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楚筱悠肯定会高兴,但楚筱悠还是那样淡漠的神情看着远处:“嫂子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怀孕吗?”
楼玉儿怔了怔,目光里有希望更有戒备,她并不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只是叹息了一声:“个人有个人的命,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楚筱悠笑着转过了头:“我同嫂子做个交易,嫂子叫罗秀逸做了世子爷的妾,我告诉嫂子一些事情。”
楼玉儿一怔,神情也锐利起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楚筱悠缓步向灵堂走去:“这个,就看嫂子怎么想了。”
楼玉儿怔在原地,久久的不能回神。
楚筱悠不到晌午就回去了,才进了二门,就看见了站在庑廊下的刘曦,他穿着一件银灰色的长袍,束着白玉的发冠,秋风一起,将青丝和他身后的一丛黄灿灿的菊花吹的飞扬起来,叫他的剑眉星目都柔软了下来,看上去俊朗非凡。
楚筱悠觉得阴郁的心都明亮了起来一般,朝他走了过去:“用过午饭了么?”
“用过午饭了吗?”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道。
说完之后,对视一眼又忍不住微微笑起来,好像多日的阴霾都一扫而空,终于见了万里晴空,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这是不是也该叫对的那个人?
刘曦握住了楚筱悠的手:“你若难过,我的肩膀借你用用。”
楚筱悠抽出了自己的手向前走去,刘曦也转身跟上。
“我若说我不是很伤心,甚至觉得外祖母的去世是一种解脱,你会怎么想我?”
“我所知道的你,善解人意,聪慧又有些心机,你若这样必定有自己的原因,我要的是你高高兴兴,其他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楚筱悠觉得非常惊讶,刘曦再说什么?他说即使她有坏心眼做了坏事他也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楚筱悠停下来仰头看着刘曦:“我很高兴,我想你就是我要遇到的,那个对的人!”
刘曦的目光在一瞬间灿烂明媚,如灼人的太阳。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这种微妙的美好的气氛好像要到地老天荒一样。
“咳!”
有人重重的的咳嗽了一声,楚筱悠转头就看见了楚靖瑜和洪可一块走了过来,她立刻迎了上去,刘曦意犹未尽的叹息了一声。
“哥哥回来了。”又朝着洪可点头,洪可勉强朝她点了点头,却并不看她,也没有和她说话。
楚筱悠有些疑惑,但刘曦走过来打断道:“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跟您商量商量。”他对楚靖瑜的态度非常的恭敬,完完全全的晚辈对长辈的态度。
洪可又把头深深的别到了一旁,好像是对此不屑一顾。
楚靖瑜点了点头:“不知道太子殿下用过饭了没有,要是没有先用过饭在说事情。”
他如今对刘曦的态度缓和了很多,竟然还会留他在家里吃饭,楚筱悠也很高兴:“我去厨房看看。”
几个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饭桌上刘曦到规规矩矩的,就是不停的给楚筱悠夹菜,连鱼刺都要剔干净才给楚筱悠吃,看楚筱悠爱吃蛋羹就道:“现在外面的人喂鸡,有时候在里面添那些不太好的东西,为的是叫鸡快快的下蛋,我叫人专门给你养一些好的,以后每日都给你送新鲜上好的过来。”
楚筱悠的眉眼都飞扬起来,洪可狠狠的别过了头,这个太子就是个油嘴滑舌的滑头!
吃过饭,刘曦和楚靖瑜去了书房说话,楚筱悠回了房子休息,下午的时候又做了些好吃的糕点,去了安平王府看致远。
之后每天楚筱悠和楚靖瑜都去秦侯府,这是他们和这侯府最后的一点联系和感情,老太太下葬之后,秦侯府也就将成为路人。
这期间,京城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金陵陈家长孙因为打死了人而被抓,但陈家买通大理寺乱判错判,偏冤枉了旁边一位劝架的人,这人家的儿子却是个出息的,一直状告到了御前,皇上大怒,命令吏部彻查清楚,绝对不能姑息了任何一个有罪的人!
也不知道怎么,从前那些被陈家欺压过的人都站了出来,现在的陈家简直罪行累累。
不明就里的百姓说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样作恶多端的人家应该被抄家,在朝为官的或者稍微看的清楚一些的却知道,这是皇上有意要为难陈家。
老太太下葬的这一天,风吹的特别大,天阴沉沉的格外冷,好像随时会下雪一般,楼玉儿和楚筱悠坐在一辆马车里,手里紧紧的抱着个手炉叹息着,也说着陈家的事情:“陈家几代人聪明能干,偏生了一个不争气的长孙,把这几代人的脸都丢尽了。”
楚筱悠撩起帘子向外看,这有些凄凉的天气里,送葬的队伍缓缓前行,白色的纸钱纷纷扬扬四处都是,看上去触目惊心,楼玉儿看着楚筱悠的侧脸,忍了忍,终于道:“我若帮妹妹办成了,妹妹就能告诉我什么事情?”
