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熙摇了摇脑袋,一脸的深沉。
想到万玉青,虽然刘昭熙不知道万玉青的继母是什么时候动手的,但是他上辈子大概从阿宝嘴里听说过,周氏设计让万家在青州的一间酒楼账目连年亏损,万玉青在下青州时被她派去的人推下河崖。
万玉青侥幸没死,但是被救起来后养了很久的伤,一度失忆了,想不起自己是谁。
有几年,万玉青在荒村里做了猎户,娶了当地人家的一个小娘子,后来妻子死后他才突然地恢复了记忆。
等万玉青回到万家时,父亲已经死了,继母生的弟弟继承了家业。
看到万玉青回来后,万玉昌表面上欢迎,实际上暗中使了手段,诬陷他和自己的爱妾有染,打了他一顿后,使万玉青声名狼藉的被赶出了万家。
其实万玉青当时并没有想要和他抢家产的想法,后来更是被万玉昌逼得在京师也无法维生,贫困潦倒之下,病在了一处破庙里。
那时候阿宝还是王妃,虽然和刘池瑞已经感情不睦,但还是保留着王妃的体面,偶然得知兄长没有死后,派人找到了万玉青,帮他治病,扶持他重新开了铺子。
并且那之后,阿宝对万玉昌彻底的失望了,几次派人过去训斥他不许再给万玉青找麻烦。
只是不久后刘池瑞登基,阿宝被废入冷宫修行,万玉昌第一时间倒向了许宜华,献上半数家资讨好许宜华。
由此可见,周氏和她生的亲子万玉昌当真是人品有限。
阿宝对万玉青的帮助只在最初的扶持,后来她到了冷宫后,是万玉青拖着病体既要谈生意赚钱,把每一笔钱都用在了想尽办法买通皇宫的采买黄门,用银子替她在冷宫疏通,这才能让阿宝撑下去。
刘昭熙感动于大舅哥的“厚谊”,世上多得是锦上添花的人,能够雪中送炭的每一个人都该好好珍惜。
但是他也不想耗费精力去防着周氏何时动手,横竖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并且周氏也不是阿宝和万玉青的亲娘,一个商户家的继室,犯不着让他用什么心思,刘昭熙想着索性一劳永逸。
吃完饭从得意楼出来后,刘昭熙暗中吩咐阿狸,让他找机会去万家提前为周氏送点“惊喜”,最好让周氏病的再也无力打什么坏主意。
阿狸职业素养极高,虽然殿下吩咐的任务很莫名其妙,但是皇上派他跟着六殿下,主子怎么要求,他就怎么不打折扣的完成。
“殿下是要回宫吗?”
陈珂跟在刘昭熙身后,摸不清头脑的问道。
“去见一个人。”
去见一个神棍。
刘昭熙这辈子一直都在提前未雨绸缪,他还没有长起来,但是刘池瑞即将长成,他不能有丝毫落在他后面的。
所以刘昭熙这段日子一直在数着每一个将来能用得上的人,也打听着每一个上辈子帮过他和阿宝的人,终于叫他重新把这人找到了。
陈珂看了看天色,也不太晚,不耽误祖宗回宫,便也尽职的跟了上来。
许颜华跟着周定珍逛了一天,最终选到了还算合心意的礼物,带着一堆“战利品”和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绿嘴巴鹦鹉,心满意足的回了周家。
“姐姐,你要把这鸟送给外祖母?”
许仲骐听说许颜华回来了,还给他带了礼物,便窜到了许颜华的屋子里,用手指捅着笼子里的鹦鹉问道。
“是啊,这鹦鹉很灵巧的,会说长命百岁!我再教它两句话,到时候送给外祖母也能解闷不是。”
许颜华在一处花鸟铺子里,当时她看到这只鹦鹉站在笼子前,指使着铺子里的伙计,“我热,提我回去!”
一眼看到,许颜华就觉得鹦鹉太有灵气了,送给老人解个闷什么的,再好不过了,便赶紧买了下来。
“说话呀!”
许仲骐继续捅着鹦鹉的屁股,但是脾气也是个大的,伸嘴对着他便用力叨了一口。
“呸!”
