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聂慈似乎明白她的局促,“只是你自己一个人,要小心点,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牧遥点点头。
“牧遥寂寞的时候,就回家好吗?”聂慈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一片柔软,“或者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来你身边。”
听到他的话,牧遥傻傻笑起来,“这样得浪费多少机票钱啊?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电话视频啊,又方便又便宜。”
视频怎么能算见面?她听不懂他的心意,聂慈 只能无奈,“只要别忘记告诉我你很好就好。”
“放心吧聂哥哥,我是打不死的小强,不会不好的。”她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总之不管你到哪里,一定要先给我保平安。”聂慈从来都很善解人意,不会诸多强求,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会理解,会想尽办法去帮她,牧遥很开心有生之年能有这样的哥哥。
收拾好新家,聂慈要回国一趟去接阿姨,牧遥送他到机场,又听了一堆的叮嘱之后才分开。
其实不用牧遥说聂慈也明白,她和陆善言之间,只有时间能治愈了。
虽然他会担心让她一个人,但他更尊重她的想法与选择。
她有需要,他会尽量去帮她,而她的想法,他不会过多干涉。
这就是聂慈。
在送走聂慈之后,牧遥拨了一个长途回国,“梁阿姨?您好,我是杨牧遥,上次我们在我家旧屋见过的。”
“我记得我记得,老杨的闺女嘛!丫头有什么事吗?”
“我想请问您,能不能把旧屋买主的联系方式给我?”
“当然可以,你等一下…”几分钟之后,梁阿姨在电话里说了一个名字。
在听到那个买主的名字之后,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您说什么?”
“陆善言,买主的名字叫陆善言,那个小伙子长得可好看了,他来拜托我照顾房子那天,还问了好多你爸妈的情况,哦对了,我给忘了!他听说老杨还有个女儿之后,好像说过要把房子买下来留给你…”
挂上电话,她出神了许久。
国内,机场。
聂慈一眼就看见了陆善言,他清清冷冷地站在出口处,仿佛已经等了很久,在见到聂慈时,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亮了一亮,随后,又暗了下去。
聂慈走上去,“陆先生,在等牧遥吗?”
陆善言目光闪烁,犹豫着问他:“…她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她还在那里,如果你要找他,为什么不直接过去?”
他侧头看了看大屏幕上的航班,最后却还是淡淡一笑,“谢谢你,聂医生,我想还是不用了。”
说完向聂慈微微点头示意,转身要离开。
“等等。”聂慈叫住他,“牧遥说过几个月,她会去她最喜欢的一个地方,如果你知道是哪里,也许可以找到她。”
陆善言轻轻点头,目光中的银河飘飘散散,让人看不出悲喜。
走出几次,他接到路易的电话,是关于《南与北》禁止公映的事。
“善言,我们查到消息走漏的源头了,那名娱记承认是从之前杨小姐电话里偷听到的消息, 她以为是电视台打算曝光的独家新闻,所以抢先一步发在了杂志上。”
“我明白了。”他郁郁地吐出一口气,还好,不是牧遥因为恨他而故意放出去的,虽然,就算是牧遥故意的,他也不会有一点介意,但知道了真相,还是让他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落了下去。
电话那头的路易顿了一顿,“对偷听电话的事,我已经通知杂志社会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要不要发出律师函?”
“不用了。”对方是牧遥的学姐,牧遥那个善良的傻姑娘一定不会同意的。
“你记者发布会呢?”
他回头望向飞机起飞的方向,缓缓道:“你帮我推掉吧,我不会出席任何媒体活动。”
“可是…不需要对媒体做任何解释吗?”
“不需要。”
“好,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以前很担心如果《南与北》上映的话,牧遥就会面临着像他一样的生活,现在电影被禁止在国内公映了,他反而轻松不少。
因为这样的话,牧遥会被保护得很好,而电影,本身也不是拍给观众看的。
里面有太多美好,他甚至都不想与别人分享。
回到叶芝医院,林景已久候多时。
牧遥离开之后,陆善言还是每周都会定期回医院复诊一次,他知道牧遥当初为什么留下来帮他,所以他要很认真地对待自己。
“你已经很好了。”林景笑了笑。
陆善言向她轻点头,镇静疏离,“我知道,谢谢你,林景。”
林景沉默了良久,才道:“善言,我们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朋友,对吗?”
