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举起手中的玉剑,高声叫道:“老二,老三,你们快看。”

他这一叫,把大家都给震住了。

“谑浪剑!”黄袍怪惊叫一声。

闻言,一直缠斗的竹竿老头与那白衣人也倏忽分了开来,两人的面上都有一种极震撼的神色。

黄袍怪一掌震开燕扶风,飞身接过玉剑看了一会,忽然低声吟道:“风流有王孙,猎艳少年场。”

竹竿老头呐呐道:“难道是艳少重现江湖?”

静默中,我与风亭榭相互看了一眼。他的脸上有种很古怪的表情,大概是想起艳少说他孤陋寡闻之事。我也一直以为,这个名号不过是他随口胡诌来骗我,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叫艳少。

红袍人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忽然对我鞠了一躬,恭恭敬敬道:“小姑娘,请问这柄玉剑,你是从何处得来?”

这时,林少辞已将我扶了起来。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昂首道:“这是我一个朋友赠送的,快还给我。”

那四人互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四周寂静,一切吵杂打斗之声此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壮着胆子,又补充了一句。“你若不还给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红袍人忽然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艳少既在,你们兄弟四人当永世不入中原。”

绿袍怪乖乖走到我面前,将玉剑双手奉上,然后对沈醉天说道:“沈公子,逍遥四仙欠你的人情,留待下次再还。”

沈醉天如神祗般的面上充满惊疑。“前辈,这艳少究竟是何妨神圣?难道就因为他,要我功败垂成?”

竹竿老头忽道:“沈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吧。”

他说着忽然出手,与那绿袍怪一左一右,架起沈醉天凌空而去。其余二人长袖轻拂,身形扶摇直上,宛若仙鹤般紧随其后,瞬间不见踪影。
(4)
(4)

春夜静谧,天幕深蓝而幽远,一轮皓月当空,粼粼华光映水,峰峦间云烟飘渺,端得是个山灵水秀的清静之地。

若非空气中的这股浓郁血腥,我几乎不敢相信刚刚那一幕是真的。

本来我绝想不出要怎么处理那些尸体,幸亏有唐璎珞,唐门之毒果然天下无双,腐尸化骨,无坚不摧,直看得我毛骨悚然。

此刻风净漓已不知去向,林少辞伤势较重,昏迷不醒。那个白袍人正在为他把脉,众女围在床前,俨然守护天使,倒显得我与燕宋二人成了外人。

我拉过燕扶风,悄声问道:“那个穿白衣服的是谁啊?”

燕扶风道:“他是南海慕容世家的慕容仪先生,这一次我们能上碧玉峰,多亏了慕容世家的独门秘器——神鸢羽翼。”

“就是你们飞过来的那个东西?”

“没错。”燕扶风道,“疏狂,艳少是谁?他……”

他一语未毕,身后忽然一阵骚动,众女纷纷询问林少辞的伤势。

我转身进房。慕容仪颔首道:“玄冰寒玉掌的寒气封住经脉,暂时昏迷,好在林少主内力深厚,并无大碍,但最好能请黎神医来一趟。”

宋清歌即道:“我立刻派人去请。”

慕容仪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我,终于没忍住。“容庄主,敢问你是如何认识艳少?”

此言一出,众人都眼睁睁看着我,室内顿时静默下来。

“这个……”我尴尬的笑了笑,总不能告诉他,我是逛妓院认识他的吧。

他见我面有难色,立刻道:“容庄主若不方便……”

我忙道:“没什么不方便的。他是我在酒楼认识的。”

他又道:“他是何模样?多大年龄?”

我将艳少的相貌描述一下。他沉默不语。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艳少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他的真名吗?”

“江湖中有这样一个人,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听说过。”

慕容仪长叹一声道:“此人行踪飘忽,已有二十年没出现过江湖,你们不知道也属正常。”

“他的真实姓名,江湖无人知晓。只因他喜穿艳色绯衣,相貌清俊,风流倜傥,随行总带有两名绝色少女。故而江湖朋友称他为艳少。”

我靠。这般风流,难怪那天要往妓院跑,肯定是憋坏了。

唐璎珞瞪大眼睛:“他的武功很高吗?那四个老怪好像非常怕他。”

“他的武功二十年前就已经高不可测,如今只怕是……无人能敌。”

燕扶风一脸错愕。“奇怪,那为什么江湖中竟没有他的传闻呢?”

