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叹一声:“哇,这个姓雷的确实够大胆的。”
艳少笑笑,续道:“好在雷攸乐并不笨,跟我学了三个月,剑法略有小成,我便让她去报仇,约好在两个月后在嵩山见面,谁知她回来时,又带了一个女子。”
我醋意爆发,忍不住道:“你艳福不浅嘛!这次又是谁?”
他嗤笑一声,道:“她报完仇,又去救黄子澄被没入教坊的妹妹,谁知她已自杀身亡,却遇到另一个流落风尘的官宦小姐梁冰,就把她带了回来。我见她们无处可去,只好暂时带在身边。昔年江湖朋友送我艳少之名,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们俩。”
我想象他当年带着两名美貌少女,纵横江湖意气风发的情景,心里一阵阵泛酸,却听凤鸣问道:“后来呢?”
他看着凤鸣,微笑道:“后来,我发现中原武林的高人也不过如此,就回镆铘山了。路过西域雪莲山的时候,顺道拜访了一下逍遥四仙,下山的时候遇到襁褓中的你,就将你带回去了。”
我道:“人家凤鸣问的是那两个姑娘,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他放下茶杯,道:“我回去的时候,就和她们分手了。我也不知道她们后来怎么样了。”
我一愣。“你不是说她们无处可去嘛?怎么把人家扔下不管了。”
“我既不是她们的父母长辈,也不是她们的丈夫,为什么要管她们呢?”他看着我,一双眸子忽然充满笑意。“除非,你是想我将她们娶回来做老婆?”
我瞪着他。“难道你后来再没有和她们联系过?”
他笑道:“雷攸乐那性子是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你就不用担心了。”
我也笑。“我一点也不担心她,倒是挺担心她那个漂亮的女弟子,今晚那两个人身手都不弱,我看你的梵刹剑法也未必赢得了他们,何况还有七海连环岛的人。”
他站起身,微笑道:“没错,你明天可不能再懒床,必须早起赶路了。”
我哼一声。“那得看我的心情。”
他握住我的手,笑嘻嘻道:“你的心情不好?”
我道:“假如你也传两套什么剑法给我,我的心情或许会好一点。”
他笑意渐深。“你想学什么?”
我假意思考一下,道:“乾坤大挪移,凌波微步,六脉神剑,落英神剑掌,随便教两样就行。”
他蹙眉笑道:“闻所未闻。”
我道:“那随你教什么,要既容易学,威力又大的。”
他微微沉吟:“确实有一样符合你的要求。不过嘛……”他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道,“这个要在床上练。”
我面上发热,却禁不住笑出声来。
夜里,他果真与我说起一套剑法,乃是他昔年领教过中原峨眉、青城、点苍等八大派的剑法之后所独创的一门剑术,尚没有名字。共有十一招,每一招又有九项变化,奇正相生相克,共有九十九式。
我问:“它的威力如何?”
他道:“自我创出这套剑法以来,已有二十年不曾与人交手。这套剑法的威力尚未可知。”
我道:“比梵刹剑法如何?”
他笑道:“那自然是强些。不过,这些年来,我每日在镆铘山流云城中静坐,越发觉得天下没有绝对不败的剑法,只是破解之道尚未被人想出。”
我惊叹的看着他。楚天遥是多么奇妙的一个人,他的武功已臻化境,对这世界却仍存有敬畏之心。他的自信并非夜郎自大。
他接着道:“但是,家父曾经说过,这套剑法在此后百年内将无争锋者。”
我激动起来,摸出他昔日赠与我的玉剑,道:“那快教我吧。”
他笑出声来:“武学高低的关键不在拳脚之上,而是在这儿。”说着敲了敲我的头,“你的悟性够嘛?”
我笑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只管教,我学不会绝不赖你。”
于是,他便将这套剑法的口诀心法说与我听,说着随手拿起玉剑比划,一柄白玉小剑宛如玉龙般飞舞,他淡蓝色的长袍在一团白光之间或隐或现,起初尚可瞥见一丝半缕的蓝,后来但觉满室白光滚滚,炽烈耀目,我自认眼力不差,可他的身行剑法完全瞧不清楚。
我痴痴看了一会,忽觉面上一凉,玉剑已贴上脸颊。
他拿剑拍拍我的脸,笑道:“我已倾囊相授,你可看清楚了?”
我老实的摇摇头,道:“一式也没看清楚。你再舞一遍。”
他嗤笑一声。“我就是舞十遍也没有用,还是先上床,我再细细说给你听。”说着拉我上床。
我不依,笑嘻嘻道:“但是你舞得很好看,赏心悦目啊。”
他的手腕忽然急转而下,立刻便有一道裂帛般的轻响,我的外衣自颈口到脚面全数撕裂开来,比剪刀裁得还整齐。
我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啊,没有剑锋也这么厉害?”