陆善言没有回答,她轻轻叹气,又接着说:“在你来之前,我接到了杨牧遥的电话。”
听到牧遥的名字,他眼睛里的平静微微波动,“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不恨你。”
4.
两年后的夏末,伦敦,诺丁山。
几个月之前,在伦敦展开的英国电影节上,由亚洲导演陆善言执导的电影《南与北》获得了最佳原创剧本和最佳独立精神几项大奖,导演未出席电影节,而是由男主角李年代领,几个月之后,《南与北》低调在伦敦首映。
首映地点是诺丁山,在狂欢节前一天。
陆善言选择了一家只有一百个观影位置的影院首映,就在诺丁山的街角,蓝白相间的大门在繁华的街道上不是非常显眼,但却很有格调。
即使这部电影没有经过任何宣传,即使曾经备受瞩目的导演已经消失在电视机里很多年,但在狂欢节前一天,这个低调而优雅的影院里还是座无虚席,还有很多人因为位置太少只能在影院外观望。
因为是首映礼,所以导演难得露了一次面。
电影开始前半小时,男主角李年携女友出现在影院里临时搭起的小台上,李年在之前的电影节上获得了颇多关注,所以一出现就收到了大量的尖叫,当然,全是女孩们的。
而当导演出现时,那些女孩们却都安静下来,仿佛害怕惊扰到这样美丽的画面。陆善言几乎都没有说话,因为他只是一个抬眸,都让人屏住呼吸。
居然有导演长得比演员还好看…
接下来,首映礼简短的见面会上,陆善言太安静,所以李年只好不停耍宝,和大家开了几轮玩笑就顺利地进入了提问环节。
不出所料,几乎所有问题都是问陆善言的,即使他看起来那么冷清,没有一点像是会回答问题的样子。
“陆导演,请问电影里的女主角为什么不出现?”
李年正要上前岔开话题,陆善言拍拍他的肩,礼貌地回答提问影迷,“他不是明星。”
所有人都看出导演在说到女主角时,眼里的星辰熠熠生辉。
“导演,您和女主角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和电影里一样呢?”
李年看了一眼陆善言,额头不停冒冷汗,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那么八卦!
“寻找每一个隐藏在电影里的细节,才正是观看电影的乐趣所在。作为导演,我不会打破任何让观众得到乐趣的本源。”陆善言保持得体的微笑,回答得似是而非,总之就是不正面回答。
只是他即使在微笑,气质却有还是清冷淡漠,让人隐约觉得和他距离很远。
听到他的回答,姑娘又叹气又想退缩,因为这个美貌的导演实在是太难攻破了,她们十分怀疑什么样的女孩能够得到他?
“导演,请问你结婚了吗?”
导演落落一笑,给了她们肯定的答案。
“那您怎么没有戴婚戒?”
“我的结婚信物在我的心口,是一个锁,它代表着永不分离。”陆善言大方回答,眸子里的银河遥远而灿烂,犹如在回忆着什么。
英国姑娘们捂住心口,羡慕嫉妒,虽然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哇,是心锁吗?太浪漫了!”
突然间,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尖叫声中格外醒目,因为是中文——“哪有永不分离的意思…”
听起来像是在嘲笑,可是声音里却夹杂着尴尬的懊恼。
陆善言微微一愣,用目光搜寻着声音的来源,只可惜,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那个中文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陆善言,看来你连耳朵都出问题了,他自嘲一笑。
半小时的见面会结束,开始进行电影的首映,影院很小,人也很少,所以当黑暗降临,画面里的柔光初启时,整个影院都笼罩在了浪漫的氛围里。
更不要说,这里就是以爱情而出名的诺丁山。
陆善言避开人群,坐在角落里不停搜寻着观众里的人,只是直到电影结束,他都没有找到她。
电影的光影投射在他的俊颜上,不知排列出了多少种失望的方式。
牧遥牧遥,你在哪里?
