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说完,立马就快步跑开了。林子根子忍俊不禁,笑了个开怀。秋萤脸更红了,跺跺脚一转身蹿进了车里,想了一会儿又掀开了帘子,嚷嚷道:“二姐,你听好了。我要是——冬日暖房黄豆芽,是菜不是花;你就是——秋天拉秧蔫茄子,喂猪又喂马!”
里屋徐氏开窗喊道:“这三丫头,又疯嚎什么哪?这怎么说话呢?”
宛如的声音道:“娘,你别管。这丫头到岁数了,知道臭美啦!我刚说她不好看,跟我急了。”
里屋徐氏也笑起来,说道:“我说呢!一大早非求着我给梳个弯月髻,还把去年从人家宛知少扬那里讹来的好衣衫都穿上了。这是知道臭美了啊!”
外头秋萤再也听不下去了,连忙招呼道:“林子哥,你来赶车,咱们走着!”
林子赶紧过来,吆喝着赶了车往密云县城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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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停云楼,将菜一一地交托好了,宛知把银钱算给了她,看着她收好了。又瞅了她半天道:“不行,你把银钱先给我吧,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再拿。”
秋萤愕然道:“为什么啊大姐?我也不是第一次揣钱了。”
宛知笑道:“你今儿个穿得太招摇了,一会儿去找长青弟弟,路上我怕你被小贼盯上,把银子偷去了。”
秋萤垮着脸道:“大姐,我难得穿身好看的衣服,你们怎么这么打击我啊?”
宛知已经听她说了出门时的事情了,强忍着笑意道:“你这身衣服啊,是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了。去年你讹着你姐夫要好看的衣衫,他哪里懂啊?这是你少一哥从京城给你捎回来的。这走在大街上,肯定扎眼,不偷你偷谁去啊?”
秋萤垂头丧气道:“算了,大姐,你随便给我套衣衫吧,我去京城时穿的男装呢,我穿那个得了。”
宛知连忙又安慰她道:“得了别换了,衣衫买了不穿放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啊!别听你二姐跟你瞎说,你现在啊正是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好年华,穿好看点也是应该的。你找人评也别找她啊,你让你长青哥看看,他保准说好看!”
秋萤重新振奋下精神,从怀里将银钱摸出来还给宛知,说道:“那,大姐,银钱还是你先收着吧,我去找长青哥了。”
宛知挥手示意她快去,谁知道她走到门边又回头,诚恳地道:“大姐,我这回真让二姐给伤着了,你刚才说我豆蔻梢头二月初,我就在想,这个豆,是不是黄豆…”
宛知在里屋大笑起来,秋萤蔫头搭耳地关了门,幽幽地叹着气,唉唉地走远了。
到了县学门口,长青照例正在那儿等着她。看清了她的穿着,眼睛先是一亮;再细瞅她的神情,心里又是一惊。
秋萤抬头招呼道:“长青哥…”
柳长青忙道:“秋萤,怎么了?”
秋萤下意识地问:“我好看么?长青哥?”