这是来自鹦鹉的歧视,把许颜华笑的在床榻上打滚,还叫张养娘给他揉肚子。
“我拔光你的毛!”
许仲骐对鹦鹉极其看不顺眼,威胁着。
只是许颜华要送给老周氏的,不敢叫他继续祸糟,只是赶紧找出了在街上买的各种玩具和糖画,好不容易才把人打发出去。
但是训鹦鹉却不是许颜华想的那么容易的,第二天她教了一整天的“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还是不成,想着还有几日就是老周氏的大寿了,因而许颜华有点着急,四处找人打听有谁会训鹦鹉。
“七表哥会啊!让你把鹦鹉放心给他就成!”
许仲骐在晚饭前再次窜了来,给许颜华传话。
在小少年心里,七表哥实在厉害,简直无所不能的,因而表哥一发话,就赶紧过来替他传达。
“那不会太麻烦了吗?”
许颜华并不很想再次麻烦周澄,毕竟之前周在渊失踪的事还没有定论呢,许颜华也是听了周定珍说了一嘴,这才知道。
外门上的人只看到周在渊回来,但是整个周家遍寻不到他的踪影,这事儿也太过蹊跷,很多人觉得大概是走了之后,外门上的人没有发现而已。
也幸好周在渊去找周澄发泄暴力时行踪比较隐秘,这才没有牵连到周澄身上。不过想来周澄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一个坐轮椅的瘸子,还能做什么呢。
只是周在渊到底是周澄的生父,如今他行踪不明,生死不定,是必然要表现点孝敬之心的,便一直在屋里足不出户,装作因为父亲生死不明而担心的病了。
“没事的!”
许仲骐不觉得麻烦表哥,毕竟七表哥人老好啦,根本不会觉得烦,而且天天在屋里也很无聊啊!
许颜华只得把鹦鹉拜托了周澄,那位神秘的七表哥出手就不是不一样,等老周氏寿辰前一天提回来时,那只鹦鹉不仅可以说“老寿星寿比南山,福如东海”,还会说“颜姐儿,想你啦。”
听了后一句后,许颜华自动的以为周澄这是怕自己回侯府后老周氏忘记她,便主动帮她刷存在感。
这是第二次欠周澄的人情了,一个他一个六皇子,许颜华现在简直债多了不愁了。
42.42
老周氏生辰当日, 来了许多人, 周府附近的整条街都车水马龙的, 已提前由专门有巡城卫尉带人封了街。
由于男客和女客是分开宴请的, 男客那边由许颜华的亲舅舅许在桐张罗, 并且当日一直没有露面的勇毅侯也早早地到了。
而许颜华那里,一大早就被颜嬷嬷和张养娘挖起来, 梳妆打扮好好收拾了一通, 穿上了才做好的华丽的十二破花间裙, 鬓间带着一整套小凤钗。
“你外祖母疼你, 老早就说了要今日带你多见见人。一会儿你就跟在外祖母身边,见了人要规矩守礼, 端方文雅,不可上来性子就不管不顾的。”
“待认识了人后, 你就和芸姐儿, 宜姐儿她们一道招呼客人, 她们会带着你认认人, 许多小娘子也是女学里开学后的同学, 好好和人家相处,跟着芸姐儿和宜姐儿多学学。不许耍小性子,也不能小心眼儿。尤其在外人面前你可不许挤兑宜姐儿, 那孩子老实心善, 又素爱多想, 你不要总是招惹她不快。”
周氏也是难得的主动到许颜华屋里, 一边盯着许颜华的穿衣打扮, 一边抓紧时间嘱咐道。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既然我小心眼,太太让宜姐儿多多让着我不就行了,也不枉我叫了她好久的姐姐。她不来招惹我,我又不是属斗鸡的,还能整日找她挑事儿吗?”
许颜华在周氏身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嘟嘟囔囔的小声反驳道。
周氏正指使着颜嬷嬷不要给许颜华脸上扑的粉上的太厚,听着许颜华的话后顿时被她气的一咽,尤其是许颜华理直气壮地态度,更让周氏胸口憋闷的要命。
偏许颜华这话是笑着说的,又不是针锋相对的口气,还冲着周氏眨眼睛,更把周氏气的一脑门儿火发不出来又咽不下的。
到底周氏忍不住想在许颜华身上拍几下出气,但是无奈时间紧张,屋里一群嬷嬷和丫鬟个个手忙脚乱的急着帮许颜华打扮,周氏看了好久没找到机会,只能恨恨的拍了下桌子。
“少嬉皮笑脸的,谁家小娘子和你一般一张嘴就能气死个人!我看你就是属那泼猴儿的!”
