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道:“可惜我已经不是御驰山庄的人,谁也不能对我怎么样。我奉劝你现在最好是乖乖打开门放我们出去……”

“我不想再跟你废话了。沈醉天惧怕楚天遥,不敢杀你,晚词小姐顾全大局,不能杀你,我可没这么多顾忌……”

她说着,一寸寸抽出手中的宝剑,一步步走了过来。

我不动声色道:“这么说,林晚词一直都有杀我的意思,呵!是要为她的父亲报仇吗?”

柳暗冷笑不答,雪亮的剑锋慢慢递了过来,顺着我的脸滑到下颚直抵咽喉,一副想看我恐惧害怕的模样。

我很想问问她是不是有病?你要杀人动作一定要够快,不要玩这么多虚的,没用的东西。

当我夺下她的剑时,她那张呆若木鸡的脸,看起来真的很好笑。我想她一定是过分信任那个影子元老了。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这么恶毒的对待过一个女人,但是我真的剃光了她的头发。由于是第一次,手艺生疏的缘故,我划破了她的头皮,有好几处呢。

然后,我学着她的样子,将剑锋顺着她的脸慢慢划下来,看着她的脸一寸寸的变白,真的很爽啊,难怪电视里的坏人都喜欢这么演。

这时候,沈醉天站起身走过来,看着我道:“我第一次发现,你其实也蛮残忍的。”

我冷冷回复他:“所以,你最好不要得罪我。”

他笑笑,没有说话。

柳暗冷笑道:“你有胆子就杀了我。”

我手腕一抖,剑锋顿时刺进她的肩膀,然后慢慢的转动两下剑柄,微笑道:“你有胆子就再挑衅我。”

她的脸已经没有了血色,嘴唇开始泛白,冷汗一滴滴顺着额头流下来。

疼痛令她缄默。

忽然,在这阴暗的地牢内,我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紧接着一个声音急急道:“疏狂,手下留情。”

林晚词从狭窄的楼梯快步下来,她的身后跟着那个灰袍老者,和蓝子虚。

我看着她不语,一点点抽回宝剑。

柳暗顿时瘫倒在地上。

林晚词亲自打开地牢的门,沉身道:“对不起,这件事由我来处理。”

25(3)

这里是碧玉峰,御驰山庄的总舵。

有人打了两盆清水端来,我们稍微清洗了一下,然后往御驰山庄的惩戒堂去。林晚词说,她将在那里给我一个交代。

呵呵,交代。她本来不必向我交代什么,一切不过是因为艳少的缘故。事实告诉我们,嫁一个好男人是多么重要的事。

那天晚上,林晚词在惩戒堂以御驰山庄的极刑惩罚了柳暗,戏份做到十足。

我因为挂念艳少的缘故,并没有过分追究,就和沈醉天下山了。

途中,沈醉天忽然笑起来,不无讽刺的说道:“我多次攻打此地未果,想不到竟会被人用这种方式请来。”

我无语。

他又道:“林晚词这个女人,实在是我沈醉天一生之中,遇到的最有心机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若是玩弄权术,天下绝没有几人是她的对手。”

我仍然没有说话。

到山下分手的时候,他对我说:“容疏狂,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碧玉峰上,真是有趣。”

月光下,他的笑容隐约有一丝忧伤的意味。

我一心挂念艳少,不欲多言,只简单慰问两句他的伤势,两下别过。(主要是我懒得煽情狗血了。)

此后,我当然也没有再见过沈醉天。

他遵守对艳少立下的誓言,十年之内,没有再踏入中原一步。

十年后,即宣德九年,他协助父亲袭杀鞑靼部的阿鲁台,正统初又灭贤义安乐两王,统一蒙古帝国。正统四年,他即父位,称太师淮王。正统十四年,大举攻明,于土木堡俘虏明朝皇帝英宗,铁骑直犯北京,后被于谦击退,与明议和。四十七岁病死,据说是胸口旧疾发作。

第二天,我们离开了济南,但是没有直接回镆铘山,而是去了娥眉山。据泓玉说,雷攸乐在那里隐居。

洪熙元年五月,皇帝朱高炽驾崩。

汉王朱高煦闻讯,埋伏兵马欲在半途截杀当时的皇太子朱瞻基,然后自立为帝。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等来朱瞻基,却等来了朱瞻基登基的消息。照理说,朱瞻基远守南京,而汉王则在离北京很近的乐安,他的时间很充裕,可他为什么没有等到朱瞻基呢?

