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木槿吗?”那边是个低沉的中音。
她一愣:“对,我是。请问您是那位?”
“我是薄清寒的父亲。”那个男人说。
木槿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看,然后才说:“哦,您好。”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吧。”薄清寒的父亲说,“你和他的事情,我不能同意。”
“伯父……”木槿打断他,“我想是您误会了吧,我和他没有什么事情。”
“哦?”薄清寒的父亲有些惊讶木槿的反应,“他这次什么话都不说,撂下公司的事情跑了个没踪影,难道不是去找你?”
这句话太出乎木槿预料,她怔了怔才反问一句:“撂下公司的事情来找我?”
语气中疑问太多,一时间让薄清寒的父亲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怎么,你这两天没见过他?”
“不是,我见了。”木槿,“不过不好意思啊伯父,他昨天被我赶出去了。”
“哦?”薄清寒的父亲又有些好奇,“被赶出去?”
木槿轻轻笑:“您放心吧伯父,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会阻挡他跟初小姐结婚。其实我倒是希望,您能派个人来把他从我家门外给弄走。”
薄清寒的父亲哈哈大笑:“木槿,你很像你母亲。”
一句话说的木槿神色一暗。她顿了顿才笑了笑,说:“大概是吧。”
“你放心吧,他很快就不会守在你家门外了。”薄清寒的父亲说,“也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挂了电话之后木槿又有些发怔,怎么现在的人都么会装傻呢?她闷闷地想了许久,然后才下了决心,走过去拉开门。
薄清寒果然还在外头。
他原本倚着墙,一听见门有动静就直起身来。
木槿只是瞥了他一眼,也没什么神色,只朝他说了一句:“要进来就进来吧。”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薄清寒自然也跟进去。他边关门边说:“哎,怎么突然又想开了,决定不跟我生闷气了?”
“薄三。”木槿叹口气,给他倒杯水递过去,说,“跟你说个事儿吧。”
“什么?”他挑眉。
木槿朝沙发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坐,想了想却转换了话题:“你这次来木渎是来干什么?”
“找你啊。”他答的理直气壮,“你以为我来干什么。”
“你找我干什么?”木槿反问,“我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你说的我不满意。”他端着杯子,目光停留在杯沿上,“你没说我想听的那个。”
木槿气结:“你怎么突然么幼稚,你想听什么我就得说什么?我偏不!”
他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听什么?”
木槿无语。也给自己倒杯水,透明的直筒玻璃杯子,映着里边的水无比的玲珑剔透。捧着杯子看了半天,缓缓说:“我不跟你讨论文字游戏。你回去吧,过两天我也要回深圳,再不回来了。”
“你回深圳干什么?”薄清寒问。
木槿嗤地笑:“那是我家,你说我回去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来这儿?”他又问。
木槿捋捋鬓边的头发:“没什么,我觉得这儿漂亮,一来就不想走。可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吧,我爸身体也不好,我得回家。而且……我妈觉得我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了。”
“嗯,倒是不错。”他点头表示赞同,“眼前就有一个很好的选择。”
木槿哂:“得了吧,方岳就扎根这儿了,不会跟我走的。”
“木槿!”薄清寒脸一沉,“你故意的是吧?”
“没有啊,我在说真的。”木槿很无辜,“我妈已经帮我物色好了相亲对象,就等着我回去见面呢。”
“你说什么?”薄清寒脸色黑的不成样子。
木槿挑挑眉:“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说你来找我,好吧,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是还钱么?如果要是你昨天说的那个,你得先规划规划它可不可行。”
“怎么不可行?”他反问,“我说行就行。”
木槿又是一哂:“得了吧。你未婚妻怎么办?你家里怎么办?别告诉我,你爸举双手赞同我跟你在一起。”说完了她就紧紧盯着他。
薄清寒果然略微蹙了眉,可眼神里却满是坚定:“我跟你说过,我跟初安是没有的事儿。至于我家和你家,我会妥善解决的。你就相信我一次行不行?”
