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话,就让木槿差点失了态,一口冰冷的液体突然卡在了喉咙上,呛的她猛烈的咳嗽起来。
顾洵尧大四毕业那时候木槿还是一准高三学生,脑瓜子里想的无非就是数英政史地,猝然听到顾洵尧要出国的消息,当时就趴在被窝里哭了个天昏地暗。
哭完了她顶着一双核桃眼,起身兜了一外套去楼下找顾洵尧,死命把他拖到附近的一家肯德基。
两人一坐定,木槿使劲儿挖了一大勺圣代吞下肚去,仿佛是鼓足了勇气,才对顾洵尧说了一句:“顾洵尧,我喜欢你。”
木槿从来都不这么连名带姓的叫顾洵尧的名字,只是叫他二哥。
不料顾洵尧只是朝她微微一笑,一个巴掌就拍上了她的脑袋:“傻了吧你木槿,跟谁学的这一招?”
木槿被一巴掌拍的没了力气,皱着眉缩在椅子里,凄凄切切的看他:“听我妈说你要出国。”
“对。”顾洵尧点了点头,“我是要去德国。不过现在联系这么方便,你也不至于上演这么一场悲情戏码吧?再说了,就你那小身板儿,使美人计还太早了些。”
他一直就这样,口无遮拦,却偏不把她当个女人看。
木槿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又使劲挖了一大勺圣代塞进了嘴里。
结果,她就不负顾望的肚子疼了。
那次肚疼是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整个人都仿佛要被抽起来,用一根皮筋吊在半空中,然后被人用鞭子狠狠地抽着。木槿疼的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冒了出来,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连嘴唇都仿佛带着青紫色。
顾洵尧猛地醒悟过来,一把把她背在背上,边朝家跑边数落,几乎是吼了出来:“木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啊?什么日子你居然敢吃冷的东西,还要不要命了啊!”
木槿趴在他的背上,仿佛要失去了知觉,眼前一片黑暗。隔了许久她才朦朦胧胧地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还在生理期。
还有什么糗事他不知道?就连大姨妈第一次光临自己都不知道,一大片血渍红了裤子,多亏还有顾洵尧,让自己穿着他的校服回了家。木槿晕晕沉沉的想,反正比这糗的事也让他见过,死都死了,全当是鞭尸。
再一转念她就想,是不是这样会显得自己格外的傻格外的呆,所以顾洵尧才不会喜欢呢?
要是这样的话,她改还不行么?
可木槿还没来得及成长成一个标准的小淑女,顾洵尧就走了。他走的那天木槿没有去送,反是独自一个人坐在公园旁的一家肯德基里吃完了一杯圣代。
吃完后她捏着个空杯子顺路溜达,最后站在公园的人工湖边儿上,掷地有声:顾洵尧,你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别以为我还会惦着你这棵大明湖畔的龟梨荷叶!
然后那圣代杯子就代主投了湖,晃晃荡荡地随着水波飘远了。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木槿接到顶头boss通知,从今天开始财务部要集体加班。
木槿原打算趁晚饭时间给顾洵尧打电话,让他自己去吃饭,谁知道她才拿起手机,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你好。”
“来二十楼,快点。”薄三只说了六个字,就无比潇洒的挂了电话。
木槿拿着听筒发呆,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捱到同事们都出去吃饭才偷偷溜上去找薄三,结果一推门,就见薄三歪在他宽大的办公椅上,脖子上吊了只大美人。
美人双手搂着薄三的脖子,脸紧紧贴在他脸前,娇嗔地嘟着嘴仿佛正在说着什么。薄三的神色倒是淡淡的,不推开,也不见得多么亲密,倒像是美人一直贴着他。
两人听到门响,齐刷刷地抬眼朝门口望过来。美人眼中薄薄的怒意,薄三眼中淡淡的冷漠,齐齐戳在了木槿身上。
木槿手还扶在门把手上,面红耳赤瞠目结舌,尴尬地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隔了好一阵,她才反应过来,讪讪地笑了笑:“你们继续,继续……”边说着边就要关门出去。
岂料薄三突然出声:“木槿。”
木槿关门的手停在了那里,尴尬地朝薄三笑了笑:“老板你忙,我先下去为公司抛头颅洒热血,等您忙完了再来啊……”
薄三嘴角抽了抽,把怀中的美人推了起来,朝木槿点了点头:“进来吧。”
木槿挪着脚进了办公室,朝美人讨好的笑了笑:“抱歉啊,抱歉。”
美人风情万种地朝木槿微微一笑:“没关系,忙正事儿要紧。”
正事?薄三叫她上来能有什么正事?
