颇具名气。恰逢苏航被抽调到组委会当联络员,专门负责协调演出单位这一块,俩人多有接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俩人产生了一些暧昧,这种情况维持到活动结束后,便爆发了轰轰烈烈的爱情。终于,在一次苏航去北京出差的时候,俩人滚到了床上。
当时孙婉琼已经和前夫离婚三年,有一个五岁的女儿。
二十多年前的通讯工具和交通仍欠发达,长达一年多的异地恋加婚外恋的结果,使相思相念的两个人爱的难舍难分,直到孙婉琼声称她有了苏航的孩子。
此时距苏航和林子叶结婚三年,林子叶已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直到孙婉琼的一位长辈从美国回来,找到苏航摊牌的时候,这个男人才明白,这一段让他日益沉迷的爱情,终是要给对方一个交待的。以孙家的家世和在中国近代历史上的地位,不是他一个苏航所能抗拒的,否则他就要为之付出惨重的代价。
孙家在背后具体怎么操作的苏航并不完全清楚,当他发现自己非离婚不可的时候,他已经被步步紧逼到焦头烂额了。
孙婉琳自通知他自己怀孕之后,便再也不肯见他了,一切都是她从美国回来的堂叔和国内的一位表姐全权代表。
孙家一边通过上层动用组织手段对其政治前途进行威胁,一边又抛出了只要结婚就可以马上公派出国进修等诱人的条件。
其实还有苏航至今都不知道的是,当时在省电视台做记者的林子叶,正因为工作中的一个小疏忽,被上边的个别领导抓住了作文章,并上升到责任事故被停职检查。
孙家的要求粗暴到跋扈的地步,要求林子叶马上打掉孩子离婚,否则等待苏航与林子叶的是双双身败名裂。
虽然《婚姻法》规定女方怀孕期间、分娩后一年内男方都不得提出离婚,即使中止妊娠后六个月之内男方也不可提出离婚,但是孙家那时面对没有任何根基的背影的林子叶简直有恃无恐,又制造出了一个林子叶出轨的事件让苏航死心。
归根到底,孙家不但要苏航的人,还非常不想林子叶生下苏航的孩子。各种强硬的手段终没能让林子叶屈服,最终她的好友丁佳欣联合了几位广院的同学找到了孙婉琼的堂叔,警告孙家如果再这样逼迫下去,林子叶在传媒界的校友们将联合起来不顾一切揭露孙家的卑鄙手段。
丁佳欣那时已是省电视台当红女主播,在广院的校友中颇有影响力,也是林子叶的师姐。
而正在此时,苏航的母亲从西北来到了A市。
那是一位生长在黄土高坡的五十多岁的妇人,多年前便寡居生活,以微薄的收入辛苦养育了唯一的儿子,看起来不苟言笑,却又十分精明。
苏航以照顾怀孕了的儿媳为名,请她来到A市儿子家小住,当然她不久便得知道儿子媳妇正在离婚大战。虽然她也责骂劝说儿子,但终是扭不过残酷无情的现实,最后仍是支持了儿子离婚另娶。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林子叶终于绝决而去。
她挺着快要临产的大肚子,回到了江南小城的父母家里。
这场离婚官司直打到以璨出生快一周岁的时候,好友丁佳欣又发生意外生女去世。早已经心力交瘁的林子叶心平气和地向苏航摊牌:她同意离婚,条件是将丁佳欣临终托孤的女儿以她的亲生女儿的名义一起异地落户。
也亏得孙家手眼通天,马上安排林子叶以出国的名义注销了户口,又拿着假的履历与两个女儿的出生资料到B市为母女三人落户,并为林子叶重新安排了工作。
而此时,苏航早已经携佳人飞往大洋彼岸,安慰据说因不得已流掉胎儿患上精神抑郁症的新婚妻子。
直到以璨长到五岁,苏航才第一次见到苏以璨这个女儿。那是他从美国回来,并偶然得知孙婉琼当初说怀孕是骗了他,这让他突然良心发现了一次,想起了那对被他抛弃的母女。
林子叶是在完全不防备的情况下看到这个男人的,她正接以璨和童童从幼儿园出来,稍大些的女孩子那两道浓眉舒朗,清澈琉璃样的眸子,让苏航觉得那颗麻木的心忽然刺痛了一下。
但也就是微微的痛了一下而已。
接着便传出孙婉琼真的怀孕了的消息,之后苏航也有了一个儿子,曾经稍稍有过的一点点愧疚之情也慢慢淡了下去。
就如同林子叶骂他一样:一个没心的男人,根本不配做我孩子的父亲!我宁愿我的孩子是从天上掉下来那是上帝送我的礼物!我宁愿她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至少她是干干净净的!也不愿意她有你这样腌臜自私的父亲污了孩子一辈子的名声!
