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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吗要长进?”
辜徐行眉一扬,接回球,回首反问她。
噎了好一会儿,陶陶不服气地说:“难道你是那种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人吗?”
辜徐行懒得和她饶舌,抱着球,丢下场子,径自往回走去。
“哎!你回来!”
见他丝毫没反应,陶陶气得跳脚,快步追上去挡在他面前:“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两个人结成对子一起练攻防,明摆着双赢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拒绝?”
辜徐行被她缠得不行,只好说:“在打篮球这种事情上,我绝对不会和女人合作。”
“为什么?”
“我不喜欢打球时,眼前到处飘着长头发。”辜徐行言简意赅地解释完毕后,就回家去了。
第二天下午准点,辜徐行又去练球。
和昨天一样,他刚玩了一会儿,一只篮球就抢先一步飞进框里了。
他回头一看,不禁愣住了,只见昨天那个女孩剃了一个毛寸,得意洋洋地笑看着他。
“现在肯跟我玩了吧?我的头发比你还短,看谁嫌弃谁啊!”
辜徐行看着她得意的小样,忍俊不禁地笑了,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许她加入了。
两人打了半天球,发现彼此实力相当,打起攻防来特别带劲,自此便成了篮球搭子。
两人连着打了一个礼拜篮球后,陶陶便登堂入室,成了辜家的座上宾。
这边,以沫刚听江宁抱怨他的女神陶陶把头发剪得比他还短,悲愤得几乎吐血,第二天就在家里看到了一头短发的陶陶。
陶陶欢快地跟在辜徐行身边,仰脸跟他说着什么。
乍见陶陶,以沫愣在了厨房门口,无措地看着她。
短发的陶陶不但丝毫没有变难看,反倒透出一种格外俏皮的孩子气来,显得既天真又明丽。
以沫从未想过在此情此景下见到陶陶,更加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辜徐行的身边,而且两人竟还如此默契亲密。她目光闪烁地看着他们,一时间,手脚都不自在起来。
陶陶见了她,大方地推了下辜徐行问:“这是谁啊?也不介绍下!”
“我妹妹。”
“你妹妹?不像啊!你爸妈都长得那么高大漂亮,她怎么这么……”陶陶半天也没找出形容词来,绞尽脑汁地卡了半天,笑着看向辜徐行,“走,咱去你屋里。”
说罢,她快步“噔噔噔”地先他一步往楼上跑去。
辜徐行看了眼以沫,好一会儿才说:“这是陶陶,你可能见过,她是我的朋友。”
以沫勉强笑了下:“我知道了。”
说罢,她就往屋外去了。
直到走出院子,以沫才冷不丁发现自己原本不是要出门的。
她木木站在原地想,自己刚才本来是要干什么来着的?她回头望了望屋里,不知怎么的,原本熟悉的院子,竟有了那么一点陌生感。她抗拒那种陌生感。
既然不想回头,她只好漫无目的往前走去。
刚走出十几米,神游太虚的她就被人叫住了。
她回过神来一看,只见江宁落寞地靠在一棵树上,表情痛苦,像是受了内伤。
以沫默了一下,问:“你又跟踪陶陶了?都看到了?”
江宁没有回答,站直了身体,神情虚空地往前走去。
以沫也不说话,默默跟着他。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虽不交流,脚步却出奇一致,他们默契十足地一起走到了小时候常去的荒地里。
长大后,曾经充满乐趣的荒地对他们而言,渐渐的不再有吸引力。
他们已多年没来过了,如今重新并肩坐在荒草地里,彼此都有些颓废疲糜。
江宁在以沫身边躺了很久,眯着眼睛望着午后的太阳说:“最近她都不约我出去了,说要在家里学习,其实每天都跑去跟他打篮球了。”
以沫抱着膝,淡淡地“哦”了一声。
“我的心,现在特别痛。”
“哦。”
“你能不能别‘哦’了!给点反应好不好?”