慕容仪苦笑道:“那是因为,知道内情的人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他沉吟片刻,终于长叹一声。“如今,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艳少既又现江湖,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昔年,家兄就曾败在这位艳少手下。”

众人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燕扶风惊道:“二十年前,慕容世家忽然从江湖隐退,难道跟这件事情有关?”

慕容仪叹道:“不错。家兄归隐之后的一年,少林主持空见大师忽然来访。他与家兄在密室倾谈整整一夜,第二日清晨离去。一个月后,少林更换主持,空见大师闭关。紧接着武当峨眉青城各大派的掌门相继退位。”

“啊,我想起来了。”燕扶风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慕容仪一愣。“燕坛主想起什么了?”

“敝庄的秦庄主正是在那个时候弃庄而去,云游天下,至今音讯全无。莫非也是这个原因?”

慕容仪沉默一会,道:“那八成是这样了。据说青城峨眉两派至今仍有明确教规,嘱咐弟子,若是在江湖上遇见一个身穿绯衣,手持玉剑的人,千万避道而行。”

他顿了顿,继续道:“家兄一身心高气傲,对此事耿耿于怀。归隐后仍然苦修武学,欲雪前耻,但是艳少忽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家兄曾派人多方打听,得知他最后的踪迹是在西域的雪莲山出现,此后,天下便再无他的任何消息。直到今晚——”他说着,转过身来看着我。“谑浪剑再现江湖。”

众人静默。

燕扶风忽然道:“难道逍遥四仙也曾经败在他的手下?”

慕容仪点头。“应该是这样。”

我呆了半晌。“可是,他看上去并不像个坏人啊。”

慕容仪笑了笑。“艳少行事鬼神莫测,介于正邪之间。确实不能说他是个坏人,但为人未免太过高傲狷狂。”

我真不敢相信这么牛叉的人,竟然被我遇到了,我不知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

风亭榭一直静立无语,这时也不由得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慕容前辈,艳少到底有多少岁了?听你这么说,他应该是很老了吧。”

“具体年龄,我也不清楚,传闻他二十年前是一位翩翩少年,如今想来应该有四十来岁吧。”

慕容仪沉默一下,忽然又笑道,“此人实堪称宇内第一奇人,其神秘程度,当今江湖,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唯有汉王的谋士楚天遥了。”

“楚天遥如何神秘?”我连忙问道。这个家伙是我要嫁的人,我还得从他那里偷东西,了解一下是很有必要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啊。

“江湖传言,楚天遥的性情诡异难测,喜好无常,至今尚未有人见过他的出手,武林中的牛鬼蛇神却已尽归门下,任其差遣。”

我忍不住叹息一声。倘若这家伙真的这么厉害,那我的小命堪忧啊。

这时,燕扶风对众女发表了一通感谢词,劝说她们早去休息。我也跟慕容仪客套几句,请他早些歇着。众人都极疲倦,各自去了,仍有唐璎珞等人不愿离去,燕扶风还待劝说。

我道:“算了。燕大哥,你的伤势也不轻,早点去休息吧。”

燕扶风无奈去了。

我一眼见风亭榭兀自站在,便道:“你也去休息吧。”

他摇头。“你该休息了。”

我也摇头。“睡不着,我们到外面走走。”

他跟着我后面一言不发。

我问他:“你真的不去找你妹妹吗?”

他忽道:“你昨夜忽然失踪,我很惭愧。倘若再有什么散失,我无法对家主交代。”

这个死心眼的孩子。“你放心,朱瞻基是一个非常仁慈善良的人,绝不会怪你的。”

他大惊道:“你知道他是……?”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不用紧张,我不会说出去的。倒是你妹妹,我担心她会想不开。”

他神色一黯。

我继续道:“小榭,你若相信我,就尽管去找她。我若是拿到那份名单,一定交给你。”

他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听你这么说。我若不去找妹妹,倒成了我不相信你。”

我笑。“听你这么说,你倒是很相信我。”

“牙尖嘴利。见了楚天遥,可要收敛一点。”

“你这是担心我?还是担心那份名单啊?”

他静默一会,叹道:“我确实不放心净漓。等我有她的消息,立刻去沧州找你。”

我点点头。他看我一眼,转身径直下山去了。

我在庄外站了一会,正欲回去,忽见峰腰有三道身影飞掠而上,不由得大吃一惊。难道是沈醉天去而复返?