木槿疑惑地朝薄三看过去,只见薄三略微朝座位上直起了身,眼光里似乎也有些疑惑:“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噗……木槿颤抖着用眼神怒指,明明就是你叫我上来的……
见木槿强自压着咬牙切齿的模样,薄三朝椅后靠过去,嘴角勾着一丝疏离的笑,又问了一遍:“你找我有什么事?”
木槿偷偷瞟了立在一侧的美人,眨了眨眼开始信口开河:“哦我上来问一下上午我因公早退会不会扣全勤奖。”
一小实习生还知道全勤奖……薄三一个胳膊支在办公桌上,拇指撑在颧骨旁,手恰好伸开挡住了脸的下半部分,声音有些远的传出来,还是冷冷淡淡地:“这个不归我管。”
木槿翻了翻白眼,顺着台阶往下爬:“啊不归您管啊,都怪该死的小芳和我讲说这个事情该来找您,那既然您不管我就先出去了啊经理再见。”
一溜烟说完,她又朝美人点了点头,转身就手脚迅速地出了门。
结果就在关门的一瞬间木槿听到美人娇滴滴地开了口:“她真的是你们公司的员工么?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啊?”
木槿嘴角抽搐,亲爱的美人啊,不懂事儿的是你眼前那只吧?
紧接着薄三的声音冷冷地传来:“你回去吧,改日再约你出来喝茶。”
木槿恶趣味地停了停,就听到美人委委屈屈的“嗯”了声,说:“三公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好好儿看我一眼呢?”
木槿躲在门外摸着下巴想,居然对美人的投怀送抱无动于衷,莫非是疑似柳下惠一只?
她正胡思乱想着,薄三办公室的门就开了。美人见了门外的木槿也有些疑惑,扭着精致的眉毛,斜斜地看她:“你怎么还在这?”
木槿呆了呆,脸上堆起苦笑:“我……我脚崴了……”
她话音刚落,薄三就出现在了门口,同样皱着眉斜睨木槿,声音还是淡淡的:“怎么回事?”
完了完了……木槿心内暗自抽搐,脸上还不得不假装的痛苦万分:“老板,我鞋跟儿太高,崴脚了……”
薄三瞟了眼木槿不到三厘米的“高跟鞋”,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倒是旁边的美人冷哼了一声:“这才多高的鞋呀你就崴脚,该不会是有什么……”
木槿一眼就看到了美人脚下近七厘米的细跟儿鞋,咧了咧嘴,终于还是没说话。
“好了。”薄三倒是出了声,替木槿解了围,“你先回去吧。”
美人扭着眉瞪了假想敌木槿一眼,又哀哀怨怨地看了薄三一眼,抬脚进了电梯。
电梯门刚合,薄三就一步跨到了木槿眼前,眼中仿佛有些沮丧的疑惑:“你怎么能笨成这样?”话音一落,他就把扶着墙装脚崴了的木槿一把抱了起来。
木槿骑虎难下,想挣扎又不敢挣扎,只能任薄三抱着进了办公室。
薄三把木槿放到沙发上,伸手就要帮她脱鞋。
木槿一看架势不对,连忙阻止:“没什么大关系的就不劳您大驾了老板。”
“嗯?”薄三手上顿了顿,抬起头来看她,“叫我什么?”
