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晏书却不再理他，整理了一下仪容，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高阳奉命在外面观察情况，忽见黎晏书出来，连忙避开，等她走了过去，他折回会议室，又碰到顾瑾昀从里面出来，他避之不及，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问候。
顾瑾昀说：“你来得正好，我的办公室在哪里？领我过去。”
高阳将他一路领到了Newface的办公室，两个行政秘书，入职两年来，头一回在办公室看见自己的上司，又惊奇又惊慌。
顾瑾昀一坐进办公室，立刻行使了自己的权力，把设计部的金总监叫过去，叫他汇报工作情况，金总监不知道他具体想知道什么，事无巨细地说了一堆。
他躺在椅子里，两条长腿搁在办公桌上，慢慢地摇着，一双眼睛瞪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金总监说得口干舌燥，说完好一会儿了，他才如梦初醒地问道：“完了？”
金总监赔着笑脸道：“基本上就是这些了。”
顾瑾昀猛地站起身，道：“行！那就去设计部参观一下吧。”
金总监连忙带路，往设计部去。
Newface的设计部是单独一层，中间全部打通，办公室、样品展览室、制作部都在一起，入口处隔开一部分，作为办公室，中间是样品展览室，装修得非常奢华，后面的大部分面积被制作部占用。
黎晏书和朱丹、制版师等人正在操作台上修改样品，忽然见到金总监领着顾瑾昀走过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顾瑾昀阴沉着脸，用手指挑起样品看了看，眼皮也不抬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金总监道：“这是最新推出的样品，下个礼拜就要上线销售……”话未说完，发现不对劲，转头看朱丹，“这批样品我不是早就签字确认了吗，怎么还没给工厂下单啊？”
朱丹立刻道：“因为黎特助要求我们重新打样。”
金总监看向黎晏书，道：“重新打样？为什么？现在各个部门都在等着这批产品呢。”
黎晏书道：“样品有些问题，是我让他们暂时不要下单的。”
“什么问题？”
“样品的材质不符合产品的设计理念。”
“设计理念？”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瑾昀忽然嗤笑了一声，“只有产品的设计者才有资格谈论设计理念吧。”他说着，捡起桌子上的文件，“这里的设计师一栏，写着的名字是朱丹，并不是你黎晏书，你为什么会对别人的设计理念这么了解呢？”
黎晏书微微色变。
朱丹冷笑道：“她抄袭了我的这组作品。”
顾瑾昀故作恍然：“哦，原来如此。”
“她故意找我的碴，非要把我已经做好的样品重新打样。”
顾瑾昀终于看向黎晏书，神情傲然，目光如电，厉声道：“黎特助，你平常就是这么工作的吗？因为手底下的人比你有才华，就心怀嫉妒，给她穿小鞋，否认她的工作成果？”
黎晏书道：“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出于我的职业素养和专业判断，并不是因为嫉妒谁。”
顾瑾昀打断她：“职业素养？！一个抄袭者也有职业素养吗？”
黎晏书暗自咬牙。
“你的这种行为叫作公报私仇，公私不分，这样下去，最终损害的都是公司的利益，希望你能早日悔改，端正态度。”说着将手里那份文件朝她身上一扔，“按原样品，马上给工厂下单。”说完，他转身就走。
黎晏书忍无可忍，叫道：“顾瑾昀！”
顾瑾昀的背影一顿，慢慢地转回头，道：“你叫我什么？”
黎晏书一阵难堪，沉默片刻，改口道：“顾总，这批样品有问题，如果就这样给工厂下单的话，肯定会……”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定吗？”顾瑾昀冷冷地问。
“我只是想做好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严格执行我的命令，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再跟我说这些废话了，马上去给工厂下单！”
顾瑾昀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黎晏书一脸无语。
朱丹看着顾瑾昀的背影，忍不住微笑道：“原来顾少是这么深明大义、公正公平的人，不但长得英俊帅气，行事也很英明，有这样的老板，真是太幸福了。”
黎晏书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
朱丹道：“被老板骂得那么难听，你居然还笑得出来？黎特助，你的脸皮究竟是有多厚啊？我都替你害臊！”
黎晏书冷冷地回敬道：“你还是替自己害臊吧，说到厚脸皮和不害臊，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你啊。”
朱丹被点中死穴，勃然色变。
黎晏书又道：“你刚刚也听到了，就按原样品给工厂下单吧。我会买好爆米花，等着看你的笑话！”说完，将文件扔给她，径直走了。
