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冬儿听到这里,彻彻底底地破涕为笑了,颇感兴趣地问:“后来呢?后来咋办了?”
秋萤晃晃脑袋说:“还能咋办啊?我姐夫来求我了呗!跟人家客人说,这好吃的包子要泡发菜干儿,还要吊高汤头啥的,手续麻烦还卖得贵,所以向来都不存货,让那人第三天上去拿。”
丁冬儿道:“为何要第三天上去拿啊?需要那么久吗?看来这好吃的包子果真是费时费事。”
秋萤摆摆手道:“哪儿啊?也没这么难!事先泡一晚上菜干,第二日一个时辰就能包好上屉。”她嘿嘿笑道,“我那姐夫,看上去好像没心没肺游手好闲的,其实心思也活泛着呢!那包子之所以格外好吃,是因为热过好几顿了,面皮也入了味儿。要是给人家新出锅的,说不定味道还不足,人家可是花了一百两银子买包子吃啊,到时候一个不满意,招牌都砸了!”
丁冬儿道:“你姐夫肯定很感激你吧,菜干儿冬天里能存多少啊,估计你的存货都给他用上了。”
秋萤道:“哪里啊,他也没太感激我,不过这是一笔意外之财,还是暴利,他挺好的,给我分成了,我俩一九开的。”
暖暖道:“那他心里也是记着你的好的。你想啊,你首先贡献了储存了好几季的菜干,害的自己馋了也没得吃了。接着还帮他渡过了这事儿,没砸了招牌。再说了,他没出什么本钱,几乎是净赚了九十两银子啊!”
秋萤一愣,连忙摆手道:“啊,啊,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一九开啊,是他一我九,那九十两是我赚到了。”
“啊?”丁冬儿笑起来,“那也不错。你才多大啊,就给家里赚了九十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嘘!”秋萤连忙比了个手势,然后小声道,“我没给爹娘,我匿下了这银子,让长青哥给我收着呢!”
她回头看一眼柳长青,得意道:“我得给自己攒嫁妆!”说完眯眯眼睛喊道,“是吧长青哥?”
柳长青哪里听到了她说得什么,只是见她倚在门框上,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了进来,屋檐上的细茅草闪着干净的光芒,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甚至能看到纤细的小绒毛在微微的动着,当即心里万分的柔软,笑着应道:
“是,是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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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认亲变故(上)
秋萤又留了丁冬儿和暖暖在铜锣湾连住了十来日,回京城的时候,郝世进来接,柳长青来送,秋萤也跟着,一直从铜锣湾送啊送,就送到了密云县城。
他们走了之后,长青跟秋萤说道:“秋萤,前两日京城里顺天府来了人到县学里找我。”
秋萤道:“什么事啊?不是官司的事情吧?前两日大姐回家,说少一哥已经平安回来了,还说停云楼也改回了原来名字,府尹柳大人给亲自题的匾。这下子也算是因祸得福,停云楼在京城算是扎扎实实地站稳了脚。”
柳长青道:“还是北雍太学的事情,问我和家人商量得如何了。我想问问你,看你的意思。”
秋萤慢慢地踱着步子,思量了半晌,才回道:“柳爷爷怎么说?”
柳长青看着她道:“我是想先问你的意思,你若想让我去,我再去跟爷爷商量,若是不想让我去,我便也不去告诉他了,直接回了府尹大人就是。”
秋萤笑笑,忽然问道:“这是长青哥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柳长青笑着摇头,肯定地道:“秋萤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秋萤不接招,也笑笑回道:“跟我一样,长青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柳长青宠溺又无奈地弹了她脑门一下,说道:“你怎么这么多鬼心眼儿?”