楚筱悠转过了头:“告诉你到底为何你生不出孩子。”
楼玉儿深吸了一口气:“好,我信你一回!”她说的斩钉截铁,好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一样。
楚筱悠却知道,陷害一个罗秀逸对于楼玉儿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楼玉儿这样子都是做给她看的。
楚筱悠就又缓缓的闭上了眼,她希望心里的那一点放不下的东西,在成亲前全部解决,往后的日子里她只是楚筱悠,而不是那个背负了太多屈辱和不甘的楚筱悠。
老太太下葬,罗秀逸当然也来了,因为罗云飞同僚给的生肌膏,罗秀逸脸上的伤竟然好的七七八八的,在擦上点脂粉,并不怎么能看清楚,只是声音还是坏的厉害,所以她等闲并不说话,看见楼玉儿从一旁过来,她立刻走了过去,上前行礼,楼玉儿笑着拉着了她的手:“你知道,我是要听夫人的话,有时候难免对你有些,你可千万别见怪。”
罗秀逸摇了摇头。
楼玉儿便眉开眼笑:“好了,我来是帮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叫夫人知道,不然我可就两面不是人了。”
她见罗秀逸不说话,恍然道:“你伤了嗓子肯定不方便说话,行了,你也不必说了,就听我的就行,世子爷一个人在前面的屋子里歇息,你要是能见见他,他见你如今全好了,说不得就会回心转意的。”
这里这么多人,她只要站在外面看看是不是秦轩明就行,若是她不过进去打个招呼,若不是,她转身就走,楼玉儿要是有什么阴谋也害不到她,这样想着,楼玉儿似乎到成了好心。
她心里虽然有万般的疑虑,但如今的窘迫叫她也没有心思顾忌太多,她急需改变,哥哥那天说是去和秦侯爷交涉,但回来之后脸色不好,可见结果并不好,虽然没有对她说,但她心里也清楚。
她好像没有听到楼玉儿说的一样,只站在那里,楼玉儿好像也不在意,说完就转身走了。
罗秀逸回了自己的屋子,好好的打扮了一番,就捡着无人的路去了秦轩明的屋子,窗户是大开的,清晰的看见睡在榻上的秦轩明,她心里微松了一口气,进了门,嘴里念叨着:“窗户开的这样大,睡着会生病,那些下人去了哪里?”
说着关上了窗户,又关上了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外面也静悄悄的,罗秀逸觉得心里砰砰的跳,她弯下了腰想推秦轩明,却见他面色格外的潮红,忍不住摸了摸秦轩明的额头,却被秦轩明一把抓住了手腕,拽倒在了身上。
老太太下葬,秦轩明闹出了事情,虽然压着,可因为楼玉儿专门给楚筱悠说了一回,楚筱悠知道的非常清楚,罗秀逸将错就错和秦轩明成就了好事,被楼夫人发现之后不但不害怕还要挟楼夫人,要是不叫她进门就把秦轩明祖母下葬当日强了表妹的事情宣扬出去,反正她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还能坏到哪里去,秦轩明却只怕会断送了仕途。
楚筱悠觉得自己还是很佩服罗秀逸的,一个妙龄少女能有如此胆量和魄力的确实不多。
楼玉儿笑着道:“夫人答应叫她进门了,她只顾着高兴,却不知道夫人叫她做的是个妾而已,等她进了门,一个妾而已,总能叫她知道厉害的。”
楚筱悠也笑了笑:“等到罗秀逸进门做妾的那一天,就是我为嫂子揭开谜题的时候。”
楼玉儿看着楚筱悠有些出神,罗秀逸对自己的狠以及她自己所以为的聪明能干,在这一刻看,却全部都在这位弱不经风的楚小姐的掌控下,按着她的所思所想来,这又该是个怎样的人?
正文 133.133
十月的京城就下起了大雪,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在寒风中摇曳, 空荡荡的游廊下却有着说不出的冷清, 罗秀逸一个人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在这雪地里泛起的清冷的光芒里, 像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一样。
“这里凉,回屋去吧。”
罗秀逸连头也没转,冷冷的笑了笑:“我就算冻死, 又和谁相干?”
罗云飞叹息了一声:“何必这样说,我也不想出这样的事情,可是你, 你们既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肯定就要嫁给他,难道要哥哥眼睁睁的看着你老死在家中?”
罗秀逸的眼睛像是刀子一样,狠狠的盯着罗云飞:“自从父母去世我就撑起家中所有,为了叫你能够安心读书, 我抛头露面和男人打交道, 多少人在我身后说三道四?我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你有一日做上了大官, 我能过上真正的大小姐的日子, 嫁一个我想嫁的人, 在人前风光!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把我卖给了这个黑洞洞的吃人的地方!”
罗云飞被人踩着了痛脚,咆哮起来:“胡说八道!”等到说完, 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些,他缓了一口气, 继续道:“你想, 有我这样一个哥哥在外面帮你, 就算嫁给了世子做妾肯定也没人能够欺负你,就算将来的世子夫人进了门,也未必有你的身份地位,或许那些人因为你的身份也不敢轻易进门,你不就是和世子夫人没有区别了么?”
“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做个正妻!”罗秀逸沙哑破碎的声音因为歇斯底里听起来格外恐怖。
罗云飞眼里的不耐烦一闪而过,他垂下眼,压下眼里的情绪叹息了一声:“不要想这么多了,人的命就是如此,后日就要进门了,好好收拾收拾,想想怎样在秦家站稳脚跟才是正经。”
他说着就转身走了,游廊上又空荡荡的,只有大红灯笼左右摇摆,说不出的凄冷。
罗秀逸用双手捂住了脸,如果这是命,为什么楚筱悠的命那么好,就能做太子妃,而她只能做一个低贱的妾?
苍天啊!为什么这么不公!
罗云飞进了屋子,总觉得屋子空荡荡的不太舒服,但是箫家又递了消息过来叫他过去商议事情,他本来不想去的,谁知道那人却说:“我们老爷说了,叫公子想清楚,当初进翰林院可是经了箫家,还帮了不少忙,这些事情要是现在说出去,公子这官也就不必做了。”
罗云飞差点当场暴怒,但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着等秦轩明许诺的那一万两银子到账了,他多了本钱娶到了好妻子,有了岳家的帮忙他就一定能够彻底的摆脱箫家,到时候才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
他压下心里的愤怒,答应了下来,转身就吩咐了小厮去催促秦轩明,叫他快点把帐结了。
罗云飞的话传进去的时候,秦轩明手里正搂着个美貌的丫头,在她身上不断的揉搓,听到了这个话就哈哈大笑起来:“叫他放心,这种银子怎么能不给,叫他在等几天,我正在筹了!”
等到下人退出去,他又笑起来:“一个残花败柳而已,哪里值得一万,这种骗人的话竟然也有人信,真是太可笑了!”
丫头娇笑了一声,攀上了秦轩明的脖子:“世子爷总是说别人的话做什么?”
