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勇气再见钟情 作者:沈绿衣
【文案】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
你有没有爱过这样一个人。
他有着你少年时欣赏的英俊侧脸和完美弧线;他愿意为了一个听起来荒谬而不被人理解的梦想付出一切。
可你偏愿意这样,一直守着他很多年。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出现另外一个人。他心甘情愿地像当初你守着他那样的守着你,奋不顾身地为你披荆斩棘,披星戴月。
从头到尾1v1的小甜文
不要被我文艺的文案拐歪了思路……咳。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安,徐嘉洛 ┃ 配角:盛夏,乔瑄,杜维郁,白梓嫣,小狗团团
chapter 1
乔安头次见到徐嘉洛的那天,容埠正在下着雨。那场雨不同于寻常夏日里见到的那种噼里啪啦的过云雨,反而有些绵长的意味,悉悉索索地,仿佛会一直下很久。因为已经下班,她索性站在公司门口的屋檐下发呆,心里好像空旷的厉害,却又不知道到底在想着什么。
偶尔会有加班的同事直到现在才下班,从旋转门出来就见到她,纷纷点头致意:“乔小姐。”
她只是浅浅地笑着和他们道别:“辛苦了,再见。”
天色逐渐地暗下来,公司门口除了保安还坚守岗位,几乎已经没有其他的同事出来。乔安抬腕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过了七点。她抿了抿唇,转身正要折回大堂里直接去地下停车场,突然瞥眼扫到了不远处马路上,一辆银灰色的车子停在那里,仿佛许久都没有动。
公司门前的小广场是不可以停车的,可这俩车显然已经停了不止是一小会儿,大概是因为下班又下雨,保安居然也没有及时地来提醒。她有些好奇,探眼朝车子的方向瞧了瞧,隔着雨帘,乔安都可以看到车前的雨刷在一下又一下地划着,车里好像坐了个人,隐隐约约地看不清楚,只大概看到是个黑色的影子。
看体型,像是位男士。
乔安转身往公司里走去,边走边探头寻找大堂保安,打算让保安去提醒一下那位先生。
她正走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乔安却猛地想起来,傍晚自己还有一个约会。
她头痛地拍了拍额头,边祈祷这个来电不是那位被自己放了鸽子的先生,边礼貌地接电话:“您好,我是乔安。”
“乔小姐?”那边的声音很有磁性,温柔的像是电台的主播,“我是徐嘉洛。”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乔安有些头皮发麻,说话底气也有些不足:“对不起徐先生,我忙晕了,真是对不起。您……还在吗?我这就过去。”
“我在你们公司楼下。”徐嘉洛仿佛并没有生气,“你现在方便出来吗?不方便的话,我们改天再约。”
“这就来这就来。”乔安连忙说,边急匆匆地转头,重新出了公司的旋转门,“我就在公司门口,您在哪……”
喇叭声“滴滴”地响了起来。
她一扭头,正是那辆银灰色的车。
“小广场一侧银灰色的车。”他在电话里说,“我看到你了,车子不方便过去,你稍等。”
然后乔安就看到,一个身型挺拔的男人推开驾驶席的车门,一把黑色的伞刷地一下撑开在他的头顶上。天很暗,雨还是细细密密的下着,远远只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身材极好,黑色的西装裤穿起来显得腿格外的长,可偏偏又不让人觉得像一根豆芽那样的瘦。
银色的车,黑色的衣服,衬的露出来的宝蓝色衬衫格外打眼,连着他那捏着伞的手、短短头发下不甚清晰的面孔,仿佛瞬间提升了一个亮度。
乔安没有伞,只好站在屋檐下等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地上已经有了积水,脚步略快一些就会溅起来。徐嘉洛却大踏步地走着,丝毫不注意会不会有地上的雨水溅到自己的衣服上,可偏偏却又让人觉得,就算那雨水溅到了他的衣服上,也丝毫不会影响到他的风度。
这样优雅安定的男人。
眼看着徐嘉洛离自己越来越近,乔安扬脸朝他笑了笑,神色间却没有多少真正抱歉的意思:“徐先生,真是不好意思。”
她也并没有礼节性地和他握手。
“没关系。”他依旧站在雨中,言语中略有些停顿,“乔小姐你……过来?要么还是我去把车开到这里来接你好了。”
乔安撩眼看了看他,神色间好像略微怔忡了一下,可还是很快就做了决定,低头钻进了他的伞中。
伞不算小,可是两个人打着还是稍显挤了些。乔安能感觉的到,徐嘉洛在刻意地把伞朝她的方向让。她低着头,一眼就看见他毫不在意地把鞋子踏进雨水里,可步子却配合着她放慢了许多,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避免让泥水溅到她的身上。他目不斜视,却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上,把乔安照顾的严严实实。