这是历史上永远的谜团。

但是,假如你看过一本叫做《与艳少同眠》的小说,相信你一定能知道答案。

当朝野政权更迭的时候,江湖上也正悄然发生着一系列的变化。

燕扶风成为御驰山庄的新一代庄主,各路江湖同道纷纷涌进济南祝贺,据说风净漓也去了,据说她现在的身份是皇帝陛下的神秘护卫,据说她和林晚词还是一对好朋友,还据说她们共同设计谋害了容疏狂……

然而,传言是总不可信的。

后来,我在一堆杂物里,发现了那张藏宝地图,便和艳少商量要去南京寻宝。

他不允许。因为我怀孕了。

我说,那就等生完孩子再去寻宝。

但是,实际上,让不让她去寻宝,不是由艳少说了算的,真正的决定权掌握在我沈沧眉的手里。哇哈哈哈哈!

 

25 (4)

艳少站在月光下,白衣胜雪,片尘不沾,一双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看着杜杜鸟语气冰冷的道:“你鬼叫什么?还不回房去。”

杜杜鸟顿时不叫唤了,爬起来连泥巴也不掸一下,就乖乖的回房去了。

呵呵,真难得,这小子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转身看住艳少,试探道:“今晚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沉脸瞪我。

我一愣,难道汉王那边有变化?

他忽然嗤笑了一声,道:“这小子越来越不象话,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我看泓玉根本治不了他。”

我连连点头附和,谁知他话锋一转,道:“还有你,也该好好管教一番。”

我抗议,“恩,我做错了什么?”

他不说话,偏头目光如电的看了我一会,道:“满身泥巴,头发散乱,后襟的泥多色重,左手腕内侧有擦伤,恩,又是不小心摔了跤?”

我只是笑。今晚的事本不打算告诉他,万一再和御驰山庄起冲突就麻烦了。

他继续道:“前襟居然有泪痕,这倒稀奇了。我知你表面温驯,骨子里却是流血不流泪的女中丈夫……”

我干笑两声,心虚道:“过奖过奖。”

他双手抱胸,似笑非笑道:“你倒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暗笑道:“这件事其实已经解决了,我说出来,你不许生气?”

他不动声色道:“那要看是什么事?”

我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我在房间里睡觉,迷迷糊糊就被人点了穴道……”

我将事情大概说了,有关沈醉天的部分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他听后蹙眉不语。

我故作轻松道:“林晚词已经处罚了柳暗。估计是她和容疏狂之间有什么恩怨。反正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回镆铘山……”

“我们不回镆铘山了。”他忽然道。

“啊!”我一愣,“为什么?汉王为难你吗?”

他笑了笑,道:“那倒没有。但是,他恳请我为他寻找建文帝的宝藏。”

“这算是继续帮他谋反吗?”

“不。”他摇头道:“谋反的是,我已将详细计划和部署与他说清楚了。宝藏的事,是他私下拜托我。”

我有些生气,道:“宝藏到了他手里,最后还不是要用作谋反的。而且宝藏根本不应该给他。”

“呵呵!”他笑起来,“他是皇室贵胄,朱家的人,宝藏为什么不应该给他呢?”

我有些生气,大道理脱口而出:“这是皇帝从民间搜括来的不义之财,应该散发给人民大众。”

他大笑,“宫中之物,谁敢要?”

我无语。

他又笑道:“疏狂,这毕竟不是你的时代,凡事可想可说不可为。好了,我们不争这个了,走,洗澡去。”

他说着,伸过手来。

我不理他,道:“你这是说话不算数。”

他叹息一声,道:“疏狂,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因为一早知道了谋反的结局,所以,你始终怀着一种强大的不安。尽管你没有说,但是我一直都知道。”

他过来握我的手,柔声道:“随着皇帝死期的来临,许多事情的激化,你越来越担心,你夜里睡不安稳,你知道吗?”

他摸我的脸,微笑道:“我不愿意使你这样担心。这才是我放弃谋反的真正原因。因为你,我变得胆小,我也害怕失败,我以前是不在乎,现在不同了,我有了你,我不能轻率行事。”

我看着他,感觉鼻子发酸,有泪欲落。

他继续,哀恳道:“相信我,我真的和谋反没有关系了。帮他找到宝藏,权且算是一个补偿吧。”

我就着他的袖子擦擦眼泪,无奈道:“好吧。”

26 (1)

第二天早晨,我还没起床,就听见杜杜鸟的声音,嚷着什么晚词小姐,一连串话说的又急又快,没听清楚说些什么,忽然没了声息。

难道是林晚词来了?

我三两下穿好衣服出门往前面去,还没到跟前,便见到林晚词站在院中,身穿一件普通的粉色衣裳,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动人风韵,浑然天成。

我不禁深深感叹:真正是造物主的恩宠。

“楚先生,我今日是特意登门来谢罪的。”

艳少站在门庭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说道:“林小姐何罪之有?”