柳长青左右看看,掩不住的笑意涌上眼睛,点头道:“好看,格外好看。只是今天怎么想起穿这套衣服了?你今儿个来,除了送菜,是不是还要去见什么人啊?想去看秋棠?你穿这么好,她见了可能会心里头不舒服了…”
秋萤连忙伸出胳膊在胸前交叉一挡,连声道:“啊啊啊,我不行了,长青哥,你别说了,我以后再也不穿这套衣衫了…”
柳长青纳闷道:“为什么啊?挺好看的啊,除了有些扎眼,别的没什么了…”

长青本来要带着秋萤去吃县学附近一家小有名气的牛肉面,结果秋萤死活不肯穿着这身衣衫出去走动了,长青无奈,只好出门去买些能带回来吃的东西,让她在他住宿的地方先等上一等。
柳长青的屋子里陈设简单得很,甚至略略有些寒酸。靠墙根放着一张木床,挂着青蓝色的布帐,铺着蓝黑细线格子的自织布的床单子,坐上去的时候还有些轻微的晃荡,伴着吱吱嘎嘎的声响。窗前放着一张老旧书桌,还有一把椅子。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和几本经集,左角上有一盏油灯,窗台上还有一支烛台。屋角堆着三个木箱,下面两箱子是书,上面的箱子里是长青的衣物。
整个屋子最出色的地方,就是墙上挂着的长青自己画的一幅山水图和床上叠着的宝蓝色的薄锦被。这山正是落仙岭,画的是七月里繁花遍开的山坡,题着两行小字:花间乾坤一梦,笔下锦绣三千。床上的薄锦被是徐氏带着秋萤一起亲手给缝的,里面只薄薄一层棉絮,外面是宝蓝色的缎子,贴身的里面是柔软的白色细棉布,盖着舒服。
秋萤想起来自己带过来的青色的挡蚊虫的纱帐,赶紧从包袱里找了出来,动手给他挂到了帐子里。退到门外,仔细瞧瞧,觉得这屋子里净是些蓝色青色的东西,看得人心里有些阴郁,便扭头往外瞅了瞅,看着围墙那边似乎是生了些野花,就快步过去采了一大束回来,翻出来一个黑色的粗陶罐子,盛了些清水,把花插了进去,放回到了书桌上。登时看着屋子里顺眼了不少。
折腾了一会儿,长青也回来了,进门就瞧见了那罐子野花,笑道:“不错,这随意一点缀,屋子里生色不少,颇有情趣。”
秋萤上前接过油纸包,嗅了嗅,高兴道:“这是…驴肉火烧?”
长青含笑点头,秋萤连忙打开纸包,咬了一大口,边嚼着边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
长青笑道:“你呀,就算东西不怎么好吃,看了你这样子,也引得人想多吃两口,好生尝尝。”
秋萤递过另一个纸包,催促道:“长青哥,你也吃,趁热吃。”
长青道:“你先吃,我出去的时候,叫敏之给我烧了一壶热水泡茶,我去拿。”
不一会儿长青将茶壶连着茶杯一起端了过来,这才也坐到窗前书桌上,吃了起来。
屋里的那把椅子长青坐了,秋萤坐到桌子上,两条腿晃啊晃的,跟他说话。
秋萤问:“长青哥,我这次来,还有件事跟你商量呢!”
柳长青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秋萤开口前忽然愣了下,转而道:“长青哥,说之前我有个事儿要先问问你,你只许说真话,不许讲假话。”
柳长青笑着应道:“好。”
秋萤又晃了一会儿腿,才期期艾艾地道:“那个…长青哥,你长这么大,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子,是谁?”
柳长青笑着回道:“你。”
秋萤仿佛心不在焉没有听清楚,追问道:“谁?”
柳长青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回道:“你。秋萤,你。”
秋萤脸颊火烫,却美滋滋地冲口而出道:“我也是觉得长青哥最好看!”
柳长青低头笑笑,并不答话。
秋萤忽地又忧心忡忡道:“可是,长青哥,有个女孩子,比我好看。比二姐好看,比大姐也好看,我还没看到过比她更好看的人呢!”
她放下驴肉火烧,从怀里摸了半晌,掏出了徐小环的那幅小像,递给柳长青道:“这个是徐家庄的徐小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当年跟郝小胖一起被拍花子的抓走了,又被我们救出来的那个。”
柳长青接过画轴,展开来看了看,就重又卷起来,放到了一边。
秋萤问道:“是吧?好看吧?”
柳长青点点头道:“嗯,长得不错。”
秋萤嘟起嘴哼道:“哼,她可是林子哥要说的媳妇。那个,你觉得好看,哼,也没用。”
柳长青笑着拿起她放到一边的火烧重又放回她手里,说道:“正是如此,她好看与否,干我何事?秋萤,莫不是觉得自己不如她好看,这才心下惴惴?”