“好。”
“你!”江宁愤愤地倒回草地里,幽幽叹息了一句,“既生瑜何生亮?他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和我争陶陶?我其实挺想不讨厌他的,现在只怕连不恨他都做不到了。”
“哥哥没有要和你抢陶陶。”听他这样说,以沫有点紧张。
“最好是没有。要是有,我非和他拼命。”
以沫蹙眉看着江宁的脸,夏日的阳光照在他俊秀的脸上,那里满是忧伤和痛苦。以沫的心皱了起来,有种莫可名状的心疼,但更多的是那种失去重心的晕眩感。她第一次意识到命运不但不公,而且还善于作弄人。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陶陶从未出现过,这样,他们的生活就不会被搅乱,他们的关系会沿着固有的轨迹走下去。可是她也很清楚,无论什么样的格局,最终都会被命中注定的不速之客打乱。这是人生无法避免的劫难。
忽然,江宁从草地里坐了起来:“不行,我不能跟这儿待着!我怎么能把陶陶往他身边推?我得像个爷们儿那样去战斗啊!”
以沫心里一紧:“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打入敌人内部,各个击破!”
第十三章(4)
宁以沫回到家时,已经傍晚了。
陶陶还没有走,她和徐曼、辜徐行正在客厅里说些什么,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宁以沫刚进门,就听徐曼大笑着说:“你可真够皮的。不过这事我小时候也做过,当时也惹了很大乱子出来,回去被我爸关了禁闭!”
“阿姨,那可真看不出来,现在看起来,您简直优雅的典范哪!”陶陶一边咬着西瓜,一边朝徐曼笑着说,双眼亮晶晶的。
不得不承认,陶陶真的是那种很有感染力的女孩,她明朗直爽、大方健谈,旁人想不喜欢她都很难。
“哎呀……”徐曼开心地拍着她的手说,“你真的让我想起小时候太多事情了。现在的大院孩子,说起来都没那么正统了,有几个像你这样优秀出众的?有几个还能再说这样一口八一话?我以前以为我家阿迟就已经很顶尖了,和你比一下,什么都不是了。”
“啊?他还不强呀?看来我还得再把五大洲跑一遍,见一下世面,看能找几个比咱小辜同志还十项全能的人出来不。”
说罢,陶陶朝辜徐行眨了下眼睛:“小辜,你说是吧?”
徐曼被她哄得心花怒放。
辜徐行也被她逗笑了,眼见陶陶手上沾了西瓜汁水,他抽了张纸巾递了过去。
俯身间,他目光一扫就看见门口站着的宁以沫,他怔了下,没有说话。
徐曼见了宁以沫,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回来了?吃块西瓜吧。”
宁以沫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用了”,就低头飞快地往楼上走去。
临上楼前,她听见徐曼说:“陶陶,别回去了,在阿姨家吃饭吧。”
宁以沫脚步顿了一下,快步走进自己的房里。
*
在陶陶的事情上,辜江宁永远都那么雷厉风行、能屈能伸。
第二天,他就开始实施他抢回陶陶的A计划。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放下身段,厚着脸皮和辜徐行重修旧好。待在敌人身边,他才有机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当天下午,已经数百年没有踏进过辜家大门的辜江宁,借口找宁以沫上了门。把宁以沫叫下来后,他却迟迟不走,和客厅里的辜徐行套了几句磁,然后问他借了几本古典乐CD。
隔几天,陶陶前脚刚进辜家大门,辜江宁后脚就来还CD了。为表对辜徐行的感激之情,他还带来了一盒自己亲手烤的点心。此物一出,立马就把陶陶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见她感兴趣,顾江宁忙说:“烤个蛋糕算什么?去我家,你要什么有什么,给你做法式大餐都可以。你还没去过我家吧?一起去玩吧。哥,你好久都没去了,千万别拒绝啊。”
听到那声“哥”,辜徐行倒没怎么的,把一边的宁以沫恶心坏了,她默默地抚了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转身就准备上楼。
辜江宁一下子拽住她,压低声音威胁:“你可不许跑,你一定得去。”
陶陶很有兴趣地推了下辜徐行:“小辜,去吧。”