诶?木槿呆……
薄三一副了然的模样,接着低下头去帮木槿脱了鞋,边淡淡开口:“看来你对这三条的印象还有待加深……”
木槿反应过来,边缩脚边伸手去挡薄三握自己脚腕的手:“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薄三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木槿的手,另一只手准确握住了木槿的脚腕。可才握住她的脚腕,他的动作就明显的顿了一下,又抬起头看她。
木槿被薄三盯的满脸通红,只能颤颤地挤着个笑:“老板真的不用我就是一小崴了一下,就不劳您大驾了。”
薄三不说话,缓缓松了捏着她脚腕的手,抬头静静地看着她,直看得木槿全身发毛。
再接着,她就听到薄三“嗤”地一笑,声音里仿佛都含了点冷气:“没看出来啊木槿你还挺有本事,骗人骗的脸不红心不跳。”
木槿窘,咧了咧嘴挤着笑:“我真不是故意的……再说那个三条……”
薄三却站了起来,转身朝办公桌旁走去,声音冷冷地:“没事你就下去工作吧。”
木槿冲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悄悄溜出了薄三的办公室。她边溜还不望暗自念叨,凭什么非要我遵守那破三条你却你能跟美女打情骂俏,凭什么非我要做圣女贞德你就能在万花丛中翩翩飞过,咱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来着嗯哼……
办公室里的薄三却在门合上的时候转过身来。他嘴角扯出一丝笑,手却紧紧攥成了拳,然后对着关好的门长长叹了口气。

伪装记

结果木槿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十点。
木槿出来的有些晚,边走边给顾洵尧打电话,不想电话还没接通,她的手机就被人劈手夺了过去,一个声音自她背后传来:“木槿你在干什么?”
木槿一怔,脸上堆起笑来:“那自然是给老板您打……”
薄三嘴角微微一勾,瞟了眼木槿,随即推开了木槿手机的滑盖翻出通话记录,第一个赫然就是:顾洵尧。
他把手机支到木槿眼前,笑的有些冷:“这是什么?”
木槿张了张嘴,改口改的飞快:“给那小竹马打电话问他吃饭了没有,吃完了就赶紧找地儿去睡觉甭指望去我那蹭。”
泪,天大地大老板最大,顾洵尧我对不住你……
薄三听了嗤地一笑,似笑非笑地上下瞅了木槿好一阵子,大手一挥朝外走去:“走吧走吧,带你去吃饭。”
木槿一呆:“老板……”
“嗯?”薄三扭头,眉毛皱成一团。
“这里是公司大堂……”提醒。
“怎么了?”薄三挑着眉问,明显没有搞清楚状况。
“我……怎么和你一起……去吃饭?”木槿小心翼翼的提醒。
“哦。”薄三终于明白了,“我去开车,你就在大堂里等着吧,外面不安全。”
木槿抓狂,憋了口气终于说:“万一被同事们看到我上你的车就不好了,要么你自己去吃饭,我打个车回家好了。”
“嗯?”薄三拧着眉打量木槿,“回家?不行。”
说完,他伸手过来一把握住了木槿的手腕,把木槿拖出了公司大门。
一出门,木槿就想找个麻袋把自己装起来,最好还是黑色的那种大号的——刚才一同加班的同事们都还聚在楼门外没有走,商量着怎么打车比较安全妥当兼经济合理,结果抬眼就见薄三拉着木槿的手走出来,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愣。
木槿迅速挣脱了薄三的手,笑的有些勉强:“大家还没走啊。”
小影在木槿脸上瞄了瞄,又在薄三脸上瞄了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薄三一脸冷漠下选择了闭嘴。
孟华倒是笑着问:“薄经理也这么晚才下班啊?”