对于顾瑾昀的侮辱，要说黎晏书一点也不生气、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在朱丹面前，她绝不能示弱。过去的经验告诉她：你一旦暴露了你的弱点，别人就更知道怎么欺负你了。所以，她必须随时武装起来，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要表现得云淡风轻。
反正顾瑾昀已经认定她是个拜金女，反正他已经认定她是一个公报私仇、没有职业道德的人，反正公司是他家开的，他想要做什么样的决定都可以。
于是，一纸传真到了韩君瑶的办公室，韩君瑶拿着订单亲自到工厂，交给车间主任；于是，一块块的布料、辅料经过机器加工、拼接、检验、包装、入库、出库、运输，最终送到了全国各地的顾客手中。
销售异常火爆，公司上下都非常兴奋，朱丹尤其得意，金总监提议聚餐庆祝，还请来了顾承泽。餐桌上众人都对朱丹表示了祝贺，朱丹得意之下，挑衅黎晏书道：“黎特助，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呢，产品大卖，你难道不高兴吗？”
黎晏书不动声色道：“产品大卖，说明产品设计得非常成功，我很高兴。”
顾承泽只见她这样的从容，娴静自若，仿佛抄袭的事从来不曾发生过。脸皮要厚到何种地步，才能做到她这样？这绝对是一种天分，他几乎要心生钦佩。
朱丹还不死心，继续道：“黎特助，你的爆米花买好了吗？”
金总监转头来插话：“爆米花？谁要吃那玩意？那是垃圾食品，不健康的。”
朱丹不满他来搅局，只好耐着性子道：“总监你有所不知，黎特助说过，要是我的作品大卖，就给我们买爆米花。”
金总监把手一挥，笑道：“又不是看电影，吃什么爆米花，还不如多吃两盘精选烤肉。”
朱丹顺势道：“既然这样，黎特助，那你别买爆米花了，就把我们今晚的单买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一愣，停了筷子，看向黎晏书。黎晏书也是一怔，环视众人，勉强笑了一下，道：“我买单，呵呵，我买单，倒是无所谓，不过今天总裁大人在座，我们总得考虑一下他的感受吧！”
众人一起看过去，顾承泽低头吃饭，恍若未闻。
黎晏书谄笑道：“哪有跟着老板出来吃饭，员工抢着买单的，未免也太不给老板面子了。”
众人再看顾承泽。
顾承泽淡淡道：“你要是真想买单的话，可以不用考虑我的面子。”
这话等于把这个球又踢回来了。
他明知道自己已经穷得叮当响，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居然还要她买单？黎晏书瞪着他，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干笑。
朱丹恨不得痛宰她一顿，立刻道：“黎特助，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完，朱丹就举手招来服务员加单，餐单上什么贵就点什么。黎晏书眼睁睁地看着一盘盘精选肉类、海鲜被送上来，实在是吃不下，一双漂亮的眼睛死死地瞪着顾承泽，后者回报以云淡风轻的微笑。
一阵风卷残云，杯盘狼藉，众人酒足饭饱，服务员拿着账单前来结账，一共是二千八百六十八元。黎晏书捏着账单，良久无言。
顾承泽知道她囊中羞涩，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谁知黎晏书放下账单，从皮包里掏出了钱包，从里面掏出一沓现金，递给了服务员。
顾承泽猝然变了脸色。
这时，众人拿起随身物品，纷纷起身，有人说了句：“还没找零呢。”
朱丹笑道：“这点小钱，黎特助根本不看在眼里的。”
黎晏书笑笑，率先下楼，到了餐馆外面，众人挥手告别，朱丹假惺惺道：“黎特助，今晚让你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
黎晏书皮笑肉不笑：“哪里的话，能够请大家吃饭，尤其是能够请到总裁大人，实在是我的荣幸。”说完，她狠狠地瞟了顾承泽一眼，后者依旧面无表情。
金总监道：“黎特助，你住哪儿？顺路的话，我带你一程吧！”
“我住在……”黎晏书正要说出住址，顾承泽忽然咳嗽了一声，她连忙改口道，“我就住在附近，不远，你们先走吧。”
金总监也不勉强，众人遂都告辞离去。
黎晏书微笑着一一挥手作别，目送金总监的车子驶入车流，转头去找顾承泽，一看，他已经上了街边的汽车。
黎晏书连忙飞奔过去，拍打他的车窗。
顾承泽将下车窗，道：“干什么？”
“带我一起吧，他们都已经走了，绝对不会知道我们住在一起的！”
顾承泽弯弯手指，示意她靠近一点。
黎晏书依言俯身。
顾承泽贴近她的耳朵，一字一句道：“我和你，绝对不是驾驶和副驾驶的关系，就算是喝醉了酒，也绝对不要痴心妄想，听清楚了吗？”
说完，就升起车窗，将车子开了出去，气得黎晏书想骂娘。
她站在街上想了一下，既然大家都走了，干脆折返到餐馆，把那几十块的找零要了回来。
等她搭乘公交回到家里时，顾承泽已经沐浴完毕，穿着睡袍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新闻。