虽然之后她从未阻止过以璨见这个男人,但是她也绝没有假惺惺地对女儿说,你父亲是爱你的。
也许是生下女儿只是她一个人强烈的意愿,以璨的个性完全得自林子叶的强势遗传。
孙婉琼生了儿子几年后,曾在练功时膝关节受过一次重伤,伤好之后便慢慢退出了舞台。那时候苏航在孙家的照拂下,仕途正看好,于是孙婉琼便进了文化部门挂了个闲职当起了官太太。
如此漫长的二十年,苏航偶尔会在出差去B市的时候,想起来去看这个女儿一眼。如今,风水轮流转,这一对夫妻歉下的孽债,终于到了要偿还的那一天。
不能回头,不可追悔,没有人能说清苏航此时复杂的心情。
“苏航。”孙婉琼最讨厌的便是苏航烦闷的时候什么也不说只知道躲起来抽烟,但多年以来她从未有更激烈的表现,即使心里再厌恶,面子上也做的十足温柔。
“我愿意去给她们母女道歉,我们去一趟B市吧,我亲自给林子叶道歉,哪怕我给她跪下求她。”
女人那凄婉的面孔上有两行清泪,苏航却并未有多少感动。二十年的夫妻他多少了解一点孙婉琼的戏子本能,但儿子的病却似重石压在胸口,心里不觉更加烦闷。
“我听说她生病了,一直都在住院。”如果能躲得开,他愿意一辈子不见她。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很复杂。有愧,有恨,有逃避,也有一点点好奇。他想知道这个坚持生下他们的孩子,独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女人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子叶病了?”孙婉琼瞟了一眼丈夫的脸色,暗自咬了咬牙,“那正好,我们去看看她,如果有需要,接她来京治疗也好。”
“你不能去!”苏航突然发起了脾气,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吓的孙婉琼一哆嗦。
“你冲我发什么火!我还不是为了小炜?他是你苏家的唯一的儿子!”孙婉琼泪眼婆娑,语调凄怆,唱念做打的功夫全套使上,“你是在怪当年我逼你离婚吗?错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爱一个人有错吗?我和你夫妻二十年了,你竟然这样对我?”
“你少说几句吧,我会想办法。”每当这时便表明苏航便完败。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小炜,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啊……,如果小炜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你要我怎么办?难道把她绑去吗?!”苏航被逼得更加不耐,终于口气不善起来,“你们孙家不是家大业大有的是路子吗,你们也帮着想想办法啊。”
“你!”孙婉琼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咳嗽起来,“你这是什么话,你还当小炜是你儿子吗?你还当我是你妻子吗?!如果我有一点办法,你当我愿意去求那个贱人和孽种?!”说罢便完全不顾忌姿态如何,捶胸顿足地鼻涕一把泪一把嚎啕起来。
这是孙婉琼治服苏航的另一法宝,据医生说是抑郁症发病的一种表现。
“住口!”苏航猛地站起身,操起桌子堆满烟蒂的玻璃烟缸便朝着孙婉琼扔了出去,烟缸擦着孙孙婉琼的额角飞到对面的墙上,应声而碎,吓得她倒退了两步,踉跄着倒在一侧的沙发上。
她惊愕张大嘴巴看着这个男人,仿佛第一天才真正认识他。
“妈妈!”随着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孙嘉琳冲了进来,她迅速地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抢上前扶起了母亲。
“苏航你要干什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儿子要死了,你摆不平苏以璨那个小野种,却把气撒在我妈妈的身上,当初我妈妈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个窝囊废!”