他俯身吻一下我的唇,戏谑道:“这是第一式,叫轻解罗裳如何?”
我笑。“人家要是知道这名字的来历,怕要绝倒。”说着脱了外衣扔在椅子上。“好好的衣裳被你割破了,得赔我一件新的。”
他一边宽衣,一边眨眨眼道:“那我的剑法还抵不过一件衣裳吗?”
我接过他的衣服折好,笑道:“我是剑法也要,新衣裳也要。”
他低头解开我的发髻梳理,道:“贪心鬼,快睡觉吧”
我依言上床,一夜无话。
第十七章(2)
第十七章(2)
隔日一早上路,途中艳少将那剑法的精要部分详细说与我听,我听得一知半解,倒是凤鸣受益匪浅。他笑骂我孺子不可教。
中午打尖时,忽然接到一封飞鸽传书,艳少看后微微蹙眉,将信笺递给我。
我一愣。因为事关谋反立场等问题,我一直不理会他们的书信往来。他也从不曾与我说起这些事。
他笑着解释道:“这封信与汉王无关,你绝想不到昨晚那两人是谁。”
我接过一看,禁不住低呼出声。“唐赛儿?那个农妇居然是白莲教主?”
我受电视剧的影响,认定白莲教主必定是一个美艳女子,坐在多名美女抬着的华美大轿里,神秘莫测,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妇?
那铁盒里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令唐赛儿亲自出马。
我吃惊的看着他。
他夹一块菜放进我碗里,笑道:“好奇心太盛,小心惹祸上身。”
我道:“那个泓玉姑娘有可能是你的徒孙,你不管他们了?”
他笑而不语。过了一会忽命凤鸣快马先行。凤鸣应声去了。
我奇道:“你还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不一起走?”
他反问:“你不是要游览观光嘛?”
我顿时语塞,他一定是故意的。
他含笑道:“你伤势刚好,快马奔波伤口易裂。”
原来他一路顺着我,还有这层意思。我又惭愧又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又道:“放心,那东西飞不掉的。快吃饭!”
我想了想,道:“倘若汉王谋反失败,你会怎么样?”
他放下茶杯看住我,微笑道:“你觉得朱瞻基会相信你吗?”
我静默,左侧窗棂上有一抹流光孤注一掷的倾泻而下,通向烦扰熙攘的滚滚尘世。
半晌,方才轻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
他沉默一会,忽然道:“我很抱歉。”
我抬头看着他。
他苦笑道:“我指风亭榭的事。因为那件事,你不再相信我。”
“我没有——”
“你有。”他打断我,目光倏忽变得犀利。“你纵然不说,但我知道你有。那日在阳曲县,你急于跟林少辞划清立场,说到底还是怕我对他不利。”
我呆住。这世上有一个人看我如此之深,宛如明镜般雪亮通透,我在他面前赫然竟是赤裸透明的。从头到尾,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瞒不过他,他什么都知道。
窗外缕缕和煦春风拂过,我却忽然感到寒冷。
他的脸沐浴在阳光里,一头银丝闪着耀眼的光泽,眼瞳深邃而明亮,嘴角却牵起一抹苦笑。“我让你感到害怕了?”
我低头不看他。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叹息。“我只是习惯性的要掌握局势,并非不信任你。”
我不语。
他继续道:“其实,当我知道你让风净漓带密函去南京,也是有些生气的。”
我微微动容。
他看定我。“难道我在你心中的份量,比不上一个风亭榭?”
我道:“这不一样。我爱你,和我反对你参与谋反,两者之间并不矛盾啊。”
他微笑这点头,道:“我知道。尽管你不是容疏狂,但你为我不惜放弃庄主之位,我很高兴。我自知相助汉王,在你看来相当荒唐。私心里却仍然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呵呵。我是否太自私了?”
“那我们不管这件事,成嘛?”
他看着我,目光柔和,但坚定。“我这一生从不曾做过半途而废的事。”
我忍不住要生气,怒道:“这叫什么狗屁理由?你干脆说你想做皇帝,我还觉得可信一点。”
他瞪着我,忽然大笑不止。
我吓了一跳。“你不会真有这个想法吧?”