木槿摇摇头:“不是不信,是觉得没必要。我想过了,只怪我当初的想法太傻,只考虑着补偿你,完全没有想到双方家长的事情。你自己想想,就算我们俩之间能够达成统一意见,家长们呢?你爸爸见到我妈妈的时候,我爸爸会怎么想?薄三,我不能么自私的。”
说完,她把手中的杯子轻轻放在茶几上,转身进了卧室。不多时又拎了个小袋子出来,朝薄清寒笑眯眯地说:“我出去寄个东西,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笑的温暖,让薄清寒突然想起那场大雨。那个晚上,他在大雨中猛然看见灯光的时候,也正是这样,仿佛胸口瞬间划过一阵暖流,如同电击。
可正是这样的暖,这样的若无其事,却让他觉得他们的人生如同两条曾经交叉过的轨道,只有那么短短的段旅程能够汇合,然后就奔赴了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大结局
Part1
薄清寒跟木槿一起去邮局。他主动帮她拎了东西,一路慢慢吞吞地溜达过去。
他们都不着急。
一路上谁都没多说话。薄清寒脸上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木槿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索性也就不去揣测,自顾自地朝前走,最后反而起了带他逛一逛木渎的念头。
她其实是存了此生再不相见的打算,破罐子破摔,也不想再跟他耍嘴皮子闹腾,只想这么安安静静地、平平淡淡地过一天。
就当个告别,当个珍惜,当个念想。
相对而言,木渎的游客并不算多,也不像北方那样有格外高大而茂盛的树。河流分散出无数条支流穿城而过,随处都能见到拱桥。桥下的水看起来不深,可也能载一艘小木船。船大多都是专门给游客们乘的那种游船,船上都是木制的桅栏,大部分是朱红色的底色,偶尔会有那么一两条会在蓬顶涂上其他颜色的油彩。船篷顶端四周都挂着红色的小灯笼串子,也有挂红色吉祥结的,随着船的摇摆一前一后的晃动,看起来很悠闲。
每条船上都有船娘。她们其实也就是寻常人家的打扮,并没有故意穿些民族服饰吸引游客的眼球,可要说没有刻意,她们又个个摇着橹,扬声唱着江南小调招徕游客,一个个都用着软软的方言,听起来格外的熨帖。
目光随着船一路看过去,偶尔也会看到高低极其悬殊的两侧河岸,于是高的那一边整个墙面上都会爬满碧绿色的藤蔓,也许是些苔藓,整面整面墙都是一片绿汪汪的颜色,跟河水倒是相得益彰。
木槿寄了东西出来就边走边停,偶尔见到什么新鲜的东西就停下来慢慢的给薄清寒讲。她脸色平静如常,仿佛还带了点微小的欣喜,半长的头发随意地在肩头披着,在阳光下带了点淡淡的金黄色,看起来就格外的柔软。
讲到高兴处,她也会浅浅的笑。那份笑格外的安静闲适,大大的眼睛只是弯着,衬着木渎的宁静和微懒的阳光,整个人便突然灵动起来,可又不让人觉得跳脱。只是好看。好几次薄清寒都想伸手去摸一摸她的头发,看看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又柔又软,像小时候观察过的小鸡或者小鸭子,捏起来都是毛绒绒的,可爱之极。
可是手动了好几次,终于还是没放上去。
他看着斜前方当导游的木槿,整个人都拢在阳光下如同散发了一圈光,不禁怔怔地想,什么时候开始,原来那个活本乱跳的木槿突然变的这么安静了呢?
木槿指给薄清寒看的地方正是严家花园。大概江南的每一个园子都有一些传说,木槿也记不大清,只是说里边漂亮,很有点曲径通幽的意味,问他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薄清寒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就见木槿跑过去买票。
她穿着长及脚踝的裙子,走起来衣袂飘飘,怎么看都漂亮。
他看着她的背影,安静的微笑了起来。
论起来严家花园并不大,可是分的极其细,整个后花园被分成春、夏、秋、冬四景,可见主人是真的爱美。这里木槿只来过一次,又没有导游,于是就跟薄清寒两人胡乱顺着路朝前走。一路穿花夹道,好在一个“幽”字上。地方虽不大,可花草树木无一不全,还有个小小的湖,湖中大半面都是开的正好的莲花,有白有粉,一朵朵停在水面上,安静的绽放着美丽。
木槿站在湖边,拢了拢裙子,然后俯下身伸手摸了摸最近的那一朵,回头对薄清寒笑着说:“很凉。”
她一回头的刹那,嘴角噙了浅浅的笑,笑容和着荷花,晃的他有些出了神。
不能放她走。他听见自己心底几近坚定的声音,一遍一遍地铿然作响,反复都是那一句,不能就这么放她走。
木槿跟薄清寒说话,等了半天却不见他有回音,倒像是怔怔地在出神。她缩了缩肩膀,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问:“觉得没意思么?”
“没有啊,很漂亮。”他笑眯眯的回答,“都很漂亮。”
木槿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眯眯一笑:“知道我为什么不想走了吧?”
他很领悟的点了点头:“我也不想走了。”
木槿听了悄悄吐了吐舌头,没再搭话,转身朝前走去。走了两步她又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只见薄清寒和她刚才一样的姿势,蹲在了湖边上,也伸手轻轻摸了摸花瓣。阳光正好在他头顶上,撒在湖中有粼粼的光芒,又映的他整个人仿佛也是一池光芒,明亮又耀眼。
这下换成了她,微微出了神。
两人一直随性走着,谁也不提前事,倒像是原本就是一起出来旅行似的。木槿是小心翼翼地躲开话题,薄清寒也很识趣地只字不谈。
于是看起来就很是和睦。最后两人出门的时候有可爱的小女孩凑上来,手里捧着一捧不知名的花,是大朵大朵的纯白色,怯生生地问薄清寒:“叔叔,送花给阿姨么?”
没等薄清寒说话,小女孩又夸木槿:“阿姨这么漂亮,再配上白色的花就更好看了!”
木槿木木地看着小女孩手中的白色花朵,瞬间被那两句“阿姨”给雷飞了……原来,自己已经这么老了……
薄清寒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个笑来,仿佛懂得了她在想什么,一双眼睛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个不停。
她咧了咧嘴:“这个……”
“我全要了。”他边说边去衣兜里摸钱包,手突然怔住了。很快,他就为难地转过头来看木槿,脸上泛了点微微的红,声音也有些懊恼:“钱,全在昨天的外套兜里。”
木槿有些好笑,却故意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样子,低头咳了两声把脸转去了另一边。
小孩子的眼睛最是黑亮,一双眼睛盯地能让人无所遁形。薄清寒抚了抚额角,歪头看了眼事不关己的木槿,又低头看了眼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小女孩,最终还是问小女孩:“一共多少钱?”