林晚词道:“我管教手下不力,惊扰了尊夫人……”

“惊扰?昨晚的事是惊扰这么简单吗?”

艳少浅浅一笑,道:“林小姐,我很好奇,你的这个手下为何要惊扰疏狂?”

我也很好奇,便倚在廊柱上静待下文。

林晚词微微苦笑,却毫不惊慌,一双秋水般澄澈的明眸看定艳少,道:“这件事说起来跟楚先生也有关系。我今日也不怕开罪楚先生,就直言不讳了。当日家父与楚先生在太原一站,惨败而归,可以说是御驰山庄百年不遇的重创。为此,庄中不免有一些弟子情绪激愤暗怀怨恨……”

她顿住,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却不言而喻。

艳少沉默不语。

她忽然话锋一转,继续道:“当然了,他们若胆敢对楚先生有什么想法,那就好比螳臂当车,是自寻死路,再也怪不得别人。这等不自量力的弟子,御驰山庄就是死上一百个也不足惜……”

艳少不动声色道:“我伤害了林小姐的父亲,林小姐不但没有丝毫怨恨,还阻止门下弟子报仇,这真叫人费解啊。”

林晚词面不改色,收敛笑容,严肃道:“先生错了!我也恨,但是,恨不能解决问题,恨不能使御驰山庄变得强大。我恨先生,却不具备和先生对抗的能力。所以,我只能把恨收起来,更何况目前的局势风雨欲来,正是本庄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尤其需要冷静。我不允许任何人轻举妄动,不管她是谁——不听话,只有死!”

她的声音动听柔和,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决绝果狠,莫名叫人发寒。

她说完,侧头向着身后微一示意。身后两名弟子立刻抬出一付担架,担架用白布蒙着,看那样子似乎是一个人。

“昨晚,本庄下人柳暗得罪了尊夫人。本庄已按规矩对她施过惩戒,现在我将她交给先生,是生是死,全凭先生处置。”

我静默不语。

艳少没有去看那付担架,沉默一下,微笑道:“林小姐这一番话,确实是直言不讳。御驰山庄有林小姐坐镇,相信一定能够避过这次的风雨。至于这个人——,既然小姐惩戒过了,就请小姐带回去吧。”

林晚词躬身谢过,道:“我来时看到先生门前的马车,冒昧问一下,先生可是要远行?”

艳少点了点头。

她笑起来,宛如午夜兰花绽放。“这真是巧了,我这两日也要出趟远门。”

艳少淡淡的哦了一声,兴趣不大的说道:“预祝小姐旅途顺利。”

林晚词便不再多话,微笑告辞而出。

26 (2)

“管教不力?”我目送林晚词出门,慢悠悠走到艳少身边问道:“你相信她的话吗?”

“戏份做得这么足,不信也得信啊。”他故作无奈的叹一声,转而打趣我道:“真难得你这么早起床。”

“生命在于睡觉嘛。”我随口胡扯。

他笑而不语,牵我的手径直去吃饭,然后一行人乘车出城。计划的路线是这样的:乘马车到济宁,再由济宁走水路抵扬州转南京。我甚少有机会坐船,不由得大大的兴奋。

我们到济宁雇好了船,已经是晚上,便在当地住了一晚,晚饭也不急吃,杜杜鸟便吵着去逛夜市,凤鸣平日极老成的样子,这会子也渐渐露出年轻人的活泼来,一整天居然热闹非凡。

我对于水上行舟的热情在上船后的第二天下午便消失了一大半。两岸风景固然不差,却也并不如电视剧里看到那么美好。日子进入五月,天气就迫不及待的热起来,迎面而来的风里带有一股咸湿的腥味,使我一阵阵恶心。

第三天早晨,船刚行出一会儿,艳少忽然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他看后便蹙眉不语。

我笑道:“什么事令你不快了?”

他瞥我一眼,将信递过来。

我接过来一看,顿时沉下脸来。

他笑起来。“这是什么表情?”

我冷着脸道:“这个消息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含笑道:“习惯使然。”

我顿时气结。

他握住我的手轻吻一下,笑嘻嘻望着我。我顿时溃不成军,只得作罢。彼此沉默了一会。我忽然也好奇起来,凑近问道:“奇怪,这件事你究竟是如何进行?”

他笑嘻嘻道:“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前人用过的方法,在京师遍插眼线,然后分析筛选出有价值的消息,做出最后的判断。”

我继续追问:“那么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届时你将怎么做呢?”