周氏被气了一通后,却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就走,今日的场合太隆重,生怕许颜华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被人拿出来说嘴,她也跟着丢人,坚持忍耐着。
她盯着许颜华直到收拾的也差不离,又仔细看了看许颜华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只觉得许颜华打扮起来也过得去,只要不说话,看着也像模像样的,这才放下心来。
“记着些我方才的话,可千万要忍着脾气,能不开口说话就别开口,多听别人说的话。如果有那不逊的小娘子,你也忍着些,回头说给我听。”
周氏最后再嘱咐了一顿,这才不怎么放心的带着人离开。
今儿的场合许仲骐怕是跟着勇毅侯一起在前院,周氏心里埋怨着,儿子女儿都不是省心的料,她还得继续叫人盯着许仲骐,怕他在这场合玩的太疯。
并且时隔将近一个半月,勇毅侯终于踏足周家,也叫周氏心里不痛快。
她回娘家这么久了,表哥不说让人传句话服软,还一点没把她当回事儿,这样的态度,之前的那一节,周氏更是怎么也迈不过去,心里堵着一口气,定然不会轻易和他善罢甘休。
许颜华梳妆打扮好以后,只是由张养娘喂了几块芙蓉饼,合着奶茶生吞下去的,就赶紧去了老周氏那里。
而许宜华早已装饰一新,正在屋子里平静的望着窗边出神。
“姐儿啊,这该怎么办是好!”
全养娘并许宜华身边的倚书捧着许宜华精心绣了大半年的那副绣品,急的团团转。
好好地绣品,却在那副观音图的脸庞上,多了一大块红通通的污迹,旁边还有似是簪子这样的尖锐物体刺出来的洞。
因为绣活鲜亮一个在于布料,一个在于手艺,所以不管怎么弄,这副绣品都已经算是被毁了,补救不了的了。
这绣品出了差错发现也有好几日了,偏这些日子,自家姑娘一直都沉默着不发话。
如今到了时卡时的重要关头,她们必须得拿个主意才是,总不能把这副残破的绣品交上去吧?
“放着吧,只把我抄的经准备好,再添上两双袜套并一个摸额也算齐全了。”
半晌后,许宜华这才开口,淡淡的吩咐道。
“姐儿…”
倚书捧着那副绣品,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为了准备这副绣品,自家姑娘是出了多大的力。
为了怕绣品不鲜亮了,都不敢在日光下刺绣,经常累的脖子都抬不起来。
可是这一切,全被大姑娘给毁了,自家姑娘的付出全部都到了黑影里。
“大姑娘也太欺负人了!”
自从司琴性格直爽得罪了大姑娘被带走后,倚书寻常也多是低眉顺眼,不仅没人敢在大姑娘面前表现出丝毫的情绪,生怕她一眼横过来,就被大姑娘找茬处置了。
并且就连许宜华身边的养娘和丫鬟,在自己个儿的主子面前,也不敢多谈大姑娘的是非。
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倚书这里已经算得上是愤怒至极了。
她就是知道,这都是大姑娘干的。
大姑娘从来不往自家姑娘这里走动,那日更是来了周家后头一遭,偏巧自家姑娘不在,伺候的小丫鬟把她请进内室上茶后,也不敢多呆。
而等自家姑娘回来后,她又忙着整理姑娘带回来的诗词等物,等大姑娘走后,前几日她替姑娘搬动绣品架子时,这才发现了端倪。
倚书只恨自己没有多生一双眼睛,若是能够早些发现了异状,也能当场抓到大姑娘的把柄,人赃俱获之下,不怕夫人不处罚大姑娘。
只是谁能想得到呢,大姑娘竟是有这般阴损。
“行了,别伤心…把东西处理了吧。”
许宜华是想了很久,这才准备好动手的,一切也都在心里盘算了多时。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还是小时候表哥教过她的,那时候许宜华总是多少有些不理解这话,直到这时,才明白贤人的道理。
如今,她也只能不争为争了。
况且,这绣品在动手时,她还是满怀着对外祖母的孺慕之情。那时候,自己还是她的亲孙女,所以外祖母对她也尽心疼爱。
只是一朝天翻地覆后,老周氏的嘴脸也暴露出来,和那些人都一样。自己不再是之前她疼爱了那么多年,嘴里喊着“心肝儿”的存在了。
如今这心肝宝贝变成了许颜华,老周氏过去有多疼她,现在就有多冷酷无情。甚至就连自己喊许颜华妹妹,老周氏都要不乐。
为什么呢?