辜徐行看了眼宁以沫那边,见宁以沫点头,他也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那天,辜江宁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陶陶和辜徐行,终于朝他们之间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自那以后,辜江宁就有理由和他俩一起练球了。
为了掩盖自己的狼子野心,又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沦为他们的灯泡,辜江宁每次都会软硬兼施地带上宁以沫。这样一来,尴尬尖锐的三角关系就变成了方方正正的四角关系了。
辜江宁的篮球打得并不好,每次都被陶陶嫌弃。辜江宁见在这桩事情上,自己讨不到彩头,就开始试着把陶陶的兴趣往自己擅长的东西上引,比方说摄影、舞蹈、音乐、台球。
陶陶对一切好玩的都感兴趣,很快就被辜江宁牵着鼻子走了,但即便如此,她都坚决把缠着辜徐行当第一要务。只要辜江宁约她,她就必定要拽着辜徐行也去。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一向喜欢独处的辜徐行居然也都肯答应。
更让宁以沫纳罕的是,只要陶陶来约辜徐行出去,徐曼一定首肯,并且百分百地放心。
于是,那个暑假,这个四个貌合神离的“朋友”便频繁地接触起来。
每当处在这种怪异的热闹中时,宁以沫心里都有点淡淡的哀怨,因为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也根本插不进话。
相比陶陶的全能,宁以沫既不懂摄影,也不通音律舞蹈,更加没有体育天赋,更糟糕的是,她连很快学会这些的能力都没有。
四人相处时,宁以沫只能看着陶陶像穿花蝴蝶一样在两个少年间飞舞,她时而热烈地和辜江宁讨论摄影,时而又和辜徐行像模像样地做时政辩论。
陶陶对谁都很热情友好,唯独对宁以沫爱答不理,态度冰冷。宁以沫起初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便主动试着靠近她,但是陶陶一见到她靠近,就像碰到了什么怪物,恨不得马上逃开。
宁以沫见状,也只好作罢。
渐渐,宁以沫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块背景板,用自己的苍白孱弱,衬托着他们的五彩缤纷。有时候,她会望着他们一起打篮球的身影发呆,恍然想,当年那个陪着徐行和江宁的女孩,真的是她吗?
后来,宁以沫自觉没有意思,辜江宁再找她时,她便找种种理由拒绝,再不肯跟他们厮混。
拒绝了几次后,宁以沫讶然发现,只要她不出去,辜徐行也会找理由拒绝陶陶。
发现这一状况后,宁以沫莫名有些悸动。为了印证心里小小的猜想,她故意在某次辜江宁约她时点头答应,接下来,辜徐行也就同意跟陶陶出去了。
她细细一琢磨,一丝甜蜜悄悄地爬上了她的心头。
那以后,她再跟他们出去时,便不再觉得难熬。
他们玩的时候,她则静静抱着一本书在旁边坐着,她的目光虽然都在书上,可是他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丁点细枝末节的动作,都影影绰绰地在她眼底呈现着。
有时候,她会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扫过他,确定他一定不会注意到时,才敢悄悄把眼神停留得更长一点。
她像是个偷糖果的孩子,为偶尔看到他一眼而甜蜜,又为偶尔和他眼神相撞而惊慌失措,心如擂鼓。
再后来,辜徐行也学着她的样子,每次出门都带上一本书。在陶陶和辜江宁玩得入迷的时,他便抽身而出,选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静静地和她一起看书。
每逢此时,宁以沫的心都会跳得格外厉害。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她只好动也不敢动地认真看书。慢慢地,耳边的心跳声就在这悄无声息的相守中轻了、淡了,好像全世界也随之远去了,天底下只有寂静的他与她。
第十四章
这天,宁以沫从新华书店买完书回大院,走在路上就被辜江宁叫住了。
“别回去了,去多功能厅3号台球室,我这就去叫你哥。”