秦轩明在那小嘴上嘬了一口,哈哈大笑的将她压倒在地上,嘴里道:“你这妖精呀!”
地上积着厚厚的雪,一丝风也没有,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楚筱悠和致远穿着厚厚的皮袄和皮靴裹的严严实实,在雪地里又笑又喊的撒欢,姑侄两个眼睛明亮的像是天边的星辰,高兴的好像是挖到了天大的宝藏一般。
两个人正玩的高兴,旁边的小道上又过来了人,楚筱悠笑着道:“快,来敌人了!”
致远得到了命令,兴奋的抓起一把雪使劲扔了过去,结果自己身板太小,重心不稳,一下子在雪地里摔倒了,打了个滚,一骨碌的又站起来。
刘曦笑着把他抱起来,看向楚筱悠:“玩了一会了,身上都是雪,拍拍身上的雪,坐下来休息一会喝口热茶在接着玩吧。”
楚筱悠点了点头,随着他往亭子里去:“怎么这会到得空了?”
“陈家的案子有了头绪,我便就空闲了。”
两个人进了亭子,刘曦把致远给了奶娘,一面给楚筱悠解开了大氅,一面又接过了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雪花:“难得见你这么高兴,瞧瞧,脸都红了。”
楚筱悠的面颊白里透红,像是熟透了的桃子,透着说不出的诱人的芳香,她的眼眸里流转着耀眼的光华,看的刘曦心里一动,顿了顿才道:“坐下歇歇,要不然,夜里又该嚷着腿疼了。”又帮楚筱悠到了茶,两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亲密,
致远从奶娘的怀里滑了下来,一下子钻进了楚筱悠的怀里,紧紧的搂着楚筱悠,戒备的看着刘曦:“远远的!”
刘曦显然是被这凶猛的气势给镇住了,愣了半响,楚筱悠忍不住欢快的笑起来,抱着致远转了个圈:“我们的远远真棒。”
致远显然也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高兴的搂着楚筱悠的脖子咯咯的笑,刘曦也忍不住笑起来。
白芷从外面走了进来:“秦家二少夫人过来了。”
今天罗秀逸进秦家的门做妾。
“请进来吧。”说着把致远交给了刘曦:“帮我带一会致远。”又交代致远:“要听太子殿下的话。”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刘曦和致远大眼瞪小眼,致远的眼睛又大又明亮看上去和楚筱悠的很像,刘曦被这眼睛看着,很快就败下阵来,叹息了一声:“我最会堆雪人了,我帮你堆一个雪人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听上去非常好脾气的样子。
楚筱悠不会堆雪人,刚才做的了一个分不清楚是什么的雪人,他心里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却坚决不能说自己的姑姑哪里不对,他看着刘曦,过了半响,勉强点了点头,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兔子。”
刘曦知道他这是要个像兔子一样的雪人,点了点头,牵着他的手:“走吧,我给你做一个。”
楼玉儿看上去还是先前的那个样子,带着绿莹莹的翡翠花冠,走动之间环佩叮当,说不出的璀璨好看,看见楚筱悠就笑的更亲切,拉着楚筱悠的手先打量了一圈:“几天没见,妹妹又变漂亮了!”
这是个不痛不痒的奉承话,楚筱悠也就笑着收下了:“嫂子快坐。”
丫头上了茶水点心,楼玉儿坐在榻上环视了一圈:“谁能知道这世上的事情,世子爷开始的时候还说对罗小姐多么的情深,非要娶到罗小姐,结果今天早上好几个人都没有找到世子,等到罗小姐被小轿从侧门抬进去,世子才沾着一身的脂粉味出现了,你说,这叫什么情深。”
秦轩明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到和罗秀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楚筱悠垂了眸淡淡的听着,楼玉儿顿了顿接着道:“今日既然来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是来听妹妹说结果的。”
楚筱悠抬起了眼眸:“姐姐之所以不孕,是因为长期在吃一种致不孕的药。”
楼玉儿的瞳孔猛的一缩,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她喘息着道:“怎么说?”
“我说过,我对药味非常敏感,何况姐姐因为长期服用,连呼吸里都是这种带着几丝腥味的鱼前草,想不知道都难。”
楼玉儿听到的是最不可置信的回答,她觉得以自己的心计和谋略怎么可能被人害了这么久还不自知?!但她却偏偏又觉得楚筱悠说的对,很正确,一点都没有骗她,她克制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看着楚筱悠:“如何验证?”
楚筱悠笑了笑:“我想姐姐一定没有一个人去看过大夫吧?”
一个人去看过大夫?这么些年因为害怕被人知道她生不出儿子,大夫都是从外面叫进来的那些排不上名号的,却可以轻易封嘴的,大夫都是茹芸帮她找好的,说是口碑非常的好,私底下很多太太都在找,不会叫外人知道她在吃治不孕的药。
怎么会?
她心里忽然闪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却因为过于扎心使得她呼吸都是一滞,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楚府走出去的,浑浑噩噩的进了路边的一个药馆,那大夫看了看她,又把了脉,就叹息着道:“夫人有什么想不通的,偏要常吃那鱼前草,往后,只怕生不得孩子了!”
楼玉儿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
楚筱悠回了园子的时候,致远正坐在刘曦腿上吃果子,刘曦看上去格外有耐心,慢条斯理的给他剥了壳又把碎沫子吹的干净才喂给他,楚筱悠站在一旁看的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楚靖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这个太子殿下,有时候还是不碍眼的。”
楚筱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致远和刘曦都转头看了过来,致远兴奋的跑了过来,刘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得罪了这熊孩子,往后不叫他和楚筱悠靠近,那这将近一年的时光,他可怎么度过呀?
致远兴高采烈的拉着父亲去看他的雪兔子,楚筱悠坐在刘曦身边笑看着他:“没想到你带孩子到是能手。”
刘曦笑的眼波流转:“我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
楚筱悠一下子瞪大了眼,给他嘴里塞了个玫瑰糕:“胡说八道!”
