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忽然就不想针对这个问题继续跟他谈论下去,于是立刻转移话题,“霍先生,我能看一下遗嘱吗?”
“哦当然可以,”霍震爽快的点点头,示意助理将遗嘱拿出来,“您可得帮我好好看看。”
遗嘱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就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工工整整几十行打印字体,底下是老爷子的亲笔签名。
戚清拿起来看了几遍,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摆出来一整套精巧的工具,又是闻又是照的,没觉出什么不对劲来。
格式和语气都很正常,纸张也没有任何怪异的味道,手感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对温度变化也没有反应,应该能够排除隐藏化学密码的可能。
本来霍霆心里还稍微有那么点疑虑,可等亲眼见了她这一系列无比专业的举动之后,总算是放下心来。
等她看完了,霍震才有些急切的问,“怎么样?”
戚清摇摇头,“这张遗嘱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
霍震难掩失望的点点头,又说,“那真假呢?”
其实从戚清个人的角度来说,她觉得这张遗嘱不可能是假的,主要是这种便宜不了任何人的造假内容完全没有必要,耍人玩儿么?
可既然雇主提出了要求,她也只好照做。
她要了老爷子生前的一些签名文件和日常文字,又把这些文件连同遗嘱一起扫描,之后传给了胡赛因。
这个名字虽然听上去颇具一句风情,或许你脑海中还会条件反射的浮现出一副妖娆美人赤足起舞的画面,但是很遗憾,他是个长相粗糙的大男人。
胡赛因明面上是个修表匠,专门修理买卖各种古董表和现代名表,其实暗地里做的都是违法乱纪的事儿,像什么造假证啊,把来路不明的a货伪造成价值连城的古董转手给他人……
就好比要打人就先要学会被人打,想造假就必须能断假,胡赛因极其擅长分辨各种假货,包括假签名。
至少在戚清认识的人里面,他这方面的技术是最好的。
“哎呦美女,”接到戚清的电话,胡赛因显得很开心,“挺长时间不联系了啊。”
胡赛因这人吧,总是有点油腔滑调的,其实正经不错,嘴巴也严,各种小道消息也灵通,时不时都能有点意外收获,戚清还挺爱跟他打交道。
戚清就笑,“少贫,收到我传的东西了吧?帮我看看,第一张的签名跟后面那些是同一个人的么?”
打电话的时候胡赛因正在对比,闻言又揪着眉头反复对比几遍,点点头,“错不了,头一个是最近的吧?估计签名的人不是受了伤就是生了病,身体应该比较虚弱。”
戚清嗯了声,适当的表示了下感谢和赞美,“价钱还是原来的吧,卡号没变?”
“哎你等会儿,”胡赛因说,“年前那次你不是说想要块老货怀表么,前儿我这儿来了两块,一水儿的好货,你还要么,不要的话我可就给别人了啊。”
“要啊,怎么不要!”戚清赶紧说,“你先把照片发来我看看,先别给别人啊!”
胡赛因动作也快,几秒钟之后就把怀表的照片发过来了。
戚清一看,坏了,这也忒漂亮了!
两块怀表是截然相反的风格,一块是圆形表盖带六角星镂空的,里面是黑色带银星闪光的表盘;另一块是八角形,壳子上有大教堂的浮雕,里面是古铜色的表盘,上面仔仔细细的排着十二个小巧的罗马字。
这两块表之前显然一直被保养得很好,边边角角都擦拭的闪闪发亮,一丝儿划痕都看不见,表壳也因为经常被人把玩而越发的温润柔滑。
她这么一看,就难以割舍了,放弃哪个都心疼。
胡赛因在那边嘿嘿笑,话里话外都是得意,“不错吧,我这也是机缘巧合拿下的,晚一步就落别人手里了,也就是我念旧,给你留着,不然多得是人要。”
戚清含含糊糊的嗯了声,问,“来路正吧?”