苏航紧紧握着拳头努力控制着自己,这才没有将巴掌狠狠地甩到那嚣张的脸上。半晌,才颓然倒在了椅子上,像是一下子老子十岁。
他确实是一个窝囊的男人,除了长的一身好皮相,毕业于名校,这一生再也没有做对过任何一件事,也对不起所有的人。
“琳琳。”孙婉琼拉住了眼神疯狂的女儿,从容地理了理头发,敛起了刚刚的疯癫状态,似毫不在意刚刚被烟缸砸过。
“你爸爸心里难过,我们不要怪他。”
“他不是我爸爸!我没有这个废物爸爸!”
苏航脸色惨白,却仍是冰冷地扫了她一眼。
孙嘉琳的父亲曾是个颇有名气的香港电影明星,与孙嘉琳离婚后便销声匿迹,据说十年前在美国死于过量吸毒。
当然孙嘉琳是不清楚这些的,但孙婉琼知道。
“对不起苏航,刚刚是我气糊涂了,我知道这些年你都忘记不了她们母女,我是嫉妒了。请你原谅。我也不想逼你,但是小炜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不让我去向林子叶道歉,就让我见见那孩子吧,我亲自去求她。”
孙婉琼说罢,又走上前,握住了苏航的手:“苏航,我们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小炜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一定要救他,求求你。”
“妈妈,我也去,是我们抢走了她的爸爸,是我撞伤了她,我去道歉。”孙嘉琳说罢,抹了把眼泪,又转向了苏航,声音十分可怜,“爸爸,请您原谅我刚刚的无礼,我是被弟弟的病急疯了,我愿意和以璨妹妹道歉,为了弟弟我愿意做一切事。”
孙婉琳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疯狂,她从另一侧挽住了苏航的手,表情坚决。
“是我对不起她们母女,和你们无关。璨璨她,非常恨我。请你们,给我点时间。”苏航晦涩地说道,却完没有注意到紧紧扶住他那对母女阴霾密布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段林子叶和苏航的往事,也是为了交代故事的背景,不知道第一次看小汐文的读者是否交待清楚,如果看不懂,请参考小汐另一完结的文《请在这里等我》,欢迎留言砸砖~~~明天不知道能否更新,因为小汐要到社区报到,参加社区志愿服务工作,具体情况尚不清楚,也不知道要到多晚。如果晚上十点前没有更新,敬请不要等了,周一会更新。
☆、温暖
可能那天雪地里摔了几跤,连冻带伤再加上心情淤积,以璨当天晚上便发起了高烧。
程中谦在三楼忙到半夜,伸了个懒腰准备下楼睡觉,忽然心中有所掂念,略一犹豫,便下楼推开了以璨的房间的门。
巨大的双人床上有着一小块凸起,稍一走近便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呓语,以璨小小的面孔上已经布满汗珠,一头短发已被汗水浸湿。他用手轻轻触碰,便感受到了女孩那滚烫的肌肤。
程中谦吓了一跳,赶忙走出去打了家庭医生的电话,又去了佣人间敲响了徐嫂和小吴的房门。
徐嫂刚在小吴的帮忙下给以璨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医生便拎着药箱进门了。
整个打针吃药的过程以璨都没醒来。
烧的迷糊的以璨总是断断续续地做着同一个梦,梦到她刚上初中的时候带着童童跟着吴明轩参加全市英语演讲比赛。
因为是全市最后一场决赛,别家的孩子都是父母陪着,有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悉数出场助阵,只有他们三个小孩子孤零零地自成一组,在别的家长疑惑的目光中手拉手鼓励自己。
还记得那天正好下起了大雨,妈妈林子叶下乡去了最偏远的一个县一时回不来,吴奶奶身体一直不好不能陪他们,一直犹豫着不太想让他们参加了,可是以璨却坚持非去不可。
大赛有一小笔奖金,以璨希望她和妹妹可以拿到,作为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
童童是小学组,她和吴明轩是初中组,她自己的把握不大,但她相信童童有机会杀入前三名。以璨是初中组最后一个参赛的,走下演讲台,却怎么也找不到吴明轩了,只有妹妹一个人坐在赛场外的走廊上哭:“明轩哥哥自己走了!他不要我们了!”童童哭的很伤心,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小脸儿抹的乱七八糟。
以璨一下子惊慌起来,拉着妹妹的手到处找明轩哥哥,但是比赛大厅很快就空无一人,再一回头,妹妹也不见了,以璨吓得腿都软了,东一头西一头的乱闯乱撞,大声喊着童童,喊着明轩哥,喊的声嘶力竭却不见一点回应,那种感觉像是要天塌地陷般恐惧。直到她整个身子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一只大手轻轻地拍着她,才慢慢地清醒来。以璨知道自己刚刚做噩梦了。
