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蒂那丫头被宠坏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他的对不起竟是为了温蒂。纯洁诧异得想笑,简直像是不认得这个人了。
通常我们会代亲友向某个不太熟悉的人致歉。现在他代温蒂向她道歉,形势立场已经不言而喻。纯洁忽然感到一种疲惫从骨子里扩散开来,把她击垮,她靠在座位上,沉重地阖起双眼,心底却有另一种奇异的轻松,像脱掉一件咸湿的贴身衣物,有一种微凉的洁净。
相处了近三年,卓越对她的脾气秉性多少有几分了解,当下再不多话,直接把她送到楼下,目送她进去,然后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完方才发动引擎离开。
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放荡不羁的留学生,而是一间大公司的副总了,未来的企业掌门人,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个。在感情上亦需要被人仰望,这种需要在纯洁身上注定得不到满足的。
她太聪明,凡事看得太透彻,未免有点薄凉。当初吸引他的正是这一点,但如今彼此的身份地位都起了变化,各方面的认识也渐渐不同了。借用一个女作家的话,他们回不去了。

2

照理,两人的关系自那晚便算正式完结了。谁知过了两个礼拜,纯洁忽然又接到他的电话。这时,她已经办好了离职,赋闲在家,等自己的两个闺蜜回国一起去度假。接到他的电话,着实有些奇怪。
两人约在市区一家常去的咖啡馆。
纯洁赶到的时候,卓越已经等在那里,指间夹了支烟,看见她立刻掐灭在烟灰缸里。她落座后要了一杯冰咖啡,把目光投射在他的脸上,心情略有波动,但还压得住,随意地问道:“最近怎么样?”
卓越笑笑,表情略有些不自然,“还好。”
纯洁“哦”了一声,“有什么事非得出来说?”
他不答反问:“听说你离职了,现在做什么?”
纯洁刚刚离职不满三天,却已经频繁被人问到工作,未免有点烦。尤其是他等于是害她失业的间接元凶,实在难有好声口,蹙眉道:“没做什么,在家闲着。”
卓越满脸诚意地道歉:“对不起……”说着本能地想要握她的手,纯洁及时缩了回去,然后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他苦笑一下,“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
纯洁打断他:“怎么?你准备借钱给我吗?”
卓越忍不住皱眉,“你的自尊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强?”
纯洁笑了笑,道:“那么,请问你要怎么帮我?你打算雇用我吗?”
卓越又被她噎住了,瞪着她说不出话来。幸好这时候服务生端了纯洁的冰咖啡过来,替他们把气氛缓了一缓。纯洁端起冰咖啡浅浅地饮了一口。
静默顷刻,他忽然压低声音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温蒂之间到目前为止还是清白的。”
“难道你认为只有发生了关系才叫背叛?”
“没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纯洁几乎失笑,“如此看来,我们分手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我们在这个重要的问题上存在非常严重的分歧……”
卓越反问道:“难道你就没有欣赏过某个异性?背着我和他交往?”
闻言,纯洁的脑海里忽然冒出风炳辰的身影,但嘴上却道:“没有。”
卓越冷笑道:“那么你和萧忆山是怎么回事?半夜三更在外面散步?”
纯洁被问得一愣,“哦,那现在是我的问题了?”
“我没有这么说,但你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单方面就把我定罪了!你不觉得自己太□、太□了吗?这样对我不公平。”
“敢情你今天是来替自己申诉的?”
“但你不够爱我是事实。”
纯洁听得冒火,立刻反击:“你倒是十分爱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跟你父亲说,她是我在英国认识的朋友,姓甄——”
“Stop!”卓越叫停,“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
“鬼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卓越不说话了,盯住她看了半晌,道:“你真的不知道?”
纯洁诧异地回看他,“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卓越又静默片刻,脸上忽然带出一丝温柔的笑影,“我看你真是过傻了,”顿一顿,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精美的礼盒放到桌面上推给她,“生日快乐!”
纯洁一下子怔住了。
剧情忽然峰回路转,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两人刚刚还针锋相对,他忽然温情脉脉地拿出礼物,祝她生日快乐,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二月份在欧洲出差时买的,虽然分手了,还是想送给你。”
纯洁半天不响,心里感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硬着语气道:“你以为送了一件生日礼物,我就会原谅你,和你重归于好吗?”
卓越哼笑了一声,撇撇嘴,一副不予计较的表情。
纯洁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款积家镶钻腕表,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又合起来推还给他,“谢谢你记得我生日,但是这件礼物我不能收。”
“因为我已经变成了陌生人?”