两小时的电影在安静的氛围里很快结束,陆善言坐在角落里看着观众的背影,《南与北》除了在伦敦之外,还在其他几个英语地区同步上映了,不知道牧遥能不能看到,不知道,她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多出来的片段…
当观众离场得差不多时,他才站起来准备离开,一转身,就在身后的位置上,发现了一台相机。
有些眼熟。
他伸手拿起来打开,第一张照片里就是他的样子,一张张浏览下去,他的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樱花下的陆善言,耀眼灯光里的陆善言,海风里的陆善言。
还有无数张诺丁山,牛津大学,彭伯里,每一个,他曾说要带她去的地方。
还有刚才,他在黑暗里被光影分成两半的侧脸。
这个相机,是他在了解到牧遥的梦想之后送给她的那一台。
他想起聂慈刚从美国回来时曾告诉他,牧遥会去一个她最喜欢的地方,如果你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那么就去找她吧。
他低头一笑,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一整个美丽的星空。
夜晚的葛特纳格林小镇格外美丽,有一种白昼没有的风情,不过牧遥可没心思欣赏了,因为那个叫私奔的旅馆居然没房间了!
老板说现在是旺季,全镇的旅馆都被情侣住满了。
牧遥郁闷了,这么晚了,难道她只能睡马路了吗?似乎是见她哭丧着一张脸太可怜,善良的老板最后又提出了一个方案。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选择拼房。”
“拼房?”
“对。虽然这里住的都是情侣,但今天正好有一位单身的客人入住,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和那位客人商量一下。”
牧遥两眼放光,“那位客人,是男的女的?”
老板打了一个电话询问,然后告诉牧遥:“那位客人说她是女的,而且你应该会很喜欢。”
“是吗?那太好了!”最好的是房租可以减半!
谈好房租拿好钥匙,牧遥就飞奔向她的房间,她蹦蹦跳跳地跑上二楼,然后发现这个房间居然就是上次住的那间…
太巧了,想起曾经在这里和陆善言的回忆,牧遥心里一阵波澜,她在门外踌躇了一阵,才缓慢地打开了房门。
熟悉的摆设和美景,只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暗自神伤了几分钟,发现房间里一尘不染,除了桌子上突兀放着的一个相机。
咦?那个相机怎么和她的那一台那么像…她伸手摸了摸包,原本鼓鼓囊囊的包里现在却什么也没有。牧遥大惊失色,拿起那个相机一看,果然是她的!
怎么回事!难道这个房客是个小偷?她越想越害怕,只听浴室里缓缓传来流水声,在黑夜里听来好恐怖。
她咽了咽口水,踮着脚走到浴室门前,把耳朵贴在上面听里面的动静。
奇怪的是,她一接近门水声就小了好多。她眨了眨眼睛,再次贴上去,只不过,她的小耳朵还没碰到门,门就唰地打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拉了进去。
“啊啊啊!死小偷!臭变态!绑架啦!~”
牧遥闭着眼睛抱头大叫,下一秒,所有话语瞬间都湮灭在两片甜蜜的唇上。
…好甜。
唔,她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随着那条缝的扩大,一个没有穿衣服是绝世美人慢慢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陆大美人…
牧遥惊讶地睁大双眼,她现在一定是被小偷打死了在做梦吧,一定是回光返照之前最后的美梦吧,一定是…
“李大毛,你还想跑到哪里去?”梦里的陆大美人声音好轻好伤感,简直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抱住他。
牧遥愣了愣,伸手戳戳他的脸,水灵灵的,弹性十足。
他挑起唇角,让她的指尖掠过他柔软的唇瓣,留下一个轻轻的吻。
“路导演,陆大人,真的是你?”她居然还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陆善言心里燃起一丝怒意,红唇轻启咬了一口还停留在唇瓣的指尖,“在首映礼上藏了这么久,你还敢说!”
牧遥无辜,“你那么多女影迷,我要是出现的话,一定会被围攻到死好不好!”
首映礼之前那个提问环节已经让她见识到厉害了,而且她又是电影里的女主角,被认出来不惨死才怪。
他的眼神一黯,“那么你有没有认真看电影?”
