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答案让她啼笑皆非,担心了一路,原来傅烬阳只是害怕扎针。
进了特护病房,只见傅烬阳已经换了病服,额头上包着一块纱布,斜斜的歪在病床上。旁边坐着一个男人,和他差不多年纪。那人见她进门,站起来礼貌的道:“我是蒋倾南。”绾绾没来得及回礼,就听傅烬阳在床上没好气的吆喝:“蒋二,没事儿别乱献殷勤。”
蒋倾南也笑着对他说:“没事儿你别乱吃飞醋,安生养你这老腿。”
傅烬阳似乎红了脸,恼怒地道:“诶蒋二,咱两也不是一两天儿了,你什么时候见我吃醋来着?”
蒋倾南一脸好笑:“是是是,以前还真没见过。哎叶小姐来了,我也不耽误您啊。回头我再来看你啊。”
傅烬阳连忙挥手:“赶紧去赶紧去,记得下次来帮我带烟。”口气不耐烦地像是打发小孩子。
蒋倾南走后叶绾绾靠了过去:“傅烬阳,你不一直吹嘘说开车技术多么多么好么,今儿怎么马失前蹄了?”傅烬阳阖了眼不答话,连脸都不朝她。
她狐疑起来:“傅烬阳,我跟你说话呢。”
他突然翻了脸:“叶绾绾,你别以为我一直缠着你不放。我告诉你,等着我的女人多了去了,没你我也死不了。”
相识以来,虽然他隔三差五会来“照顾”一下她的工作,或者是叫她出去吃饭,她也时不时的应付他一下,却从没这般翻脸。其实自打欧致东以后她就不再奢望,于是对傅烬阳的邀请也不当做他真的在追她。何况傅大少身边从来就不缺少女人,她也不打算和许多人分了他,更是对他的话一概不置可否。
她咬了唇:“我就是来看看你。你要不高兴,我改天再来。还有,傅烬阳,你记得打点滴,别嫌疼。”
说完她就出了病房。她是真不想招他不待见,他既然不高兴见她,那她只好先躲一躲。
下了楼,才上出租车,绾绾就有电话过来。她看着上头的“傅大少”迟疑半响,终于还是接了。那头傅烬阳声音疲惫:“绾绾,对不起。”
她倒平静了:“没关系,你心情不好。我明白。”
那头傅烬阳欲言又止,半晌说了句:“嗯。你回家吧。改天我再找你出来。”
她“嗯”了一声,缓缓挂了电话。却突然觉得眼睛涨的生疼,于是自己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脸。
下午她又在公司做了半天劳工,吹着冷气只觉得浑身冷的打颤。好容易捱到下班,绾绾挣扎着回家,头疼欲裂。
才到自家楼下,就见欧致东那辆招风的卡宴停在院外不远处,车窗摇了下来,外头露着的手指上夹着半截烟。她奇怪,自家小区都是独门独户,向来保全措施很严密,他怎么进来的?边想边迎了上去:“你怎么在这?”
欧致东见了她笑了笑,挥手道:“上车上车。”
她刚想推辞,电话却又响了起来,是老太太:“绾绾啊,不着急回来啊,致东要是约你出去玩你就去啊。”说完也不待她发话,就挂了电话。绾绾抬头,只见三楼阳台上老太太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她,让她欲哭无泪。
于是她上了车,右手扶着额问:“我有点累。你打算去哪里?”
他探了手过来,大手直接覆在她的额头:“我看你脸色就不太好,莫不是中暑了?”她微微挣脱了他温热的手掌,只觉得那温热炙烤的厉害。他发动了车子,她又问了句:“去哪?”
“医院。”
她拗了起来:“我不去。我回家睡一觉就好。”
欧致东却不听:“你向来不管什么只说睡一觉就好,心情不好也是睡觉,生病了还是睡觉。叶绾绾,你这睡觉怎么这么厉害?”