这家伙手里也经常走些灰色物品,一个弄不好闹出来就不美了。
胡赛因立刻大喊冤枉,“我说妹子你也忒狠了吧,合着我就不能有点正经途径了?妥妥儿的正,那人原来家里挺有钱的,收藏了不少好货,后来做生意出了点问题,这才陆陆续续出手的。”
“行吧,”戚清想了下说,“你先给我留着,我忙完手头的活儿就去看看。”
“两块?”
“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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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清订的酒店差不多位于霍家老宅和公司的中间位置,方便调查,各方面的生活设施也齐备。
跟霍震谈完之后,她就直奔酒店办理入住,准备放下行李就去老宅走一趟。
把车钥匙给了门童,戚清习惯性的往四周扫了眼,刚好看见一辆灰色suv从酒店大转盘的右边驶出去。
两边的距离隔得挺远,而且她也只看到了一个车尾巴,驾驶员啊车牌号什么的更是来不及研究,甚至就连汽车品牌都确定不了,可她就是隐约觉得,这辆非限量版的车子,很眼熟啊!
不等想出个子丑寅卯来的,另一位门童已经领着她往里走了,戚清甩甩头,暂时将脑海中跟案子无关的事情弄走。
九月多接近十月了,可天气还是很热。
在酒店休息了半小时就重新出门的戚清想了想,还是加大了车子里的冷气输出。
之前就跟霍震讲好了,遇到需要她正面露脸的情况,就说是雇来的律师。
霍家的老宅其实并不算特别大,三层的小楼,附带一个整整齐齐种着黄瓜和西红柿的花园,十足的乡土气息。
没有植物园似的大庭院,也没有奢华的游泳池,甚至就连土豪必备的喷水池都没有。
这是晨光市当年开发的头几批别墅,霍老爷子三十五岁的时候为了迎接迟来的儿子倾尽全力拿下的,到这会儿也已经四十多年了,以前看着还挺气派的,可是现在不管是面积还是建造风格都已经隐隐有了落伍的迹象。
两个长大成人的儿子都有自己的家庭,平时也不常回来,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老太太又被送到了疗养院,这座房子顿时就变得冷清起来。
戚清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阿姨出来开门,还挺警惕,“你找谁?”
戚清说,“我是一名律师,受霍震霍先生委托,过来查点事情。”
说着,她就把出自胡赛因之手的水货律师证给对方看,神情非常的坦荡。
因为之前霍震就已经来过电话,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分辨律师证真伪的阿姨看了律师证和身份证上的名字后,顿时放下了警惕心,点点头请她进来。
霍老爷子身家不菲,可是别墅里面的陈设倒也没有多么的富丽堂皇,反而透着一股朴实的家庭气息,角落甚至放着一辆市面上早已看不见的大梁自行车。
阿姨给戚清倒了杯水,没什么表情的说,“已经来过好多人了。”
戚清能感觉出来对方似乎不太欢迎自己,只是不清楚这份不欢迎是单纯的针对她,还是她所代表的人。
“就您一个人吗?”
阿姨嗯了声,顿了下又补充道,“我干完这个月也要走了,反正也没人需要伺候。”
说话的时候,她还在不停的做着家务活儿,将本就没有多少灰尘的楼梯扶手擦得闪闪发亮。
戚清没喝水,“我能到处看看吗?”
“看吧,”阿姨头也不抬的说,末了又带些愤愤的嘟囔,“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戚清哭笑不得的站起身来,开始在房子里打转。
没过几分钟,那位阿姨却又沉默着跟过来,每当戚清进到一个新房间之前就会很适时的介绍下房间的原主人和大体背景。
第十四章
二楼是原来霍震兄弟俩的生活起居所在,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但是房间内还是一尘不染。
戚清看了会儿,问,“他们俩个的感情好不好?”