我骇得心惊肉跳,两腿发软,正欲亮开嗓子叫人。那三人已飞身而至,气势夺人。

我忙后退两步,声音哽在喉咙里出不来。

那三人忽然一齐上前,躬身参拜。

“朱雀坛坛主萧天羽。”

“玄武坛坛主海无极。”

“外行阁阁主蓝子虚。”

“参见庄主!”

原来是自己人,我长出一口气,忽觉身后一阵凉风拂体,却是宋清歌来了。

萧天羽一见他劈头便问:“老宋,少主为何提前上峰?”

海无极也是满脸埋怨。“事情尚未谋筹齐全,怎么提前上峰?至少也该等我们三人到齐嘛。”

宋清歌看了看我,道:“我们突然接到消息,疏狂被沈醉天挟持。少主就将计划提前了。”

闻言,三人都不说话了。

蓝子虚忽道:“我们在山下遇到你派出去的影子,是少主受伤?还是燕胡子?”

宋清歌叹道:“少主中了沈醉天一掌,暂时昏迷未醒。”

“什么?少主现在哪里?”海无极叫起来,人往里冲。其余二人也紧跟了过去。

“在听涛阁。”宋清歌说着,就要往里走。

我叫道:“宋阁主,请留步!”

“疏狂……”他回过头来。

“请叫我庄主!”我冷冷的打断他。

他一愣,面色通红。“庄主有何吩咐?”

我盯着他,暂时沉默。不知为何,我隐隐感觉到,宋清歌对容疏狂似有嫌隙。对付他这样老谋深算的人,最好不要拐弯抹角,实际上,我也不想再拐弯抹角了。

“宋阁主,我受伤后,很多事情都不大记得了。但是,我既然身为御驰山庄的庄主,就要担负起御驰山庄的责任。你说对吗?”

“是!”

“那么,请山庄的事情对我说说。”

“山庄琐事甚多,不知庄主想知道什么?”

“三年前,碧玉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沉默一下,道:“三年前,林老庄主五十寿诞,江湖各大门派都来贺寿……”

“长话短说!”

“老庄主将您许配给少主,遭到了拒绝。”

“这件事与风净漓何干?”

“她追随少主上山,闻讯当场大闹寿宴。最后被您打伤,逐下碧玉峰。少主遂拒婚离去。”

“她与林少辞究竟是何关系?”

“属下不知。”

我沉默一会,道:“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他怔了怔。“属下告退。”

我挥挥手,轻舒一口气。

假如宋清歌所言不假,当年容疏狂曾打伤风净漓,所以她怀恨在心。但林少辞为救我,不惜将计划提前,孤身上峰,显然是喜欢容疏狂的,他为何又要拒婚呢?

看来,能为我解开这些迷团的,唯有林少辞了。希望他早日苏醒,好让我弄个明白。

我紧了紧衣服,抬头只见冰轮西沉,东方泛白,天,就要亮了。
第八章 良辰美景新婚夜(1)
第八章良辰美景新婚夜(1)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云雾,照在御驰山庄的上空时,我在碧玉峰召开了一次会议,首次行使作为天下第一庄庄主的权利。

当我装模作样的坐在庄主的位置上,眯起眼睛,收缩瞳孔,故作冷酷地看着下面站在的宋清歌等人时,心里实在是爽翻了。难怪有那么人为权利疯狂,这东西不但过瘾,而且让人上瘾。

据蓝子虚汇报,白虎坛主梅靖易已护庄身亡,安徽河南山西省内八成分舵,均被鬼谷盟重创,目前正在恢复当中。

宋清歌道:“沈醉天偷袭分舵,真正目标却是总舵碧玉峰。少主在无锡收到飞鸽传书,已明白他的意图,立刻兼程赶回,路上多次遇袭,仍是晚了一步。”

蓝子虚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寻找老庄主和晚词小姐。”

我点点头。“一切都由宋阁主去安排吧。还有什么事吗?”

宋清歌沉吟一下,问道:“不知庄主准备何时启程去沧州?”

我皱眉。“楚天遥派人来催了吗?”