她无言以对,只是坚持道:“我不去医院。欧致东我不去医院。”
他却不理她,只管往前走。绾绾懒得和他争执,只好阖了眼,任凭他载着自己去医院。
不料就在车上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个梦。
梦里自己似乎还是在美国那个租来的房子里,漆黑又风雨交加的夜,整个房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瑟瑟地缩在被窝里发抖。想念排山倒海而来,却又偏偏无力放逐,于是只能任凭思念如海藻般疯长,一丝丝缠绕着自己,无力呼吸,又无力挣脱。
这时似乎有人轻轻将她抱了起来,语气低柔:“绾绾。”
她猛地惊醒。原来是欧致东试图将她从车里抱出来,见她醒了过来,略微局促地道:“你发烧了。我想抱你上去的。”她红了脸,轻轻说:“我自己来。”
于是欧致东自然的将手放到她的腰上扶她出来,才下车,叶绾绾就楞在了当地。
这世界上的事,向来要多巧有多巧。这不,这医院分明就是上午自己才出来的那家。
叶绾绾不肯进去:“咱换一家成么?”欧致东不听:“这家就是城里最好的了,别家我不放心。”
绾绾抬眼望向欧致东。
自打这次见了他,就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从前的欧致东多自我啊,向来都不晓得照顾别人的感受,也许是打小被人捧着惯着便养成了习惯,总觉得世界上唯独只有他自己值得珍惜。在他走马观花般换女朋友那两年,只见他毫不留情的甩了人家,从未见他失过手。绾绾那时候还劝过他,要他没真心就别去招引人家,他不服气:“我怎么没真心了啊怎么没真心了。”
绾绾苦笑。只怪自己傻。
叶绾绾方自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欧致东一个公主抱,便抱了她往里头走去。她应付他已是勉强为之,现下更是惊慌失措:“欧致东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欧致东只管阔步往前走:“你既然不进去,只好我抱你进去了。”她极轻,单薄的可怜。欧致东低头就见她又急又气,细细的牙齿深深嵌入粉红色的唇,衣领略微偏低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当真是活色生香却全然不自知。
他抬眼,却又忍不住低头望她。一个轻飘飘的吻就印上了她的额头。
她彻底慌了手脚,摸不清这个吻的真正含义。一边挣扎着要下去一边转开了视线,却如同触了电。
一楼走廊的那头,一个穿着病服的身影斜斜在地上遮出了阴影。他如同在自家客厅待人般浅笑着,双眼微眯,果真是风度翩翩。他就那么站着,远远的盯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第五章
叶绾绾几乎是无力的看着傅烬阳,却只见他也同样无力又平静的看着自己。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是无从言起。现在和欧致东这般亲密的姿势,实在是让她的解释听起来如同掩饰。
谁说的,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有故事。
欧致东却挑了眉问:“烬阳?你怎么也在医院?”
傅烬阳缓缓走了过来。叶绾绾只觉他背后的夕阳从巨大的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照出一地的铜黄,他却背对着阳光,任由那光亮撒在他并不宽阔的肩膀上,一步一步走的极缓。脚步声在傍晚空荡的医院走廊里清晰地如同印在了她的心上,他瘦而高的影子缓缓拉长,终于拉成一个歪歪斜斜不成样子的形状。
他走近,神色一如往常般平静:“我上午车祸来着,腿上磕了点小伤。被逼着来养养。”浓浓的眉毛跟着眼梢轻微的上挑,对着她露出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她方要开口,就听到他笑着问:“欧致东,你什么时候交女朋友来着?藏的挺严实啊。那天我遇着你家老太太,老太太还让我帮你张罗张罗。”
欧致东低头望她,眉目里突然温柔的要滴出了水:“很久很久以前。”
她呆呆的怔在他的怀里。要解释给傅烬阳听的话似乎也全然不存在了,耳畔唯一回响的就是那句:“很久很久以前。”
到底是多久以前?又到底这句话,是不是在讲给自己听?