阿姨摇摇头,“我是从五年前才在这里做的,以前的事不清楚。”
戚清想了想,又问,“那他们大约一年回来几次?回来的话相处融洽吗?”
阿姨顿了下,说,“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会露面吧,不过几乎从来不在这里过夜,融洽不融洽的也不好说,就是偶尔会吵几句。”
“过年也不在这里过夜吗?”
“不过,”阿姨很肯定的说,“两位先生好像都很忙,大少爷一年到头都在谈生意,外国人不是不过年么,所以他也不休息。二少爷倒是有几次想请老爷子和老太太去国外度假,不过老爷子都给回了。”
聊了几句之后,阿姨倒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冷淡了,时不时的还会蹦出几句。
但凡人年纪大了,就没有爱爬楼梯的,老爷子生前一直和老太太住在一楼,将近三分之一的空间都是他的书房。
书房平时是不许外人随意出入的,即便是现在也还上着锁。
阿姨帮忙开了锁,戚清推门进去,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书,摞满了三个几乎碰到天花板的书架。
霍老爷子的出身不怎么好,中学没念完就到社会上打拼了,期间没少遭文化少的罪,所以事业有成之后就大量阅读书籍,当然也有好多人说他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除了三个书架之外,墙角还放着一个略矮一些的架子,上面摆满了相册。
戚清随手翻开几册,绝大部分都是霍氏兄弟的照片,从出生之日开始,一直不间断地持续到他们上大学。
大学之前的相册基本上一年能平均到四本,可大学之后直到老爷子去世,两个人的加起来也还不足两册。
除了正面墙上挂的全家福和两人头发之后补拍的结婚照,老爷子和老太太却没有多少照片,这倒是挺符合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的作风。
戚清走马观花的将近百本相册翻了遍,又问阿姨,“老爷子平时最宝贝什么?”
阿姨摇摇头,“我就是个做活的,怎么会知道那些。”
说完了她又补充,“这几年老爷子身体不大好,不爱到处跑了,也不怎么管公司的事情,倒是经常跟老伴儿在这里面一关一整天。”
戚清听后默然无语,看着那一排排在夕阳下柔柔发亮的相册,无声唏嘘。
从老宅出来,戚清又在小区里转了几圈,旁敲侧击的打听了许久,这才压着夕阳的余晖离去。
现在的年头不比往昔,邻里往来少了,打听到的事情去掉水分和任意发挥的部分,怕是没几句能信的。
可即便如此,戚清还是从许多人口中听到,诸如霍老爷子和老太太生活如何冷清,如何想念儿孙之类的话。
不过这些,貌似都没什么实用价值啊……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戚清鬼使神差的去停车场转了一圈,却没发现之前一闪而过的那辆灰色suv。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她马上又觉得自己非常像个傻子,酒店这种地方,每天往来的客人不知有多少,就算之前真的有自己认识的人住过,也可能人家走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啊。
第二天一早,戚清就去了霍老太太所在的疗养院。
老太太比老爷子大两岁,可是远不如后者精明,甚至还有点那个年代的女性常见的唯唯诺诺和软弱。
老太太从几年前就开始忘事,人也有点糊涂,经常在自己家都转糊涂了。
老爷子对这个跟自己从苦日子一起奋斗过来的媳妇儿很有感情,从不肯在生活上奢侈的他竟专门请了六个人,24小时不间断的轮流伺候。
可是后来老爷子病危,老太太没了聊天解闷儿的人,就糊涂的更厉害了,不光忘事儿,连基本的吃喝拉撒也不能自理,整天就只会含糊不清的嘟囔,翻来覆去的说着些跟自家丈夫的日常,偶尔还会对两个儿子发疯。
人么,都是凉薄的动物,什么样的深情也抵不过日复一日的消磨。
老爷子对自己苦,可从来不会委屈两个儿子,霍震和霍霆妥妥儿的是那种锦衣玉食长大的,不管哪方面都特别讲究,性格就比较霸道。
没过多久,已经因为财产争夺精神紧绷的俩人就对这个哪怕天天洗澡也还会散发出臭气的母亲产生了厌恶,空前一致的将人送到临市的疗养院去了。
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戚清忍不住又开始琢磨:
最宝贵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突然,她脑海中涌上一个诡异却又鲜明的想法:
该不会,是老太太吧?!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她自己就先呆住了。
不过真要顺着这个设定想的话,倒也能解释得通。
毕竟老爷子最苦最难的日子都是和老伴儿一起扛过来的,对于父母都早已不在世的他而言,最亲近的人怕就是妻子了吧?