刘曦满脸惊讶:“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不但带孩子厉害,而且格外会逗孩子高兴,往后我们有了孩子,一定不会叫你辛苦的。”
其实冷漠有气势的太子殿下应该是很纯情的一个小男孩,毕竟,因为他自己的特殊体质,到现在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童男子。
楚筱悠闹了个大红脸,觉得自己心思太龌龊了,可又被往后我们有了孩子这样的话给电了一下,全身酥麻酥麻的,就站了起来,搓着面颊道:“中午吃什么?庄子上送了牛肉和羊肉,我们要不就在外面赏雪吃烤肉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赏雪和吃烤肉成了绝配,听起来非常有滋味,刘曦还没闹清楚筱悠脸红的原因,只是觉得她这娇羞的模样格外的好看,就看着她道:“你说怎样就怎样,我今日还是有空闲的。”
楚筱悠就去了厨房吩咐,楚靖瑜从旁走了过来和刘曦站在一起,两个人看着不远处白雪覆盖下的亭台楼阁,不徐不疾的说这话,刚才那个看上去像个愣头青的太子殿下,那气势忽然就高贵清冷了起来:“陈家的罪状到底定了多少条?”
“皇上的意思太多了反而就本末倒置了,首要的是霸占田产,打死里长,还有强抢民女,霸占军粮这几条。”
刘曦就点了点头:“还是父皇想的周到,照如今这架势看,陈家也撑不了多久的,现在就看,箫家要做什么呢?”
“我已经安排好了,去那边花厅吧,暖和一些。”
楚筱悠的声音传了过来,两个男人一转头,眼里都成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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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新年因为萧太后的病重而过的非常宁静, 皇上孝敬太后,连鞭炮声都没有, 整日守在太后身边, 那些原本等着在过年的时候能赚一笔的商人们都大大失望, 或者也有几个赔的血本无归,几家欢喜几家忧愁。
来仪殿似乎还是先前的那样,暗沉的颜色里却透出奢华,然而现在这奢华却没了从前的那一股耀眼的精气神,好像是即将散去,说不出的颓丧, 刘子文穿着龙袍手里端着药碗坐在太后的床边,仔细又缓慢的给太后喂药,萧贵妃站在刘子文的身后却觉得心惊胆颤,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德妃,德妃穿着素色的长裙, 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柔美,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刘子文身边:“这事情还是叫臣妾来做吧, 皇上已经劳累了几日了,先歇一会。”
刘子文看向了萧贵妃, 这个看上去总是温婉柔顺的萧贵妃现在更加的谨小慎微,好像深怕触怒了他一般, 在刘子文的注视下萧贵妃越发的看上去柔软恭顺, 似乎整个人都能贴到地面上去。
刘子文把碗交给了萧贵妃, 萧贵妃伸手去接, 那药碗却擦着她的指尖掉在了厚厚的地衣上,药撒了一地,溅在了刘子文的龙袍上。
萧贵妃慌张的跪在地上,额头紧紧的贴着平放在地上的手背上,整个人呈现出极度惶恐害怕的姿态:“皇上恕罪!”
看着昔日总是高高在上的萧贵妃,此刻露出这样卑微的姿态,站在一旁的德妃眼里的光芒欢快的跳动起来。
床上的萧太后缓缓的睁开了眼,她上了年纪,气血上涌,犯的也是老人病,脑子里有了淤血,说话行动都受到了阻碍,好几日没有好好的梳洗打扮,原本乌黑的头发忽然之间也有了隐隐约约的白色,而眼里的愤怒更使得原本的那个锐不可挡的萧太后成了垂垂老矣的可怜老者。
她张大了嘴巴想说几句话,结果都成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可笑又滑稽。
刘子文叹息了一声:“朕知道太后是最重规矩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该立些规矩,只是萧贵妃跟了朕这么多年了,没有苦劳也有功劳,又是太后的侄女,朕的表妹,自己人,朕怎么舍得罚,这样吧,把凤印交还就行了。”
交还了凤印就是剥夺了宫中说一不二的地位和权势,箫家也就正式从神坛跌落了。
萧太后又啊啊叫了起来,激动的面色涨红,但却一点作用都没有,跪在地上的萧贵妃一字一句的道:“臣妾遵旨。”
刘子文的眉眼里都有了笑,叫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疏朗了起来,过了片刻,他转头去看太后,又看起来格外的忧愁:“母后这病还总是不好,朕十分忧心,听说楚家小姐制出来的药用上病也能好三分,这样吧,朕把楚筱悠招进宫,叫她专门在宫中为母后制药,如何?”
萧太后怎么能不知道刘子文在想什么,就好像刘子文小的时候她把刘子文特地关在黑屋子里,叫小太监故意去吓唬一般,为的就是折磨,刘子文叫她活着为的也是折磨,而所谓的制药也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那些真正的好东西又怎么会进她的嘴?
箫家!箫家!
萧太后啊啊的叫了两声又晕了过去。
叫楚筱悠进宫为太后制药的圣旨是刘曦亲自来传的,圣旨才到没多久,消息却已经满城皆知,刘曦看着楚筱悠和丫头们收拾东西:“拿一些贴身用的东西,其余的我都叫人给你准备好了,就不必拿了。”
楚筱悠就按着刘曦说的来,刘曦又在一旁叮嘱:“进了宫什么事也不用管,药材制好了,我会叫胡小六来拿,到时候送去太医院叫太医鉴定之后在给太后用,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刘曦想的还是很周到的,叫他的人送药材,又经过太医院的鉴定,就算后来真的会有什么事,也算不到楚筱悠的头上,楚筱悠笑着道:“上面有人好做官,有你在,我果然不用操心。”
刘曦笑起来,凑近了楚筱悠,低声道:“是不是觉着我的好啦?”