秋萤抚抚额头,叹气道:“我这都是小聪明,出了铜锣湾那一亩三分地儿,能在密云城里头混个风生水起,就算顶顶不错了。长青哥那是大智慧,教书育人虽然很好,但又怎及得上自己一飞冲天一展抱负?眼下我们生活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足够吃喝用度,没短缺什么,平淡和顺,一切都好。不过万一将来过得不好了,长青哥心里恐怕就会有遗憾了。”
柳长青道:“什么时候你偷偷想了这么多?我有了秋萤,就没有遗憾了。”
秋萤笑笑,摇摇头说:“这话要是个女子说的,我定是信的。但是长青哥是男子,还是个有本事的男子,若说是心中只有儿女情长,没有英雄抱负,我是不信的。我还知道,像长青哥这样的男子,应当是想着鱼与熊掌兼入囊中的。”
柳长青停住脚,转过身子来,看着秋萤道:“你是不信我只愿意要你,放弃别的一切么?”
秋萤连忙摆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也纠结得很,我又想让长青哥一展抱负翱翔九天,又怕你飞得太高了就离我远了。前两日在茅屋里,我想到自己都不知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做一个乡下丫头,卖菜姑娘,我是挺有心得的,也觉得比其他人做得好得多。可是要我做个官太太,打理全府上下的那种,恐怕我就不行了。”
柳长青道:“我不觉得秋萤会打理不来,我觉得这要看你是不是想花心思在上面。”
秋萤笑笑道:“瞒不过长青哥。我的确是不喜欢过那样的日子,深宅大院,这寿宴那诞辰的,还不如自己去种种菜,养养花呢!”
柳长青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你意思了。我们如今就挺好的,不去额外生些枝节了。原本这就是我们早就商议好的计划,我做个教书先生,你打理家务,该种菜种菜,该养花养花,还有小梨涡呢,我们也不好离他太远。虽说如今林子根子也是家里人了,但到底是少了一层血缘关系,不如咱们亲近。”
秋萤却并不高兴,只郁郁道:“我的眼界太小,你的天地太宽。长青哥,你说怎么办?”
柳长青略想了下,问道:“秋萤还记得范蠡与西施的故事么?”
秋萤点头道:“嗯,你讲过的。他们彼此相爱,但范蠡有一身本事,为了相助越王勾践成就一番事业,忍痛将西施献给了吴王,过了若干年,灭吴之后带着她杳然山水间了,后来经商成了大富,人称陶朱公。”
柳长青默默拉起她的手,认真道:“秋萤,有史为鉴,我早就想过了,像范大夫这种大义,我是宁可不要的。我自私得很,别说是将心爱的女人献给别的男人,就是被别的男人偷偷喜欢着,我都提心吊胆得很。有时候,我真巴不得把你变成个香囊玉佩,缀到衣服上,走哪儿带哪儿。”
秋萤沉默着走了一段,没有答话。柳长青也跟上去两步,拉拉她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秋萤勉强笑笑,说道:“没有,就是觉得大了反而没有小时候自由了。长青哥,是不是我与郝小胖见面,你生气了?”
柳长青笑道:“生气可算不上,我只是…”
秋萤抬头:“什么?声音太小,没听清。”
柳长青咳嗽了几声,稍微放大点声音道:“我只是有点吃醋。”
秋萤笑起来:“嘿嘿,我想着就是这么回事儿。冬儿不那么说,我还真没那么想过。不过,长青哥,我挺喜欢你为我吃醋的。那你说我要不要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呢?”
柳长青也嘿嘿一笑:“小心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秋萤立刻炸了毛,威胁道:“你敢!你敢!”
柳长青连忙讨饶。
两人又行了一段,秋萤照例要去停云楼看看,问一下近来买卖如何,每样菜蔬需要多少,回家准备了再给送来。柳长青便说去赵府中看看柳公,秋萤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长青哥,你探一探柳爷爷的口风,看他对太学念书这事儿是怎么个意思。”
柳长青应下,自去了赵府。秋萤与曹掌柜对了账,又拿了菜单的明细,去了内堂跟宛知告别要回去。
宛知正在收拾东西,何少扬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抱着儿子在那里等着,秋萤疑惑道:“大姐,姐夫,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宛知道:“回家,回咱家。家里有点儿事,刚才爹娘托人给带了个话儿,让我和少扬一起回去一趟。”
秋萤想了想道:“我早晨送冬儿走的时候,才从家里出来,也没什么事儿啊!那送信儿的说没说是什么事儿啊?”