他之前重新剪辑,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一定要让她看到。
牧遥抿抿唇,“嗯。”
那个新片段,是陆善言在事故之前拍下来的,里面有牧遥的父母,他们在和陆善言一起笑,一起谈论。
老爸看起来和他非常投缘,他们有一样的爱好,热烈谈论的时候,就像一对父子。
“牧遥,是你父母救了我。”他的眼里有潮湿的雾气,牧遥知道,那是感激。
那个片段里,拍下了事故发生的那一刻,她的爸妈用身体护住了还是少年的陆善言,老爸在告诉他——你应该活很多年,你应该看遍全世界。
她的爸妈那么善良,他们救了他,没有一点责怪和怨气。
“我老爸老妈好像很喜欢你哦。”牧遥笑开,她是真心这么觉得。
“我也很喜欢他们,可是很遗憾…”他蹙着眉头,眼里的星光瞬间好暗好暗。
牧遥抚平他的眉,“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悲剧里,他们肯定希望我们能向前看。”
“你呢?还恨我吗?”他问出这一句,声音几乎颤抖。
“知道你在英国,我都主动来找你了,你还这么问!”
“你一直在躲着我。”
牧遥郁闷,转移话题,“对了,谢谢你买下我家的旧屋。”
“你知道了?”他笑着叹气,“要是早一点找到你把旧屋还给你,我们就能早一点遇见了。”
“唔…你真的这么想?”
他“嗯”看一声,又把话题饶了回来,“所以,你为什么一直躲着我?”
牧遥无奈,一咬牙说:“那啥…每天有那么多美女在你身边打转,我要是再不欲擒故纵一下,肯定会被你忘记的…”
说完还不忘瞥两眼他的表情。
陆善言扯了扯嘴角,“欲擒故纵?”
“唔,我一个同事说,她就是这样才追到她老公的…”牧遥乖乖和盘托出。
她还真有能耐。
“哪个同事?”他板着脸问。
牧遥沉默了。
“你还真能折腾我。”陆善言叹了口气,然后浅浅露出一个笑容。
牧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他挂在胸前的那个五十块钱的长命锁,呵呵笑,“陆先生,我现在有钱了,给你换个贵一点的礼物吧…”
她还好意思说,陆善言挑了挑眉,“不用了,我喜欢这个。”
“为啥啊?还有,它哪有永不分离的意思,你乱说的?”
他笑起来,低头探进她的耳畔,柔声说:“因为长命百岁,就能和你相依相偎,永不分离。”
他的吻在话音落下后,细密地落到她的脖颈,牧遥这才想起来还要找他算账,连忙推开他捂住眼睛,“对了!你个混蛋。干嘛骗人说你是女的?”
“后半句没有骗人。”他暧昧的气息就在她的唇边。
后半句是啥?
——“那位客人说她是女的,而且你应该会很喜欢。”
应该会很喜欢…
捂住双眼的手指拉开一条缝来,她向下看了看,瞬间明白过来,脸色涨红。
陆善言失笑,低头吻她,细密而柔情。
“你在胡思乱想,很乖。”
某人的吻真是….越来越让她痴迷。
“我好想你,牧遥。”
“…我也好想你。”比你还要想一百倍。
他们知道,至此开始,一定会相依相偎,永不分离。
只要时光不老,我们,一定不会再散。
【正文完】
番外一PEA的恶作剧
Phenylethylamine简称PEA,人们把它称为“爱的激素”。
如果你遇见一个人,你对她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那么这就是因为你大脑中产生了足够多的PEA,以至于产生爱情。
PEA是个恶作剧专家,它制造爱情,却从不受自我控制。
聂慈第一次见牧遥时,是在杨教授的家里,那年她才十四岁,而他则是她爸爸的得意门生。
杨教授请聂慈来家里吃饭,牧遥却因为和爸爸赌气而跑到院子里自己玩。
隔着长长的距离和窗户的玻璃,牧遥偷偷看了一眼爸爸和聂慈的背影,却在聂慈觉察到背后的目光转过头来时的瞬间迅速背过身去,留个聂慈一个倔强的背影。
她直挺挺地挺着背,似乎对这个从没见过的客人有诸多不满。
聂慈想了一遍,好像自己没有的罪过这个小姑娘啊,为什么她看起来有点讨厌他呢?
杨教授略带歉意地对他笑了笑,“我家丫头不懂事,小聂,你别在意。”
“没关系,她很可爱。”
生气时一边玩辫子一边懊恼的样子,的确很可爱。
听到得意门生夸自己的女儿,杨教授也颇有些高兴,“那丫头就是太可爱了,让人一点办法也没有。”杨教授笑呵呵地拍了拍聂慈的肩膀,接着道:“她以前总说想要个哥哥,我把你带回来给她看看,她又不乐意了,唉,你说这女人咋那么难懂呢?”