宁以沫正想找个清冷地方看书,格外顺从地转道去了多功能厅。
进了台球室大门,宁以沫才发现陶陶早已经到了.她正在运杆,微眯着一只眼睛瞄准,听见响动,她抬头飞快看了眼宁以沫,继而冷冷收回眼神,啪地将球打了出去,漂亮的一杆进洞。
不得不承认,会打台球的女孩子真的有一种帅气的性感,尤其是在好学生宁以沫眼里看来,此刻的陶陶透着一股邪魅的诱惑。她忽然有点看不懂这个女孩了,她像是天使和恶魔的结合体,时而纯真热情,时而性感冰冷,这么矛盾的两种美丽却在她身上统一得非常自然。
宁以沫有些自惭形秽。她快步走到沙发边,找了个角落坐下。
陶陶也没有同她打招呼,拿着球杆在桌面上丈量起来,不久,又打了一个漂亮的球出来。
陶陶将把桌上的球打完,辜江宁就独自回来。
宁以沫有些失落,觉得天光都暗淡了些。
“他呢?难道不来?我去叫他!”陶陶不满地说。
“大少爷在洗澡,一会儿过来。”辜江宁有些吃味地说。
陶陶这才笑逐颜开,重新码了球,和辜江宁对打了起来。
他二人漫不经心地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没意思。
这时,辜江宁把目光投向了宁以沫。
“以沫,过来。”
宁以沫不解地放下书,朝他走去。
辜江宁把球杆往她那边一递:“你试试。”
宁以沫往后缩了缩:“我不会。”
“试试要什么紧?”
宁以沫望着那根球杆,眼前又出现陶陶刚才的样子,她心底生出点不甘示弱的好胜心来。
咬了咬唇,她接过那根台球杆。
球杆刚落进手里,宁以沫就后悔了,她拿着台球杆感觉就像拿着拐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驾驭它。
辜江宁由不得她磨蹭,把她推到台球案子边。
到了这种时候再退缩,宁以沫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她定了定神,举起球杆,像陶陶刚才那样趴下,架起球杆。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陶陶忽然发话了:“等会儿。”
她顺手拿起一根球杆,在旁边俯下身子,漂亮柔韧的修长身体摆出了一个非常性感迷人的姿势:“像这样。”
宁以沫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根本没办法做出这种姿势来。咬了咬牙,她瞄准一个球,往前推出球杆,不料球杆尖刚一碰到球身就滑开了,那个球非常不给面子地滚出去几厘米,停了下来。
“哈哈。”在一旁拄杆看热闹的辜江宁大笑起来,末了,他得意扬扬地说,“你的空间感太差了,等到上高中学了立体几何,你的数学成绩肯定不及格!”
宁以沫被他说得很难堪,愣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告诉你个打球捷径,用粗的那头打。试试。”
宁以沫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犹豫地看着粗的那头。
“让你试就试啊,愣什么?要是老不敢尝试,是学不会新技能的。”
宁以沫觉得有理,拿起粗的那头,瞄准一颗球用力击了出去。这次倒是很给力,白球直接滚到洞里了。
“哈哈,没骗你吧?以后你就练粗的这头。”
“不。”宁以沫有些不高兴了,正色说,“一般的捷径都是错的,我不走捷径。”说完,她恼火地喘了口气,把球杆递给辜江宁。
辜江宁没看她,朝着她身后打招呼:“来了?”
辜徐行“嗯”了一声,很自然地抓住宁以沫拿球杆的手,将她带进怀里:“我教你。”
宁以沫骤然间就僵住了。
他将她环在怀里,压着她俯身选了一个角度,一手抬着她拿杆的右手,一手调整她支着的手指头。身畔、鼻端到处都是他身上刚洗过澡的清新气息,还带着些让人悸动的潮湿气。宁以沫感觉自己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她的头脑开始发晕,连呼吸都紧了起来。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格外专注地瞄着球,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他将她的手又握得紧些,沉声在她耳边说:“就打这个角度。把身位放低,眼睛尽量和球杆持平,握杆的手不要太紧,但一定要稳。好,就这样,打!”