秋萤扭过脸去,纠结着重复着说过的那套说辞:“那个…我才十二,还能长两年,到时候,说不定,也可能,备不住,或许行…”
柳长青哈哈大笑,转过她的脸道:“秋萤,这世上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或许这十里八乡的,是属她长得最好看。可百里之外呢?京城里呢?皇宫里呢?整个大明朝整个天下呢?好看的人不计其数,可秋萤只有一个。在我心里,独一无二,永不失色。”
秋萤听得激动不已,看着柳长青眼睛都转不开了。忽然抬手搂住了他,抱住他的头好一会儿才松开来,将手中剩下的驴肉火烧大方地往前一递说:“长青哥,你真是太好了!这个…给你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亲爱的们,我终于又上来了一更。啊啊啊,请又花朵拍我吧!明天上午还有一更!!!
55.喜事连连(下)
秋萤要和长青商量的还真是一件大事,就是前些日子认干亲风波中找张瑞年讨的赏。张瑞年和徐氏仔细商量过后,还真是答应了她。将这事拜托给了经常留在京中照顾生意的何少一。
这天,何少一专程从京中回了一趟铜锣湾,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在新街口南小巷内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地皮。只是那块地一共是二十几亩地的面积,比张家起先要求的十来亩田地大了不少。
何少一道:“婶子,我与这块地的主人商量过几次来的,不过他坚持是要么就不卖,要卖就全卖。这是大事,我拍不得板,回来与你们商量一下。”
徐氏为难道:“只是,京中停云楼所需再大,似乎也用不上二十亩菜地供应啊。再说了,就算将来老二夫妻俩跟着她也过去,她们也种不过来这老些菜。”
何少一道:“这方面我也想过了,我觉得呢,如今家里种反季菜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完全可以符合大酒楼进菜的标准。京中大酒楼多的是,不必只局限于供应停云楼一家。当然也不能供应个十家八家的,那样停云楼冬日里的菜色就吸引不得人了。我觉得可以供应三家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既保住了菜品的档次,又增加了菜色的需求,二十亩地用上十亩种菜,应该是销得完的。”
秋萤插话道:“何大哥,这样好么?”
何少一笑道:“这没什么,做生意嘛,你们不卖给他们菜,别人也会卖给的。而且我看中那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附近不算远有个四时鲜菜市场,这个菜市场啊,一是卖菜的地方,二是收菜的地方,它收的是附近菜农种的各种菜蔬,然后挑选出种的最好的一批供应给皇宫,再好的一部分供应给城里的大酒楼,剩下的有一部分是城中其它的小饭馆来进菜的时候买下。这个菜市场在京城啊一枝独秀,这菜价呢也基本是他们说了算的,有时候家里菜供给不足的时候,停云楼也从那里进菜,因为不是老主顾,还曾经被其它的酒楼联合了这菜市场施压。”
秋萤忽然想起什么,笑问:“少一哥,你是想让咱家的菜园子也成了规模,然后抢夺它一部分生意?”
何少一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半晌才道:“我要抢的是它的最大的主顾,皇宫的菜蔬供应。你想啊,假如咱家的菜园子最好的菜品一是供应给了皇宫,二是供应给了停云楼,会如何?”
秋萤拍手笑道:“城中的达官贵人,巨商显富,一定会选择在停云楼宴请宾朋,到时候停云楼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了。”
何少一转向徐氏道:“婶子,你在考虑什么?若是担心银子不够的话,差不多我可以先帮着凑齐。”
徐氏摇头道:“要知道京中的大酒楼都是有各自的进菜渠道,你说的那个四时鲜菜市场就是其中之一。我们过去之后,就算不怕与他们争抢生意,可是也不一定能够抢得过人家啊!”
何少一道:“婶子不必挂心。只要我们把皇宫的菜蔬供应抢了过来,其他的大酒楼就会眼巴巴地来求与我们做生意。”
徐氏更加为难道:“只是这皇宫的菜蔬供应,岂非就是最难抢的那桩生意?”
何少一笑道:“婶子莫急,我有一计。最迟三年,定可以将皇宫的菜蔬生意拿下。”
说完,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好生详谈了一番。
听完之后,秋萤喜上眉梢,赞道:“少一哥,你行啊!”