楚筱悠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像个等着夸奖的孩子,忍不住笑着点头:“是呀,觉得你非常好。”
刘曦眉飞色舞。
因为即刻就要进宫,楚筱悠就又去看了致远,她一走,她哥哥又总要忙衙门的事情,孩子也没人照看,就算下人在小心也终归不能叫人放心,所以就要送去安平王府,致远明亮的眼睛里分明的露着委屈,但还是乖巧的点头,这叫楚筱悠的心又酸又软,虽然安平王妃和安平王把他当眼珠子一般疼爱,可他终归还是爱在自己家中。
楚筱悠用力的抱了抱他,给他许诺了好几样好吃的,他才勉强笑起来。
楚筱悠叫人去通知了安平王府的人,王平王妃贴身的妈妈很快就过来了,高高兴兴的接走了致远,楚筱悠才跟着刘曦一起进宫。
刘曦问楚筱悠:“你哥哥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娶吗?致远怎么办?总要个母亲照顾呀。”
“我哥哥说他内心里一点都不想在娶亲,至于致远,明年他会专门建一个学前的学堂,收三到七岁的孩子念书,到时候致远到了年纪,就可以去学堂,平常的时候和同龄的孩子还有先生一起,下了学的时候他也就回了家中,自然也可以陪伴致远,不会有什么问题。”
“学前学堂?”刘曦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
“是呀,哥哥说三到四岁的年龄段是非常重要的,这个时候要是能够正确的引导这些小孩子们,将来他们念书也会事半功倍。”
刘曦觉得这个想法非常好,他觉得楚靖瑜这个人心中的那些想法都是足以改变天下的东西,简直如同一个大宝藏一般,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轻松的进了宫。
说起来,和刘曦在一起的时候,楚筱悠总觉得很轻松,似乎从来都不会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刘曦带着楚筱悠去拜见了皇上,刘子文坐在紫宸殿书房的大炕上,对面正坐着楚靖瑜,炕上的案几上摆满了奏折,显然两个人正在商讨国家大事,寒冬腊月,外面寒风凌烈,屋子里却温暖如春,刘子文看见楚筱悠,非常温和的笑着亲自扶起了楚筱悠,像个和蔼的长辈一样叮嘱:“宫里的事情你一概不用操心,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若是有什么难事,就找太子帮你解决,他若是解决不了,你就直接来找朕,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刘子文的目光若有似无的从楚靖瑜的身上掠过。
楚筱悠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受到这么好的待遇,完全是沾了哥哥的光,她恭敬的行了一礼:“谢皇上隆恩。”
是个懂事的孩子,刘子文赞赏的点了点头:“行了,太子带着楚小姐下去安顿吧。”
刘曦带着楚筱悠下去,刘子文又和楚靖瑜一同坐下,刘子文看着楚靖瑜:“可还满意?”
楚靖瑜当然知道刘子文是什么意思,可他堂堂皇帝,这样一脸邀功的表情,实在叫他啼笑皆非,楚靖瑜顿了顿,到底点了点头:“多谢你,照顾我妹妹。”
一句话,刘子文整个人的面庞都亮了起来,楚靖瑜微怔。
箫二太太站在堂屋里吩咐:“叫人好好去外面找,上等的天麻人参这样的东西花多少银子都可以,找回来在送进宫里去,一定要治好太后娘娘!”
不知道谁嗤笑了一声:“如果不是你们家那个扫把星,家里何至于到了这一步!”
箫二太太整个人都是一僵,箫老太爷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居高临下的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周后,冷冷的道:“老太爷要见箫灵雁!”
箫二太太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老太爷终于来算账了。
箫灵雁被人一直带进了箫祁年的书房,她脸上的痕迹还很明显,她又没有刻意的收拾打扮,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小袄和素面的长裙,眼里一点生气都没有,看上去像个被人遗弃的旧玩偶,刚一进门,就被老当益壮的箫祁年一脚给踹倒在了地上,箫灵雁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半响都没有起来。
箫祁年冷漠的看着箫灵雁,好像看着个将死的仇人,他甚至一句话都懒得跟萧灵雁这种人说,要不是这个妖孽暴露了暗卫,箫家又怎么可能会是如今如此被动的局面,在加上太后生病,这简直是要叫箫家灭族的准备,想到这里,箫祁年就更加愤恨,他看着坐在地上的萧灵雁朝着身旁的人吩咐:“送去刑房,叫她后悔来这世上!”
侍候的人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眼里甚至露出了怜悯的神色,箫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从来都不缺少折磨人的手段。
但萧灵雁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事情,看上去昂首挺胸,傲骨铮铮,一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模样。
侍从心里叹息,年轻人还是太无知了些。
楚筱悠住在宫中比较偏僻的芳草轩中,因为地处偏僻地方向阳温暖,还是很适合楚筱悠来制药的,屋子里烧着温暖的地龙,床上是厚软的被褥,东宫的管事姑姑王姑姑从外面带着宫人送来吃食进来:“小姐歇息一会吧,这些都是太子殿下亲自交代做给小姐的。”
刘曦简直事无巨细都安排妥当,还叫了王姑姑专门来侍候她,楚筱悠拉着王姑姑的手叫坐下:“叫小宫女们去做就行了,您快坐下歇歇。”
王姑姑笑起来:“这是下人的本分,小姐太客气了。”
“您同别人不一样,您帮了我的大忙,对我们家里有恩。”
不过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去帮忙照看惠安郡主留下的孩子,楚筱悠却把这些都算作了恩情,可不得不说,这样子叫王姑姑觉得心里暖融融的,她就坐在了一旁给楚筱悠布菜,小宫女从外面进来:“秦才人想见见小姐。”
秦才人?秦佳人?!从前的时候也并不怎么亲热,这会却想到了她,但在这多事之秋,楚筱悠并不想节外生枝,王姑姑看的分明,站了起来道:“我去帮小姐打发了吧。”
楚筱悠点了点头:“有劳姑姑了。”
正文 135.完结
秦佳人披着半旧不新的粉白色大氅,站在轩外的一株老梅树下, 因为寒冷而她又穿着单薄, 人就显得佝偻了起来,和从前少女时候的水灵丰盈相比干瘪枯萎了一样, 那一双还有几分神采的眼现在看着也浑浊了起来, 露出漆黑的污浊,同那些长年被冷落的宫妃们是一个模样。
这个秦才人, 此后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王姑姑想着, 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见过秦才人。”
秦佳怡急切的向前站了一步:“我妹妹呢?”