他轻轻启唇吐出一句话:“立刻起兵攻打北京。”

我低呼一声道:“历史记载汉王畏惧三大营,不敢出兵,从而错失良机。”

他扬眉一笑,道:“三千营多为元朝降兵,骁勇善战,他们为明朝所用绝大部分是贪图钱财,其中几个首领都收了汉王的大礼;神机营看似凶猛,实则笨重,唯有五军营最为精锐,汉王的那群乌合之众绝不可与之正面交锋,不妨派出江湖高手,暗中袭取将领首级……”

我撇撇嘴,哼道:“这太卑鄙,不够光明正大——”

他嗤笑一声,轻敲我的头道:“又说傻话了!谋反本来就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更何况是两军对垒生死一线。”

我胡搅蛮缠道:“反正我相信历史是不会被改变的,他注定是一个失败者,即便生命重来,他仍将会通过别的门路成为一个失败者。”

他大笑起来。“天,这是什么理论?你上次说过的,对了,叫宿命论者!”

这时船身一阵晃荡,我忽然觉得反胃,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肠胃直往上涌。

艳少蹙眉道:“怎么了?”

我深深呼吸,摇头道:“大概是昨晚吃坏肚子了。”

26 (3)

船靠岸的时候是中午,杜杜鸟直嚷着肚子饿,活脱脱是个饿死鬼投胎。大家便寻了一个酒楼吃饭,我一点胃口也无,艳少叫来一个伙计,询问附近有无医馆。

泓玉奇道:“咦?容姑娘不舒服嘛?”

“有一点。”我笑笑。

平时我尚不觉得这句容姑娘有什么不对,今天听起来感觉特别扭,我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了,是某人的夫人了。

她还待再问什么,艳少站起身来,对我微笑道:“走吧。”

我跟着他一路下楼,出门往左侧大街去,走一会儿,他忽然皱眉道:“有人跟踪我们。”

我与他一起是从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的,闻言不由得一愣,问道:“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咱们?”

他笑道:“我们去问问。”说着就拉我转身,朝身后两个商贩模样的男人径直走过去。

我顿时哭笑不得,他的行事常常叫人哭笑不得。然而,那两个人看到我们朝他们走过去,居然毫不惊慌,定定站在原地,等着我们。

这一下,我不由得要暗自奇怪了。

我们走到跟前,尚未说话。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敢问姑娘可是容疏狂?”

我一愣,与艳少互看一眼,点头道:“没错,我是容疏狂。”

那人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道:“奉小侯爷之命,将这封信交给姑娘。”

小侯爷?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艳少已经伸手去接信。

那人却将手一缩,道:“属下奉命,要将信亲手交给容姑娘。”

艳少轻轻拂袖,那人的信脱手而落,他袖口一卷,便将信抄在手中,仔细看了两遍,确定没什么不妥,方才递给我,哼道:“沈醉天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接过信,在那个已经呆若木鸡的家伙眼前一晃,他方才如梦初醒,下意识的远离艳少两步。

我问道:“沈醉天叫你们给我的?”

那人道:“是的。信已送达,属下等告退。”

他说完微一抱拳,便和同伴逃命似的去了。

我不急看那封信,转问艳少道:“沈醉天为什么要送信给我?”

他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这个要问你自己啊。”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扯开封口抽出一张宣纸,恩,字迹苍劲有力,一看便知是练过的,遣词造句颇有古韵,我试着翻译如下:

“容疏狂,我自觉有必要警醒你。或许你不以为然。说起来,连我自己亦是不能相信,我竟然干这种蠢事。我自幼便被严格教诲临事要心狠手辣,唯独在你身上再三犹豫,方才导致今日的铩羽而归,亦或是命。

昔日在太原,林晚词以藏宝图作为交换,除了放走林千易之外,还有一个条件就是杀了你。你一向愚笨,蠢问题极多,必定要问我为什么没有杀你。我现在可以诚实回答你:一,我不愿杀你。二,在我没有亲眼见到那张藏宝图之前,我不愿杀你而得罪楚天遥。三,当时江湖形势微妙,我欲静观其变,见机行事。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要说的是,林晚词绝不是你的朋友,你也绝非她的对手。言尽于此,信否由你。”


26 (4)

第二天,我从床上爬起来,习惯性的推开窗伸个懒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懒腰伸到一半,就看见杜杜鸟在楼下朝马车里搬行李,这才想起今天不坐船改走陆路了。

我梳洗好下楼没见到艳少,便问杜杜鸟。

他朝左一努嘴,道:“刚刚朝那边去了。”

我问道:“没说干什么去吗?”