何少一谦虚道:“在商言商,些许伎俩,叫婶子见笑了。”
徐氏笑着摇头道:“快别这么说。若能如此,拼了这家底子也是值了。等你张叔从炭窑回来,我就与他好生说说。少一今儿个就别走了,在家里住下,商量得了的话,明儿个一早就让你张叔将银钱和印鉴都给你。”
何少一应下了,看着秋萤道:“三妹妹带我四处走走吧,许久没回铜锣湾了。”
秋萤笑嘻嘻应道:“是,大财神。”
这称呼叫徐氏又是好一阵子笑。
笑完之后,越发坐不住了,起身道:“不行,还是我去炭窑找你爹去,现在就跟他好生商量一下。”
秋萤连忙道:“娘,你把二姐叫回来看着小梨涡念书,我一会儿还要带着少一哥出去走走。”
等徐氏出了门,秋萤带何少一去了书房,请他稍坐一会儿。然后从张瑞年和徐氏房中抱出来一套新被褥,趁着外头太阳好,晒到了院子里。
何少一从窗子里看着她忙活,边跟她搭着话道:“秋萤,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秋萤边拍打被褥边回道:“自我从京城回来,就没见啦。”
何少一笑笑道:“等你去了京城,我们见面机会就多了。”
秋萤的手一紧,兴奋地转过脸道:“少一哥,我一想着,是我跟二姐俩一起去京城打天下,我就又紧张又兴奋。”
何少一笑问:“不害怕么?”
秋萤抿嘴一乐:“怕什么?名义上菜园子是我和二姐打理,其实背后支持我们的人多着呢!遇到难事,少一哥会伸手,长青哥会帮忙。再不行,还认识顺天府尹柳大人,还有少一哥的爹娘罩着。我们也不为非作歹,仗势凌人,不过是靠着手艺混碗饭吃,想在京城落个脚。”
何少一问:“秋萤,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想在京城落脚?”
秋萤走到窗前,就这么晒着太阳和他隔窗说话,回道:“当然可以。一呢,是京城停云楼的蔬菜总从铜锣湾运,有点远不方便,这我跟娘商量了,咱们关系在那儿,停云楼不好用别家的菜,可我们龟缩在铜锣湾的话,跟不上停云楼的步子,只能拖你的后腿儿。”
“二呢,是我长青哥八九不离十要去北雍太学里念书,将来参加会试殿试,成为大明的栋梁之才。可是他为了我的原因,不太想去。我想如果我也去了京城,仍旧可以时常去探他的话,他应该就肯了。这次借着菜园子的事情跟他一说,他果然就松了口。”
秋萤笑笑,转头去看太阳,不一会儿就刺得眼睛生疼,回转了头来,抹抹眼睛道:“少一哥,有时候我觉得长青哥就是这日头,光彩夺目,因为高高地挂在那里,所以能被很多人看到,欣赏,甚至崇拜。”
何少一瞅瞅她,问道:“那你是什么呢?”
秋萤扭扭手指道:“自从二姐说我是黄豆芽之后,我越发觉得自己是菜了。我是一颗青菜,我需要日头给我光给我温暖才能生长。可是日头并不需要我给什么。”
何少一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不是的,他也需要你。他需要你给他回应。”
“回应?”秋萤疑惑地问。
“是啊,”何少一道,“日头努力地照着你,你也努力地生长,这不就是给他的回应吗?人与人相处都是这样子的,一个人不停地给你热情,他期待得只是你的回应。”
秋萤有点脸红道:“少一哥,我跟你说说心事,你不许笑话我。”
何少一哈哈笑了起来,道:“荣幸之至,说吧。”
秋萤道:“我这颗菜啊,长得太慢了,你说日头照了这么些年,会不会等得不耐烦?”