王姑姑微笑着道:“楚小姐已经开始为太后娘娘制药了, 只怕一时半会也不能见才人了。”
秦佳人眼里是明显的失望,她忍不住抓住了王姑姑的手:“难道没有告诉我妹妹吗?我是她秦家表姐,从前的时候一起坐卧一起玩耍, 怎么能忙的顾不上见我一面呢?”
王姑姑眼里的不悦一闪而过, 这个秦佳怡怎么这么不会看眼色, 如今的局势随随便便的招惹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怎么这样的话都听不明白。
王姑姑推开了秦佳人的手:“才人还是请回吧, 实在是皇命在身,楚小姐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等年底楚小姐进了东宫, 那时候多的是时间和才人见面叙旧。”
她哪里能等到那个时候去, 秦佳人着急的往前走了一步, 王姑姑却转过了身, 淡淡的吩咐:“送才人出去, 楚小姐现在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见的。”
两个太监走了过来,半拉半推的送走了秦佳怡,暗地里不知道是谁躲在那里嗤笑了一声,秦佳怡的血瞬间都涌到了头上去,她之所以急切的想见见楚筱悠,就是为了叫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知道,她的身后还是有靠山的并不是随意由人欺凌,但楚筱悠并没有见她,那些背地里等着要把她拆入腹中的人,只怕正在高兴着,只要这样一想,秦佳怡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铺天盖地的恐惧,几乎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这些事情楚筱悠当然并不知道,她换了衣裳,已经全心投入了制药中。
一整个正月里,大雪纷飞,那些被陈家所害的人家跪在雪地里上了血书,皇上要求大理寺彻查,加上太后病重,朝野肃然。
等到开春的时节,陈家一族获罪,在春暖花开春光灿烂的一日里,财产充公,男子流放,女子充掖庭,辉煌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顷刻之间就土崩瓦解。
然后边境上又传来了战报,鞑坦不断侵犯,更大量集结兵力,仿佛在酝酿一场大战,箫家有几元大将,正是得用的时候,这样的时候似乎就不能乘胜追击,还要安抚。
刘子文非常不甘:“难道就这样放过箫家的人?”
打仗对楚靖瑜来说,才是他最熟悉的事情,他站在了刘子文面前:“皇上若相信,就叫我带兵去,必定能彻底剿灭鞑坦。”
刘子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边关太过危险,你一个文臣…”
他这样说着却莫名停了下来,因为他想起了楚靖瑜的种种表现,开始的时候,他还曾觉得楚靖瑜是个将军,而他的武力和能耐足够做个大将军。
刘子文把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看着楚靖瑜:“如果朕不答应呢?”
“我早说过,我想做的事情,一定会做成的。”
到了最后的关头,他肯定还是会同意的,因为这样一个大好的搬到箫家的机会他等了太久了,并不想错过。
楚靖瑜了解自己,更了解刘子文,他蹲下来仰头看着刘子文笑着道:“该是你放手施展的时候了,千万不要犹豫。”
刘子文怔怔的看着楚靖瑜,他坚毅的眼中却只有包容和鼓励,说不出的温暖安宁。
楚筱悠对于哥哥忽然要去边关打仗的事情是非常惊讶和不满的:“哥哥为什要去?到如今仁远哥哥都还没有回来,哥哥又要去,叫人怎么能放心。”
楚靖瑜笑着道:“致远在那边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将军了,我若过去,有他帮助,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等到你成亲的时候,必定能一起回来。”
又说这样的话,说的楚筱悠觉得酸酸的,她知道到了现在自己也是劝不着的,只得打起精神准备楚靖瑜远行的东西,但她准备的东西到最后也没有用上什么,楚靖瑜出征都是拿着自己私下里准备好的,那些她并不认识的东西。
楚靖瑜走的时候,交代了刘曦照看好楚筱悠,大军出行,正是绿柳成荫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大军走了,京城里的风云却还在继续。
陈家下了大狱,又牵连众多,朝野之中也是人心惶惶。
罗秀逸一转身就看见秦轩明走了进来,他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并不怎么好,罗秀逸体贴的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秦轩明脸上的神色松缓了不少,叹息着道:“三弟真的出家了,还安顿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寺庙里,母亲气的生病,我又去外面请了一趟大夫,这家里的事,真的叫人…”
罗秀逸心里鄙夷,这样的小事也要拿出来给人说,若是她三两下也就办好了,但她嘴里却道:“所以这家里所有的事情可都要靠着爷,爷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秦轩明非常受用,把罗秀逸柔软的手在手中不断把玩,心里却思量着最春楼里的头牌,今晚肯定能得到了,而罗秀逸却在想,秦轩宇真的出家了,她曾今的最美好的那些回忆都荡然无存了,真是叫人觉得心酸又心痛。
同床异梦,说的也就是这样吧。
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响,秦轩明心里很不高兴,站了起来,正要向外吩咐,却见门忽然被踹开,一群带刀的侍卫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人看见秦轩明,淡淡的吩咐:“拿下!”