其实,那场比赛是童童拿到了小学组的第一名,以璨只拿到一个三等奖;初中组的第一名是吴明轩,但他用自己的奖金请姐妹二人吃了一顿正宗的西餐。
大约那次比赛的经历对以璨来主太重要了,印象也太深刻了吧,所以她才日夜梦到。
这样的清醒也只是一会儿,没多久以璨便又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以璨退了烧,只是觉得全身骨头酸软,头晕的厉害。接下来两天她没怎么吃饭,窝在床上睡了醒,醒了睡,厌厌的总提不起精神来,让小吴担足了心。这姑娘除了严格按医生的要求喂她吃药外,在饮食上又和徐嫂配合的天衣无缝,每天五顿饭坚持下来,大有把以璨喂成猪的趋势。
程中谦倒是没怎么打扰她,因为到年底了,他实在太忙,每天光应酬和会议就应接不暇。
这样休息了几天,以璨腿上的伤口愈合的不错,手臂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她便趁这天晚上程中谦回来的早些,向他提出要回到程氏传媒上班并回到学校去住。
程中谦正坐在三楼的书房看着窗外的夜景。
今年的冬天寒冷异常,大雪过后矮层建筑屋顶上的积雪还厚厚的盖在上面,在城市的霓虹灯的辉映下,仍是一片银白的世界。
以璨规规矩矩站在他宽大的书桌前,微垂着头等待他的答案。
病愈的以璨瘦了许多,棉T恤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原本不大的小圆脸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大眼睛黑幽幽的像是一汪无底的深潭。
“苏以璨,你想独立,想出去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些想法都很好,说明你很有志气,但我不能同意。”程中谦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转过脸面对着她。
“你妹妹现在没有消息,你妈妈正生病,孙家正在纠缠你,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
无论前尘往事多么催人泪下,见死不救就是致命伤。
“我姓苏不姓程,不能躲在你的羽翼下一辈子。”以璨抬头,清澈的大眼睛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程大哥,你为我做的已经很多,谢谢你。”
无论这个男人多么不靠谱儿,就目前来说他确实已经为自己做了足够多,特别是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他那样神祗一样出现,足以让她感恩戴德了。
“要过年了,春节后再说吧。”程中谦领教过这丫头的别扭,只能先这样稳住她。
“我要回家看妈妈,陪她过年。”
她说这句话的神情,就像小孩子要买新衣服,明知道家里没钱,却仍想试试妈妈会怎么说。
“你这个样子回家只会让你妈妈担心。”而且,他对孙家母女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个性十分了解,如果以璨回B市,她们会毫不客气地跟去B市纠缠林子叶。
程中谦站起身走近她身边,抬起了她的脸,顺手理了理她蓬乱的短发:“你妈妈有晋南在照顾,你放心好了。给你妈妈打电话说春节有工作脱不开身,就留在这里过年,我陪你。”
“为什么?”以璨仰起脸,水雾中这男人的脸变得极不真实,英俊的脸上带有一份慵懒,却又不像之前那样观之疏离,同一屋檐下的共同生活让他们有种亲近的熟悉。
为什么?程中谦自己也弄不明白,只知道这样的苏以璨让他那颗在商场打滚的冷硬的心变得极柔软。
“傻丫头。”程中谦叹了口气,长臂一勾以璨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这女孩子湿濡的眼眸让他心悸,就算她紧紧地躲在坚硬的壳子里,他也能从那清澈的窗口看到她心底的脆弱,让他无法撒手。
以璨被他箍在怀里,全身都笼罩在清冽的气息中,她震惊的全身僵硬,无法呼吸。
脑海里一下子想起梦中那温暖的怀抱和干燥的大手,还有,那隐隐约约的,清冽的味道。
原来那真的不是梦。
但他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靠坐在书桌的边缘,让她的脸紧贴在自己温暖的胸堂。一只修长温暖的大手不停地轻抚着她僵直的脊背,直到她身体变得柔软。
许久,他俯□,捧起她的脸轻轻吻在额头:“好好休息,上班的事等春节后再说,过两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等他一放开她,她连头都没有抬,逃也似地跑出了书房,奔回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扑倒在大床上,将发烧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苍天啊大地啊,这个妖孽男人,他,他居然亲了她!