薄三淡淡的“嗯”了一声,神态自然的和各位同事打招呼:“大家辛苦了啊。”
众人纷纷表示“不幸苦不幸苦,愿意像砖头给大楼做贡献般的为实辉奉献毕生力量”,并且纷纷打车迅速的离开了案发现场。
最后小影走的时候,还不忘凑过来捏了捏木槿的手,附在她耳边胡扯:“妞,这是潜力股绩优股,千万得套牢了。”然后不等木槿解释,就欢快的跳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木槿目送走了小影以后,有些哀怨的看着薄三:“这下完了……”
薄三倒是很无所谓,锲而不舍地伸手过来牵住了木槿:“怎么完了,赶紧走吧,加了一晚上班,饿着了吧。”
一顿饭木槿吃的心不在焉,直想着明天早上如何去面对办公室里的众位八卦先锋。薄三见她神不守舍的有些不高兴,叫她的声音也沉的不成样:“木槿!”
“啊?”木槿反应明显迟缓,“干什么?”
“想谁呢你那么专注!”薄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在灯光下仿佛是两颗星星,亮的晃眼,“我告诉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想其他男人!”
木槿一听,立时就呛的咳嗽起来。
咳了半天,见肇事者也不主动来帮她捶捶,木槿自动痊愈,双眼含面条泪对着薄三:“我说老板,吃饭的时候您别来这么一天雷成不成?”
薄三手指修长,捏着白瓷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汤,淡悠悠地说:“你不是在想下午遇见的那个打算今晚就住到你家的小竹马么?”
木槿龇了龇牙:“老板您定语太长了。”
薄三嘴角抽搐了一下,轻咳一声,发表了总结性言论:“鉴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容易干柴烈火惹出人命,本着我们公司爱护员工如同爱护家人的原则,我认为今晚应该给你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来住。”
于是木槿又呛着了。
这次她正在舀着喝汤,听他一说,一口汤就卡在了喉咙上,呛的比较货真价实,鼻涕眼泪齐刷刷的掉,悲摧无比:“老板,作为您家人的我,刚才要求过一次您吃饭的时候别来天雷阵阵,您怎么就直接给无视了呢?”
薄三听了,突然咧嘴一笑,点点头,伸手过来摸了摸木槿的脑袋:“嗯,身份转换的很好。”
木槿窘,暗想刚才不知道是谁说的爱护员工如同爱护家人……
薄三明显没打算给木槿反驳的机会,伸手重新帮木槿舀了一碗汤,眉梢都仿佛带了点笑意:“快吃快吃,吃完了好回家。”
眼见他笑逐颜开如沐春风,木槿不禁有些呆。下午在办公室里见到的薄三分明是冷漠而疏离的,仿佛都不愿意和人多讲一句话;可此时的薄三却又像一个邻家男孩,笑起来满面阳光,自在幸福。仿佛他有着无数张面具,温和的,冷漠的,锐气的,霸道的……形形色色,却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木槿想着想着,就又走了神。直到薄三敲她脑袋,有些带着怒意的皱眉问她:“木槿,你又想什么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朝薄三吐了吐舌头:“我想晚上的实习手册要怎么写。”
薄三脸色稍缓,放下筷子朝椅背靠过去,颇有兴致的问她:“怎么写?”
“加班一天。”木槿伸出一只手指,“晚上和一帅哥同进晚餐。更让人欣慰的是,晚餐钱还不用我掏。”
薄三哈哈一笑:“真丢人,亏我还以为你是一天天向上的好青年,没想到思想觉悟一点儿也跟不上革命队伍。”
木槿白了他一眼:“作为一资产阶级居然敢鄙视劳动群众……这觉悟也忒差劲了!改明儿我专门给你上堂思想教育课得了,名儿就叫如何正确面对广大人民群众的合理劳动。”
薄三斜睨:“我不鄙视劳动群众,我只歧视你。”
木槿皱着眉吞了吞口水:“你干嘛歧视我?我遇人不淑了还是所嫁非人了?我交友不慎了还是cos圣母了?说说说说说!”