聂慈有些想笑,这下他终于知道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不喜欢他了,谁会希望自己的爸爸把爱分给另一个人呢?而且是陌生人,难怪她会生气。
“没事的,杨教授,估计我离开以后,她就会开心起来的。”
“说什么呢,你今天啊,必须得陪我这个老头子喝几杯,不许提前走。”杨教授说完,笑着走进房里去拿酒,看得出来对这个得意门生十分喜爱。
聂慈回头去看,牧遥的背影,小姑娘显然也在看着他,又一次在他回头的时候匆匆别过头去,两条漆黑的辫子在她的肩头上甩起来,将空气里安静跳跃的尘埃搅了个一团乱。
他能感觉到她的焦躁不安,很想笑。
不过,聂慈有些好奇起她的长相来,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如其他少女一样,有着一张还未脱掉婴儿肥的脸,或许还有一双和师母一样水灵的眼睛,一定还有一个生气时会微微皱起的秀气的鼻子,他在脑海里描绘着她的样子,嘴角温和的扬起来。
如果牧遥此刻回头,一定会因为这样如沐春风的笑容而惊呆的。
可惜她没有回头。
而他在这个时候,脑海中第一次跳出了PEA的概念,真是莫名而又奇怪的时刻,他摇头笑了笑,又将头转了回去。
这时杨教授带着好酒出来,师母也做了几道小菜给他们,客厅里其乐融融。
牧遥竖着耳朵听着室内传来的欢笑声,俨然一家三口!尤其是那爷俩!她气呼呼地坐在大树下,打算再也不回去了,反正爸爸现在有了“儿子”,才不会想到她呢!
杨教授的确是将聂慈当做儿子一样疼爱,酒席时,他和聂慈说:“美国莫里斯医院年末会有一个赞助优秀留学生的名额,我已经向他们推荐了你。”
“留学?”聂慈微微一愣。
“对,带有奖学金的,过不久美国那边就会有回复,你可得做好准备了。”杨教授慈眉善目,聂慈是他最优秀的学生,他看得见他的才华,所以尽力在培养他。
“是,我明白了,谢谢教授。”聂慈这才知道为何杨教授会拉他来喝酒了,平常教授总说喝酒伤肝,但在开心的时候,还是会喝上一点的。
杨教授给他倒了一小杯酒,“好好准备,这次的推荐我可是胜券在握,以后你去了美国好好发展,也不枉我培养你这么久。”
聂慈点点头,除了感谢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当他回头想再去看看那个怄气的小丫头时,院子却里什么人也没有了。
估计她听见他们的谈话,又生她老爸的气了。他几乎都能听到她在心里一个劲地大叫:老爸老爸你这能对我一个人好,不要喜欢那个什么聂慈!
想到她可爱的样子,他柔和地笑起来。
只是聂慈没想到,一年后,当他即将要踏上去美国的飞机时,却接到杨教授和师母意外去世的消息。
他瘫坐在候机室里,忽然想到了恩师最爱的女儿,她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他迅速联系了几个同学询问那个小姑娘的状况。几番波折后,终于听说她一个人守在父母被送回来的尸首旁,孤零零地没人照管。
一想到她独自坐在孤独的角落里,漆黑的发辫无力地垂下的样子,聂慈心里就像被什么掐住了一样。
杨教授把她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而那个女孩,理应是他妹妹一样的存在。
没有再多想,他打电话给母亲,把那个女孩的情况匆匆说了一遍,告诉母亲要好好照顾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交代好这一切才放心地上了飞机。
到了美国不久,他第一次接到了那个女孩的长途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软,好像很小心的感觉,弱弱的从电话另一端传来:“聂哥哥…你,你好,我叫牧遥,‘牧童遥望杏花村’的牧遥…”
聂慈笑起来,心里有一股暖流,“你好,我叫聂慈,慈祥的慈。”
“是…那个,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他憋着笑,“好的。”
从那以后,她每个学期结束都会把成绩单寄给他,然后附上一封长长的信,信里的语气略带稚气又敬重无比,每次的结尾都是“谢谢,我一定会努力的。”
看来她成长得很好,没有因为失去父母而自闭或者抑郁,就像第一次见到她的背影那样,倔强而坚强。
直到几年后他回国,与她正是相遇,他才想明白一些事。