而且再进一步,霍家两兄弟的命还是老太太给的呢!
就算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如果老爷子的遗嘱不作数的话,根据遗产继承法规定,老太太足能继承老爷子全部遗产的三分之二!
这么想来,估计兄弟二人对老太太应该是又爱又恨。
如果遗嘱不作数,只能按照法律规定分配遗产的话,简直就是得老太太者得天下嘛!
所以霍震才话里话外的树立自己的孝子形象啊……
想着想着,疗养院就近在眼前了。
住在这里的倒也不全是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头儿老太太,还有些专门来这儿做康复的伤者,各方面的娱乐设施都非常齐备,还有定期更新的各种杂志,就连餐厅的饭菜据说也是高水准。
单纯从软硬件设施来看,确实能体现家人的部分孝心,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护理人员也是各个柔声细语,光是每个月的费用就是老大一笔,霍家兄弟将母亲送过来,外人确实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可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那些身体健全者或者是头脑灵活的年轻人也就罢了,他们完全可以自己,或者稍微借助下护理人员的帮助自娱自乐,上网啊看书啊打游戏放电影什么的都可以。
但是对于那些上年纪的人,他们根本就不会上网,也已经看不了书,游戏更是没碰过……
护理人员只提供基本的生活照顾,压根儿就顾及不到心灵呵护什么的,日复一日的,本来不怎么呆的人进来,估计也能被同化成呆子。
泾渭分明,这是戚清踏入疗养院后的第一个感觉。
右手边是娱乐区,那里被大量因为各种原因过来的中青年人塞满,熙熙攘攘,甚至有几分热闹;而左边的开放式“日晒区”,则是密密麻麻摆满了一排一排的轮椅,轮椅上无一例外的坐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盖了小毯子的老人。
他们的姿势和表情如出一辙,统一都是呆呆的坐着,木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双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的看向不知何方。
这活似一大片木胎泥塑,如果不是那一张张干瘪的老嘴间或蠕动一下,几乎没人能感受到任何生机和活力。
戚清的心脏莫名紧了下,分明就是阳光明媚,她却无端的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第十五章
戚清的心脏莫名紧了下,分明就是阳光明媚,她却无端的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训练有素的接待员小姐走上前来,笑容温暖明媚。
戚清连忙回神,说自己想要见一见霍家的老太太。
对方一怔,“又见啊。”
戚清毫不意外的笑了笑,“最近有很多人过来吧,辛苦你们了。”
不管什么情况,被体贴总是会令人身心舒畅,于是接待员也跟着笑起来,看上去比刚才真诚多了,“还好吧,老太太也是个可怜人,您是?”