何少一忽然慢慢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他正色回道:“秋萤,不要小看人的感情的力量。你这才是多少年,情之所至,纵使更加漫长的岁月,也是有人肯等的。”
秋萤在窗外踌躇了半晌,抬脸道:“少一哥,我的心事说了给你。我也要听你的心事。”
何少一回神过来,掏出折扇摇了两摇:“我哪有什么心事?又不是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最要紧的是,不是怀春的小姑娘家家。”
秋萤脸上红霞遍布,却仍旧死撑在那里。等他笑够了,才郑重问道:“少一哥,你今年二十一了吧?”
何少一点点头。
秋萤又扭捏了半晌,拐弯抹角道:“赵筱筱那么喜欢你,给了你那么多的热情,你为什么不回应呢?”
何少一微愣,但很快回道:“郝世进对你也不错,你为何也不回应呢?你心中是如何,我便是如何。”
秋萤点头,决定放他一马。不过她接着问道:“我虽然不喜欢世进,但我喜欢长青哥。少一哥不喜欢赵筱筱,是因为心里有喜欢的人吗?”
何少一更愣,摇着折扇的手也停了一停。
秋萤继续快速说道:“我知道少一哥会不高兴。我听大姐说,每次何伯父提起的时候,你就会闹脾气。可是,我还是想知道,想知道少一哥生得这般俊,要家业有家业,要本事有本事,为何一直不肯成家呢?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若是的话,为何不娶了她?莫非是…莫非是…”
何少一冷声道:“莫非什么?”
秋萤扯着袖子,莫非了半晌也说不出来。
何少一接话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作者有话要说:何少一来了…
56.京中置业(上)
何少一问完这句话,目光中似乎多了一种暗沉的隐忍和伤痛,他盯着秋萤,似乎是想看清楚她的每一个反应。
秋萤怔怔地站在那儿,似乎是在回味他的话,慢慢地一抹红晕从腮边升了起来,她很不好意思地张了几次嘴,都没有最终说出什么来。
何少一偏转了头,心里一片冰凉,只淡淡地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秋萤闻言小声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个…少一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屁来着?我对古词成语典故由来什么的,都不太懂…”
何少一愣然半晌,才明白她是根本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啊,她出生在淳朴的乡下,虽然接触得有柳长青这等博学之士,可是他又怎么会教她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呢?倒是自己,一时触动心境,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了起来。
想到这里,他歉意地笑了笑,道:“我瞎说的,你不用在意。我不娶亲,其实理由很简单,秋萤不要想的那么复杂,只是还没有遇到中意的姑娘。本来没有少扬的话,可能我顶不住你何伯父的压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了传宗接代也要娶上一个。可是现在宛知过门之后立刻就得了龙凤胎,有云庭了我就更不急了。”
秋萤立刻觉得刚才那种莫名的压抑气氛消失了,心头也是一阵轻松,当即笑道:“原来如此。”
笑着笑着秋萤忽然就僵住了脸,何少一觉得不对,立刻问道:“怎么了秋萤?”
秋萤一拍窗户道:“小梨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偷跑出去了!这书房里没见他人啊!”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边喊道:“少一哥,你在家等我会儿啊,我把他揪回来再带你四处走走。”
秋萤站在门外,略思索了一下,就往炭窑草屋那里寻了过去。小梨涡这阵子迷上了玩弹弓,说不定是找林子哥带着他上山打鸟了。
找到炭窑那里,不敢惊动草屋里商量事情的张瑞年和徐氏,秋萤悄悄地绕到晒干柴子的地方,看到了林子,一问,果然说是见了他,还带着个小丫头,一起去摘野果子了。
秋萤知道小梨涡常去的地方,当即也摸了过去,果然就见他正骑在桑葚树上往下扔紫嘟嘟的一串串熟透的果实,嘴里还嚷嚷着:“铃铛,接住!”
秋萤走前两步,只见树下站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丫头,梳着两个小圆髻,绑着红丝绳,丝绳末端还垂着小银铃,正抱着个细竹篾的小笸箩在下面接着。
这小丫头眉清目秀,眯着眼睛笑得天真和气,秋萤见了就很喜欢,也忘了责问小梨涡,见她嘴边吃的有紫黑的汁水,就掏出手帕来笑道:“呀,这是谁家的小姑娘,长得真可爱。过来姐姐给擦擦嘴角。”
树上的小梨涡一看是秋萤找来了,立时垮了脸,嗖嗖爬到了更高的地方,皱着眉头道:“三姐,君子动口不动手,万事好商量!”