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在他的力道推送下,稳稳将球杆推送了出去,白色的底球撞到一颗蓝色的球,一声脆响响起,那蓝色球撞到台球案的边上,沿着一条直线反弹出去,直直落进洞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像敲在宁以沫心上,她懵懵然回头朝他看去,他似乎很满意这个球,脸上绽出极明亮的微笑。感觉到她的目光,他垂下眼眸与她对望,那一刻,宁以沫看得真切,那里含着满满的情意。
那样的目光,也许她以后一辈子都再难碰上了,她深深望着他的眼睛,好像面对着整个永恒的世界。
*
“好球!”
辜江宁拍了一下手,将两人拉回了现实世界。
宁以沫红着脸挣开辜徐行,一言不发地回到沙发上坐下。她手忙脚乱地捡起书,埋下头看起来,好半天,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才落回原位。
她再抬起头时,发现外面的世界秩序照旧,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陶陶打了一杆球后,把杆递给辜徐行。
辜徐行拿着球杆绕着球桌走了一圈,选了一个位置,俯下身子,他的衬衫的下摆被球杆挑起了些,露出牛仔裤上的纯黑皮带。他表情淡淡的,眼神冷静,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颗球,突然出杆,那颗球缓缓地滚进了球袋。
辜江宁摇头说:“看来只要和球有关的,我是没指望赢你了。”
陶陶明明一脸崇拜,却故意装作赌气的样子丢了球杆:“不玩了,太欺负人了!”
说罢她打开一罐饮料,快步走到沙发上坐下。
咕咚咕咚喝完那罐饮料,陶陶斜眼看了会儿宁以沫,破天荒地走去她身边坐下问:“看什么书呢?”
宁以沫还未及回答,陶陶已经把封皮翻来过来:“《安徒生童话》?”
宁以沫生怕她以为自己幼稚,忙补了一句:“是原版翻译的。”
陶陶放下书,看了眼她正在看的那篇:“《海的女儿》?安徒生的文笔确实很好,而且他的故事都很深刻。只可惜翻译过来的人,总喜欢截取一些不切实际的梦幻片段欺骗小孩子,把那些真正深刻的道理剔去。就拿这篇故事来说吧,它其实从头到尾只在说两个道理,第一,单恋没结果,因为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一个付出就有回报的世界;第二,‘门第之见’永远都是人与人建立关系的重要准则,王子终究是要和公主在一起的。没有公主身份的人鱼,最后免不了跳海,变成泡沫。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那是陶陶对宁以沫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宁以沫的皮肤里。
宁以沫脊背凉凉地向她看去,陶陶的表情很自然,好像她刚才只是很单纯地就一篇童话发表了独特的感慨。
第十四章(2)
当天傍晚,因徐曼和辜振捷出门应酬,王嫂偷了个轻松,清清爽爽做了三菜一汤。
王嫂吃饭一向快,以沫他们刚吃了小半碗,她已经吃完去厨房收拾了。
一时间,饭厅就又只剩下以沫他们二人了。
他两人对面坐着,垂头默默吃饭。
辜家吃饭时的气氛一向萧肃沉默,以沫在辜家待了大半年才还是不太习惯了这种“大家礼仪”,每每都吃得惴惴不安。只有大人都不在的时候,以沫才能松口气吃饭。
可是今天,以沫不但没有丝毫放松感,反倒更觉芒刺在背。
她就着面前一盘菜,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连咽下去都觉得困难,生怕响动太大了,惊扰到他。她吃得难受,只盼望他赶紧吃完。