“哦,”戚清拿出曾经糊弄过霍家老宅阿姨的证件,面不改色的说谎,“我是霍震霍先生请来的律师,先过来慰问下老太太。”
只要不是记者就好,霍家在当地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巨富了,霍老爷子一去,不少媒体都蠢蠢欲动,上跳下蹿的折腾新闻,闹得大家不胜其烦。
“哦,”大约是最近几天接待多了律师,接待员并不仔细分辨,一边领着她往外走一边唏嘘道,“不过啊,想来你也问不出什么的,她整个人都糊涂了,只记得老爷子一个人的名字,连儿子们都忘了。”
说话间,两人就出了门,来到外面绿草如茵的草地上,前方不远处有几个贝克造型的优美凉亭,周围开满了娇艳的鲜花,就连空气中也隐隐浮动着花香。
阳光不太强烈的地方又几个手脚灵便的老头儿老太太下棋啊打拳什么的,乍一看,倒也自在。
“我们每天都替老太太做按摩,防止肌肉萎缩,天气好的时候还会推她出来晒晒太阳什么的。”
也许是怕戚清同时还身兼间谍之职,为了防止客户流失,接待员一路上都在不遗余力的描述他们的工作是多么到位,侍候是多么的周到,住在这里的人们是多么的宾至如归……
走进了才看清,原来这凉亭上方是没有顶的,有的只是粗壮的藤蔓,夏季猛烈的阳光被藤叶过滤后瞬间变得温柔服帖,像被揉碎了的星光,轻飘飘的落在身上。
老太太安静的坐在藤椅上,双眼无神、目光呆滞,一句话也不说,像一尊死气沉沉的雕塑。
接待员先解释一遍老太太耳背,这才大声跟她说了几句话,没换来一点反应。
“看,”她转头对戚清说,“这还算是好的了,有时候突然就会哭闹,不过拿给她看老爷子的照片就会好很多。”
戚清尝试着跟老太太交流,“您儿子,大儿子霍震,他挺想您的!”
毫无反应。
紧接着她又拿次子霍霆和四个孙辈轮流试了遍,依旧没有任何收获,一直到她喊出老爷子的名字,老太太死水一般的眼睛才稍稍有了波动。
不过,也仅仅是波动而已,之后无论戚清再说什么,换回的就只剩沉默。
接待员看她喊了半天,忍不住出声道,“没用的,现在谁说什么都没用了,以前提起老爷子的名字,她倒是还会笑,现在也不行了。”
戚清看着老太太手边的相框嗯了声,又问,“我能去她房间看看吗?”
房间很大,有宽敞明亮的落地窗,被子和枕头洁白而柔软,墙角还细心地点了熏香,闻不到任何不雅的异味。
所有的家具陈设都是钝角,外面还包裹了柔软的海绵,地上也铺着厚厚的地毯,这样一来,就算是老人摔倒了也不会受伤。
墙边的桌子和柜子里放的就是老太太的全部家当,不过就是衣物和部分相册,甚至还有针线簸箕。
“老太太还会做针线吗?”戚清有些惊讶的问。
“哪里会,”接待员笑着摇头,“听说是年轻时候老爷子给买的,老太太一直很珍惜,清醒的时候会一遍遍的摸着笑。”
倒是相册,戚清翻着看了几遍,发现基本上全都是两个儿子和几个孙子孙女的照片,老太太和故去的老爷子的,反倒是少得可怜。
她想了下,倒也释然,老爷子那儿那么多相册都没有多少呢,何况这边的寥寥几本?
戚清一边翻看着屋内的陈设,一边问,“两位霍先生经常过来吗?”
“哪里,”陪了一路,接待员倒也稍微放开了些,闻言唏嘘道,“老太太来了一年多了,他们两个来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大部分还是老爷子去世之后来的。”
顿了顿,她突然小心翼翼的问,“小姐,您是,警/察吗?”
这种行为方式,可不太像是律师。
戚清但笑而不语,只是摇头,同时又往记事本上写了几行字。
一边写,她还在心里嘀咕呢,这人正经挺敏锐啊。
她没回答,可是对方的眼睛竟然又亮了几分,自动脑补自己是不是问到了什么关键,登时就激动起来,又压低了嗓子说,“我不会对外面乱说的,霍先生,其实真的是意外吧?”
“噢,”戚清倒是有点意外的看向她,故意摆出一副略显惊讶的表情,“大家都这么说了么?”