难道之前的这些年全部都是假的?她便不是太太生的,可也是之前的宜姐儿啊。
外祖母,舅母,表姐妹们,甚至爹爹,都全部把过去的十多年对她的疼爱抛诸脑后了,他们怎么能够那么残忍冷酷呢!
多年的亲情难道比不过那虚无缥缈的血脉至亲吗?
许宜华消沉难过了很久,这才终于明白,不是这些人变了,而是自己从来没有看清楚过。
她们要疼爱的,从来就不是“宜姐儿”,而是侯府的大姑娘,是太太生的那个,不论是她或者是许颜华,谁是太太生的,谁与他们有血脉谁就能进入他们的眼里。
就连太太…其实也不一定就如面上这般向着她吧?
只看今日,重要场合时太太起了大早就往颜姐儿屋里跑了,至于她,怕是早被太太忘干净了。
想到这里,许宜华觉得这绣品毁了也就毁了罢,横竖她的这份心意,老周氏也配不上的。
何况,哪怕她再用心,再孝顺,也没有用,在老周氏心里,也及不上许颜华随手买来的一只鹦鹉。
最终,倚书到底没舍得把绣品丢掉,只是抽噎着把那副精巧宽大的观音图搁进了箱底。
等许宜华到了时辰带着丫鬟去老周氏会客的东厢时,进门就看到打扮的光彩照人的许颜华,正被老周氏揽在怀里,一同见人。
听周氏之前的意思,就是为了让许颜华正式的在世家圈子里露露脸,老周氏这才特意把周氏留到了寿宴,近一个半月的时间各方面帮许颜华改造形象,教授礼仪。
老周氏是真的不放心由周氏带许颜华出门交际,别的不说,她生的女儿自己心里是有数的,指着周氏处处操心,还不如自己出点力气。
作为前任宰相的遗孀,老周氏一直有正一品的诰命在身,她的寿辰般的极其盛大,京师的达官显贵身份不够的,都到不了老周氏面前。
而不断地来和老周氏说话的,都是身份尊贵体面地的贵妇们,多带着自家的媳妇儿或者未出门的女儿来了。
许颜华今日一上午可算是暴富了,每个和老周氏打招呼的人,都要特意来看自己一眼。
老周氏的房里坐满了贵客,周氏和宁氏等儿媳妇和女儿也跟着一同招呼,唯有许颜华只需要做个打招呼的人肉背景,就能稳赚不赔的收礼。
来人后,许颜华只要乖巧的行个礼,跟着老周氏和舅母宁氏的介绍喊人,对方就会穷尽心思地夸奖她,以夸张的溢美之词来表示对她的认可。
还要撸下手腕的镯子或者头上的小钗,亦或是身上带的贵重贴身物件送给她,作为自己发自内心的对她的亲近之意。
“呦,这是颜姐儿?这通身的气派,倒和正经的孙女无异。”
又一个同样白发如雪的老夫人,拉着许颜华的手和气的笑着问。
“是啊,这就是我们家那个颜姐儿。孩子可怜,刚回家来,以后木姐姐还得多提点她。”
老周氏坐在正面的临窗大炕上,招呼着许颜华给这位穆夫人见礼,嘴里客气的道。
“咱们姐儿钟灵毓秀,长得和勇毅侯夫人极其肖似,以后也是差不了的。”
穆夫人的夫君如今是当朝宰相,并且还是老周氏夫君周显桐的继任,曾经也多得周显桐关照提携,故而对老周氏始终表现的尊敬有佳。
而关于许颜华的身世,京师上层圈子的世家名门没有不知道的,不少人都对她很好奇,穆夫人也是其中之一。
原先穆夫人听过各种传闻后,只以为许颜华长在商户,虽然出身根正苗红,但是怕商家没规矩,人长歪了,性子上不了台面。
但是如今看起来,小娘子规矩大方,长相也清丽讨喜,倒是他们想多了。
许颜华又美滋滋的从穆夫人接过一对质地通透的白玉翡翠挂佩,望着穆夫人更是眼睛明亮,倒是更让穆夫人高看一眼。
“这是我家亓儿,也在女学,不过是天字班的,和宜姐儿一个班中,你们一会儿一道去顽罢,女学快要开学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问看亓儿。”
穆夫人对许颜华看着很满意,也引荐了自己的孙女,同时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许宜华。
许宜华低着头,内室里夫人太太们和小娘子们的眼神,如同深渊般,都快要把她推到最底下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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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一个上午在老周氏身边不断地认识人, 快到中午时, 许颜华终于能够和芸姐她们一起去偏厅了。