黎晏书进门，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没良心的家伙……”
顾承泽扬眉：“你说什么？”
黎晏书理直气壮道：“我今晚可是大出血啊，你吃了我的饭，让我搭一下顺风车，会死吗？”
顾承泽冷笑道：“我正要问你呢，你不是没钱吗？今晚的餐费是从哪里来的？”黎晏书一怔，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顾承泽扬眉示意她从实招来，她干笑两声，说：“这是……我找朋友借的。一共就借了三千块了吗，一晚上全花光了……”言下不胜郁闷。
顾承泽点了点头，道：“看来你这个朋友很仗义啊，不如再去向他多借一点，去住酒店咯，或者你干脆搬到他家去住吧。”
黎晏书连连摆手：“不可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这个人铁石心肠，就是一块千年寒冰……”略顿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还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顾承泽看着她，静默半晌，笑了，道：“这个朋友虽然铁石心肠，一毛不拔，不还是借给你三千块了吗，你在背后这样说他，他知道吗？”
黎晏书一阵尴尬，讪讪地道：“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
顾承泽忽然站了起来，冷冷道：“请你马上收拾行李，离开我家。”说着，就要闯入黎晏书的房间。
黎晏书慌忙拦住房门，赔笑道：“你要我搬去哪里啊？”
“这不关我的事。”
“不是吧？你说真的？”
“我像是和你开玩笑吗？”
顾承泽此刻的语气和表情都像极了那天开会时的样子，黎晏书也不敢太放肆，只好说：“我们不是说好了，我暂时住在这里的吗？你怎么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呢？”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还有朋友可以借钱，以为你真的无处可去，所以相信了你。但你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我不能再相信你，请你立刻搬走！”
黎晏书静默片刻，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把眼一闭，道：“好吧，我说实话，那三千块其实是你的钱。”
“什么？！”顾承泽呆了一下，“我的钱？”
“我，我本来只是想要拿个打车费，可是，想到每天还要吃饭，就多拿了一点点……”
顾承泽不等她说完，就转身走进厨房，打开消毒柜，一看，果然有一张三千块的欠条，真是气得要笑了，这个女人总能一次又一次地突破他的底线。
他咬牙道：“所以，你不但说谎，还偷钱？”
“你看，我这不是打了欠条吗，怎么能叫偷呢。”
“不告而取是为偷。”
“对不起，我错了……”黎晏书低头认错。
顾承泽认识她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感到十分意外；在他心里，她是一个撒谎成性、被指抄袭都不会道歉，甚至连一丝愧疚之色都没有的人，这件事，他也不抱指望的，可她居然道歉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错在哪里？”
“我作为一个客人，不该随便拿主人家的钱。”
“还有呢？”
“拿钱之前，我应该先得到你的允许。”
“还有？”顾承泽提高声音，铁青着脸，继续逼问。
“拿完钱之后，我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请求你的原谅。”
“就这些？”
“还有啊？”黎晏书有些Hold不住了。
“再想想看，最严重的错误。”
黎晏书咬唇思索半天，低头告饶：“还有什么？真的不知道了。”
顾承泽屈指用力敲一下她的脑袋，怒道：“最严重的错误就是不该拿了我的钱，还在背后骂我铁石心肠，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黎晏书恍然大悟：哇！这个男人还真是……小心眼啊，就说了他几句坏话居然这么耿耿于怀。
她一边揉着脑袋，一边道：“啊，其实我的意思是你很节俭，有原则，又很坚持，都是优点啊。”
顾承泽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黎晏书也知道这个赞美转得太生硬了，只好放弃，改为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我保证！”
顾承泽把手一伸，道：“拿来！”
黎晏书料不到他这么较真，迟疑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苦着脸道：“钱都花了，就剩这么一点了。”说着就要朝他的掌心里放。
顾承泽吃了一惊，迅速缩回手，吼道：“谁要你的钱了？！知不知道这上面有多少细菌。”
黎晏书一怔：“那你要什么？”
“你的护照和身份证。”