宛知照例又让厨子备了不少下酒的好菜给张瑞年带回去,都是些卤牛肉,灌鸭肠,麻辣肺片,猪下水什么的。她一边往食盒里装,一边回忆了一下道:“嗯,好像是说认干亲的事情。”
秋萤道:“是说林子哥,根子哥啊?是,咱爹娘为这事儿忙活了大半个月了,先是去了姥姥的村子征得了人家族里的同意,又得在咱们庄上跟本家叔伯商量,还去拜访了里长。这事儿不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吗?怎么了?”
何少扬将闺女塞到秋萤怀里道:“云汐乖女儿,去找你小姨啊!”秋萤横他一眼,将云汐抱了过来,顺便将自己的头发递给了她。这个孩子就爱玩别人头发,何少扬束冠,她揪不着,就改为揪耳朵,不给揪就哭起来没头儿。
云汐老老实实地趴在秋萤肩头,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头发去玩儿了。何少扬将儿子云庭放到了脖子上,紧抓着他手在那溜达。
秋萤见宛知老不回答,就抱着云汐过去了,小声问:“到底啥事儿啊大姐?”
宛知瞅她一眼道:“这事儿怕是要黄,咱大娘娘不同意。”
秋萤一听就来气了,大声道:“咱爹娘认干儿子,她不同得哪门子意啊!”
她一大声说话,吓着了玩头发的云汐,以为小姨发飙了,马上小手一哆嗦把头发放下了,颤声委屈道:“姨姨…”
秋萤不搭理她,照旧冷着脸。小家伙眼里含着泪珠儿转啊转,也不敢掉下来。后来想想,似乎是认为自己抓疼了秋萤她才喊的,回过头重又趴到她肩膀上,对着头发呼呼地吹起气来。
秋萤噗嗤一声乐了,哄道:“哎呀,把俺家宝贝云汐吓着了,你玩儿你的啊,小姨没说你。”
宛知道:“你看你看,不告诉你你还老问,告诉你你就炸毛。”
秋萤郁郁道:“那她有什么理由阻止啊?”
宛知道:“我这也没回家呢,我哪儿知道啊!走吧,一起回。我可先告诉你,你管着你的嘴点儿,一个快嘴倔脾气的老二就够可以了,你可别也跟着吵吵,先看清楚什么情况再说。”
秋萤撇撇嘴道:“大姐,这你就不懂了吧?二姐往前要出阁了,不能让她向往常那样由着性子闹,传出去了人家婆家笑话她没规矩。我这跟长青哥都多少年了,知根知底,我该咋说就咋说,爹娘不好说的,二姐想说不便说的,我不说谁说啊?你要说?大娘娘肯定说,出嫁从夫,你可不姓张了,说话没地位。”
宛知掩唇轻笑,看何少扬一眼道:“快听听咱家三儿,‘我跟长青哥都多少年了’这话说的,老夫老妻了?”
何少扬瞅瞅她道:“你逗逗行,我逗就不行了,哪儿有姐夫逗小姨子的?”
秋萤得意道:“爱谁逗谁逗,我脸皮厚着呢,你说吧大姐,我才不着急呢!”
宛知拎好东西,招呼他们往外走,边道:“你哪是脸皮厚啊,你是愿意听。”说完自己笑上了一会儿子才接着对何少扬道,“她才七八岁定亲一两年,每回跟长青一块出去,有老人家说瞧这小两口儿,她听了都乐得不行,露个大牙笑得眼都找不着了。”
秋萤抱着云汐,跟着他们夫妻俩也上了马车,宛知接过儿子来,似乎是说上了兴致,接着揭秋萤的老底,每次话前必先笑上两声:“咱家三儿十岁上的时候,老二说她不能动不动就让长青哥背着抱着了,会让人说闲话。咱三儿愁坏了,偷偷问老二,没人的时候也不能抱啊?给老二乐得,后来告诉她说成亲了就能抱了。这可好了,那天吃完饭逮着个空子就去问咱娘了,说娘啊,我啥时候嫁人啊?”