“太贵重了。”
“而你不能接受陌生人的贵重礼物。”
“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卓越看定她的眼睛,放柔声音道,“这或许是我今生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陪你共度的最后一次生日。我知道你这个人自尊心强,我也知道自己在这段的关系里没有尽力,我很抱歉!你知道的,我的未来早就已经被安排好了,没得选择。”
他说着抽出一支烟,点燃。
气氛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纯洁犹豫了半晌,终于将那个盒子收回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如果收下礼物,能够减轻你的歉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卓越苦笑一下,没说话。
纯洁经过半个月的缓冲和调节,对于分手这件事也看开了,适才又发泄了仅存的怨气,也知道彼此再没可能了,反倒心平气和起来,便道:“今天是我生日,既然收了你的礼物,就请你顿大餐吧。”
于是,两人移步到咖啡馆隔壁的日本餐厅吃晚餐,喝了一整瓶酒。一方面是因为纯洁生日,另一方面是因为各自也都有些伤感。
卓越喝得比较多。饭后,纯洁提出由自己驾车送他回去,他不同意。
两人争执起来。他忽然对她说:“你知道我之前曾有过好几个女朋友……”
纯洁不知他何出此言,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
“但我们维持得最久,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基本上不怎么管我。念书的时候,我的寝室脏乱,你从来不会自作主张地帮我整理,我在外面玩得太疯,搞砸了课题,你也不讲我。工作后我也经常应酬,甚至吐在你家卫生间,你都不说什么,怎么现在忽然变得啰嗦了。”
他喝了酒,话也多了起来,握着她的肩膀道,“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已经听够了我妈的唠叨,真的不希望有别的女人来管束我……”
纯洁听他这样说,自然就不再勉强了,把车钥匙交到他手里,“既然如此,你自己开车回去吧,我可不敢坐酒鬼的车。”
他笑道:“放心吧,这点酒对我不算什么。”
纯洁坚决地拒绝了,“反正我们也不顺路,我打车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随便你。”
纯洁微笑着跟他道别:“晚安。”
他走向车子,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重新转过身来看她。橘黄色的街灯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纯洁的心一瞬间变得异常柔软,忍不住走过去拥抱他。
两人拥在一起,身后忽然响起刺耳的汽鸣声,他们如梦初醒,急忙分开,纯洁退后两步,转头一看,是辆红色保时捷。
驾驶座上坐着一袭白衣的风炳辰,旁边坐着方君浩。
纯洁大感意外,不由得怔住了。但随即恢复了神态,正准备打个招呼,谁知风炳辰已经把车开了过去,紧贴着卓越的双腿,险险撞到他。吓得他一大跳,咒骂道:“没长眼啊,怎么开车的?”
纯洁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没事吧?”
这时,风炳辰的车忽然又“刷”地倒了回来,他自车窗里探头看着她,冷冷道:“你没有羞耻心吗?在大街上和别人亲亲我我的。”
说完这句话,又把车“呼”地驶了出去。搞得纯洁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卓越一脸狐疑地看着纯洁,问道:“那是谁啊?”
纯洁没好气地道:“神经病!”
卓越更疑惑了,“你认识他?”
纯洁不答,反问他:“你开车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卓越继续追问:“他是什么人?”
纯洁忽然烦躁起来,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差,又放缓语气道,“如果不能开车,就打车回去吧,明天叫司机来取——”
卓越也不耐烦起来,道:“跟你说了没事。我走了。”
说完径自打开车门,开车走了。留下纯洁一个人站在街上,觉得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觉得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想笑。

3

六月盛夏,气候炎热,她打车到家,一进门就开空调,换衣服,然后去厨房烧水泡茶,顺便汲一盆清水,把鸟笼侵进水里,让鸟儿洗澡。自己也进卫生间洗漱,等她出来时,茶水的温度刚刚好。
她向来懂得安排时间,有条不紊,只因最近离职,在家睡得晨昏颠倒,竟把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小也甚注重这些节日的。她性格里有种冷清的因子,并非对别人不够热情,对自己也一样。
她六岁那年父母离异,她随父亲和后母生活了十余年,早已变成一个冷漠自持的人。卓越说她从来不管束他,其实不过是幼年养成的惯性沉默。父亲再婚后,家里多了弟弟妹妹,她自知没什么地位,从来也不对他们的生活发表意见。
后母觉得她只知道念书,没什么威胁,干脆大方点送她出去读书,在亲戚友邻之间博得一个美名,以免让人觉得自己亏待了她。
她父亲有家贸易公司,经营一些科技产品。后母总是说没赚到什么钱,半真半假的念叨。她听得多了,不免也有些疑惑。能够送她出去念书,她还是存了些感激的。
她母亲是一名教师,离异后不曾再嫁。单身女人难免寂寞苦闷,烟酒过度,几年前因肺病过世。此后,她极少与家人联系,毕业后常年呆在外地。
这两年,除了卓越,也没什么人记得她的生日。她自己是从来不主动说的,闺蜜也常是事后才想起来,“啊,纯洁,前天好像是你生日吧”,然后呼朋引伴补过一次,吃喝一顿,收两件迟到的礼物作罢。
未知明年今日,还有谁会记得她的生日?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支烟来抽,刚点燃吞吐两口,门铃忽然响了。她绕到床头看一下闹钟,零点五十八。这时候会是谁呢?