说话也是有技巧的,如果说她问“是谁这么说的”,或者是“大家怎么说的”,或许都不会得到满意的答复。
但是她给了对方一种误导,就是“霍先生的故去确实有□□,但是一直都处在保密状态,我现在很意外大家竟然都已经听到风声了”……
接待员果然上钩,马上非常八卦的说,“对啊,好多人都说霍老爷子其实对两个儿子很偏心,暗地里立下遗嘱将全部的财产都交给一个人,另一个知道后很生气,自然就”
戚清笑着摇头,打断她的话,“不可能,老爷子是出了名的一碗水端平。”
“人心都是长偏的,”接待员却非常肯定的反驳,越发想要证明自己说的才是对的,“你看老大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那么高的职位,老二却无关紧要,整天在外面游手好闲的,他可是我们这几市有名的花花男人。”
“这也不一定的吧,”戚清有意无意的引导着,“这么听来,反倒是对长子不公平呢,你看小儿子什么都不做却能衣食无忧,这不是更溺爱么?”
接待员的八卦本也是人云亦云借过来的,根本就没细想过,这会儿听戚清一说,自己先纠结起来,“也是啊,一般人家也都是偏疼老来子的。”
不等接待员自己将新八卦理出个头绪,戚清已经飞快的将老太太的家当都浏览几遍,还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分门别类的记下。
她甚至还将那几本相册的封面仔细研究过,然而很遗憾的没有发现任何夹层。
是自己想多了吗,还是……
“对了,”临走的时候,戚清又问,“霍霆先生的律师或是代理人来过吗?”
霍震已经行动了,按照道理来讲,霍霆也不会无动于衷吧?
果然,接待员点点头,“来过,前后好几拨呢!”
戚清又问,“那有什么人让你印象特别深刻吗?”
接待员想了下,“印象深刻啊,别说,还真有。有一个男的,前天傍晚刚来过,个儿挺高的,模样也好,对了,这么说起来,”她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跟你给我的感觉到挺像的。”
戚清心里毫无征兆的咯噔了一声,追问道,“他说自己叫什么了吗?留下什么东西了吗,联系方式,名片之类?”
“没。”
回去的路上,戚清脑袋里就跟赶大集似的,一群人呼啦啦来了又去,跑马灯似的热闹。
是谁,霍霆雇佣的人,到底是谁?
国内私家侦探这行并不合法,而且因为专业性很强,要求高,做出名堂来的人也不多,在行业里几年混下来,戚清也能认个七七八八。
按照霍霆的作风和身家,他要雇佣的话也必然只会挑行内名声最大的……
这么一来,候选人就只剩下了三五个,不过究竟是谁,还真不好说。
戚清本来只想了解下对手,好做到知己知彼,却不曾想,当晚就来了个大揭底!
第十六章
戚清一整天都在思考,脑袋里塞满了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线索和猜测,搞得连吃饭也是味同嚼蜡。
将各种线索列了满满两页纸,隐隐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始终隔着一层纱。
她在房间里瞎眼驴一样转了几十圈,怎么都追不到近在眼前的胡萝卜,于是终于决定去游泳清脑。
正值晚上,况且这里距海并不远,相信在室内泳池和海滨夜景之间,绝大多数的人民群众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顺便还能吃个海鲜大排档什么的。
游泳馆里统共也没几个人,岸上站着一男两女,水里还沉着俩,时不时的挥出来胳膊扑腾几下。
戚清坐在岸边正准备戴泳帽,右边水里就冒出一个人来,哗啦啦好大一阵水花,甩着脑袋上岸。
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戚清脑海里很自然的进行了如下活动:
嗯,是个男人。
嗯,身材练得不错。
嗯,嗯?这个背影,貌似有点眼熟啊……
然后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泳裤的男人双手叉腰的喘了几口气,挺潇洒的抬手抓了抓湿漉漉的头发,再看看墙壁上的表,转身,要走。
再然后……
瞬间发现彼此存在的戚清和季尚成就这么一坐一站,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