“三千块而已，会不会太夸张了？”
“对你这样的人来说，一点也不夸张，谁知道你还能干出什么事？没准哪天你把我的房子都给卖了？”
“……”
黎晏书无法反驳，只好屈服，回房拿了护照和身份证给他，嘱咐道：“好好保管，不要弄丢了。”
顾承泽示意她放在桌子上，然后挥手赶她走，蹙眉道：“快去洗洗吧，你身上这股烤肉的味道快要把我熏死了！”
提起这个，黎晏书又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心疼：“这哪里是烤肉的味道，分明是烤人民币的味道，一顿饭吃了我三千块啊！啊啊啊！”
顾承泽纠正她：“是二千八百六十八。”
“这跟三千有什么区别？”黎晏书反问。
“做人要实事求是，是多少就是多少，不要……”
黎晏书不等他说完就摔门进房了，顾承泽一脸无语地愣在那里，还没有人敢给他这种待遇，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方妖孽？
事态的转变发生在庆祝聚餐后的第三天。
产品售后的反馈开始出来，普遍反映是尺寸有差异，不合身。由于内衣产品，不是很严重的质量问题是不能退货的，所以顾客都觉得非常委屈。随后的两天，差评集中爆发，售后电话几乎被打爆。
网站花了很多的财力物力来做推广宣传，如今销售量虽然有了，却输了口碑，相当于做了负面宣传。顾承泽立刻下令：所有投诉，一律全额退款，同时暂停产品销售。
随后，他召开了紧急会议。客服部汇报了客户投诉的主要问题：“客户集中反映的问题是产品的尺码差异太大，不贴身，好看不好穿，设计得华而不实……”
众人一起看向朱丹。
朱丹略显惊慌，道：“你们看我干什么？我的设计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模特试穿的时候，都是好好的，尺码也很标准的，为什么流水线生产出来，到了客户手里就有差异了呢？”
产品部经理生气了，道：“朱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产品部可是每一个环节都严格把控的，每一道流程都有详细的文书说明，负责人签字确认之后才能进行下一个流程。”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给大家提供一个找问题的思路。”
“那你为什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呢？会不会是你设计得不够好呢，我听说新来的黎特助，对你的产品不是很满意，曾经要求你重新打样。”
朱丹怒道：“你不要太过分！”
这个本该讨论解决方案的会议，居然变成了一个推诿责任的会议。
顾承泽怒不可遏，“啪”地一拍桌子道：“够了！”
众人全都一惊，齐齐闭嘴。
静默片刻，顾承泽问道：“黎晏书在哪里？”
黎晏书这几天基本是一进公司就被顾瑾昀指派去跑腿，干各种琐碎杂活。
这天早上，顾瑾昀先是叫她去买早餐，指定要吃城南老昌盛的小笼包。等黎晏书来回个把小时，终于把包子买了回来，布置好，请他去吃，他只看了一眼就说，包子要热气腾腾才好吃，这个已经冷了，拿去扔掉。然后又指派她出去买咖啡，这回黎晏书捂得严严实实地回来，他喝了一口，又嫌太烫，要她拿去扔掉。
她扔掉咖啡，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热，他一通电话又追过来，叫她去宠物店领他的狗狗，再到西点店买蛋糕，一起送到某会所。
可怜黎晏书一个好端端的白领丽人，被那条狗弄得狼狈万分，终于把狗和蛋糕送到会所，一看，顾瑾昀和一位美女正悠闲地喝着咖啡，言笑晏晏。
那只狗狗原来是那美女的宠物，甜品也是那位美女爱吃的。
而她这么辛苦，顾瑾昀非但连句谢谢都没有，还责怪她办事不力，把狗狗弄脏了，蛋糕弄坏了，气得黎晏书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等她万分疲惫地进了公司，又被通知说，顾承泽十万火急地找她。
于是她直接去了顾承泽的办公室。
顾承泽一见她就冷笑道：“你终于出现了。”
黎晏书尚不知发生何事，一脸茫然：“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承泽拿起办公桌上的一沓投诉文件，用力丢给她：“你自己看吧。”
黎晏书拿起文件一看，是客户的投诉资料，满满几页，都是差评。
顾承泽冷冷道：“网站正式上线的第一批产品就遭到了这么多的投诉，几个月的推广营销，如今全都变成了负面影响，你要怎么解释？”
黎晏书连翻几页，见大部分投诉都是尺寸偏差，忍不住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顾承泽十分诧异：“什么？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黎晏书“嗯”了一声，继续看文件。
顾承泽一双黝黑的眸子牢牢地锁定她，道：“就是说，你明知产品有问题，却不加阻止，任由事态发展。”
黎晏书合上文件，抬头见他神态严肃，微微一怔。
“黎晏书，我分明告诉过你，设计部是何等重要，你的职责是何等重大，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我提醒过朱丹，可是她……”