他摇摇头,将两个箱子码在一起。

我无奈,只得往左街去找找看,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对了,怎么不见凤鸣和泓玉?”

他忙着整理行李,头也不抬道:“不知道,今天一大早,楚先生给泓玉姐一封信,让她和凤鸣大哥一起走了。”

我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不知道。”他说着一屁股坐在马车上,可怜巴巴的看着我叫苦:“容姑娘,我觉得楚先生是故意整我,你说这些箱子吧,本来都是店小二干的活……”

我没空听他这些废话,抬脚就跑,远远叫道:“你就当是锻炼身体好了!”

这时大约上午九点多的样子,天气不是很好,有雾,阴沉沉的,镇子靠河水,空气更觉潮湿,整个镇子好象笼了一层白纱帐。往左走一段路,便是一条狭长的河堤,堤上细疏植了几棵榆树,在淡薄的白雾里颇有一种萧条的况味。

艳少穿一袭白色的宽袖长衫,双手环胸,站在那堤岸上向着一川逝水静静凝望。身板挺立如一棵笔挺的树干,满头发丝披拂如镜,面容亦如冰封镜湖。

我走到他跟前。他亦没有动静。漆黑眼眸幽深若寒潭,神光敛含,叫人莫名感到心惊,我不由得选择缄默,倚着树干定定看他。

终于。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影,侧头微笑道:“昨晚睡得好吗?”

我摇头。

他谑笑道:“是我不够卖力嘛?”

我故意板着脸不看他,道:“一起来就不见人影,谁知道你昨晚到底在干什么?”

他也故意惊叫一声。道:“世人都说善变女人心,他们不知道女人还有一样绝活呢——”说着停住,笑嘻嘻等着我问。

我哼一声,问道:“是什么?”

他轻轻道:“倒打一耙!”

我瞪大眼:“我有吗?”

他哼道:“还说没有,自己懒床不知道伺候丈夫,反而怪我——”

我立刻打断他,叫道:“啊!河里有鱼。”

他并不上当。一步步逼过来,左手撑在树干上,右手竖起食指在我眼前摇了摇,微笑道:“这一招对我不管用。百步之内,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我捉住他的手指轻咬一口。他的拇指顺势抚过我唇,慢慢俯下身来。

我笑起来,道:“这样不太好吧,青天白日就干这事……”

他停住,皱眉叹道:“也是啊,那算了——”

说着作势要走,我连忙拉住,笑道:“好象也没人规定青天白日不能干这事啊……”

他大笑起来,伸手握住我的腰,定定看我半天,道:“人家都说灯下看美人,怎么你白天都这么好看。”

尽管我对赞美一向是来者不拒,但是不包括这一次,我想我一定脸红了。

于是,我极难得的谦虚道:“人家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一定因为你太爱我了,所以看我皱眉都是好的。”

他嗤笑一声,低头吻我。

过了半晌,我推开他,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快回去吧。”

“恩?”

“我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他似乎愣了一 下,随即爆发一阵大笑,再次吻住我。我觉得我要疯了。

待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艳少地脸近在咫尺,目光炯炯看定我,浓密的眉睫上沾了一颗颗晶莹的雨珠,越发显得眼瞳清凉惑人。

我五指细细描过他的修长地眉,挺括的鼻,消瘦的脸庞和性感的下巴,轻轻问道:“出什么事了?”

他不答,只是含笑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才道:“回去吧,小心着凉。”

说着握着我的手,转身往回走。

他既不说,我便不问。两人携手回去,却见杜杜鸟忙着将一些贵重行李往客栈里搬,嘴里念念有词,显然是在抱怨。

我忍不住笑起来。这个可怜的孩子,我放开艳少的手,正要去帮他搬一下,艳少便沉声道:“回来。”

杜杜鸟偷瞥他一眼,连忙赔笑道:“容姑娘,我一个人就行了。”

艳少不语,径直进门去。我也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后上楼。

刚一进门,他就开始脱我地衣服。我以为是要继续刚才的好事,自然是积极配合,谁知他转身自一堆衣物中挑了一件衣服递过来,微笑道:“当心着凉。”

“多谢关心!”我接过来那衣服往床上一扔,微笑道:“你也别着凉了。”

我说着伸手去解他的腰带,顺势一路往下摸索揉捏,他微微蹙眉,佯怒瞪我。

我看着他笑道:“你不喜欢啊,那就算了。”

他哼一声,反手将我推倒在床上,宽大的袖袍和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罩下来,此刻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室内的光线暗淡而柔和,我自一床的绫罗绸缎中拥抱艳少,像拥抱一个安稳而闲适的人间,他温热的唇覆上我的,我便感到塌实,似乎将人生妥善安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