罗秀逸整个人软到在了地上。
楚筱悠正带着致远陪着顾太太在调香,小孩子是坐不住的,致远和阿毛两个在院子里玩的高兴,下人把消息传了进来刘妈妈唏嘘的道:“亏的老太太去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听说秦侯爷还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被查,等在后宅里翻出了有陈家印记的脏物才反应了过来,当场就把楼夫人踢翻在了地上,家里的所有财物都被抄检,侯爷和世子下了大狱,女眷们被赶出了侯府。”
这事情原本还要好些时候的,等她死去,做了鬼的时候才会发生,现在却早早就发生了。
之前是因为箫家,这一次却是因为陈家。
楚筱悠因为早就知道,所以显得很淡然:“外祖母去世,那里就在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以后秦家的事情,就不必跟我说了。”
顾太太不想叫楚筱悠为这事情不高兴,拉着她的手道:“我和老爷给你准备了些嫁妆,一些是从前给你那没福气的姐姐的,一些是后来专门给你置办的,你去看看吧,要是还缺什么,我叫人再去准备。”
楚筱悠觉得心里立刻温暖了起来,挽着顾太太的胳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何其有幸,能在外祖母之后又碰上您。”
顾太太笑起来:“也是我的福气。”
春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有太阳,这一会却下了雨,秦家的女眷们被从宅子里赶了出来,慌乱之中跑了一些下人,但还是剩下不少,一大群人挤挤挨挨的站在街头,在细如牛毛的春雨之中,犹如丧家之犬。
这样的情景,叫罗秀逸恍恍惚惚的又记起了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天下着细蒙蒙的雨,本家的叔叔带着几个彪形大汉提着棍子把她和哥哥赶出了家中,她和哥哥两个人也是这样立在街头,惶恐无助,那时候,他们就发誓,总有一日叫那个欺负了他们的人血债血偿!
然而多少年过去了,她吃了那么多的苦,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竟然又回到了原点,和当初一样,一无所有的站在街头,落魄无助。
罗秀逸蹲下来尖叫了一声,楼夫人转头看了一眼,嫌恶的道:“谁要是不愿跟着,那就回去好了。”
楼玉儿站在楼夫人身边,神情非常的冷漠,她已经看的非常清楚了,她不怀孕,就是因为茹芸长年累月的给她下药,一直在骗她,为的就是能够自己上位,反正她已经不能怀孕生孩子了,往后的家好也罢坏也罢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茹芸却浑然不觉,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焦急的等待着外出找房子的秦轩河的到来,然而她的肚子却忽然疼了起来,她起先并没有在意,但很快这疼痛很快就从下向上蔓延开来,越来越剧烈起来,茹芸才开始害怕了,她慌张的看着楼玉儿,想要抓住楼玉儿的手,楼玉儿却冷漠的向后站了一步,于是茹芸心里彻底慌了起来,她想说话,张嘴却成了控制不住的痛苦的□□。
楼夫人慌张的叫人去请大夫,但茹芸下身鲜血直流,根本来不及了…
楚筱悠知道秦家一大家子住在了城北的一家旧宅子里,总共只有一进的院子却挤着几十个人,而茹芸流产和罗秀逸的疯魔又似乎都在预料之中。
楚筱悠把最后一笔写完,下个月就是她大婚的日子了,夏末的时节炎热渐渐散出多了几分清凉,冰盆也早就撤走了,她写完了字就坐下庑廊下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听着耳畔的鸟叫声,但熟悉的脚步声却叫她睁开了眼,刘曦缓步走了过来,他眉眼间的君王之气遇见浓郁,站在那里就是君临天下的气势,然而在弯了腰在她耳边轻声说话的时候,却只有无限的柔情蜜意:“关外大捷,你哥哥不日就可进京!”
楚筱悠提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她站了起来,给刘曦沾了沾额头的汗:“正是吃饭的时候,你想用些什么?”
他们一起站在夕阳里,两个人好像一起融进了金灿灿的光里,那彼此的目光里的柔情蜜意,似乎能到地老天荒…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围观的百姓们看着十里红妆都啧啧赞叹未来的太子妃好大的排场,有人笑着道:“太子妃的两位哥哥打了胜仗,皇上给楚家封侯,另外一个是辅国将军,还有个顾家是干亲,做的大都督,这样的家世,其他的那些小姐想比也比不上吧?”
大家都连连说是。
然而却不知道哪里钻出来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婆子冷冷的道:“她算什么不过是个孤女而已!”
大家都骂起来:“疯子!”
然而另一旁还有个披头散发的女疯子在哪里尖叫的喊起来:“楚筱悠!楚筱悠!”女乞丐看见有卫兵过来,低咒了一声,隐隐约约听得是在说:“罗秀逸!”
但这些很快都淹没在了热闹的人群里,太子大喜,举国同庆,若说不高兴的,只怕只有萧家了,因为据说太后已经马上快不行了,不过是皇上为了不影响太子的婚期,一直叫人给太后续命,如今太子完婚,接下来萧太后肯定也活不了多久了,箫家被拔了牙,往后不过是任由皇上揉搓,风光了百年的箫家,也该倒下了…..
第136章 番外
太子大婚三月后,箫太后去世,箫家也面临着灭顶之灾。
萧贵妃在后宫里已经完全没有了权势,楚筱悠作为太子妃算是正儿八经的后宫之主,萧太后的丧事也自然而然的由她来办,这是楚筱悠做了太子妃后要办的第一件大事,说是举国瞩目也不足为过。
德妃到是友好的,亲自同楚筱悠道:“这事情你放开手脚去做,要是有哪里不懂的叫人私下里来问我就行了。”
楚筱悠认真的道了谢,还专门给德妃送了一份礼物,这就叫德妃觉得非常满意,毕竟就算不是为了这份感激,但人们更喜欢和那些知恩图报心思清明的人打交道。
德妃原本以为楚筱悠是怎么也会不断的向她请教的,但楚筱悠接下来的举动简直是惊艳了这些宫中多年的老人。
楚筱悠又不是天生就懂宫中事物的神人,但她却也有自己的长处和本事,从前太后丧葬都有详细的记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而皇上圣旨也是比照先德圣太后为箫太后办丧事,所以楚筱悠从华文殿里翻出来德圣太后的丧葬记载,用了一天的时间全部看完,凭借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手上的所有事情都做的井井有条,而真正叫人侧目的是礼部尚书对于楚筱悠在灵堂外悬挂旌旗数目的指摘,结果楚筱悠只用了一句话就叫礼部尚书举旗投降。
“《德圣太后起居注》中,第一百三十二页第二行,尚书可曾看过?”