她疑惑地走出卧室,自门镜上一看,竟然是风炳辰。
他可不像那种未经预约就直接上门拜访的人,他在英国生活多年,应该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当然,她倒也不是觉得被冒犯了,只是刚刚惹出身世之感,情绪比较脆弱,不想让外人看见。而且他刚刚对她的态度,实在有够糟的。
风炳辰仿佛知道她就站在门里,一双眼睛盯着门镜看,好像她就站在他面前似的。纯洁连忙把手里的香烟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调整一下情绪,然后走过去打开门,倚在门框上,问道:“现在几点了?”
她晚上喝了酒,面生红晕,眸光若水,斜着身子挡在门口,竟是难得一见的媚态。可是风炳辰看了只觉得生气,硬邦邦道:“不知道,很晚了吧。”
“你不懂礼貌吗,这么晚就不怕打扰别人休息?”
风炳辰听到这话差点吐血。从来都是别人怕打扰到他,他何曾怕打扰过别人,自从他懂得男女之事开始,就没有女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他瞪着她道:“我睡不着,就来坐坐。”
“我这里是咖啡馆吗?”
“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我说不,你就走吗?”
风炳辰气结,果真掉头转身。纯洁虽然恼他之前的态度,但他真走了,她反觉得不好意思了,赶紧伸手去拉他,“喂,跟你开玩笑的,来之前为什么不打电话,家里又脏又乱……”说着把半推半就地风炳辰拽进了家门,进厨房洗杯子,随口问他:“喝点什么?没有咖啡了,只有绿茶。”
“那我还有得选吗?”风炳辰没好气地说。
“你还可以喝白开水嘛!”
风炳辰又被噎了一下,气呼呼道:“那就白开水吧,你的绿茶还真未必对我的胃口。”
纯洁见他耍起少爷脾气,不由得笑了笑,将壶里的凉开水倒了一杯递给他,“进卧室吧,客厅太热了。”
风炳辰端着水杯,在卧室门前脱了皮鞋,一进去就踢到了某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她的皮包。卧室里只开了电脑桌上的一盏台灯,暖黄色的灯光,不是很亮,地板上散落她晚上穿的裙子、内衣,高跟凉鞋……
他没好气道:“果然够乱的。”
纯洁关掉客厅的灯走过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脸上一红,赶紧抢进来捡拾。她穿了一件宽松蓝色家居服,超短热裤,弯腰间曲线毕露,看得风炳辰目眩,赶紧喝了两口水。
“今晚那个男的是谁?”
“这是什么话?”纯洁诧异地笑起来,“好像你真是我什么人似的?”
“怎么?你是感情高手,在玩游戏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纯洁真的诧异起来。
“先是萧忆山,现在又来了一个,你到底在搞什么?”
“这跟你有关系吗?”纯洁把衣服重又扔在地上,“你以什么立场责问我?”
“难道你把每一个深夜拜访的男人都迎进家门吗?”
“你这是叫我赶你出去吗?”