夫人们有夫人们的交往圈子, 小姑娘们也有自己的圈子, 尤其是京师的贵女圈子, 大多都是年幼时就互相认识了。
而彼此相熟交好的小娘子们,互相融成各自的小圈子, 都是家境和性格知根知底, 如许颜华这等年纪才加入的, 已经挺难插入了, 只能先跟着周定芸和周定珍她们混。
“宜华,过来啊。”
许宜华是跟着许颜华一道来到偏厅的, 但是许颜华自是作为新人被表姐妹们领走,而她却不免有些孤零零的失落感, 正在她准备和许颜华一样去找周定芸时, 有人叫住了她。
许宜华抬头一看, 是安城县主。
安城县主依旧穿着一身如烈焰般的红衣, 梳着朝天髻, 一双丹凤眼睥睨众人,虽是十三四的年纪,却气势惊人。
围在安城县主身边的小娘子们都默默的看着, 一向眼高于顶的安城县主竟然是最先主动和许宜华打招呼的人。
而往日里诗社中和许宜华关系交好的那几位, 待许宜华进屋后就集体装作看不到般。
许宜华心里拿不太准安城县主的意思, 走到一半的脚步顿了顿, 此时她却不能示弱, 便只能笑着继续往安城县主那里去。
“县主…”
许宜华过去率先打了招呼,心里难免有些忐忑,只因她素日里虽然和安城县主认识,但是并无深交。
安城县主虽然也是女学里集花诗社的一员,但爱好更在于马球,是女学马球队里的主将和队长,而许宜华偏偏不太热衷骑御这方面,故而和安城县主交际不多。
并且安城县主年纪比许宜华大些,在女学里纵然也是天字班,但算是许宜华的学姐,她人一向是个性格颇为火辣的人,常年一袭红衣,对人也是爱憎分明,对自己看不上眼的人一向不假辞色。
可以说在女学里,便是先后入读的宫里的几位公主,也都性子温柔婉约,从不依仗身份张扬跋扈。
虽然挂名在天字班上,但是公主们常年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女学读书,考核方面成绩虽然也是优秀,但是大家都知道,那是师傅们对皇家的面子情。
女学里的风云人物,乃至京师贵女中耀眼的人物,这几年一向是安城县主和阳宁侯的爱女舒然这两位。
安城县主各方面都堪称优秀,曾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女学,通诗词更擅长骑御,且因祖父是胡虏将军的缘故,比一般的小娘子更多了几分爽利和英气。
而舒然则是与之相反的存在,说话柔柔的,年方十二岁,小小的年纪就一副美人坯子的样子。
并且舒然同样的文采极好,四五岁便能自己作诗,出了名的早慧,最喜欢穿月白色裙子,天生的一副仙气,在女学中也极受追捧,更有绰号叫“舒飞仙”。
不断地有传言,女学中最大的的传统诗社集花社的下一任社长,是一准儿就落在舒然身上了。
阳宁侯又是大秦贵胄中比较特殊的存在,因初代阳宁侯是最先跟着太,祖起家的,又是□□早逝发妻的娘家,故而太,祖时便对阳宁侯府极为看重。
不仅□□在时赐下百万银钱,当时号为“金窟”,更在列侯中唯一享有河广,邛阳的两处世袭的封地。
有这般的家世,舒然便是对着宫里的公主们都底气十足。
只是安城县主和舒然两人各自有长有短,分列两个阵营,倒是传言二人关系其实并不太和睦,今日老周氏的寿宴,安城县主和舒然也都来了。
往日里,许宜华是与舒然关系更亲近些的,彼此年龄相仿,爱好也颇为投契,之前除了诗社的活动外,舒然更是常常与许宜华单独下帖子,几位私交颇好的小娘子们一同吃茶说话。
如今先叫住许宜华的并不是舒然,而是安城县主,偏厅里的气氛一下子便无形中火热起来,在场的小娘子们面上虽然不显,实际上眼睛都暗自往几人身上瞥。
安城县主让出身边的位置,淡定的拉过许宜华招呼她坐下。
“宜华,过来坐下吧。自上学期的结业式便没有再看过你,往日里结业式却是少不了你露脸的。如今身体是好些了吗?”