但是辜徐行依然不紧不慢地一口口吃着他的东西,好像故意要和她作对。
以沫实在忍不下去,低头把碗里的白饭全扒进口中,囫囵咽下后,起身说:“哥哥,你慢吃。”
将碗送去厨房,她未敢在客厅里稍做停顿,快步往楼上走去。
等进了屋,掩上门,以沫才长长出了口气。
她敲了敲自己脑袋,暗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出了会儿神,她走到书桌前坐下。
刚摊开书本,她就鬼使神差地拿出那个阳光罐打开,她将罐子放在案上,头缓缓伏在桌面上,探出食指,轻轻触上瓶身表面。她看了很久很久,几不可闻地吐出两个字:“哥哥……”
她乌黑的瞳仁笼上一层梦幻的光辉,亮得出奇,她的目光像被罐子里的光芒吸进了别的世界。她垂下眼睛,不让自己深想,可是胸口却始终堵着一股无法宣泄的热情,那热情像火一般跳跃。
良久,她忽然伸手将那罐光明关上,姿态决然,如同摁灭一支不该点燃的烟——有时候,人会为太过奢侈的妄想,而觉得自己可鄙。
*
那个暑假最后的半个月里,以沫终日早出晚归,整天泡在新华书店里。
江宁几次寻她不见,只得打消让她做陪衬的念头。
好在,经过这么久的接触,陶陶已经对江宁生出了新的认识,偶尔也肯接受他的单独约会了。
相对于以沫的乖巧温顺,陶陶则桀骜难驯得多。虽然每次都是江宁主动约陶陶出去,但是到了最后,主动权都落去了陶陶手里。陶陶的性格是一点也不能安静的,什么逛游乐园、看电影这种约会老三样统统被她枪毙,她不是拽着江宁去网吧和一群社会青年联机打CS、星际争霸,就是故意戴顶鸭舌帽装男生,和江宁蹲在马路边喝啤酒,顺便点评路过女生的长腿。
虽然现在的她和江宁初见时的她,已经判若两人,但江宁非但没有因此生出什么嫌弃之心,反倒更加爱慕她。这种脱离他构想的、张狂叛逆的青春,刚好迎合了他内心的需要。
一天晚上,他们两在网吧玩CS玩到近十二点才回去,走到大门附近时,陶陶忽然提议:“别走正门,翻墙吧。”
明明是没事儿找抽的建议,江宁居然没有异议,跟着她翻墙。结果俩人刚翻进大院,就被巡逻兵发现。他们玩了命似的逃窜,最后钻进一个废弃防空洞里才躲过一劫。
俩人喘了半天气,这才对视一笑。
慢慢的,一股尴尬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江宁有些不自然地掏出打火机,“啪”的打开,点燃一支烟,一边默默地抽,一边机械地玩着打火机。黢黑的防空洞里,传出倏明倏暗的火光。
好一会儿,陶陶说:“给我一支烟。”
“你会这个?”江宁把烟递给她。
陶陶接过烟,在指间转了一下,在火光中露出顽皮的笑:“我第一支烟。”
多年以后,江宁还是会反复看《罗马假日》里赫本吸烟那一幕来回忆此刻的心动。
江宁红着脸将打火机递给她。
陶陶推开他的打火机,凑上前,将叼在嘴里的烟凑在他唇边点燃。
她深深将一口烟吸进胸腔,勾起一丝笑,轻轻抽掉江宁的烟,凑近他的唇作势欲吻。
江宁僵直着身体,羞怯地闭上双眼,就在双唇快要触上的瞬间,陶陶忽然朝他脸上喷出一口烟气,放声大笑起来。
“我才不要把初吻给你呢。”一瞬间,陶陶又恢复了小女生似的扭捏。
说罢,她抛下江宁,快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
那年九月,辜徐行他们升入高三,以沫也进了初三。
报道那天,高三组传出要分文理科的消息。在此之前,聿城所在的省份一直都是考大综合,不知怎么的,上面忽然下达指示,从那年起,高中分文理科参加高考。
消息一传出,高三的学生们顿时怨声载道,尤其是大部分花了无数精力,将文理科成绩兼顾得很平衡,却各科都不拔尖的学生。
以沫听到消息后,忙跑去江宁班上问情况,却见江宁、陶陶、辜徐行三个毫无压力地凑在桌前打扑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