秋萤瞪他一眼,也不去管,只略弯下腰来,给小丫头将嘴角抹了抹,问道:“你是谁家的丫头啊?”
谁知道那小姑娘竟然很懂礼数,后退了半步微蹲行了个礼,回道:“姐姐好,我也是铜锣湾的。我叫周青儿,小名叫铃铛。”
说完将小笸箩往前一递,口齿清晰地替小梨涡求情道:“姐姐别怪小哥哥,昨儿个后晌的时候,有几个坏小子抢走了我的野果子,我哭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小哥哥,他说这东西山上有的是,我就求他带我来采的。”
秋萤直起身子,问道:“哦?你是周家的孩子?”
铃铛点点头,接着又道:“姐姐,果子我已经吃了好多了,这些个是小哥哥采了要给你的。”
树上小梨涡喊道:“什么啊?铃铛你拿着!我三姐想吃林子哥根子哥都能给她摘!你又不能常出来。”
铃铛连忙给他使眼色,他也不理,还是嚷嚷道:“三姐,那不是给你的啊!”
秋萤抬头瞪小梨涡一眼,才又回头道:“你拿着吧,姐姐不吃。我问你,你爹娘是谁?”
铃铛回道:“我爹爹叫周显贵,我娘亲姓杜。”
秋萤讶然道:“你娘是杜三娘?”
铃铛抬头笑问:“姐姐认识我娘?”显然是希望大人们都认识,这样不会责怪小梨涡。
秋萤笑笑道:“啊,是我大娘娘跟你娘比较熟,我只是听她提起过。”
秋萤看看小笸箩说:“既然也摘了不少,还是早点下山吧,后晌天黑得快,虽说是山脚可也难保没有野猪什么的,我送你回家吧!”
铃铛点了点头,小梨涡磨蹭着不愿意下来,秋萤直接喊道:“我管不了你,你在树上待着吧,一会儿我让你二姐亲自来接你!”
小梨涡立刻手脚麻利地下了树,接过铃铛手里的小笸箩说:“这个我先帮你拿着,下山路滑不好走,等到了山下我再还给你。”
铃铛抬头见秋萤没说什么,才递了过去道:“谢谢小哥哥,你自己也当心。”
说完走过去,主动握住秋萤的手,晃一晃道:“姐姐,走吧。”
秋萤将铃铛送到周家胡同口,看着她往家走去。铃铛不敢拿那笸箩,怕被人看见,知道她偷跑出去,只又吃了两串,就跑回了家。
秋萤拉着小梨涡的手往回走,小梨涡还在不停地往后扭头。秋萤问:“你跟她认识多久了?就这么恋恋不舍的?”
小梨涡回过头来道:“三姐你不觉得铃铛跟村里其他丫头们都不一样么?”
秋萤出神道:“我只知道她有一个厉害的娘。如非必要,我是不想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的。”
秋萤回到家之后,将那桑葚用冰凉的井水洗好镇上,给何少一端了过去。宛如已经回家来了,正坐在桃树下面择菜。
何少一边吃边指导小梨涡练字,秋萤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就搬了个小板凳凑到宛如跟前跟她一起干活。
宛如手里不停,看她一眼问道:“你有心事?”
秋萤摇摇头,停了一会儿开口道:“二姐,你见过杜三娘她家闺女没?”
宛如手顿了顿,想了想道:“去年春里赶庙会的时候,见过一次。跟她娘一起坐着轿子,仆役丫鬟们跟着七八个,气派着呢,一点也不像是个乡下丫头。”
秋萤道:“二姐,咱家最富裕的时候,跟现在周家比,谁排场更大?”
宛如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应该是差不多的吧?你想啊,咱爹说过,那时候请戏班子,一请就是名角,沿着铜锣湾一唱好几天,这也是个大财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