何少扬也跟着乐,宛知又道:“咱娘缠不过她,也知道她性子,就哄她两句说,你啥时候嫁啊,那得看你长青哥啥时候娶。”
秋萤脸有点红,赶紧哼哼一声,撩开了车壁上的帘子,装着往外头看。
何少扬问道:“话没完吧?她又说啥了?”
宛知笑笑道:“她说的那话,你猜都猜不着!她可正经了,拍拍巴掌说,娘你快准备一下,我这就去跟长青哥说,让他吃完晌午饭来娶!”
何少扬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索性就哈哈地笑了个痛快,半晌才止住笑道:“秋萤啊秋萤,你可真是个活宝!”
秋萤歪歪眼睛,不搭理他。
何少扬笑着问道:“咋地了?这都等了几年了?吃了多少晌午饭了,你长青哥还不娶你,着急不?”
秋萤淡淡道:“再急也没姐夫急,闹着要住到隔壁去。”
何少扬一愣,微笑着去瞅宛知,宛知本来还好,让他瞧了一眼,忽地晕生双颊。
何少扬哼了一声道:“宛知你还是别打趣她了,她脸皮厚,你脸皮薄,你笑话人家半天,人家不当回事儿,人家说你一句,你能脸红半天。”
秋萤举起云汐来,重新抱好,仍旧淡淡地道:“姐夫,你这么多嘴肯定是闲着没事儿干,要不就是耳朵痒痒了,我把你宝贵闺女送过去,你就消停了,是吧?”
何少扬马上咳嗽两声,严肃地对宛知说道:“咱家三儿多好啊!有事儿没事儿净给咱看孩子,你别老说人家。”说完笑呵呵回头道:“是吧,三儿?”
秋萤哼一声道:“嗯,我脸皮厚头皮也厚,不怕你家云汐揪头发。”
何少扬嘿嘿两声,不接话茬。
马车哒哒地走得挺快,秋萤道:“一会儿该到家了,大姐,你设身处地想想看,以咱大娘娘的性子,她是为了什么不让咱爹认干儿?”
宛知敛去笑容,静静地想了想道:“肯定是利益相关。难道是怕将来分家产?要说也不应该,咱家都分利索了,到时候各家的财产给各家的儿,就算咱家将来分出去给林子根子一份儿,也碍不着她的事儿啊!”
秋萤低头想想,抬头问:“姐夫,你觉得呢?”
何少扬笑道:“我不知道她打得是什么算盘,不过我倒是知道她会用什么借口。”
秋萤诧异道:“你知道?什么借口?”
何少扬道:“很容易能想到啊,血脉呗,张家有小梨涡呢,有正根儿,没必要认干亲。就算没有小梨涡,那他家的靖远、致远也是亲侄子,轮不到外人。”
秋萤道:“咱爹娘认儿子,那是看中了林子哥和根子哥都是好孩子,憨厚朴实能干踏实,这几年处下来,知根知底的。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前阵子啊,娘托媒人给他俩相亲来着,结果人家闺女一听无父无母无家产,只是长年在咱家干活,顶多算是个长工,人家都不乐意。娘说眼下人都是眼窝子浅,林子根子都是好孩子,不能因为家世找不到好媳妇,就起了收他们当义子的心思。”
宛知插话道:“我现在心里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秋萤问道:“什么事儿啊大姐?”
宛知回道:“秋萤,林子根子是很老实本分,可是他们遭逢变故,心灵也比一般人敏感得多。还记得刚到咱家来干活的时候,他们管我叫大小姐,管你叫三小姐,完完全全为了吃饱穿暖活下去,把自己摆到了下人的位置。平日里他们也不苟言笑,就跟在大地主家里干活一样,除了卖力气还小心翼翼。这几年时间过去,咱们不把他们当下人待,他们也总算是见了些活泼本性。如今给了他们一个希望,最后大娘娘一搅和,这事儿再成不了,他们得有多失望?”