“一朵一块五,一共是二十朵。”小女孩回答的清脆。
“哎,借我五十。”薄清寒眉梢耸动,无奈之极。
木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脑袋一歪打量他,嘴角带了狡黠地笑意:“上次的债还没还清呢,不借。”
她的笑如同冬雪初霁后的阳光,晒在身上一点儿都不觉得热,反倒有些暖融融的味道,带着微微的温度一点点的贴进人的心里。
其实她的钱包就在手中,薄清寒刚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带钱的时候就打好了主意,万急时刻抢也得抢过来。可此刻他根本一丁点都不想动,只盼着时间能再长一点,拉的再长一点,让他能够多看一眼。
可很快木槿就察觉他的眼神不对劲。她皱了皱鼻子,低头从钱包里拿了三十块钱递给依旧站在面前的小女孩,边伸手把她手中的花全部搂到怀里,然后笑着说:“真香啊,谢谢你。”
小女孩脸红扑扑的,带着点不好意思:“也谢谢你姐姐。”
一句“姐姐”叫的木槿无比舒爽,顿时觉得天空又晴朗了几分。她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看着她走远了才回头看薄清寒,边把手中的花一股脑儿塞给他:“给。三十块。”
薄清寒搂着慢慢一怀的花,再看着大步朝前走去的那个背影,忍不住又微笑了起来。
晚上一起吃了顿饭,木槿站在自家门前一副送客的表情,回头朝薄清寒说:“天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薄清寒点点头,朝她一笑:“好的,晚安。”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个潇洒的背影给木槿盯着发呆。
Part2
晚上木槿按照惯例上去看淘宝,约莫九点来钟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她没敢直接开门,先悄悄跑去客厅窗户边看外面站的是谁。夜其实已经黑了,可是离的又不远,隐隐约约还是可以辨认出身型来。
“干什么呀你!”木槿气急败坏地开门,“大晚上的不睡觉你干什么?”
薄清寒边推门边朝屋里挤,脸上带着坏笑:“我不喜欢住酒店,来你家蹭一晚。”
“那你昨晚上住哪了?”木槿反问。
他很无辜:“酒店啊。”
木槿很想一脚把面前这个事儿精踹出去:“能住一天就能住两天,我家没你住的地方!”
“我都已经退房了。”他眨着眼,笑眯眯地说,“你知道嘛,旅游旺季,房间很紧张的。现在再回去肯定没地方住,而且我把东西都全部带过来了……”
说完他晃了晃手中小小的行李箱,一副“我不管你看着办”的神情,活生生把下午买花时候木槿的表情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她气结,门也不关了,转身进了卧室关了门。
好吧买花的时候自己占了点便宜自己付了钱,为什么现在他占了便宜还是要自己付钱?
十点多的时候木槿出去洗漱准备睡觉,谁知客厅里没见着薄清寒。她推开另外一间卧室,忍不住满脸黑线。
薄清寒已经很自觉地把床上所有东西都挪了地方,正斜倚在床头,手中翻着一本书。见她推门进来,他居然还抬头笑了笑:“这里也不错。”
木槿看着原本被自己整理的非常好找的东西现在胡乱被堆在桌子上,心里的怒气怎么都压不下来,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狠狠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明天就走。”他也看出她的不豫,主动解释,“我明天回北京,就住一晚上。”
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个窟窿,又像是要把她的全身都印进脑海里。木槿被他盯的有些不安,撇了撇嘴,说:“哦。反正都这样了,住就住吧。我去收拾准备睡觉,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她手忙脚乱地就带了门出来,轻轻嘘了口气。
还是不能淡定。她躺在床上闷闷的想。
翻来覆去睡不着,木槿索性爬起来拧亮台灯看书。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家里带来的《红楼梦诗词鉴赏》,是非常旧的一个版本,里边收集的也都是名家见解,不像现在市面上买的那些打着幌子招摇撞骗的书。
她一点一点翻过去,很多东西是自小就看过的,翻了十五六年的书都是越看越快,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其实不是不难过唏嘘的,再怎么说,亲手埋葬一份感情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三番四次地见薄清寒,木槿其实心里清楚的很,他这次并不是抱着游戏的态度。
再回首看自己,也不是。
只是不想给双方家里添堵。
木槿从小就被母亲教育要多替人着想,这么多年贯彻执行下来交了不少贴心朋友;可也就是因为太替人着想,不清不楚地爱上了薄清寒,又不清不楚地要跟他分开。
毕竟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感情,不仅仅只有爱情。
她边想着,边拧灭了台灯,把自己拢进了薄薄的毛巾被中。
半夜的时候她被热醒,迷迷糊糊地把身上的毛巾被朝床的另一侧推了推,顺便解开了睡衣上的第一个扣子。谁知道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猛然觉得身侧有人。