她仿佛寻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只是呆呆的不敢确认。她从不曾想过欧致东有朝一日会爱上她,更不曾奢望他说的很久很久以前是在自己尚未出国的时候。她只是执拗的以为自己可以这般默默守着欧致东,守着看他幸福,就已满足。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太过平凡和普通,虽然家境优渥,却全然不如虽贫穷却华丽如蝴蝶般的纪希希。
当年的她不过是一个容易害羞脸红,人多的时候就不敢说话的女孩子,全然不是当时风生水起的他会用心品味的人。
他是那般的干净和骄傲,站在他身边的女子自然也该配的上他的朗目星眉。
只听的傅烬阳的声音远远传来,一反常态的渐渐低了下去:“原来如此。”却犹如在她脑畔炸了雷。
她将视线从欧致东脸上移开,却捕捉到傅烬阳离去的身影。背影依旧,从长到短,落在她眼底却是那般的茕茕孑立。
其实她只是寻常的中了暑。
打吊瓶的时候医生正好在旁边,不晓得怎么就注意到了她的手指,捏着她的手指仔细的看着指甲盖儿道:“叶小姐,你的血压低的也太厉害了。”
她只能陪笑回答:“可能是平日里不怎么注意。”
欧致东听了却不依不饶,死活要求医生测一测血压。果然,叶绾绾测出来的舒张压已经低到了40,着实让欧致东倒抽了口气。他担忧的望绾绾:“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她低了头,像犯了错的小孩子:“低血压也没什么大的影响,我就没专门注意。”
医生好心的插嘴:“叶小姐,我认为你还伴随着轻微的低血糖。”
这下没有她插话的份,欧致东直接问医生:“有没有办法迅速的补回到正常水平?”
医生想了想说:“没必要专门住院,只是平常生活得注意,家里多备些糖。”
欧致东点了点头:“嗯。”
她伸手去揪他的衣袖,却被他反手握了手:“绾绾,反正你也中暑,公司还是先不要去了,安心放松放松。你回家的话,你妈担心,再说,我也着急。”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语气却还是像哄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绾绾皱了皱眉,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紧皱的眉心,慢慢将她的眉头抹平:“乖,你安心的睡一觉。我去办手续,马上回来。”
说罢,又将被子轻轻掖了掖,才转身出了门。她看着他出去的方向,望着他从窗外缓缓走过的身影,耳畔里响起那句“我着急”,突然觉得莫名的悲伤。
原来时间终归还是时间,过去的终归还是已经过去了。
她微微阖了眼,却仿佛看到窗边一闪而过的白色病号服。待她再睁眼,又什么都没有,似乎只是她眼前的幻影。她拿起枕边的手机,手机却突然震动了起来,上头又是方才见过的——傅大少。
她接了电话,傅烬阳却不说话,只听的他低低的呼吸声。她问:“傅烬阳?你怎么了?”
他突然挂了电话,待她再拨过去已是关机。正在担心的时候,欧致东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大袋桂圆,笑眯眯地跟她说:“买了桂圆给你。”
她苦笑:“哎我现在一手打吊瓶呢,怎么剥。”
他“嘿嘿”一笑:“我剥给你啊。”
她慌忙推辞:“不用不用,我不要,桂圆太甜了。”
他却一本正经:“低血糖不是要吃甜的东西才好么?”说着便去洗了手,剥桂圆喂她。
桂圆看起来就很新鲜,剥了壳以后水灵灵的。他将剥好的桂圆整个儿都倒进一个透明的碗里,拿小勺一颗颗喂她。她诧异:“哪里来的碗和勺子?”他一脸得意:“我方才出去买的啊。”
她眼看着递到唇边的桂圆肉,实在狠不下心去咬,只好一个劲儿说着:“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帮我剥了壳儿,我自己可以拿勺子的呀。”他却不依不饶,非要喂给她。她只好犹犹豫豫的张了口,却看着他满脸的兴奋只想掉眼泪。