“……”
风炳辰再次被堵得无言以对。在来之前,他分明是想好,要采取策略,不冲动的,但一见到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他真不喜欢此刻的自己。
纯洁走出去卧室,打开房门看着他。
他静默片刻,终于一脸懊丧地走了出去。
纯洁砰地关上门,进房继续收拾东西,把脏衣物一股脑地扔进洗衣机,然后点了支烟来抽。
想想这件事,简直是莫名其妙。他总不会天真的认为他们亲吻过,就建立了男女关系,可以相处干涉了吧?没错,她是不会随便把每一个深夜拜访的男人都请进卧室,她也确实对他存有好感。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干涉她的生活。她的生活要向谁敞开,何时何地敞开,由她自己决定。在这个充满河蟹的社会,她坚持这点自由。
她余怒未息地掐灭香烟,端起电脑桌上的茶水喝了两口,线上有人在叫她。打开来一看,原来是蔷薇和小周祝福她的生日,两人表示已订购机票,后天即可搭乘航班回国,约在桃园市会合。
桃园紧邻圣罂市,是著名的海滨城市,旅游业甚为发达。
她得到消息,当晚便在网上订了一家酒店。第二日收拾行李,回家。临出发前,忽然想起家里尚有一只相思鸟无人照看,原本倒是可以拜托给风炳辰,但两人吵了一架,只得托付给物业代为照顾。

4

到了桃园市,三位暌别的好友重逢,免不了要有一番热情肉麻的寒暄。
小周携带男友于廉同行,据悉于君电视台的名记,是纯洁的老乡。四人租游艇出海玩了两日。第三日,于廉忽然带了消息说,萧忆山要到电台录节目。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有谁没听过萧忆山的歌?听了都非常振奋,立刻要求到现场近距离接触偶像。
当日,三人装扮妥当,直奔电视台。于廉接了她们进去,演播室已经坐了很多歌迷,她们被安排在后面的人群里。
萧忆山穿一身简约的白衣黑裤出场,引发歌迷热情持久尖叫,经验丰富的女主持也被弄得有点讶然,好一会才控制场面。访谈按照该节目一贯的套路,略为煽情的忆苦思甜,穿插几个八卦,请嘉宾唱两首新歌,再和歌迷互动一下就算完了。
萧忆山表现得礼貌又富有耐心,被问到喜欢哪一类型的女孩,他选温柔型。这与他五年前曾经回答过的活泼开朗型不一样,主持人问及原因,他笑称老了,歌迷一片哗然。
纯洁坐在人群里微笑,对于一个十七岁就一举成名天下知的人来说,二十七岁,确实是够资格言老的,这种苍老是心境上的苍老。
女主持对他这个回答显然也是不太满意的,但没有深入八卦,而是把话题引向他新歌,请他谈谈新专辑的特别,有哪些新鲜的元素。聊了一会儿,请他现场演唱一首。
萧忆山起身面对现场观众,镜头也对准了观众,不知是否因为于廉的关系,镜头特意给了她们一个特写。
萧忆山是不耐烦和别人频繁对视的,基本上是半闭着眼睛唱完一首歌。这个特点和当年一样,永远低垂着眼睛,浓密的长睫毛羽翼般煽动。
节目录完,歌迷们及时拥上去要签名。
小周问蔷薇要不要。
蔷薇摊手道:“他们都是有备而来,我两手空空,难道要他签在脑门上?”
纯洁也道不用。
三人起身退场,于廉又带她们在电视台内部参观了一下。出门时看见一堆粉丝围着一辆汽车,尖叫着萧忆山的名字不肯离去,绝大多数都是小萝莉,看得她们直冒冷汗。蔷薇摇头道:“我以为我萝莉的时候已经够花痴了,没想到她们更疯狂。”
纯洁道:“时代需要进步嘛,总不能一代不如一代啊……”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翌日纯洁忽然接到萧忆山的电话,他说自己看重播发现她在现场。纯洁只得坦白自己和朋友正在桃园度假,他便邀请她们参加一个内部小派对。
纯洁只得把自己认识萧忆山的事告诉给两位闺蜜。小周和蔷薇吃惊又恼火,因为相识多年,她从来没提过这一茬。纯洁笑着解释道:“我这个人一向都很低调的嘛,别说和明星做同学,就算和美国总统是同学也不算什么啊,不是有一句电影台词说过,杀手也有小学同学嘛,而且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他重新联系……”
蔷薇和小周互看一眼,道:“这次就原谅你了。”
纯洁故意夸张地一叠声道谢。但两位女士紧接着就连珠炮似的丢一堆八卦问题给她,让她很后悔刚才的坦白。可惜她实在不知道什么八卦,她们只得作罢,开始沐浴梳妆,为赴约做准备。
蔷薇自行李箱里拿出件裙子给纯洁,充作迟到的生日礼物。纯洁当即换上,一字领、窄腰短袖,是风靡今夏的几何风格,拼接地极富层次感。别致的款式极好地衬托出她的身材,搭配她的短发,整体看起来活泼俏皮了许多。
小周一边上妆,一边念叨要签名要合影。
纯洁笑道:“你几岁了,还搞偶像崇拜?”