“那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我是真的疯了,才会想去当皇帝。只是,我此番出山,筹备谋划了半年多。”他曲指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封飞鸽传书,道,“这看似普通的一封信,可你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在奔波卖命吗?单单这一张情报网的花费就是你无法想象的。眼下正是事情成败的关键时刻,要我撒手不管,呵呵……不甘心啦”
昨夜到现在不过十来个时辰,就查出了唐赛儿的身份,他绝非夸大其词。
我无奈道:“反正你势必要逆天而行就对了。”
他冷笑道:“谁是天?这世上有一条法则叫:成者为王败者寇。燕王夺了江山就是王,建文帝失了江山,不论他以前如何尊贵,也只能是寇。唐赛儿若造反成功,天下就姓唐了。”
我反问:“天下本无主,有德者居之。你认为汉王是有德之人嘛?”
他嗤笑一声,道:“何谓德?永乐帝动辄兴兵北伐,大征税赋,他有德嘛?呵,最终苦的还不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我气结。“你既知道,何苦还要相助汉王?”
他微笑道:“即便我不助他,他举兵也是势在必行。再说,黎民与我有什么相干呢?我又不是救世主。”
我脑子发昏,站起来嚷道:“算了算了,说了这半天等于没说,不要浪费口水了。快走吧。”说着,径自下楼吩咐小二牵马。
一会儿,他结帐出门,笑嘻嘻看着我。
我将马缰丢给他,瞪眼道:“很得意吗?”
他兀自笑道:“你很久没跟我发脾气了。”
我顿时哭笑不得。“你喜欢我跟你生气?”
他笑着上马,道:“那倒不是,但你气急败坏的时候也很可爱。”
我沉脸回复他:“你却是沉默的时候比较可爱。”
他大笑,纵马前行。
第十七章(3)
第十七章(3)
快到河北境内时,途中忽然出现不少行色匆匆的江湖人士。
日暮进入一个叫南川镇的地方,我正犹豫要不要在这里投宿,忽然瞥见一家客栈的角落里画在一朵奇怪的梅花模样的图案,却只有三个花瓣,嫣红一抹刻在淡青砖墙上,即便是在苍茫暮色里仍然破为醒目。
“那是什么?”我指着那个图案,问艳少。
他微微蹙起眉头,沉声道:“凤鸣遇到劲敌了。”
我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他道:“这是我们的联络标记,几片花瓣代表几名敌人。他的笔法潦草仓促,看来走得很急。”
“会不会有危险?”
他笑笑。“暂时应该没有。连夜赶路,你可吃得消?”
我立刻翻身上马。
他笑道:“不急的,我们慢慢走。今晚肯定能遇上。”
我一愣。“嗯?”
他解释道:“几拨人马过去了,显然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点点头,问道:“那三个人会是谁呢?武功高过凤鸣的,江湖上屈指可数啊。”
他淡淡一笑,道:“江湖中还是有不少高人隐士的。我们昨夜遇到的那个疤脸男子,武功就不在凤鸣之下,七海连环岛的那个天策,身手也不弱。”
“啊。那七海连环岛的君主岂非更强?”
“呵呵。正好可以试试你新学的剑法。”
我一愣。“我只会第一式,而且还不熟练。”
他哼一声。“没出息。”
我笑道:“我是怕丢你的脸嘛。”
他道:“实际上,容疏狂的武功在你身上只发挥了百分之五十。一来,你没有容疏狂的临敌经验,二来,你不够凶狠。三则,你临敌容易胆怯。”
他说着侧头看我,含笑道:“你唯一全然无惧,足够凶狠的一次,就是面对林千易的那一次。”
我细细一想,确实如此。虽然看别人刀光剑影很过瘾,但是真的轮到我自己上场,总是很没底气,潜意识里害怕那些雪亮刀剑,既怕伤人,更怕被伤。
“要怎么克服呢?”
他微笑着,柔声道:“这是正常的,经历多了就习惯了。”顿了顿,又道:“其实,在我私心里,并不希望你有所改变。但是江湖险恶,世事难料……”
他忽然住口,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侧目看他。
“这种心理是不是很矛盾?”他近乎自嘲的一笑。“人们都说四十不惑,我最近却越发感觉困惑。”
我策马迎风,觉得胸口一股暖流涌动,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前方,神色空蒙而悠远,缓缓道:“我年轻的时候,一心要参悟天下武学,想要什么,不要什么,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后来觉得浮生如梦,即便天下无敌,也不过百年——”
他忽然停下,轻轻“咦”了一声。
我微微一怔,遂即,便听得身后一阵马蹄轻响。
靠!这些死跑龙套就不会迟一点出场嘛,为什么总是挑在人家交心的时候。
我尚没看清楚马上的坐是男是女,那两匹马就像一阵旋风般飞掠了过去,端的是神速。
天下竟有如此神骏的马?