她总记得李晓说的那句:“向来欧致东都不和女生一起吃饭,怎么在你这儿就破例了?”虽然当时自己眉头紧皱,心里却不是不高兴的。她暗想过自己总也有欧致东特别对待的时候,她也不是会挥之即来招之即去,每次只在他要喝酒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的小学妹。于是她就依靠着这点淡淡的温暖,一直坚持了七年。
头三年的时候,她还可以在学校里假装和他不经意的相遇,或者站在某个固定的位置来等待他的经过,不过就为了那匆匆一瞥。后来她出了国,便连这点微小的盼头也一并失去了。她只能凭借着脑海里的记忆,在每个深夜一遍一遍的描绘属于他的脸。随着时间的流去,他的脸也越来越模糊,后来终于模糊成了一个大致的轮廓,再也无法回想起来。于是连同那句从未有机会说出口的我爱你,也一同缓缓沉没到了杳无边际的深海里,甚至连同有过的热情,一丝一丝的被牵扯了去。她披了坚硬的外壳,寄居在这个城市的角落,等冷风轻拂或者空气静止,等雨雪过境,然后风平浪静,心如止水。
她只能记得,在自己的青春华年,曾有这么一个人让她心心念念,让她坚定而执着的深深爱过。她亦不再奢望,自己还能够如同从前般的,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锁定属于他的位置。
只是现在,他就在她的眼前,却让她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只怕那份温暖原本就不属于自己,暖得愈热,凉得就愈彻底。
叶绾绾终于还是从他的手里夺了勺子来,看他修长的指在桂圆壳上慢慢跳跃着,忍不住开了口:“欧致东,你为什么没和希希在一起。”
他手指略微顿了顿,又接着剥桂圆,也不回答,也不看她。
她终于发了狠:“欧致东,当初可是你追的纪希希,你为了她失落了多长时间,啊?你别以为你那时候走马观花似的换女朋友,我就不知道你心里头想什么了,我告诉你,那都是白搭!你也就哄了哄你自己!”
他终于抬头,眼神无奈而气恼:“叶绾绾,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迟钝?”
“啊?”这下该她迷惘,“你说什么?”
“我说你迟钝!”他突然恼了,瞪着绾绾,“我当初喜欢上了纪希希是不假,我后来走马观花换女朋友也不假,可是叶绾绾,自从我上了大四你还见没见过我再换女朋友?我隔三差五找你出来吃饭,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果真就笨成这样?敢情你是一直当我还喜欢着纪希希呢?我告诉你叶绾绾,你当初用温柔陷阱包围了我,就算隔了这些年,你也甭打算再收回去!”
晚上八点来钟的时候欧致东接了个电话,回来说要出去一下。绾绾手上的吊瓶还没滴完,所以只好一个人躺着打发时间。正无聊着,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就是她此时最不想面对的:傅烬阳。
病房里只有门口亮着一盏微弱的灯,绾绾屏息阖眼,竟真像睡着了。她只听得傅烬阳缓缓走近了她,脚步轻微。绾绾不敢睁眼,只听到他的呼吸终于停在了她的身边,就那么停着。她可以感觉到傅烬阳的目光,如同正午的阳光般炙烤。
突然的,一根冰凉的手指拂上了她的眉心,慢慢往两侧推开,如同努力的要捋平她紧皱的眉。绾绾一动不敢动,就那么躺着,浑身僵硬。半晌,那根手指变成了两根,顺着脸庞滑了下去,逐渐成了一只手掌拢在她的脸上;另一只手紧紧握了她的手,微微颤抖。
傅烬阳的整个手都是冰凉的,指尖更是没有温度。她正在试图将注意力转到他的身体状况,就听到他压抑而低沉的声音:“傅烬阳,你真的是疯了。彻底疯了。”她强按下了砰砰的心跳,任由他这么握着。
也不晓得过了多长时间。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绾绾似乎在紧张中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似乎没有睡着过。她偷偷撩了撩眼帘,只见傅烬阳双手握着她放在身侧的手,就那么趴在床沿,似乎也已经睡着了。绾绾借微亮的光芒望向对面的时钟,已经将近午夜,欧致东还没有回来。
绾绾被傅烬阳握在手中的胳膊已经酸麻不堪,她试图轻轻挪开,却震醒了傅烬阳。他猛地抬了脸:“绾绾?”