“那倒没有。只是,目前不宜得罪此人。庄主这一路走了一个月,我担心他会借此生事。”

我暗叹一声,听他的意思,似乎恨不得我现在就走。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万分委屈的说:“那么,我今日就启程吧。”

“属下立刻安排人护送庄主。”

我无奈点头。

“那么属下等告退。”一行人行礼后朝外走。

我忽然想起什么,叫道:“宋阁主回来。”

宋清歌的身子一僵,慢慢转过身来。“庄主请吩咐。”

我起身道:“少辞昏迷不醒,燕大哥行事莽撞,我需要你主持大局。”

他一愣,似没料到我忽然器重起他,当即道:“这是属下份内之事,请庄主放心。”

我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去看看少辞,你准备好了,派人来叫我。”

我一进房,见唐璎珞等人都在。我靠,这等不吃不睡的痴情模样忒叫人心疼,可惜林某人躺着床上,闭着双眼,什么都看不到。

看这情形,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转身出门,迎面遇见神医黎秀然——来的真够快的。

他一见我就两眼圆睁。“容姑娘,你……”

我笑道:“我好了。”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请让老朽看看。”

我笑嘻嘻随他去看,这老爷子肯定又要吓一大跳了。

“你的体内有真气流窜。”他抬起头。

“是啊!我的武功恢复了,不过用起来好像不太灵光。”

他一脸震惊。“这怎么可能?你服过什么药物,或是其他什么……?”

我点头。“有人用内力帮我治疗。具体是什么功夫,我也不清楚。”

“天下竟有这等奇功?”他不敢置信的后退一步。

我很担心他会惊倒,忙伸手扶住,笑道:“黎先生,天下的奇事多着呢,您还是快来看看少辞。”

众女一见黎秀然,立刻让开。他把把脉,把众女都哄了出去,关上门,捣鼓了半天,方才满头大汗的出来。

众女立刻围上去。

“老夫用金针帮他散了部分寒气,再服些药就没事了。不过——”他面色一沉,拿出医生的权威,“林少主现在极需静修,不能被人打扰。各位好自为之。”

众女虽不愿意,倒也不敢多话,只得散了。

我想着也该去收拾包裹,转身要走。黎秀然忽然低声道:“林少主请容姑娘进去。”

呀?这小子醒了?

我疑惑的进入房中,只见林少辞靠在床上,俊美容颜苍白如雪,唇色泛紫,越发显得一双眼瞳窅黑如漆,确实是个美男子,有蛊惑人心的资本。

我坐到床边,微笑道:“感觉怎么样?”

他看着我微笑,又像是哭,忽然低低道:“沈醉天的这一掌,为什么没有把我也打成失忆。真不公平。”

晕!怎么突然来这么悲戚的一句,受不了,还是我来引导话题吧。“你和风净漓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苦笑一下。“现在说这些,还来得及吗?”

“什么意思?”

“自你决定嫁给楚天遥,我们就没有回头路。”

汗!听起来深情款款,但我现在最想八卦的是他和风净漓。“说说吧!我很想知道。”

他定定看着我,良久不说话。我以为他不会说了,但他忽然开口了。“四年前,我在华山游历,住在一户采药人家里,偶尔帮他们干点活。有一晚,我采药回来,路过莲花峰,天降暴雨,天地别有一番风景,我在峰璧上站了一会。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把我当成药农,误会我要自杀,硬将我拖下峰去。我当时觉得好笑,就没有点破。”

我笑道:“人家都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你倒是挺享受的。”

他苍白面上泛起一丝嫣红,有气无力的瞪着我:“你到底听不听?”

我闭嘴不语。

他继续道:“后来,我在洛阳又遇见她。她非说我欠她一次救命之恩,还骂我是——”

“骗子!”我微笑接口。

“没错。”他虚弱的苦笑一声,继续道,“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跟着我,惹下许多麻烦……”

“谁叫你天生就具有令女人疯狂的本领呢?”我忍不住语含讥讽。

他居然没有生气。“不,疏狂,其实我很自卑。”

这句话真把我震住了。御驰山庄的少主,江湖第一大情圣,居然会自卑。

他苦笑。“小时候,我非常嫉恨你。”

我一怔。“为什么?”

“因为你样样都做到完美,最得父亲的欢心。他那样残酷严格,我们都偷懒,只有你不。他命我们蹲马步一天满六个时辰,只有你一人蹲足时辰。”

“我们?”

“天羽与无极,他们也是自小跟着父亲,是父亲一手栽培扶持。但是父亲只相信你,也只有你最听他的话。”他说着微微喘息,浓密的睫毛垂在眼脸,轻颤不绝,像一把羽扇。

我冷笑:“这就是你拒婚的原因吗?你嫉妒我?”