这是以璨的第一个想法,接着她便反映过来:他亲的只是她的额头,并不是唇!
靠靠地!
以璨瞬间明白过来:人家只是当她是小妹妹呢,自己激动个屁!沮丧的情绪又霎时笼罩了她的全身,难道我真的不像个女人吗?!
心念又是一转:也罢,就当我又占了他一次便宜罢。
以璨这样安慰了自己,心情居然又好了起来。
年前这几天程中谦忙的不像话,大都是半夜以后才回来,有时候还醉醺醺的,若不是以璨坚持早睡早起,根本连面都见不到他。
以璨趁机带着小吴回了学校一趟,将自己一些常用的东西收拾了一个箱子带了回来,她不愿意用程中谦特意为她准备的,她觉得在自己所拥有的不多的财产里,只有这一点点骨气最值钱了。
直到腊月二十七,程中谦才在早餐的时候匆匆通知她,明天跟他出趟远门儿。
“要几天?需要我带什么东西?”以璨这几天在家里闷的难受,听说能出去走走不觉跃跃欲试。
“除夕能赶回来,多穿点衣服。”程中谦只是简洁地交待她。
以璨本以为会在第二天一大早上走,但是等到晚上九点多钟程中谦便回来了,匆匆吃了徐嫂准备的晚餐,便告诉她准备一下,晚上十二点出发。
“为什么不明天一早走?”
“晚上不堵车。”他只答了她这一句,便回到自己的房间。
以璨这时也反映过来,临到年关,好多有车一族喜欢开车回老家过年,高速公路的拥堵情况可想知。
以璨立刻精神起来,回房间找出了自己最厚的一件羽绒服和棉裤穿上,又带了点简单的日用品装入双肩包,并换上了一双棉球鞋。
“都装备好了?”程中谦挑剔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几眼问。
“都好了。”以璨转着圈子给他看。
程中谦接过她的双肩包掂了掂,顺手将他带回来扔在沙上的两个大号塑料袋递给了她:“这些东西你负责带着。”
以璨接过一看,全都是精致的进口小零食。
“我不吃零食。”
以璨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最多饿的时候泡一包方便面充饥,想到那天程中谦将自己当小孩子一样的亲额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带着吧。”
程中谦并不多加解释,以璨只好让小吴帮她找来一个纸箱,将这两大塑料袋子的零食装进纸箱封好,方便携带。
十一点半的时候,阿诺上来接他们,把以璨的纸箱子拎在手里,又帮程中谦拎了旅行袋,乘电梯直接下到地下车库。
车子到了程氏部大楼门前,这里已经停了五辆一式的越野车,看到程中谦的车过来,车门纷纷打开,下来人和他打招呼。
“程先生!”
以璨发现,程中谦的手下从来不叫他“程总”或是别的职务性称谓,全部以“程先生”来称呼他。
“人都到齐了。”黄瑞鑫走到他面前低声报告说。
程中谦一身休闲装,一件灰色的半长棉服穿在身上更显得他年轻俊帅,他扫了全场一眼,像是率一队整装待发的将军,冷峻的面孔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朝气:“出发吧。”他挥了挥手,转身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