结果礼部一群人翻出了书一看,果然是楚筱悠说的对,这些人鸦雀无声,在不敢随便开口,还有个文人写文夸赞了楚筱悠,说楚筱悠之所以为太子妃,那是因为本身博学多识,比礼部的官员也要好,还列出了楚筱悠从前写的那首问菊,这在当时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女子之中掀起了知书达理的小高潮,民间建成了不少的女学,这在最后,使得女子的地位也大大提升。
总归,楚筱悠这个太子妃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好太多,萧太后死后没多久箫家几乎是应声而倒,原先和箫家牵连颇深的世家也都土崩瓦解,朝廷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时期,所有的坏的旧的全部破碎,新的也即将建立起,土地丈量轰轰烈烈的展开,百姓得了土地,对朝廷和皇帝是前所未有的支持,至于兴修水利道路这种种的利国利民的措施的实施,都使得这个王朝向着繁荣富强的道路走去。
这是个难得宁静的午后,刘曦从外面进来,见楚筱悠正坐在东宫的院子里晒太阳,他身上日渐浓重的帝王气势很快就消散的干净,如同一个普通的男子一般走到了妻子身边,他站在楚筱悠身边,低着头在她耳垂上亲了亲,低低的道:“不是说要去宛平皇庄上看看的吗?”
楚筱悠被他亲的痒,忍不住躲了过去,笑着推他:“刚从马场回来,一身的汗,先去洗洗。”
刘曦却抓住了楚筱悠的手,咬着她的耳朵道:“一起洗。”楚筱悠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起来:“你怎么总是这样?”
他的手摩挲着楚筱悠的耳垂,声音都沙哑了起来:“谁知道呢?就是觉得爱不够你!”
是啊,那么冷清的一个人,女人靠近一些他都受不了,偏偏就对楚筱悠总是爱不释手,简直就是恨不得揣在兜里,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
楚筱悠总受不了他的撒娇,心里其实都答应了,一旁却传来个冷冷清清却又稚嫩的声音:“姑父在干什么?”
刘曦身体一僵,转头就看见致远手里牵着刘曦和楚筱悠的儿子,两岁的阿蛮正站在月洞门那里看着他们两个。
刘曦深吸了一口气,这臭小子从小就跟他过不去,只要他来,必定缠着楚筱悠,叫他一点都不能近身,从前还好,自从成了亲之后,他就觉得但凡致远过来,总叫他是度日如年的感觉。
他勉强露出了一点笑了,致远却非常挑剔:“怎么我来了,姑父好像不怎么高兴?”
刘曦觉着要是放着从前的脾气肯定能把这小兔崽子打一顿,但如今,致远的身后不但有楚筱悠和楚靖瑜,连他的父皇也对他非常宠爱,到是动不得。
楚筱悠见这两个人一见面就像是斗鸡一样,连忙笑着道:“好了,快过来,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跟你父亲去了一趟天津,觉得怎么样?”
一碰上楚筱悠,致远立刻就成了一个小孩子,围着楚筱悠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刘曦觉得心里很不痛快,想把儿子叫过来,谁知道阿蛮紧紧的抓着致远的手道:“不,要跟哥哥玩!”
刘曦看见站在一旁的致远嘴角露着的笑,又差点暴走。
宫人端了点心上来,楚筱悠捏了一块刚尝了一口就全部都吐了出来,大小三个男人全吓坏了,慌慌张张的叫了御医过来,御医把了脉却笑着道:“恭喜太子,恭喜太子妃,这是滑脉。”
也就是说,又有孩子了!
刘子文那里当然也得了消息,他看了一眼一旁站了起来楚靖瑜笑着道:“这是好事,我们要不就一起去看看吧。”
楚靖瑜对于古代的女人生孩子,现在是从内心里抵触的,他有些不高兴:“这才几年,又要生。”
刘子文就从善如流:“是,曦儿确实不像话。”
“要是我妹妹有个好歹怎么办?”
“是…”刘子文开了个头,话就说不下去了,知道自己说错了,立刻去看楚靖瑜,谁知道楚靖瑜也转过了头正看他,两个人目光一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跟人,相伴的岁月长了,有些事有些话,不用说也都明白。
天下人都知道,太子宠爱太子妃,宫中只太子妃一人,再无女眷。
那矮小简陋的房子里,又传来了哭哭啼啼的女声,路旁的人听见就摇头:“真是造孽,又打女人。”
另外一个却道:“你是不知道这中间的事情,听说这位原是个罗姓的大官,前两年的时候有位郡主对他很有好感,原本亲事都快成了,这女的却带着孩子找到了郡主,说自己才是这个罗公子的女人,都有孩子了,你想,郡主哪里会给人去做后妈,这婚事就吹了,接着就是箫家倒台,罗公子也受了牵连贬成了平民,这个女的就一直跟着罗公子,罗公子心里对她有气,当然时不时要打几下。”
大家却都不信:“这家的人就是一个酒鬼,郡主能看上他,开玩笑吧?”
大家都不过一笑了之,又远远的走开,女子的哭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像是一首幽怨的曲调,过了很久才消散。
而不远处的另一条街道里的,破败的屋舍里却又是另外一个故事,头发花白的老妇正在洗衣裳,却有人冲过来对她又打又骂,那老妇蜷缩着身子一声也不敢吭,直到打她的人离开,她才又重新开始洗衣裳,她把头发往耳后捋了捋,这样才看见,原来是曾经的楼夫人。
外人只知道她是个被人休掉的妇人,却不知道她的曾经有多显赫,她闲暇的时候还会说几句:“我女儿是宫里的娘娘…”听的人就朝着她身上吐口水:“老糊涂啦!”说着就笑着走开。
楼夫人却呆呆的流眼泪:“做什么上吊自杀呀?你若活着,我到还能有几天好日哟…”
然而这些话,死掉的秦佳人是听不到了,百年的世家倾颓的时候,或许还那么一丝涟漪,但如今,早就成了过往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