“你——”他忽然昏了过去。

我大惊,开门叫道:“黎医生——”

黎秀然立刻进房,一干人紧随其后。

宋清歌站在我身后,压低声音道:“庄主,马车备好了。”

我看了看昏迷的林少辞,忍不住叹息,看来他与容疏狂之间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说清楚的,只好等日后再说了。
(2)
(2)

由于整夜没睡,困乏的厉害,我一上马车就去梦周公了。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床上,很舒服的一张大床,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窗外天色未黑,室内已有一盏淡黄的烛火在摇曳。我有一种久违的宁静惬意,虽明知道这地方不对劲,却不想起床。

不知道又是哪位大神搞鬼,我已经见怪不怪,干脆心安理得的享受了再说。

静默之中,有人轻轻敲门。“庄主,你醒了吗?”

咦?是蓝子虚,这倒有些意外。

“蓝阁主,有事吗?”

“该吃饭了。”

“哦。”我应了一声,“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山庄在大明湖的一处庄院。”

“大明湖?”我一边穿鞋子,一边道,“这么说,我们还没有出济南城?”

“是。”他顿了顿,“我们要在济南再逗留两天。”

“为什么?”我打开门。

“楚天遥要亲自迎接庄主。”

“啊——”我惊讶,“呵!看来这个人的性情确实诡异难测。”

“庄主先吃饭吧。”

我站在楼上,朝远处一看,只见水波澹荡,柳碧如烟,绿荷起伏如涛,湖面有几叶小舟飘荡,颇显清幽。顿时心情大好。“蓝阁主,你去租条船来,我们吃完饭去游湖。”

他笑道:“整个大明湖都属御驰山庄所有,何须去租船,庄主想游湖,吩咐他们就是。”

我靠。这么牛。

我当即下楼,三两下解决晚饭,抹抹嘴就往跑,到了湖边,招手叫来一条小船,吩咐道:“四处逛逛。”

船尾的艄公二话不说就划起浆。啧啧,有权有势就是爽。

这时,天色将暗未暗,湖面笼了层淡淡轻雾,三两个文人模样的人泛舟饮酒,唱和吟诗,风流的很——不过大多数是自命风流。

对此良辰美景,我不觉想起清朝刘凤诰咏大明湖的诗句,随轻声吟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小舟忽然一阵晃荡,我身子一倾,差点掉下湖去,连忙抓住船栏。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那艄公全身黑袍,斗笠罩了整张脸,两手不停划桨,船却只在原地打转。

哪有艄公不会划桨的,难道是鬼谷盟的奸细?

我心中一惊,喝道:“怎么回事?”

他两手一松,站起身朝我走来,双桨“啪”一声轻响,落入水中。

“你是什么人?”我惊慌的就地往船头移两下,心中大骇,老天,我可不会游泳啊。

他站住,忽然伸手揭下斗笠和那件黑袍,轻叹一声:“原来划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顿时呆住,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艳少一袭月牙白的单薄长衫在晚风里微微飘拂,似山涧飞溅的清泉,又似温淡春夜的一抹月光。

“你这个表情像是看到了妖怪,我有那么可怕吗?”他满眼笑意的将我从船板上拉起来,“快起来吧,不用这么大礼参拜。”

我甩开他的手,拍拍屁股,心底一再提醒自己,这个人很强不能得罪,嘴巴上却不受控制。“你本来就是个妖怪,突然冒出来,想吓死我嘛。”

他的笑容温暖如昔。“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但你好像只有惊,没有喜。”

我冷哼。“少来这套花言巧语。骗骗别的女孩子还可以,休想骗我。”

“看来你听信了我的负面传闻。”他夸大表情,“天地良心,我何曾骗过女孩子,一向都是女孩子骗我。我首次讨好一个女孩子,就落得个狼狈下场。”

他故意长叹一声,眼睛却笑弯了。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胡说八道,你难道是我心里的蛔虫,连我什么时候想游湖都知道?”

他这次很老实的回答。“就在你吃饭的时候,我正在学划船。”

这下我要吃惊了。“啊?你难道有千里耳?还是说你在御驰山庄安插眼线?”

“这是个秘密。”他眨了眨眼,“只要我愿意,天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别人要这么跟我牛叉,我肯定一脚送他去火星。

我退后两步,再次打量着他。他看着我,不说话,勾起一弯嘴角,浅浅的笑着。在这一刹那间,我忽然觉得,为了他的这个微笑,我已经等待了太久。

“谢谢你!”我为我的身体致谢。

“哦,真稀罕。”他笑。

我瞪着他。“你的咳嗽好了?”

他挑挑眉。“显然好了。”

我上前,伸手去揭他头上的蓝色幞巾。“那你干嘛还戴着这个——”话没说完,我就呆了。

一头雪白的银丝流瀑般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