秋萤听得入神。宛知接着道:“说不定他们还会想为何人家不愿意?轻者就自怜身世,再度地抑郁下去;重者就觉得没什么脸面,让人觉得好像是作高伏低地伺候巴结咱家,最后也没达成目的。要是外头真这么那么地一嚼说,说不定他们都在咱家留不下去了。”
秋萤忐忑道:“有这么严重吗大姐?”
宛知往外看看道:“我也希望没有。反正说话什么都注意,不要口不择言伤了人家的心。凡事争不过一个理字,我们认干亲,手续人情都弄妥当了,难道还自己做不得主不成?”
外头赶车的小厮扬声道:“少爷,少奶奶,三小姐,前头这就进庄子了,可能有点颠,抱稳当了小少爷和小姐啊。”
秋萤看一眼云汐,原来一路顛顛哒哒,小家伙趴到她肩膀上睡着了。
她将云汐小心地横抱在怀里,问道:“大姐,这就到家了,叫醒她不?”
宛知小声道:“别叫了,这个也睡着了,一会儿包着斗篷抱出去,让他们睡吧,咱还有正事干呢!”
何少扬将一粉一紫两件兔毛围领绣着花开富贵的斗篷翻了出来,分别递给她们。宛知和秋萤分别给俩小的裹巴好了,马车嘚嘚地减速,停在了张家二房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这更有5000字呢,俺要花,嘿嘿…
49.认亲变故(下)
秋萤抱着云汐下了马车,一抬头竟看到柳长青正站在家门口冲着她笑,不禁愣了一下,意外道:“长青哥,你不是去赵府找柳爷爷了么?”
柳长青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道:“路上我碰到了咱庄上人,问了一句是去停云楼送信儿的,我就赶忙去探了下爷爷,见他那边没事,就又回了家里。”
秋萤使个眼色示意了一下院子里,然后问道:“进屋了没?里头有谁?”
柳长青道:“你大娘娘老早就在里了,外人好像还没过来,这事儿总归先是自家商量出了定案,人家再给主持见证一下而已。”
秋萤想了想又问道:“我大哥大嫂跟着来了没?”
柳长青摇头道:“不曾见。”看看她又道,“云汐睡着了?抱去屋里吧,这两天有风。”
秋萤回头道:“长青哥帮忙拿下东西,大姐又带了一堆礼物。”
柳长青帮着何少扬将礼物拿好,跟在宛知和秋萤身后进了屋子。
何少扬与柳长青进屋后,先跟长辈打了一番招呼,何少扬又将手中的礼品拿过一份来,递给了李氏。宛知、秋萤也打了招呼,就先抱着孩子进了里屋去安置。
西屋里,宛如正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歇着,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宛知进来小声道:“老二屁股沉了,听到外头动静也不知道去迎迎。老多东西,要不是长青弟弟,还得拿两趟。”
宛如连忙站起来,到了炕边上,从炕橱里拿出软和的褥子来铺好,再翻出专给他们预备的比较矮一点的枕头放好了,宛知和秋萤这才将孩子轻轻地放了过去。
宛如递过一床薄凉被道:“我不愿意出去,我见了大娘娘那脸就生气。你说咱这么近的关系,这些年对她这么好,怎么就化不开她那张老脸,跟结了冰碴子似的,看一眼都打哆嗦。”
秋萤小声笑道:“二姐,你说错了,咱大娘娘的脸,是一副咱家偷了她家钱而且还顺利溜走没被送官的脸。”
宛知斥责道:“俩丫头说啥呢?!那到底是咱大娘娘,别数落大人的不是。说到底,咱大娘娘就是那种只能一起挨苦日子,却不能一起享富贵的人。你比她贫穷了,她能拉扯着你一起过,你比她富贵了,她就又是猜疑又是嫉妒的,失了本性了。”
秋萤吐吐舌头,回身躺到了美人榻上,问道:“大姐,你出去不?咱娘叫你回来,你跟我们一起待屋里有啥用啊?”