只是这样的小细节,让她忍不住略微抬眼多瞟了对方一眼。因为离他很近,乔安甚至都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带着雨水湿漉漉的甜味,像是草木般的清新。
2
说起来也挺好笑的,乔安和徐嘉洛的约会实际上是在相亲——不过主角儿其实并不是乔安,而是白梓嫣。
白梓嫣这个丫头,脑袋结构简直有着异乎寻常的纹理。她会报名参加电视台举办的单身party,却用许微言的名义——因为微言低调;她会打热线电话给午夜电台的心灵故事,却用乔安的名义——因为乔安的名字好听。包括这一次,原本是别人介绍给白梓嫣的相亲对象,介绍人还特地强调过家世好模样好人品好的,可最后不知道被她用什么样的方法把联系人换成了乔安——从姓名,到电话,换的神不知鬼不觉,仿佛原本要相亲的人真的就应该是乔安。
于是昨晚才收到电话,并且一再被嘱咐千万要赴约的乔安,经过一天的劳累和烦躁,自然而然地忘记了约会。
也没想到对方还会这么负责任地找上门来。
好在她原本就是抱着实话实说的态度去面对徐嘉洛的。刚接到白梓嫣电话的时候她还担心遇上某些不太通情达理的人,解释起来会费一番口舌;现在真见了面,她反而觉得这么彬彬有礼的先生,似乎完全没有必要来相亲——也许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恨不得早点脱身才好。
因此,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徐嘉洛很乐意只付一次晚餐的费用。
没想到在席间巧妙维持着气氛,又不冷场又不显得格外热情的先生,在把她送到家门口后道别时,突然说了句:“很高兴见到你,乔小姐。我能空出来的时间只有周一和周五的下午,不知道你能不能也正好把这两段时间空出来呢?”
“如果不行的话,那我们还得再仔细商讨一下。”他说着委婉的言语,却让乔安觉得他简直是有些异常的自负。
一贯号称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乔安也有些愣,怔了怔才回答:“徐先生,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坦白说,原本和你见面的人应该是我的好友白梓嫣——可是你看,我莫名其妙的被她推出来,莫名其妙的和你见了面。不过从刚才的交谈来看,我想我们彼此都很明确,我们并不一定非要继续见面来维持这种……”
她还在绞尽脑汁地斟酌词句的时候,徐嘉洛突然带着疑惑地插了话:“乔小姐,难道不是您来预约接受心理辅导的吗?”
心理……辅……导?
好像也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乔安有些晕。
“白小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是说您需要接受一些心理方面的辅导。”徐嘉洛仿佛明白了什么,嘴角已经隐隐带了笑意,“难道是有什么误会吗?”
乔安窘的恨不得立刻撅个洞钻进去。
她哭笑不得地解释:“她打给我的时候,说她替我安排了相亲。所以我以为……”
徐嘉洛爽朗的笑起来,英俊侧脸的弧度也骤然柔和了许多。夜色已深,细雨绵长,大门口微弱的灯光下,他挺括的领口居然净洁的不可以思议。
乔安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侧有浅浅的酒窝,显得有些调皮的可爱。她顺了顺前额的刘海,试图以此来遮掩自己的窘迫:“真是太丢人了。对不起啊徐先生,这样吧,我回去看看日程表,尽量配合你的时间。晚点我会打电话给你。”
边说,她边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手机旁一个小小的红色十字吊坠,随着她的手腕轻轻摇晃起来。
徐嘉洛挑了挑眉,目光停留在那个红十字吊坠上,笑意隐隐:“很漂亮。”
“谢谢。”乔安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目光在手机链上停滞了一下,“事实上,它已经有些年头了,快要磨坏了。”
他仿佛永远都是那样礼貌的微笑:“我也有一个。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加入中国干细胞库的时候,他们送的赠品。”
霎时,乔安笑的有些僵硬,木木地点头:“对啊,真巧,我的也是。”
徐嘉洛颔了颔首:“那我等你电话。乔小姐,晚安。”
说完,他不等乔安再说什么,转身就重新钻进了雨帘中。雨点刷刷地打在他黑色的雨伞上,发出嘭嘭的声音。乔安看着他神色自若地开车门,关车门,然后转向灯开启,车子掉头离去。
只留她站在迎出门来接她的张妈伞下,手中握着手机,望着逐渐远去的两点红色出神。
手机上那个小小的红色吊坠前后摇摆着,灵动非凡。
3
为了配合徐嘉洛,乔安把周一和周五下午三点以后的时间都空了出来。白梓嫣听说她和徐嘉洛约好了时间,在电话里大呼小叫:“乔安!乔安!”