绾绾不说话,一双晶晶亮的眼睛就那么望着他。他似乎有些尴尬,怔了半晌,挤出一句:“我在病房里太无聊了,就来找你玩。没想到你居然闷的睡着了。”绾绾听他胡诌,也不戳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大概……大概是十点来钟吧。”他恢复了正常,“叶绾绾,你瞧瞧你有多闷。要不是我实在无聊,我才不会来你这儿。”
绾绾轻笑了出来,眯着眼睛望着他。此时的傅烬阳仿佛一个耍赖的孩子,执拗而又可爱。
傅烬阳开了房间内的灯,仔细瞧了瞧绾绾的吊瓶,然后斜倚在沙发上和她聊天。不多时,欧致东也回来了,进门就忙不叠叠的解释:“去见了个特难缠的客户。”方说完就见傅烬阳斜倚在沙发上,奇道,“烬阳?你怎么也过来了?”
傅烬阳笑着说:“我无聊啊!人都被我打发走了,夜深人静孤枕难眠,我就下来找你俩聊天啊。没想到你不在,就剩你家叶绾绾一个人。哎你个欧致东,怎么也这么不懂得心疼人呢?”
欧致东“吃吃”的笑,上下打量傅烬阳:“你不会是对我家绾绾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我可告诉你,绾绾是我的,你甭想使坏主意。”
叶绾绾听着红了脸,正要反驳,就听傅烬阳瞅着她,满脸不屑:“切……欧致东,也就你把叶绾绾当个宝。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前两年哥儿几个给你介绍女朋友,你是满脸的义正言辞啊说什么未成功不成家,感情都是等叶绾绾来着。”
绾绾听了心里一惊,朝欧致东看过去。欧致东正笑吟吟望着她,半晌说了句:“可不是。好在她终于回来了。”
绾绾在医院只待了两天。自打那天晚上,她就再没见过傅烬阳,倒是欧致东天天来看她,终于在她坚持要求出院的时候对了她的眼神:“绾绾,我让你等了两年,你却让我等了五年。现在我们终于再次遇见了,你会不会重新接受我?”
她在他的逼视下瞠目结舌,终于还是不敢看他,轻轻低了头。欧致东却不依不饶:“叶绾绾,你一定要给我个答复。”
绾绾终于叹了口气,抬了头:“欧致东,你我都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我们已经隔了……”话未说完,就被欧致东堵了唇。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却又晶晶亮的如天上寒星,叶绾绾只听得他低低的声音,迷茫的:“叶绾绾,你怎么总是能这么铁石心肠?”
她不晓得如何回答,只好怔着不说话,缓缓往外头走去,心里如同针扎。不能说已经忘记了欧致东,甚至还明明白白的知道依旧爱着他,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和他在一起的样子。也许无关于纪希希,也许仅仅是自己想要彻底抛弃那段曾以为刻骨铭心的记忆。
第六章
人要是转了运,似乎也莫过于这样。原本还是无人问津的深闺怨女,一眨眼就成了富家公子的掌中宝。
颜轻一边慨叹着,一遍反复的摇着头:“叶绾绾,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叶绾绾趴在桌上,满脸可怜兮兮:“我确实,吃错药了。”
颜轻在她脑袋上猛敲:“哎你说这欧致东哪点不好啊?虽然没有傅烬阳家位高权重的老爷子,好歹也是一成功人士,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啊?再说了傅家那门槛儿得多高啊,你说你吧最多也就一小白领儿,家境富裕,但和人家比起来——哎我话说的不怎么好听啊——那简直就是天上人间呐!你要是真看上那傅大少咱也不多说,问题是你对人家傅大少也是不冷不热的你什么意思啊?你是真想着这辈子嫁不出去啊?眼瞅着这大好的机会你活生生要给浪费了才甘心啊?哎叶绾绾,你严肃点儿,我跟你说话呢!”训话的架势,活像训她家那只调皮捣蛋的猫。
绾绾依旧趴着:“傅大少人家那不是在追我。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呗,钱多没处花来着,在我这儿凑凑热闹。这欧致东呢我是不能爱,又对不住希希,又对不住自己。我就只能眼瞅着这两金龟婿从我眼前缓缓爬过却不能下手啊……”
颜轻好奇:“对不住希希我倒了解,怎么对不住你自己了啊?”