她“唰——”地一下就清醒了,几乎就要下意识地叫薄清寒。
可还没来得及尖叫,她就听到床畔坐着的那个人低低的声音,正是薄清寒。
他说: “你走后的第一天,我晚上回来整理了一遍房间。你的东西还好好地在那儿放着呢,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就能用。
你走后的第一个月,我天天拼命的工作,我怕停下来回了公寓就会想到你。我才知道你居然影响过我那么深,房间里每个角落好像都有你的笑容,可我就是看不到。
你走后的第六个月,我觉得我不能等下去,我要是再等,说不定就等到你结婚的消息。你不来找我,那只好我去找你。不过你藏的真隐蔽,还真难找。
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见到你了,可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家。
木槿你真傻,连找个理由都傻里傻气的让人听了笑话。
可你这么傻,我怎么就是放不下。”
她一直没敢睁开眼看他,只是眯起眼朦朦胧胧地看他。他一直都坐在床畔,背朝着她,也就说了几句话就再无声息。
木槿只觉得浑身又酸又麻,兴许只是心理作用,反正身上没一处是舒坦的。她僵了许久之后终于忍不住翻了翻身,背朝着床沿,一只手轻轻伸上来抵住了下巴。
薄清寒也没动,直到隔了一阵子,他确认了木槿熟睡之后,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他的手掌温热依旧,顺着发丝滑下去,仿佛是在抚摸一匹极其柔滑的锦缎,小心而又轻盈。
最后是他温热的唇,一点一点的炙烤着她的额角,却又仿佛淡的只是是她的一个梦。
梦中他最后低而暗哑的声音传过来:“木槿,我爱你。”
语气中的温柔仿佛是那天尝过的麦芽糖,只觉得甜。
可是到第二天梦醒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了她一个人。
另外一个卧室,也早已是空无一人。
Part3
木槿依旧呆在小镇里,可是她开始逐渐清理所有的货物,打算尽快把手头的东西全部处理出去之后就回深圳。
期间她作为男方代表,严肃认真的帮方岳把了次关。
方岳结识的是一个苏州姑娘晓航。晓航是一名导游,天天跑木渎,不知道怎么的就一来二去认识了方岳。晓航对方岳一见倾心,方岳也对人家很有好感。于是木槿就提议由她下厨在家里招待招待晓航,顺便帮方岳当次参谋长。
谁知道木槿一见晓航就亲密的不行,反倒是把方岳当个外人。两个女孩子挤在一起嘀嘀咕咕,聊天聊的无比欢畅,方岳在一旁只能干瞪眼。
吃完饭后木槿拍着方岳的肩膀说:“哥们,没问题。”
方岳嘿嘿的笑,笑的无比憨厚:“我觉得也是。”
隔了没多久,顾洵尧的电话追了过来。
他开门见山地问:“小槿,你什么时候回深圳?”
“大概还要十来天吧。”木槿反问,“怎么了?”
顾洵尧沉吟了一下才说:“我大概要调回总部去。”
木槿吃了一惊:“回德国?”
“对。”
她问:“之前你不就是从你们总部调过来的么,怎么又要调回去?你们公司调来调去的好玩是吧?”
他说:“我跟家里商量了一下,我家的意思是时间不长就去。我打算去。”
木槿闷闷地说:“那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好说。”顾洵尧说,“也许很快,也许就在那边定居。说不准。”
“那叔叔阿姨怎么办啊?”木槿问。
顾洵尧也在斟酌这个事情:“我妈的意思是就在家,我爸倒是挺想出去走走。这个我再跟家里商量吧,他们要是决定就在深圳呆着,到时候我再辞职回来。他们要想去国外,那我就把他们接过去住。”
“我回去劝阿姨,一定要坚守祖国阵地,坚决不能出去!”木槿信誓旦旦地说。
顾洵尧嘿嘿一笑:“我现在在深圳,等下就回北京。一个礼拜以后我就去德国。哎你反正也没什么事儿,要么你来北京呆两天,等我走了你再回家。”
“行。”木槿一点儿都没犹豫,“我这边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了,剩下那些我留给方岳家女朋友得了。”
第三日木槿走的时候方岳特地请了假来送她,晓航因为带团赶不及,前一天就过来跟她告了别。木槿想到下次回木渎还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呢,心情就有些低落,跟方岳站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
倒是方岳看的开,笑着拍她的肩膀:“有空就来玩。”
“你家晓航会做菜呢,饿不着你。”木槿恶声恶气地说。
方岳一挑眉:“我知道,下次你来你负责洗碗好了。”
木槿一笑:“成啊,你结婚的时候我肯定来。”
.
木槿到北京的第四天,就是顾洵尧走的日子。
她在公寓里帮他一件件地收拾东西,反反复复地叮嘱杂七杂八的事情,最后顾洵尧终于受不了:“木阿姨,您歇歇吧。”
木槿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没心没肺。”
“好好好我错了……”顾洵尧也不跟她计较,把公寓的钥匙递给她,“这个给你。你什么时候想来住就来,省的来一次北京还得住酒店。”
她接了钥匙见只有一把,于是凑过去问:“其他的呢?”
“在我家。”他正把东西往箱子里放,头都不回地说,“给了我妈一把,回头什么时候她跟我爸来也好有个住的地方。”
木槿直点头:“考虑的很周到。”
他回身去戳她的额头:“所以你不用啰嗦了木阿姨。”
她拿沙发上的抱枕砸他:“你个没良心的,不识好人心!”