薄三一手摸着下巴,从鼻孔里“嗯”了一声:“我歧视你放着一大好鲜花不要,非惦记着那狗尾巴草。”
“谁谁谁惦记狗尾巴草来着?”木槿龇牙,“再说了,您能算上大好鲜花儿么?最好也就一满天星了,单放一朵人都不知道那是一花,谁看不说一句,哟这草怎么分叉了?”
薄三凉凉的笑:“蒙谁呢你木槿,甭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那只小竹马,念头可多着呢!”
老板果然还是老板,连说个话杀伤力都这么大。木槿抚额伤神,不是我军不够强大,实在是敌军火力过猛,防御失效。
酒饱饭足之后,薄三居然真的就拖着木槿上了车。
木槿坐在副驾驶席上皱着眉头问:“去哪?”
薄三斜着眼看了看她,眉梢轻挑,突然嗤的一笑:“反正不能把你送到虎口里去,你今晚
就跟着我吧。”
木槿抚额,难道确定不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穴么……再说了,顾洵尧和老板您比较而言,貌似还是小竹马要更靠谱一些才对吧……
薄三见木槿脸色一变再变,脸色微沉:“该不会是你其实更想主动一些送进虎口里吧小木槿,嗯?”
木槿正要抽安全带,被薄三最后一个“嗯”字吓的毛骨悚然,手一哆嗦,抽了一半的安全带又“嗤啦”一声轻响缩了回去。
她缩着脖子看薄三:“没有没有,老板你误会了。作为下属,绝对要本着老板宇宙第一的思维方法。”
薄三也不接话,突然就朝她俯过身来。
木槿眼看着薄三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气也越来越近,仿佛还带着些烟草香,晕晕的让她有些犯了迷糊。
她在迷迷糊糊中还能维持最后一丝清明,挣扎着面对眼前的那张脸结结巴巴地问:“你……干什么……”
薄三的浓眉大眼就停在她眼前,一双眼仿佛沉的如同一汪深潭,却又带着些奇异的光彩,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把木槿的全部思维通通都吸了进去。
木槿全身僵硬,一双眼睛也不自知地瞪大,一眨一眨,全然没有知觉地和那双眼睛直直地对视着。
原本就是三伏的天气,车厢中的温度更高,闷热的仿佛让人都要喘不过气来。
木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终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薄三看着木槿双颊绯红,一双眼睛在远处灯光的照映下如同要滴出水般的流转,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蝴蝶般扑闪着,一排洁白的牙齿轻咬下唇,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偏偏又是纯净无暇。
他突然就收了逗她的念头,身体朝后撤了撤,伸手帮她把安全带拉了出来:“想多了吧你又?木槿,你思想怎么这么不纯洁!我其实不过就是想帮你扣安全带而已。”
他边说,还边把手中的安全带朝她一晃。
木槿也回过神来,转脸趴到了窗边不说话。
薄三轻笑:“生气了?”
她还是没说话。
薄三伸手拨了拨木槿的头发,倒也没再说话,径直发动了车子。

过夜记

丢人。太丢人了!
木槿一个劲儿的咬着唇,恨不得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刚才那一瞬间,那一个瞬间,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定力没操守,怎么就能这么快的倒在美男计下,最差也得来个欲拒还迎欲说还休才成吧?
可是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的败下阵来呢……
等木槿趴在窗户边儿上吹足了冷风,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走的路不是回家的那一条。
她顾不得刚才的丢人,扭头就问:“薄清寒你要带我去哪?”
薄三自顾自开着车,连眼神都不给她:“这么晚了能去哪,当然是我家。”
木槿被噎了一下,好容易才缓过神儿来:“你……你家?”