宛知小声道:“嘘,毛躁什么?听听再说。”
外屋李氏已经开了口,说道:“孩子们是不是都睡下了?要是睡了就叫丫头们也出来吧。”
徐氏喊了一声,宛知、宛如、秋萤都从里屋走了出来。宛如去了徐氏身边,小梨涡在张瑞年身边,秋萤去了长青身边,宛知就去了何少扬身边,一一站好。
李氏道:“人都齐了。二弟,你瞅瞅,这才是咱嫡亲的一家子人。你有儿有女,三个丫头都定了亲,许了人家。老大老二都说到了密云城里,离着不远,老三更近,长青就住在隔壁,这不跟自己亲儿一样的么?虽说小梨涡一个,是单薄了点。可这几个姐姐姐夫日后还能不管他?你倒是说说,为啥非要认两个义子?”
张瑞年咳嗽两声,回道:“大嫂,其实认他们做义子,一是他们将来可以帮衬着小梨涡,二呢这俩孩子性子好身世却可怜,如今到了岁数,亲事不好说。我与梨涡娘才起了这么个念头。说到底,这也没什么不好啊?不知道大嫂为何要反对?”
李氏便道:“那他们入不入宗祠?改不改姓氏?”
张瑞年道:“我是这么想的。兄弟俩自己决定,愿意改就都改,改了就都入宗祠,到时候呢他们俩兄弟成家后,有了男娃,挑一个姓他们的本性徐,给老徐家留个根脉。要是不愿意改,就不入宗祠,只认干亲,说出去好听,也只是帮衬着他们把家成了,落户生根,也能安心在炭窑里干活儿。”
李氏也不答话,再问道:“房子谁给盖?娶亲费用谁给拿?”
徐氏答话道:“大嫂,俩孩子在家里干了四年活了。咱只是管吃管住,也没给发过什么工钱。曾经提过,也算给了他们,他们不要。说跟着学手艺管吃住就是挺好的事儿了,都没钱给师傅,也不能收咱们的钱。这钱他们虽然不要,但我都给他们另存着呢,早就说明了将来给他们娶亲用。就算不够,咱们搭上点儿也没什么。”
“至于房子,人家爹娘留下了一处房产,虽然破败了些,但地方挺好,我和梨涡爹都去看了的。徐氏族里头有人家用的着的,都给定下了。钱虽然不算很多,但凑合着起几间土屋,咱再从林子里挑点儿檩条,房子也就起来了。”
李氏继续问道:“房盖好,亲也娶了,他们拿什么养活媳妇和孩子啊?你们给发工钱?那是你们干儿子,发多少?”
徐氏便道:“大嫂,现如今咱家既有炭窑,又有菜园子。林子根子照旧在炭窑里干活,给他们的发的工钱俩人合着开炭翁先生的一半,等出师了再提。往后炭翁年纪也大了,主要就靠他们两个人支撑着买卖了。往前宛如要出阁了,秋萤如今十二了,在家也待不了几年,我一个人弄菜园可真是忙不过来,正好让他们的媳妇们也跟着干,咱们也适当地给钱。这样的话,他们的生计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李氏哼哼两声道:“炭窑和菜园子就这么挣钱?多养个七八口子人都没问题?”
张瑞年道:“大嫂顾虑的是,其实这林子里虽然是每年开春都栽了树苗,但小树长成需要年头,要不也烧不成好炭。再说了,这无论怎么栽树也是赶不上伐木烧炭要快,所以这炭要控制量,要想年年烧就得少出,容林子休养生息。”
“至于菜园子,目前也还只是靠着那五亩田地和后院子这些个暖房,因为供应停云楼也够用了,就没再新置。要是人多了,还得买几亩田,我跟梨涡娘还商量了下,想着在京城里再买点地种菜,毕竟停云楼开到了京里,总从铜锣湾供菜,再赶路它也没现摘现送现做的新鲜。只是我和梨涡他娘都不愿意去京城里,这想法还没考量好。”
秋萤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动,看了看柳长青,想起了太学读书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