因许宜华总是班里的前三甲,所以安城县主对她其实颇有印象的,只是往日里她总是和舒然走的近,所以安城县主便没有多表现出什么。
“谢县主挂念,已经大好了。”
许宜华此刻不能说是不敢动的,全场唯有安城县主对她释放了好意,尤其是往日里自己交好的那几位,全部都当做没有她这个朋友了,更衬的安城县主有情有义。
因安城县主主动释放出善意,所以围在安城县主身边的小娘子们,便也没有对许宜华再表现出什么,一时那一圈人中气氛倒是极为和谐。
周定芸出身也尚好,自身也优秀,在女学里也颇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好友,正带着许颜华给她引荐着,其中就有穆夫人的孙女,穆念亓。
“这是我妹妹惠儿,比你年纪还小几岁。”
穆念亓也是天字班的,年纪也比许颜华大一些,鹅蛋脸看着极为温柔可亲,还拉着许颜华的手为她和自己的妹妹做介绍。
穆念惠七八岁的样子,长得极为精灵可爱,此时对许颜华笑起来,惹得许颜华心里痒痒的,十分想捏一下小姑娘的脸。
“宜华你真的是商户出身吗?那边的那个,可才是真的侯府大姑娘?你们两个的故事可真是比话本子还有意思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能说一说吗?”
这时候,坐在许宜华不远处的一个小娘子,突然走过来大声开口向许宜华问道。
问话的人是怡然县主,正是康王的二女儿,女学里与许宜华是同届,但她是地字班的,往日里就不太能瞧得上许宜华。
尤其是羡慕嫉妒她能加入集花诗社,不仅是同届中最早的人,而且集花诗社自在许宜华加入后,因安城县主等人一致觉得诗社人已经够了,便集体表决同意诗社立下规矩,不再收天字班以外的成员。
许宜华不妨被她直接问到了脸上,顿时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的,就连许颜华也跟着皱起眉头来。
怡然县主的口气相当的微妙,带着一股轻视的味道,连同许宜华和许颜华两个人一同得罪了个彻底。
看着许宜华暂时没有开口的打算,许颜华却从来不是个肯被人侮辱了也忍下来的性子,小声问着周定芸,“这是谁?”
周定芸脸色也沉了下来,见过不会说话的,没有怡然县主这么讨嫌的,只是知道这怡然县主和安城县主根本比不得,一向是个出头给人做炮仗的。悄声按住脸色难看的许颜华,“这是怡然县主,别理她。”
这段日子跟着刘夫子除了学文化课,许颜华也是把京师里的各家谱系和贵女们的资料搞清了。
在知道康王是先帝的弟弟,一向不怎么引人注目,只是个赋闲的宗室王爷后,许颜华便挣脱了周定芸的暗中阻拦,笑着站了起来。
“县主真的这般想知道,不如直接来问我啊,确实,我才是真正的勇毅侯府的大姑娘。看县主这架势,今日问明白了,改日定也要根据我的话写个比《玉簪记》更有意思的话本子来的,到时候一准儿能红遍京师的各大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