薄三瞅了她一眼,眼光像是看个白痴小动物:“不去我家去哪?我认床,你甭指望让我去你那。”
咳咳……木槿使劲儿捶着胸口,半晌才又问出一句:“老板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回我家,可没说……让你也住我家……”
话音刚落,薄三的目光就又成了两把小李飞刀戳过来。
木槿英勇的对着他掷来的飞刀咧了咧嘴角。
薄三也没多和她计较,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把你一个人和他放在一起,我可不放心。木槿,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女朋友。”
一句话说的木槿有些黯然,默默地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
到底两个人怎么才算是真的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一个承诺,还是因为一种坚持?像现在和薄三这样子,如果也能被称之为“在一起”的话,那这个所谓的承诺也未免太过于牵强和简单。
不曾相互了解,不曾相互分担,甚至也不强求能同甘共苦,可当“男朋友”连起码的尊重和沟通都不曾给于的时候,到底还有什么是她要去坚守的。
木槿苦笑着摇了摇头。
薄三却注意到了她摇着头的笑,略微降了降车速,问:“笑什么?”
木槿脱口而出:“老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因为那一巴掌才认识你的对吧?”
薄三点点头:“嗯。怎么?”
木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摸了摸鼻子:“没什么。”
薄三又奇怪的瞟了她一眼,伸手开了车中的音响。
“Would you dance,if I asked you to dance? Would you run,and never look back? Would you cry,if you saw me cry? And would you save my soul,tonight?”
木槿微微抿了唇,听的有些走神。
盛夏的午夜,车窗外的树木都郁郁葱葱,在霓虹的照耀下变幻着不同的颜色,有些太过于绚丽的不真实。风也呼啦啦的刮进来,吹的木槿有一些寒意,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
一时间车厢里安静的厉害。
一首终了,木槿忍不住悠悠地叹了口气。
薄三皱着眉,神色间有些焦躁:“又怎么了?”
“没怎么。”木槿答的有些心不在焉,“I will stand by you forever。不现实,真不现实。”
“哦,这个啊。”薄三嘘了口气,“以前一个朋友留下来的,我就一直没换。”
木槿笑了笑,正要说话,就见薄三打了个弯,车子稳稳地停了下来。
薄三走了两步,突然发现身边没人,一回头,就见木槿在车门旁磨磨蹭蹭,就是不肯动弹。
他皱眉:“木槿,明天你想迟到是吧?”
木槿有些尴尬的笑:“我说老板,我住你这不好吧……孤男寡女的……”
薄三一把拉起木槿的手腕,无视她的抗议,拖着她朝前走去,边带着隐隐的笑意瞟她一眼:“木槿你怎么思想这么不纯洁?”
木槿被薄三拽着,不情不愿的跟着他朝前一步一步地挪:“老板,你家有几间客房?”
“两间。怎么了?”
“我在想要不要睡沙发。”木槿接的飞快。
薄三回身挑眉,一张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你怕什么呢木槿?”
木槿吞了吞口水,也“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其实是为了老板您的清誉,那绝对是没有一丁点儿的私心的。”
薄三嘴角一勾,轻轻冷哼一声:“木槿,你看起来挺老实一小姑娘,怎么骗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木槿一愣,不自然的咧了咧嘴:“我怎么骗人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薄三的一双眼睛隐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声音却透过夏夜的风传到她耳边:“那你老实说,你是怕我呢,还是怕你自己?”
***
薄三住的是一个小户型跃层,室内有一个旋转楼梯蜿蜒而上,基本上只有黑白两色,线条流畅,简约大方。
他随意招呼木槿去坐,倒了杯水给她,然后就折身上了楼。
木槿捧着小水杯子左看看右瞧瞧,视线最终定在了楼梯下的那一小块空间上。
原本应该是空出来的地方,贴墙被围出一个小型的壁柜。最顶端是一个小型挂钟,钟摆一摇一晃,可爱的紧。
挂钟下摆着一个香炉,大概是挺久不曾点过香,香炉边儿上并没有落下香灰,反倒像是经常有人擦拭,干干净净的。
木槿又举着杯子凑了过去。
近前了她才发现,香炉被放在一块玻璃隔板上,玻璃板下压着两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