他一直记得,在她抢到所有烟花都给他的那天晚上,他翻开古老的课本,对着“Phenylethylamine”的概念失眠了整整一夜。
PEA经常会恶作剧,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它会让你在什么时刻,突然爱上什么人。
番外二 一生一世
关于领证——
牧遥永远不会忘记和陆善言去民政局领证的那天。
那是某个非常平常的日子,陆先生穿得极其正式,把正在睡懒觉和周公约会的牧哄出了门,至于哄的过程是什么,牧遥不想再回想…
重点是,牧遥因为没睡够特别难受,所以随便套了一件简单的连衣裙就出门了。
然后,陆善言带她去了民政局。
众所周知,陆大美人只要随便打扮一下,那容貌便是倾国倾城,而今天为了要领证,他更是穿得一丝不苟。全身高级定制加上精心整理的短发,在牧遥的衬托下,整个都闪耀得让人移不开眼。
一进民政局,牧遥立刻感受到了齐刷刷的十几道目光,当然不是看她的。
那些目光的主人纷纷来自前来登记的情侣中的女方,其中几个女孩在看见陆善言之后嫌弃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公,表情顿时悲从中来。
陆善言无视那些注视,拉起牧遥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细心地帮她整理被风吹飞的刘海淡定地问她:“你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又没带钥匙?”

牧遥干笑,“忘了…”
他捏捏她的耳朵,柔声训她:“怎么总是像个小孩一样丢三落四。”
感受到几道杀人的目光,牧遥抬眼瞪了他一眼,谁知道陆善言竟勾起嘴角,用更加温柔的声音对她说:“不过没关系,你带了我就够了。”
这家伙居然不提醒一下就放大招!果然,牧遥颤巍巍地看了一眼四周,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她估计已经四分五裂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肉麻…”她瞥了他一眼,已经开始思考逃生路线了。
陆善言漂亮的眸子里有抹邪恶的光芒一闪而过,他侧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谁叫你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睡懒觉。”
明明头天晚上他还特意提醒过她。
这简直是恶人先告状!牧遥脸色涨红,“是谁害我昨天晚上没睡好的!而且今天早上…”说到一半,她才意识到什么,连忙停下来狠狠瞪着陆善言。
四周除了杀人的目光外,又多了几丝叹息声。
牧遥努力回想刚才计划好的逃生路线…
陆善言浅浅一笑,低头看着她,“你要是敢跑,我就立刻亲你。”
某人终于老实了、坐在他们旁边的女孩观察了他们半晌,最后忍不住对身边长相略抱歉的男朋友咆了一句:“我要悔婚!”便冲了出去…
陆美人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闲闲的魅惑众生。
牧遥头脑一热,已然想到自己以后就会在杀人目光里的悲惨生活。
过了不久后就轮到他们登记,登记处的 人先带他们去拍照,牧遥跟在陆善言身后,一丝笑容都没有。
拍照的人从相机后为难地看着他们,“这位太太,请笑一笑好吗?”
牧遥勉强咧了咧嘴。
陆善言不悦的声音在她耳边凉凉响起,“不用挣扎了,你的名字这辈子都会在我的户口本上写上陆太太。”
因为他的这句话,牧遥傻笑了良久,最后拍出来的效果,她果然又成了衬托。
后来去填资料时,工作人员表示很怀疑,“这位先生,你确定要和这位小姐结婚吗?”
“我确定。”陆善言微微一笑。
“…你确定自己正常吗?”
他依然笑得风度有礼,“我的医生说我很正常,谢谢关心。”
牧遥在一旁也笑得很是无辜,难道长得一般般就要接受鄙视吗?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最后,在各种鄙视和各种怀疑下,牧遥苦大仇深地签了字。
关于电影——

《南与北》虽然牧遥的镜头少得可怜,但还是把她拍得比较漂亮的,应该说是非常漂亮,因为某人的角度找得好。
看看大屏幕上的自己,牧遥转了转眼睛,居然摇头对陆善言说:“你把我拍丑了。”
有些人还真敢说,陆善言微微眯起眼睛,“是吗?那要不要重拍?”