乔安嫌弃地把话筒拎远一些,等她叫完了才重新放回耳畔,有气无力地说:“白梓嫣,你再叫一声的话,我就让秘书掐了你的电话。”
“嗷嗷嗷嗷。”白梓嫣还在不怀好意地叫着,“我告诉你吧乔安,我和白梓轩打赌你肯定会答应,这下他肯定要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美人儿我真是太太太太太喜欢你了嗷!”
“打赌?”乔安问,“你们兄妹俩怎么这么无聊。”
白梓嫣嘿嘿一笑:“我说你肯定会同意,我哥非说不可能。咱俩这多少年的关系呀我还不如他知道的清楚?这男人还非要跟我死犟。乔安我跟你讲,在我哥身上我深切体会到了男人的本质,同时明白了大男子主义对他们来说永远都是自然而然的公理。”
乔安一哂:“也就你们兄妹俩事儿多。”
“哎,说真的。”白梓嫣说,“名义上我的确是帮你介绍了一位心理医生,可实际上我的本意我想你也能了解对吧?徐嘉洛挺不错的,心理医生赚钱那肯定是没的说,人又长的好看,关键!关键是性格温和无害,善良体贴,绝对是新世纪新好男人的首席代表。我跟你说啊,你妈之前就跟我说过,家境无所谓,唯一的要求就是人好,善良,懂得心疼人照顾人。我调查过了,徐嘉洛同志是百分之百符合你妈对女婿的要求,你可得加油。”
乔安捏着面前的咖啡勺子一下一下地转:“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比我妈都着急。”
“瞧你这话说的。”白梓嫣不乐意了,“我要是你妈,直接就找个爱你的男人,偷了你的户口本儿去登记。还哪能这么放任你逍遥快活。”
乔安“噗嗤”一声笑出来。
下午见徐嘉洛的时候,乔安当然没有把和白梓嫣的这段对话给供出来。她只是懒洋洋地坐在他办公桌的另一侧,手肘支在暗红色的桌面上,修长而纤细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脸颊:“徐医生,账单我会照付给你,不过事实上我并没有任何心理上的疾病,所以每周一和周五的下午我们都可以自由活动。你觉得怎么样?”
“在保密的前提下?”徐嘉洛一挑眉。
乔安满意的笑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母亲我的状况还不错,只要继续治疗就能痊愈。至于究竟是什么症状,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这个办公室里,进进出出的人并不少。可唯独她是第一个让徐嘉洛觉得从心底想去探究的人。
听说,乔安有着严重的抑郁症。
听说,她曾割腕数次,最后却只身远赴国外。
徐嘉洛收回滑过她手腕的目光,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的女人。她明明有一双活泼灵动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还会很迅速的顺着笑容流转着视线,看自己的时候也是丝毫没有掩饰地清澈,里边透露出来的讯息让他觉得自己上当受骗——有这样一双狡黠眼睛的人,似乎不像有精神上压力的人才是。
看得出来,她自己也认为自己没有任何问题,可她却很乐意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的的确确是有问题的。
徐嘉洛忍不住想再多问一句:“理由?”
乔安有些泄气,又像是在赌气一样地拧起了眉,嘴角扁出的弧线也有些苦笑的意味:“恐婚。我不愿意结婚,不愿意找男朋友。”
“呃,你知道……”她无奈的摊了摊手,“到了一定的年纪,父母总是愿意操一些乱七八糟的心。”
徐嘉洛了然地笑起来:“原来杜董那么忙的人,也会抽时间帮自己的女儿物色结婚人选。”
她挠了挠头,叹气叹的像一个小孩子,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脸:“要麻烦你了,徐医生。”
只有小孩子的眼睛,黑眼珠才会那么大那么黑。他是医生,比普通人更加明白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眼睛中都是黑眼珠越来越小,而眼白部分则越来越大,所以眼睛看起来就远远没有小时候漂亮。
可是乔安的眼睛却是黑白分明,如果没有带隐形眼镜的话,就真的是漂亮到极致了。
徐嘉洛的脑海中这样想着,口中却说:“帮助试图逃婚的女儿去骗一位用心良苦的母亲……乔小姐,我觉得这个事情由我来做并不合适。”
“这并不算骗。”她提高了声音,“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面。”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请问乔小姐,你为什么会觉得挑选一名人生伴侣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呢?”徐嘉洛问的很取巧,“以至于宁愿被所有人认为你有心理疾病,都不肯去尝试?”