绾绾从桌上抬了头,一脸迷惑:“颜轻,我真以为我这辈子就只会爱他一个人了,但现在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呢?”
颜轻一脸狐疑:“叶绾绾,你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绾绾一把拍开她凑过来的脸:“别瞎说,我移情给谁啊?现在早已他不是他,我不是我了。我一直都自以为暗恋了他七年,可你说这暗恋到底是我一直暗恋他呢,还是暗恋我自己那些又傻又蠢时光呢?或者是我纯粹的心里隐疾不甘心,他不爱我的时候我拼了小命想让他爱我,现在终于他说爱我了我又突然不在乎了?哎颜轻,我是不是真的病的挺严重?”
颜轻认真仔细的端详了叶绾绾一会儿,又认真仔细的点了点头。
其实刚开始和傅烬阳走的近,主要是叶绾绾在沟通他。
绾绾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还年轻的时候都到过美国,于是在安利公司92年进内地的时候就已经蠢蠢欲动。后来在95年的时候两人一起辞了职,专心开始做直销,熬到绾绾大学毕业的时候两人都已经做到了创办人。
绾绾作为独女,自然早早就办了优惠顾客。她读书那时候条件不怎么允许,所以就一直那么吊着。现在毕业工作了,也就开始慢慢的开始跟着学做直销,帮老太太跑跑市场。傅烬阳便是她近来物色中的一个极好的合作伙伴,自打莫名其妙的送花事件之后,傅烬阳的邀请叶绾绾也隔三差五会跟他出去,好在极少有机会两人单独在一起,也算是间接替绾绾解了围。
于是有次叶绾绾接受邀请的时候,傅烬阳打趣她:“叶绾绾,你又相中我身边的谁了?”语气活脱脱像是在做贩卖人口的黑暗勾当。叶绾绾也极力配合:“不瞒您说,我呀就相中您身后庞大的红粉桃花团了。”傅烬阳大笑,原本很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叶绾绾,我怎么总觉得你说话跟泡醋罐子里似的。”
绾绾斜觑他,满脸悲切:“回您话,因为古天乐又传绯闻了。”摇头晃脑唉声叹气,仿佛是古大帅哥红杏出墙。傅烬阳便使劲儿憋了笑:“要么我帮你赶赶古大帅哥身旁的桃花美人们?”绾绾双手合十放置于胸口,一脸求之不得:“我看成!傅大少,小的这给您谢恩了!”大约是配合的太过于合称,傅烬阳伸手来揉她的头发,如同揉自家小妹妹:“你倒假装的挺像。”
叶绾绾却突然怔了。以前欧致东也总这样揉她的头发。于是她又猝不及防地跌落进了回忆,扯都扯不出来。
欧致东大四的时候已经不再换女朋友,仿佛身边也没什么人陪,于是总找叶绾绾一起自习。特别是绾绾大三那时候,她打算考研,正是埋头苦读的时候,被欧致东折腾的不胜其烦,偶尔也会咬牙切齿的恨声抱怨。
欧致东只是满脸好笑的看她,却天天跟她去图书馆上自习。叶绾绾满脸好奇:“欧致东,你确定你还来上自习?”他手里吊儿郎当地拎着本书,却还煞有介事的晃着:“这不是?”绾绾仔细辨认,才发现是本《笑傲江湖》,于是黑了脸,恨的牙根儿痒痒:“欧致东,你存心来气我的是不是?”
他就伸手揉她的头发,满眼都是笑意:“你好好儿学习。”
那时候已经很熟了,熟悉的叶绾绾在他面前都可以伪装的那么成功那么好,仿佛真的只是一个铁哥们儿。后来绾绾还是没受了欧致东的诱惑,在看书厌烦的时候重温了一遍《神雕侠侣》,却在明亮的自习室里看着程英一遍又一遍的写着“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时候落下泪来。当时欧致东恰坐在她的对面,看《笑傲》看的正入神,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