小周瞪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回复她:“偶像崇拜和年龄是没有关系的。各行业的人都有自己的偶像,军人崇拜拿破仑,学艺术的开口必谈米开朗基罗,搞传媒的都欣赏默多克,这其实都是一种变相的偶像崇拜,而我恰好是一个美色爱好者,就像C罗是一个胸部崇拜者一样……”一句话说得另外两人都笑起来。孰料她把话锋一转,问纯洁道:“他是不是喜欢你?”
“怎么可能?”纯洁嗤笑。
“那他为什么要邀请你呢?”
“是邀请我们三个。”
“但说不定你们有机会——”
“快别异想天开了!”纯洁赶紧打断她,“这种情怀是十六七岁小女孩的专利,早就已经不适合你我这样的大龄剩女了。”
“你还是不是女人啊?”小舟诧异地看她,“在男人眼里,有点幻想、爱做梦的女人才可爱,无欲无求就是灭绝师太了。”
这话说得大家又笑了。
她们妆扮完毕,到了酒店,因为萧忆山提前打了招呼,畅通无阻地进了豪华套房。
里面有六七个人,人手一杯酒,桌上搁着香槟和各式果品,沙发上散落着海报唱片等物。萧忆山给她做了简单的介绍,都是工作人员,得知新专辑卖得不错,便小小地庆祝一下。纯洁顺势介绍了闺蜜。
萧忆山微笑问好。蔷薇和小周都是个外强中干的伪花痴,没见之前表现得很热情奔放,真见了本人,反倒矜持了起来。萧忆山心情愉快,话也多起来,问纯洁:“你怎么有空来度假?”
纯洁便把离职的消息说了。他略觉诧异,“哦,那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再说吧。”
“还没有想好就离职,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你以前念书的时候,每天复习哪一本书都是很有规律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纯洁笑着岔开话题,“签几张唱片给我们吧,我们可都是你的粉丝啊……”说着看向两个闺蜜。
她们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两手空空的跑过来说是人家的粉丝谁信啊,最起码也该买张唱片表示一下吧。好在萧忆山也不介意,笑道:“这个不着急,先吃点东西吧。”
稍后他的经纪人进来,萧忆山打招呼道:“Leon,你还记得纯洁吧,《FEEL》杂志的编辑。”
那次拍摄由Steven掌镜,他如何能忘,当即浮起笑容道:“甄小姐对吧?”
纯洁礼貌地笑了笑,点头道:“没错。不过,最近已经离职了。”
他兴致勃勃地问道:“为什么离职呢?做得不开心吗?”
纯洁随口道:“想换换环境……”
“那不如来我们公司吧?”
“您真会开玩笑——”
“不开玩笑的!”他端正脸色,认真道,“这次Prince复出,公司业务增多,各方面都需要人手,你不妨考虑看看?”
纯洁微微一愣,这事完全出乎意料,她从没想过要进娱乐圈,只得微笑着答应考虑,敷衍一下。谁知Leon趁热打铁表示,萧忆山目前急需一个助理,帮忙贴身料理日常的生活问题,尤其是在各大城市的巡回宣传期间,琐事繁多。
这一下,她真的愣住了。看看萧忆山,又看了看两个闺蜜。小周因为崇拜萧忆山,当然怂恿她答应。萧忆山笑道:“好了Leon,你不要强人所难了,人家是来度假的,还有别的安排。”
蔷薇忽然也插话道:“我们没什么安排,纯洁不如你就暂时做一回天王助理吧,就当是体验生活,反正你也没事干……”
如此一来,纯洁骑虎难下,只得答应了。
当晚回到酒店,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抱怨她们多事。
小周笑道:“能够陪在万人瞩目的大明星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何况还有钱拿,你就当是免费到各大城市旅游一圈好了,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纯洁整理完毕,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快十二点了,想明天要配合萧忆山的行程,赶早班飞机,就乖乖地卧床休息了。

第八章(1)

萧忆山沉寂五年后复出的首张大碟,媒体宣传铺天盖地。风炳辰和纯洁闹了别扭,烦闷在家,无聊看个电视、上个网,满眼都是他的新闻。
他将萧忆山视作一个潜在的情敌,看到他的新闻,虽然不高兴,还是要关注一下的。忽然在一则电视访谈里看见纯洁的身影,顿时郁闷得不行,气得把遥控器“啪”一声摔到茶几上,打翻一只杯子,连带把手机也摔了。
方君浩正在玩游戏,忽见他发脾气,不由得一怔。因为知道他最近帮风萍的忙,在筹拍一部电影,便问道:“怎么,哪个没眼力的家伙惹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