顾洵尧一把接住抱枕,只是微微的笑。
第二天顾洵尧是打车去的机场。
他的行李就一个小行李箱,几乎什么都没带。木槿原本以为自己是要当劳工的,结果两手空空跟着他进了大厅,帮他看着行李,等他去办手续。
顾洵尧走开的时候,木槿一个人缩在座位上难受,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高二的那个暑假。那时候也是他要出国,自己出了那么大的糗,现在想起来才明白,原来那不叫爱。
爱不会因为分别而转淡,只会因为距离而让相思沾染的愈发浓烈。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不懂,现在懂了,却找不到那个人了。
但是顾洵尧一直都是最贴心的那个人,每一次难过了受了伤,他都会站出来帮她遮风挡雨,哄她告诉她不要害怕。木槿原以为经过这么久以后能够轻松的看待这样短暂的离别,可没想到还是觉得堵的慌。
她怔怔地苦笑,突然就红了眼眶。
恰好顾洵尧办了各种手续之后回来,一见木槿耷拉着一张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怎么了?”
“没怎么。”她吸了吸气,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绪,“到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还有,别在外头呆着了,还是回来吧。”
他一笑:“知道了。”
说完,他伸手拉了皮箱,拍了拍木槿的脑袋:“我该走了。”
木槿跟着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跟着他往前走,只是闷着头不说话。
最后顾洵尧笑了笑,把手中的皮箱立在地上,双手扶上木槿双肩,笑着对她说:“我答应回来还不行么?”
“我也没说不行呀!”木槿抬起脸来看他,眼眶分明已经是通红,一双眼睛亮晶晶地闪着。
他突然轻轻抱住了她,在她耳畔低低地说:“小槿,你一定要幸福。”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像小的时候用一根鹅毛轻轻挠痒痒,又痒又酸。可木槿一听他的话,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脸埋在他怀里抽噎,一口气憋了很久,半天才轻轻嘘了口气。
顾洵尧搂着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哭了,我走了啊。”
说完,他真的就放开了她,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机场大厅格外的大,地板光滑,整个室内都像是铺满了阳光。可木槿却仿佛听到有风从大厅里呼啸而过,席卷着她过去的那些记忆,清晰的仿佛连那些微尘都粒粒可见。那些欢笑,那些悲哀,连同那些婉转的拒绝,一幕幕重演。
连同那个北风呼啸的冬夜,一起冲上了蓝天。
Part4
木槿站在机场大厅内,还没转身朝外走就收到了顾洵尧的短信息:“小槿,你抬头看,这是我这次出国前,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她怔怔地抬头,什么都没有。可大厅内却有人骚动起来,不远处一个小男孩声音清脆:“妈妈,木槿是什么呀?”
木槿一愣,转头看向那个小男孩。
顺着小男孩的手指,她看到整个机场大厅内所有的电子显示屏上全都写着五个字:
木槿,我爱你。
木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朝自己走过来。阳光正好从他背后打来,整个人周身都像是在泛光,连白色的衬衫都好像被光穿透似的透明着,可唯独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她愣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只能看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然后听他低低地附在她耳畔说:“木槿,我爱你。”
她还在发怔,薄清寒一把环住她朝外走去。
机场大厅里人那么多,木槿窘的几乎想要钻进地里去。她轻轻推着他的胸口,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放开我,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他嘴角带着笑,却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紧紧搂着她,一直把她带到了机场外的车里。
木槿在车后座一个劲儿朝前边的人翻白眼,就是不说话。薄清寒也不着急,连车都开得比平常稳当,慢慢悠悠朝他的公寓晃去。
最后还是木槿憋不住开了口:“我们难道不是达成一致意见了么?”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对。”
“那你找我干什么?”
“把意见改一改,重新达成统一意见。”
“什么意思?”她问。
他拐了个弯,抿着唇无声的微笑:“等下你就知道了。”
.
木槿一进薄清寒的公寓就愣住了。
沙发上坐的三个人,两男一女,有两个就是她认识的——自家的爹跟娘。
“爸,妈,你们怎么在这儿?”木槿惊讶地问。
木槿爸一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
“三儿,木槿,坐。”另外一个男人一开口,木槿就知道他是谁——薄清寒的父亲。
她礼貌的点了点头:“伯父好。”
“坐坐,都别站着。坐着说。”薄斌招呼着。
木槿凑到潘筠芷跟前,靠着她坐好,偷偷问:“妈,你们怎么在这儿呀?”
潘芷筠瞥了她一眼:“还不是为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来北京送顾洵尧的,又不是来找薄清寒的!”木槿反驳。
薄斌伸手制止了潘筠芷,说:“我来说吧!我们今天两家人聚在一起,其实就是为了三儿跟小槿的事儿。”
木槿一听就懵了。前不久这位老爷子才给自己打电话说“你们的事,我不能同意”,怎么现在就一口一个小槿了?