乔安很沮丧地揉了揉额角:“和心理医生说话,怎么像和逻辑学家和推理学家说话似的。好吧事实是这样的。”
她抬起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嘉洛的眼睛,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相亲这种事情是最不靠谱儿的,我不愿意浪费时间。”
徐嘉洛轻轻抿着唇,目光落在她紧握着手机的另一只手上。那里有一个小巧的红色吊坠正在随意的摇晃着。他挑了挑眉,下巴朝着那个吊坠一扬,目光里是很明显的询问:“他?”
顺着他的目光,乔安也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她的眼神蓦然间柔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像是两排小扇子。她的嘴角也浅浅地带了笑意,像是想到了最温暖的事情:“对。虽然他很讨厌,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我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从头到尾一对一的小甜文。
有存稿,日更。
chapter 2
得到这个红色小十字坠的那天,是大一下学期那一年的六月六日,乔安正过十八岁的生日。
原本寝室的姑娘们是打算一起出去吃顿中午饭的,不料苗苗临时被导师叫去准备ERP沙盘模拟,于是大家就把午餐改成了晚餐。
正是盛夏,蝉躲在树荫里不停地呱噪着,此起彼伏像是在合唱。天气虽热的不成样子,可兴许是因为心情很好,乔安顺着路边的荫凉地儿慢吞吞地朝寝室晃荡,倒也不觉得有多么烦燥。
路过中心广场的时候,她眯眼看到了一侧停了辆亮白色的面包车,车身上一个明显的红十字标识。车旁一溜儿摆开若干桌椅,有穿白大褂的医生正手执了注射器,也有学生伸手捂着胳膊,一看就是刚扎过针的样子。
她的脚步一顿,好奇地朝那边张望。
恰好边上也有同学,拉壮丁似的挨个儿上前发小广告,此时好不容易见有人主动驻足,连忙笑吟吟地迎上来,热情地介绍着说:“同学,来看一看吧。我们国家要建立一个完善的造血干细胞捐献者资料库,只要你身体健康,贡献五毫升血液,就可以把你的干细胞资料输入资料库。也许就是你这五毫升的资料,就会挽救一个白血病人的生命呢!”
乔安问:“五毫升就够啊?”
“是这样,五毫升其实就像一个备忘档案,我们先在数据库中存了它。盛夏!来,给这位同学详细介绍一下……”那位同学扬手朝前方招呼了一声,“张医生那边没热水了,我去打一壶。”
原本埋头在桌旁忙碌的男生听到有人叫他,直起身来回望过去:“哦,好。”
他的目光停留在乔安身上,原本浓密的眉突然就轻轻地挑了起来,好似饶有兴致般地打量着她。
乔安被突如其来的目光看的有些茫然失措,愣了愣才问:“同学?我……扣子扣错了?还是脸上有饭粒儿?”
他显然不欣赏乔安的幽默,只是耸了耸肩,像个机器人报数似的说:“乔安,经管一年级一班,寝室南区东风楼三层三一五房间三号床位。对吧?”
说完了,他仿佛有些得意般地,又挑了挑眉毛。
乔安却傻眼了——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个男生。
大概是觉得乔安的表情实在太诡异,他原本等待夸赞的骄傲神态逐渐演变成了不好意思,脸上慢慢堆起讪笑,懊恼地挠了挠短短的头发:“不好意思,我总是会习惯性地吓到别人。你别担心,我只是恰巧和你一个系而已。”
喂……一个系而……已?那至于知道的这么清楚么?这个借口可真老土。乔安皱着眉想,脸色就有些难看:“那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他摊了摊手:“我就知道这些。”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逼问。
他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额头,像是在慢慢地回想。
乔安抿着唇,虽然有被陌生人调查研究的恼怒,却也隐隐有些不怀好意地想:我看你怎么再编个借口出来。我看你再编。
她正想着,对面的男生又开口了:“去年八月三十日,新生报道的那天。你穿了白色短袖T恤和浅蓝色七分牛仔裤,背了个白色的书包去报道。当时我去接新生,你正好分配归我。我记得当时你有两个皮箱,我一手一个,从学院拎到你们寝室的时候手腕都快要断了。”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骗我,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他笑眯眯地补充,“你们楼寝室床上的标签,都是我写的。”
乔安连冷笑都懒得给他。她一脸“你继续扯,继续扯”的表情,脑袋一歪:“我们系大一有十个班,每个班三十个人。新生报道只有一天,就算减去五十个没来的,那天少也有两百大几号新面孔吧?外加送儿子闺女来上学的家长,估计新生接待站起码接待了过千人次。这位同学,莫非是我的那两个包实在太沉,沉的让你事隔一年之后还能对我有这么深刻的印象,深刻到能脱口而出我的姓名班级寝室楼外加床铺位?”