顾承泽在之前的会议上听了一堆相互推诿的话，听到她这个开场白，不禁大怒，喝道：“不要推卸责任，你是设计部的负责人，做决定的人是你，你哪怕有一点点脑子，一点点责任心，都不可能出现目前这个状况！你既知产品有问题，为什么不加以阻止？难道是因为这批产品是朱丹的设计吗？”
黎晏书刚在顾瑾昀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此时，面对他的指责，也不禁十分恼火，提高声音道：“你错了，我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顾瑾昀才是。我试过阻止他，但是，他根本不听我的。”
顾承泽冷笑：“这就是你的解释？你就是这么定义你的职责的？”
黎晏书反问：“那我还能怎样？他是我的上司，我的老板。他吃了秤砣铁了心，要一意孤行，难道要我一头撞死在他面前，以死相谏吗？”
“看来你觉得自己很委屈。”
“没错，这件事要追究起来，也应该是顾瑾昀的责任。”
顾承泽怒极反笑，道：“我把设计部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而你明知自己的上司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个决定很可能会让公司各部门几个月来的努力付之东流，造成巨大的损失，我作为公司的总裁，却没有收到你片言只语的报告，哪怕是一封电子邮件，你现在居然还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就算顾瑾昀不听你的，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这么大的事情，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吗？”
黎晏书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你扪心自问，对这份工作是不是真的用心了？”
黎晏书面红耳赤，慢慢地低下了头。
顾承泽静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道：“当然，这件事，我也有错。”
黎晏书一愣，抬头看他。
“你根本没有实力、也没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而且缺乏一份与这个职位相匹配的责任感，是我错误地把你放在了这个位置上，所以我也有责任。”顾承泽说完这番话，转身不再看她，“你可以走了。”
黎晏书咬着嘴巴，满脸通红，扭头出了办公室，在门口略站了一下，觉得两颊像火烧一样滚烫，抬腿去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掬一捧水将脸埋在掌心，久久抬不起头来。
她不是没有自尊心，她恰恰是自尊心太强了。背上抄袭者的罪名，遭人诬陷，受了委屈，并不会真正地伤害她。她已经过早地领略了这个世界的恶意，不曾对别人抱有期望，也不介意让别人失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承泽的那番话还是触动了她，竟然诡异地让她产生了一种辜负他信任的羞愧感。
第六章 绯闻女友
顾承泽晚上回到家里，见黎晏书的房门紧闭，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到了半夜十二点，他临睡前，楼下还是没有动静。
翌日，他起床上班，路过黎晏书的房门口，迟疑片刻，屈指敲门。
里面没反应。
“黎晏书？”他叫了一声。
里面还是没反应。
他又用力敲了两下：“黎晏书……”
静默片刻，他握住把手旋转，门应声而开，扑来一股浓浓的酒味，再看房间，顿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房间的地板上是一堆糖果的纸屑，各种零食外包装，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稿纸，从书桌到床铺，到地板，到处都是，空气里又是酒味，又是咖啡味，完全把他看呆了。
他活了三十年，从来不知道一个卧室还可以变成这个样子，尤其是一个女孩子的卧室。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气得用力踢了一下床头柜，只听“啪嗒”一声，一本设计册从床头柜掉落在地板上。
他瞟了一眼，正要转身出门，忽然又转了回来，低头仔细一看：设计册打开的页面正好是一组内衣设计图，和朱丹的设计一模一样。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包裹着手，捡起了地上的设计册，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然后就出门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