她疑惑地朝薄清寒看去,后者只是挑了挑眉,朝她微微一笑。
薄斌接着说:“现在也不是旧年代了,孩子们的事儿主要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意见,我们的意思只能当个参考。而且我们三个作为家长,也商量过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能夹在你们之间,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把我们放在前头。”
木维远也点点头:“对。我们表了态,现在就看你们俩的意思。小槿,清寒,你们俩要是情投意合,我们也不反对。做家长的哪个不是希望自家孩子幸福,与其因为些陈谷子旧事儿耽搁你们的幸福,还不如大家都轻轻松松的去面对,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木槿又朝潘筠芷看过去。潘筠芷眼中全是怜惜,一把把她揽在怀里,语气全是心疼:“傻姑娘,妈当时反对是因为你说你们俩没交往太久,所以才那么说。你怎么就一个人不声不响替大人着想,把自己给搭进去呢?我们都是半截子入土的人了,你们还年轻呀!”
木槿彻底被绕晕了,她在母亲怀里朝薄清寒眨眼睛:你到底跟这仨人说什么了,怎么个个都觉得是我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薄清寒还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什么都不说。
木槿从母亲怀里钻出来,把薄清寒拖到一旁,气急败坏地低声质问:“你说什么了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薄清寒一挑眉:“怎么,难道你不愿意么?”
“愿意什么?”她故意犯傻。
他浓眉一皱:“你说愿意什么?还能愿意什么?”
两人正说着,那边的薄斌已经拍定:“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商量商量时间,把事情给办了!”
木槿一听,大叫:“等等!”
“嗯?”薄斌问。
“嗯?”木维远跟潘筠芷一齐问。
“我怎么觉得,你们像商量着把我给卖了?”木槿怨念。
潘筠芷诧异地问:“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难道不是你跟三儿在谈恋爱?我们商量一下你们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么?”
木槿瞥了眼薄清寒,嘴一扁:“谁跟他谈恋爱!”
“什么!”沙发上的三位家长齐声说了句话。
薄清寒也不顾人多,一把就把木槿箍在怀里,两道眉皱的不成样子,脸也唰地一下阴沉起来,一双漆黑的眼睛如同两簇火苗:“你说什么?”
木槿在他眼前,眨巴眨巴双眼,很无辜地重复了一遍:“谁说我跟你谈恋爱呢?”
薄清寒侧脸对三位家长说:“我跟小槿上楼单独谈一谈。你们先聊啊!”
说完,他几乎是拎着木槿上了楼。
木槿可怜兮兮地一步三回头看沙发上的爹娘,却得到一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看着办”的回应,不禁欲哭无泪。
薄清寒一进卧室,就把木槿按在门板上,双眼紧紧盯着她:“你刚才说什么?你难道不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不肯跟我回来的么?”
她挠了挠脑袋:“我说的没错呀,我们什么时候在谈恋爱?”
她的头发还是融融的,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上下扑闪,一双眼睛里带了狡黠、带了笑意,还带了点微微的怯,很无辜地盯着他看。
他突然就软了下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张口咬上了她的耳朵。
木槿怕痒,咯咯笑着躲他,边躲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们好好说行么?”
她的身体那么软,仿佛还带了点甜丝丝的香味,越挣扎就越是想让他抱的再紧一些,再紧一些,仿佛这样就能把错过的那一年全都补回来。他突然就不想再闹,只想这么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抱着她,就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木槿很快就察觉到他的变化,也安安静静地钻在他的怀里,低低的说:“我不踏实。”
“嗯。”他低声应着。
“不过我想……”她嘴角带了笑意,“慢慢就好吧?”
“嗯。”薄清寒的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扑鼻而来全是淡淡的馨香,突然就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看,什么都不想闻,只想紧紧搂着她。
看她的眉眼看她的笑,听她的声音听她的闹。
木槿也慢慢伸手去环住他的腰,抿着嘴偷偷的笑。他的怀里味道仿佛一直都没有变,却又好像是变了。不然,她怎么会闻到小时候吃的麦芽糖的味道,可又好像比那又甜又腻的麦芽糖要甜上一百倍。
阳台上有夕阳拢过来淡淡的暮光,带着点橙红色,一点一点顺着盆栽植物攀援着,跳跃着,光芒反射在植物叶片上,无声无息。房子里很安静,安静的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远远地仿佛可以听到窗户外有鸟儿飞过的声音,展翅,盘旋,绕着高空一圈又一圈地打转;也仿佛听到了千山脚下那场倾盆大雨,一声声一阵阵;又仿佛听到了木渎的小河流水,江南小调,还有严家花园那一朵娇羞的莲花低吟婉转的歌谣。
他们也就这样依偎了很久,很久。
幸福就这样突如其来的降临。
仿佛他们不曾经历过那些悲喜。
仿佛那些悲喜都只是为了遇见你。
时光川流不息,滚滚翻腾,唯独有爱的人永远都能停驻在那里,永远都不会垂垂老去。