“撒谎撒的眼都不眨也就罢了,你能不能稍微专业一点?”她总结。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着了急,又好像是因为懊恼自己的莽撞,快速地解释着:“同学,你想多了。你们寝室一共四个人,一号床位是苗苗,二号是严然,四号是姬芮。你们的床铺号都是我写的,所以我都记得的。我只是恰好见过你而已。”
“真的。”他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
乔安一抬头,就对上一双闪烁而无辜的眸子,像是小时候自己养过的金丝熊那样,漆黑而又清亮。
时间好像是在那个瞬间停滞。
乔安的大脑似乎因为那双眼睛而陡然空了,愣愣地盯了他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发了好久的呆。她伸手拍了自己一巴掌,突然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动作仿佛是暴露了内心般地窘迫。她明明是转身想走的,可因为害怕被他误以为是落荒而逃,偏偏低了头,目不斜视地挤去桌子旁,异常豪爽地捋起袖口,伸出胳膊让医生给自己扎针。
天知道,让恐针的乔安这样心甘情愿地捋衣袖,到底是要有多大的勇气。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起来就格外的年轻,兴许只是个才出校门的实习生。乔安刚把胳膊伸出去就后悔了。她苦着脸看医生拆一次性注射器,扁着嘴问:“我反悔行不行?我怕疼。”
年轻的医生轻轻地笑起来,和声旭语地安慰她:“一点儿都不疼的,如果害怕,可以转过脸不要看。好歹我也是练过五六年的人,要相信我的专业技能!”
乔安僵硬地咧了咧嘴。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要说她娇气,在校运会上跑八百米摔倒,整个膝盖都被磨的血肉模糊,她连眼都没眨一下;可要说她坚强,她偏偏害怕扎针害怕的要死。
于是眼看着医生握住她的手臂,针头一点点地推进过来的时候,她尖叫一声往后一跳。
直接跳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一股清爽的香皂味道扑鼻而来,让乔安又是意料之外的一怔。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正好看到日光的光圈攀过树梢又溜过他的鬓角,越过他的脸颊然后停留在自己脸上,像是骤然间划出了一条七彩的虹。他的皮肤白净,被光芒这样猝然一照,好似透明一般的清亮。
她被骤然而来的光芒刺的眼前一黑,脑袋自然而然地朝他怀中一偏,试图用他的身体来挡住光芒。
所以恰好就又对上了盛夏略含笑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的黑,连同浓而挺秀的眉一起,挑出一个戏谑的神情,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这么主动的就依在他怀里了?
她的脸刷一下就红了——不仅因为躲无可躲的眼神,还有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隔着薄薄的纺纱短袖,像是一个高温的熨斗,唰地一声熨过她的皮肤。
连同这一个夏季,一起熨平了。
盛夏慢慢的扶她站好,然后才松开搂在她腰上的手。前面的医生略微皱着眉责备:“差一点就摔倒了,还好盛夏手快。”
乔安像是做了坏事一样,窘的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细细的眉也微不可查地皱着,脑子里全都是刚才他在这么多人跟前搂着自己的腰,而自己却不仅不快点儿起来,反而很丢人的朝他怀里靠了过去。
也许被所有人都看了笑话,她懊恼的轻砸了自己脑门一下。
医生还在催着:“同学,来把胳膊伸过来,真的不疼。”
她咬着下唇,可怜兮兮地看着医生,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受了点惊吓还是因为害羞,连耳尖都沾染了可疑的粉红色。
医生终于不耐烦了:“实在怕疼就算了,下一个。”
连乔安自己都觉得真是别扭又矫情到家了。在莫名的窘迫感压迫中,她连双手都不知道该摆放在哪里,只能一下一下地捏紧,再放松,再捏紧,再放松。
最后她终于还是把胳膊伸了出去,声音有些小:“对不起,我只是晕血所以害怕。您扎吧,我不看了。”
说着,她真的把头转到了一边,下巴贴在另一侧的肩头,双眼紧紧地闭上不再看前头。
好像有一声轻笑从耳边传来。
乔安扁着嘴想,矫情胆小还有别扭逞强,自己这次算是丢人丢到家了,他肯定也是忍不住地嘲笑自己吧。
正胡思乱想着,一双手突然自身后伸了过来,一只蒙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放在了她的肩头。他的声音不太高,像是夏日清涧中潺潺的流水一样清凉:“别紧张,放松。真的不疼。”
黑暗取代了眼前的橙红,温热的掌心压在肩头像是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