我不禁瞠目结舌。
“那是大宛的汗血宝马,普天之下只有五匹,这两人居然骑了两匹?”艳少的语气略有惊异。
我下意识的反应便是:“莫非这些人都是冲着那个铁盒来的?”
他沉吟不语。
身后忽然又来了三匹快马,马上的人黑色短装打扮,人未至,喝声已到:“快闪开!”
我勒马退了两步,待那三骑奔到跟前,将马鞭一甩直取当先那人的左腿。马受惊一声长嘶立起,马上的人吃了一惊,身形一晃已掠下马来。
其余两人齐齐勒马,手中的马鞭横扫过来,嘴里骂道:“臭小子,找死吗?”
我挥鞭缠住他们的马鞭,手臂发力,二人立刻跌下马来。
当先那人是个三十来岁壮年汉子,身子刚一落地便跃起,呼的一掌斜拍了过来。艳少手臂一伸,那人顿时惊叫一声,平地退出数步,满脸惊疑。
艳少微笑道:“三位不要生气,我们只是有件事想请教三位。”
一语未毕,三人忽然一起发难,六只手掌对着艳少奋力击去。艳少衣袖轻拂,三人便齐齐跌了出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笑道:“我们没有恶意,只要你们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不会为难你们。”
三人不答,面色由青转红,额头青筋隐跳,显然是在运力解穴。
我和艳少笑看一眼,静默不语。
过了片刻,三人面露惊骇之色,其中一个老大模样的人道:“在下秦虎,我们兄弟江湖人称秦岭三杰,敢问两位高姓大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我随口胡诌,学着他的话道:“小弟苏容,这位是家兄。江湖人称黑白双煞。”
闻言,三人都是一怔,遂即道:“久仰大名!久仰!不知两位想知道什么?”
哈!这名字我尚是第一次听到,你到哪里久仰去?
我咳嗽一声,道:“三位这是要去哪里啊?”
那人道:“离此不远的桃花林!”
“去干什么?”
“应孟家庄的孟老庄主之约,前去桃花林帮忙对付一伙强敌。”
“是什么人?”
“不知道。”
“不知道?”我表示怀疑。
那人忙道:“我们只知道对方武功很高,孟老庄主约了不少高手相助,怕事情泄露,所以约定到了桃花林见面详谈。”
我看了看艳少。他微笑着点点头。
我转头对他们道:“我们想跟你去看看热闹。”
那人面色微变。
“不方便嘛?”
他为难道:“可是,孟庄主只约了我们三人……”
我哼道:“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是我杀了你们,再到桃花林去瞧热闹。二呢,你带我们去瞧热闹。我可是一点也不想杀人。”
那人面如死灰,迟疑一下方才道:“那,那么要委屈一下两位,暂时充作我兄弟三人的……随从……不知道……?”
我应道:“好!就这样办。”
我话音一落,艳少便曲指一弹,一股劲道拂过三人的肩膀。三人目瞪口呆,看住艳少说不出话来。
我催促道:“快点带路!”
三人如梦初醒,翻身上马,带我们往桃花林去。
第十八章(1)
第十八章(1)
我们纵马驰入一片茂密的树林,走了约一炷香的功夫,鼻端已然闻到一股浓郁的清香,再走一会出了树林,饶过一座小山,眼前豁然一亮。
但见皎洁月下,数千株桃花灼灼盛放,浅红粉白缀于枝头,四周树木葱翠,轻烟薄雾弥漫枝叶之间,一阵轻风吹来,清甜香气充盈胸腔,说不出舒畅。
当下将马拴在几株桃花树下,徒步而行。我握住艳少的手,一路分花拂柳,好似穿行在画卷之中。行了片刻,便瞧见前面有一个篱笆修筑的庄院,里面透出一缕灯光,渐有人声。
我道:“那院子是谁的?”
秦氏道:“这是孟庄主的爱妾桃花夫人的庄院。因为这位夫人酷爱桃花,故而孟庄主特意为她种植了这座桃花林。”
我道:“这位孟庄主真是风流成性,不知桃花夫人是他第几个爱妾啊?”
他露出艳羡的表情,道:“第九个。孟庄主财大气粗,为人慷慨大方,寻欢买笑更是常常一掷千金……”
我们说话间,已步出桃花林,篱笆院前的两名男子一见我们,便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哨。院中立刻出来一个胡须花白的老者,满脸笑容的抱拳叫道:“秦老弟,别来无恙。”
他身材肥胖,面泛红光,声音异常洪亮。想必就是那个孟庄主了。难为他娶了十几房小妾,还能保持如此肥硕,真是相当难得。
秦氏兄弟齐声叫了声“孟庄主”,快步迎了上去问好寒暄,说着就要进内。
我低低咳嗽了一声,秦氏立刻停步,孟庄主侧头瞥了我们一眼,道:“这两位是?”