带着全心全意的爱,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说来也巧,我打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正好是2009年8月4号0点0分。
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将近完结的时候就会很纠结,抓头发挠耳朵都没有用,就是不想写。可真正开始动笔的时候,却总会用很短的时间彻底的收尾干净。所以我昨天用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写了一万字,很爆发哟……
这个文我不满意,也许是开头就没有定好基调吧,如果我能一直用最后一章这样的感觉来写的话,也许会更好看一些^_^或者说我其实就是个喜新厌旧的姑娘,每填完一个坑就会对这个坑无爱= =+
偷偷说,其实这个文原本想写悲剧。按照最初设定的薄清寒,他不会像傅烬阳一样深情,他不会半途而废爱上木槿,他会一直坚持到底把自己的阴谋得逞= =+可写到一半的时候我觉得不行,那样太对不住木槿了,也太对不住顾洵尧(写结尾他走我哭了TOT,舍不得儿子啊),所以我就让他改邪归正,对木槿死心塌地的好。是不是这样才符合一个甜蜜蜜的HE文的一切标准呢?虽然俺一直都是恶趣味的热爱着BE,可怎么也下不了狠手去虐自家的儿子和闺女。当娘的果然是护短,护短啊……喔对了,薄三到底跟两家父母说了什么呢?嘿嘿嘿,大家可以发挥自由想象。我这里的版本无非也就是天雷狗血,纯洁小言点就是什么真爱啊唯一啊,劲爆小言点就是同居啊怀孕啊,血腥XX点就是威胁啊自杀啊等等等……(喋血中~)其实父母都是这样吧,哪管什么真正的缘由呢,宁愿自己委屈,也想让孩子得到幸福吧。所以我忽略了薄三说服两家家长的过程,这个属于无关紧要的东西。
再也没啥好说的了,祝各位看到这里的姑娘们都能像木槿一样,最终得到幸福。
顾洵尧番外
part1 我见过一场海啸,没见过你的微笑
其实顾洵尧早就知道,有些事情,错过就不再回来。可也许就是因为习惯,离远了倒不觉得什么,一见了,就发现还是觉得贴近。
木槿从小都这样,特别讨人喜欢。她直爽,快乐,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觉得不开心。完全是一个粗线条没心眼的姑娘。
顾洵尧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出国的时候。他才大学毕业,她还没上高三,冬天围又厚又长的围巾,绒绒的很想让人捏一捏;夏天会穿可爱的短袖短裤,手里端着绿豆沙或者其他冷饮,蹲在学校操场边儿的树荫下看人踢球。
可也就是看一看,没听说她有什么喜欢的男孩子。倒是明里暗里喜欢她的不少,顾洵尧比她高那么多级,她小那时候总是能被他给提前发现并加以扼杀,后来她懂事了,自己倒也处理的不露痕迹,跟那些男生哥们儿似的打成一片。
她就是这样,远远看着像个瓷娃娃,近了就知道,其实完全是个愣头青,虎头虎脑的可爱。
在德国那四年,没事儿的时候顾洵尧都会想起她。总觉得她的笑容就像秋高气爽时候的天空,明净如洗,湛蓝如碧,洒洒脱脱让人沉迷。
所以后来他就回来了。
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那副笑,双眼弯成两个小月牙,嘴角还能看到淡淡的酒窝,穿着打扮也不再像高中那个时候,不过还是觉得是个小孩子。她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可一讲话就露馅。
真的是一丁点儿都没变,包括语气,动作,甚至是飞起来踹他的脚法。
这样原封不动的她,就像是时间在她身上停滞了流动,只是向水一样滑过去,唰地一下,什么都没有带走。
唯独有一点不对,那就是面对着薄清寒的时候。
算起来,顾洵尧好歹也算是看着木槿从小到大的,她那点小心思,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他。
他边冷眼看着,边心想还是迟了。可再不甘,他也只能不动声色地在一旁看着,看薄清寒是不是真的能对她好。
如果是,那他就退出。他愿意让她的幸福,因为有他的退出而显得更加圆满。
不过这个世界上,总是事与愿违的。某次顾洵尧陪客户吃饭,临出门的时候路过隔壁包厢,正好里边有人出来。就那一开门一关门的瞬间,他就看到了薄清寒。
薄清寒右侧坐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双手攀着他的肩,凑在他耳畔说着什么。
当时顾洵尧就想,花心男人就算再怎么遇上喜欢的女人,也不会只为她一个人停留。
这样的伤,他不想让木槿在最后才承受。
再后来,顾洵尧也渐渐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了。就像他不能控制自己去靠近木槿,木槿不能控制自己去靠近薄清寒,薄清寒也不能控制自己去接纳木槿。
三个人。木槿和薄清寒在里面,唯独顾洵尧成了一个局外人。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的想法一直都不对,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那个叫做“爱”的东西。它来的快去的慢,比一场海啸都让人惊心动魄,坐立不安。
part2 在斑斓的极光里遇见她
“先生,先生?”顾洵尧听到身侧有人叫他,却又不太像是空姐礼貌的声音。
他睁开眼转头去看。
邻座也是个年轻女孩子,此刻正看着他,微微抿着唇,脸颊好像有些泛红。
“嗯?”他笑了笑,问。
“呃,是这样。”她有些窘迫,“我靠窗,总是不由得想看窗外,可是一看就头晕。我能不能和你调换一下座位?”
顾洵尧轻轻一笑:“好。”
旅途漫漫,他睡不着,她大概也是。调换了座位之后不久,那个女孩子就又凑过来跟他说话,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要不要看书?”
他微微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哦。”她皱了皱鼻子,又缩了回去。
没多久又凑过来,这次是手里一包话梅糖:“她们说晕机吃这个会好,你要不要?”