“重拍就不用了,呵呵,反正拍丑了也没人能认出我来了。”她勇敢地拍拍他的肩,“没事的小陆,以后再好好努力。”
某人总是会忘记以前的教训。
“你越来越肥了,李大毛。”他冷冷一笑。
“你这是在诽谤!哪里肥了?”牧遥刚正不阿!
“胆子。”
牧遥翻了个白眼,只听他又低身问了一句,“那么,要重拍吗?”
“拍什么?”
陆善言扬起一抹笑容,变戏法似的拿给她一本书,“先试戏。”
听到试戏二字,牧遥抖了抖,随手翻开书里他标记过的地方看起来,几分钟之后,她黑着脸抬起头,“陆大导演,这里没有台词。”
“我知道。”
牧遥瞥了他几眼,见他一脸的清秀灵逸,一点害臊的样子都没有,简直就是衣冠禽兽!
“你标注的地方,是床戏。”
“我知道。”
“…你果然是潜规则大变态!”
陆大导演靠得越来越近,并且对她的话表示赞同,“我知道。所以,我们开始吧。”
“开始个鬼,谁要和你拍床戏啊!”有人继续嘴硬。
他停下来,用手托腮做若有所思状,认真回她:“近期大概,二十个女演员左右。”
“这么多?”她在心里打小算盘,有点不敢相信地望了望他,“…真的?”
牧遥气馁,原来陆大导演比她想象的还要抢手。
陆善言点点头,微微一笑,“我没有认真在算。”
所以还有更多?那她错过的话,岂不是很吃亏…
陆善言探近她的脸,略施小小的美色诱惑,慢慢坐等小鱼儿上钩。
关于孩子——
有一天,牧遥听见某个怀孕的同事说,想要牢牢拴住自己的老公,那必须得生一个孩子,有了孩子的维系,夫妻间的关系才会越来越好。
于是当晚回家,牧遥特别郑重地告诉陆善言,“我们生孩子吧。”
陆善言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一脸怀疑,牧遥扒拉开他的手,再次郑重地说:“我说我们生孩子吧!”
“你还太小。”他回过头去继续看书。
牧遥气呼呼地叉腰,“我哪里小了?”
“哪里都小。”某人浅笑回答。
于是牧遥从气呼呼变成了羞愤的气呼呼,后来睡觉时,她很生气地拿着枕头去客厅,对的,是她去睡客厅。
陆善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阻止。
睡到后半夜时,牧遥梦见自己过桥中被一群大象挤下了河,吓得一身冷汗醒了过来,正在她松一口气时,却发现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怪不得会觉得挤,因为陆先生把沙发的大半个面积都占掉了。
他从身后环住她,气息微微温热,像刚煮好的牛奶,“…给我两年时间 ,好不好。”
“什么两年?”
“两年时间,我们之间不要多一个人。”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缓缓呼吸,那么轻,又那么柔。
牧遥郁闷,心里又觉得甜蜜,“陆先生原来你这么幼稚啊,连小孩子的醋都吃。”
他低头来吻她,语气有点点懊恼,“白痴,因为是你,所以才拉低了我的智商。”
怎么又变成她的错了!
“唔,可是人家都说,有了小孩夫妻关系才会和谐。”
“…这次又是哪个同事?”看了陆先生深受荼毒。
牧遥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人家说得很对啊,如果没有小孩,要是离婚的话,我们之间就一点联系都没有了。”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像吹了一阵冷风,牧遥抖了一抖,赶紧澄清,“呵呵呵,杞人忧天嘛,杞人忧天.....”
陆善言将她抱得更紧,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她,“你放心, 我不会给你‘忧天’的机会的。”
杞人小姐干笑了两声,不敢答话了,否则再不小心说出她还忧了离婚后要去哪里住的问题,肯定会活不过今晚的。
寂静的夜晚里,他暖暖的气息包围着她,像深海,像绿树,像她永远都离不开的根系。他吻着她的黑发,轻声说:“牧遥,原谅我,暂时还不想把爱分给别人。”
他将她转过来,看到她柔软的唇。
——“现在,我只想全心全意地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