秦虎微露尴尬,笑道:“这是小弟的两名随从。”
孟庄主也不以为然,转头对身边的下人吩咐一句“好生招待”,便进了屋内。
里面正在大排庭宴,早已坐了七八个人。那下人将我们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便不再理会。孟庄主忙着给大伙儿介绍引见,什么中州双侠,玄都道长,金刀无敌门之类,我是闻所未闻,忙目询艳少。他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过。
众人客套几句,各自归位。那玄都道人的神色最是傲慢,开口道:“孟庄主,你那对头究竟是什么人?”
孟庄主放下刚端起的酒杯,面露恨色,道:“说起来,那个贱人还有些来头。她是御驰山庄的人。”
闻言,众人一齐动容。
我更是大吃一惊,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更御驰山庄扯上关系。
艳少也微觉诧异的看着我。我望着他,一双清澈眸中映出我的脸,顿时又是一惊,忍不住低呼了一声。所幸众人七嘴八舌询问孟庄主详情,并未在意我。
艳少问道:“怎么?”
我伸指在脸上一比,悄声道:“我不过是改了男装,容疏狂是御驰山庄的昔日庄主,这些人如何不认得我?”
艳少微一蹙眉,示意不解。
只听那孟庄主对众人义愤填膺的讲述事情经过。“事情发生在老夫前几日纳妾的晚上。老夫要娶的本是明玉坊的玉儿姑娘,进了洞房才发现,玉儿姑娘竟然变成了那个贱人……”
玄都道长忽然笑道:“哈哈,佳人主动投怀送抱,孟兄应该高兴才是,莫非是她长的太丑?”
孟庄主哼了一声,道:“要说长相,她倒有几分姿色,但怎么比得上娇媚可人的玉儿……当时老夫看她相貌尚可,若是肯乖乖听话,就是娶错了倒也无妨。老夫就问她,‘你是谁?玉儿姑娘哪里去了?’谁知她竟对我破口大骂,极其难听……”
说着这里,他面色赤红,那肥嘟嘟的双下巴颤抖不止,像被看不见的手拉着晃动。
我忍着笑,在桌子底下握紧艳少的手。
孟庄主平息一下怒气,继续道:“老夫这一生自认为是最疼女人的,当时实在气极了,就想打她一巴掌。没想到这个贱人竟是个会家子的,身手相当了得。幸好当时有几位江湖朋友在场,本来可以擒住那贱人,可是,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用了迷药把大家都熏得四肢发软,竟让那贱人逃脱了。”
我暗暗点头,这番话和那个杜杜鸟所言倒是吻合的。
谁知他脸色一变,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道:“最最可恨的是,那个贱人当晚居然去而复返,杀了老夫的两个儿子不说,还烧了房子,毁了老夫几十年来辛苦收藏的八箱古董。简直是气死老夫了!”他说着惨叫一声,似乎恨不得立刻要将女子生吞活剥了。
我听得直咂舌,古董竟比儿子的命还要紧!真正是少见的极品。还是说,他儿子的数量比那八箱古董还多,死了个把两个他是毫无感觉。更令人吃惊的是,众人竟对他齐声附和。果然是物以类聚啊!
这时,秦虎问道:“孟庄主如何得知那贱人是御驰山庄的人?”
孟庄主喝了口茶水,道:“这是老夫在明玉坊打听出来的。老鸨说,那日玉儿寻死觅活的闹着不肯上轿,然后来了一个姑娘要为她赎身。老鸨怕老夫追究,不敢放人,那姑娘自称是御驰山庄的人,说什么一切后果由她承担,就把人放走了,自己上了轿子……”说着话锋一转,忽然骂起人来,“玉儿那个贱人也实在不识抬举,老夫看上她,是她祖宗八辈子修了的福分……”
我觉得满脑星星,相当无语。
玄都道长冷笑道:“御驰山庄有什么了不起?前些日子在太原还不是给人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孟庄主,那贱人现在何处?我们大家一起去教训教训她。”
我忍不住冷笑。御驰山庄即便受了重创,但对付你们几个大概还是绰绰有余。御驰山庄若是没遭重创,只怕你们几个也没胆子开罪吧!
孟庄主起身抱拳一周,道:“多谢各位兄弟给老夫面子,前来相助!老夫约她今夜子时,就在桃花林外的山丘上见。”
玄都道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好!今晚子时,我们就去教训这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