他还是摇头:“不用,谢谢。”
“哦。”她又皱了皱鼻子,很是气馁的缩了回去。
顾洵尧就稍微转过视线去看她。短短的头发,发质因为很硬所以看起来很顺,和木槿的不一样。木槿的头发又细又软,耷拉下来其实也很顺,只是看起来很有点像小鸭子的绒,偶尔还带点黄颜色。
仿佛是注意了顾洵尧在看她,她大大方方地看回来,一双眼里是浓浓的好奇:“睡不着么?”
他点了点头。
“我也是。”她的语气有些懊恼,手中胡乱翻书,“没劲儿极了。”
顾洵尧只是笑了笑,就重新坐正了身体。
她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我听人说,如果找不到什么事情做的话就去旅行。我推理了一下,找不到话题也可以去旅行呀,可没想到转悠了一圈儿,还是没找到话题。”
“找话题?”他问。
“呃,其实是素材。”她抿唇一笑,“我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喜欢涂涂画画跟爬爬格子。”
这个年代已经很少听到“爬格子”这个词了吧。顾洵尧挑了挑眉:“也许很快就能找到。”
她盯着他,一双眼里满是狡黠,半晌嘿嘿一笑:“没错。”
之后她也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翻着手中的一本书。还是先前她要递给他的那一本,封皮是手工包上去的,浅浅的淡蓝色,像极了北京秋天时候的天空。
木槿也一直都爱漂亮,上小学就学会了包书皮。每学期发新书的时候她都会乐此不疲地去买各色各样的彩纸,从小学时候的花仙子,到初中时候的各式各样花朵,再到高中时候素净的纯色。顾洵尧也因此沾了她的光,大学之前的所有课本都被保护的干干净净,初中那时候还曾被班级里的同学笑话,男生们说他太过娘娘腔。
当时还小吧,他回到家就把封面一个个拆了下来,舍不得扔掉,只是叠着放在一起。谁知道过两天被木槿看到了,她又不声不响地买了彩纸回来帮他重新包好。
第一次是各色花朵,第二次变成了各种足球明星。班里男生都爱踢球,个个一见到顾洵尧的书就惊叫,最后一发不可收拾,一票男生居然纷纷都买了足球明星的彩纸来,央着他去让木槿帮忙包书皮。
他还没拒绝,她倒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下课了笑眯眯的站在他们班级的门外,对围上来的男生笑眯眯点头,嘴里只说“好呀好呀”“不客气”。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人早已经渐渐被他淡忘。唯独人群中她的浅笑倩兮,额头上软软的头发碎碎地随着阳光跳动,却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很多时候都会猛然间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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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的时候顾洵尧有了半个月的休假。很久之前,他就听人说芬兰的雪最漂亮,再往北一点就能进入北极圈内,拉普兰省最北部更是经常能见到极光,于是他就收拾行李来了芬兰。
这趟出来原本就是闲着当消遣放松,他光在赫尔辛基就停了一个星期。这里的冬天真是冷啊,漫天漫地的都是洁白的雪,可一点儿都不脏,也不会化成漆黑的雪水。
昨天在酒店老板的强烈推荐下,今日一大早,顾洵尧就退了房间,准备去看看拉普兰德。
传说中圣诞老人的故乡。
此时正是北极圈内极夜的时候,也是看极光的最佳时期。他只是找了一家小旅馆,登记的时候也有贴心的工作人员问需不需要电话提醒。
他一愣,点了点头。
谁知道当晚就遇着了。
电话铃声凌晨高响,他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拢了厚实的大衣站在阳台上朝外看。
原来真的有绿光这样的东西。顾洵尧起初还没有注意,可远远地渐渐看到一丝光芒出现在深蓝色的夜幕中,看起来就像一抹淡绿色的水彩。紧接着那条水彩般的带子慢慢扩大,逐渐扩大成了一副光帘,像是自宇宙深处倾泻而下,静止不动,渐渐出现各种斑斓的颜色,绿、蓝、淡黄、红、白……恍惚间仿佛一匹锦缎。
可刹那间那匹锦缎却迅速地翻转起来,如巨浪滔天般在夜幕中翻滚着,迅速就占满了整个夜空。整个天幕突然之间模糊的让人觉得不真实,脱俗般绚丽的色带齐刷刷地冲天而起,仿佛是无数个颜色的精灵直坠人世。
他看的目眩神迷,几乎就要热泪盈眶。
突然他听到楼下有人兴奋的尖叫,一个清清亮亮的女声,几乎是要哭出声来般的激动:“好漂亮啊……”
然后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就冲了出去,映着天空的光芒,他仿佛能看到那个人戴着毛绒绒的帽子,围着毛绒绒的围巾,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
而声音也正是那个身影发出来,她站在空旷的地上朝着四周的天空大声喊:“真的好漂亮啊……”
她的目光正随着极光漂移,身体也不停地变换着方位。没多久她就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一抬头,听到楼上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点微微的笑意:“喂,你会吵着别人睡觉的。”
苏袭一抬头,可很快就微微笑了起来。极光照耀中她的眼睛如同一双玲珑剔透的黑曜石,闪着彩色的光辉,声音轻快而愉悦:“嗨,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