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剧组演员人数众多,化妆方面谁也没有特殊优待,基本上就是秉持先到先得的原则,所以汪晟直接就被按到杨柳旁边的2号位置。
一开始他们还说几句话,对对词儿什么的,可后面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现场也逐渐嘈杂,大家便停止闲谈,专心盯着自己的剧本看起来。
《七世》开机的时间不好,从十一月开拍,预计差不多得到来年三四月份才能结束,基本上华国最冷的几个月都给他们赶上了。偏剧情跨度极大,里面有大量的夏天戏,演员们注定是要狠狠地吃一番苦头了。
为了尽可能提高拍摄的舒适度,不至于下雪天光膀子什么的,赵炳希一早就吩咐趁着天还没彻底冷下来,先紧赶着夏天的戏拍。
今天出镜的主要演员就是杨柳、胡朗和汪晟,场景现实和回忆交织。
杨柳饰演的苏幕遮原是一六品官宦的女儿,嫁给父亲的下属,一名七品小官之子周恒为妻,虽是下嫁,但婚后两人写诗作画,生活倒也和睦。后来周父失职被查,苏幕遮的父亲一来官轻言微,二来为图自保,并未尽全力周旋,周父终究在狱中自缢身亡。
苏幕遮并不因为丈夫成了罪官之子就改变对他的态度,甚至嘘寒问暖更胜往昔,周恒短暂的消沉了一阵子,重新奋起读书,接连榜上有名,苏幕遮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数年之后,在苏父的一力提拔和培养下,周恒高中榜眼,打马游街,引得满城红袖招。数日后,他罕见的主动带妻子出门看花灯,然而却在第二天面圣的时候,揭发现在已成了三品大员的岳父贪赃枉法、结党营私!
圣上大怒,查明属实之后直接判了斩立决,并因周恒的大义灭亲对他倍加赏识,破格提拔……
已经死过一次的苏幕遮重新回到了两人曾经相携赏花灯的那条街,却发现物是人非,原本繁华的地方早已是荒凉一片,墙壁颓败,房屋坍塌,昔日车水马龙不见,只剩下满目荒凉。
她也说不清自己明明恨极了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为什么偏偏还要回来看,这里分明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寒风起,秋意渐浓,吹得满地枯枝败叶瑟瑟作响,萧条极了。
苏幕遮身上还穿着她自缢而死时的衣服:一套华贵无比、通身刺绣的大红嫁衣,层层叠叠,美不胜收。可周围偏是一片荒凉,呜呜咽咽的风拂动了她黑压压的长发,掀起了她的裙角,血一般殷红的衣裳在半空中翻飞,猎猎作响,说不出的诡异。
原本小说写的这场景是傍晚,“一片残阳如血、乱鸦吱嘎回巢,但苏幕遮心下一片冰凉,乌鸦尚有家可回,但是她自己,却依然是个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了……”,但取景地西边很不巧的有一大片仿古建筑,恰恰就挡住了夕阳,大家只好把朝霞当晚霞,等回头改下方位也就是了。
冬半年天亮的晚,杨柳不到五点就过来化妆,开机时刚好赶上灰蒙蒙的天和丝丝缕缕的朝霞。
这里有几个近距离的特写镜头,重点拍摄杨柳的脸,表现苏幕遮恨意、茫然等竞相交织的复杂心情,最后统统转换成悲凉……也就是说,稍微需要点演技。
经过跟冯京、周南等演技派大牛合作过之后,杨柳半瓶醋的演技就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仍不敢跟大咖们较劲吧,但放在年轻一辈演员里已经很够看了。
还没开机的时候杨柳就在努力代入苏幕遮的角色:
周恒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家到底有哪点对不起他?这么多年来,要不是苏父,不要说高中榜眼,单是他罪臣之子的身份,只要有心人揪住不放,他甚至连科举都没办法参加!
更勿论苏幕遮一直对他满怀柔情,衣食住行事事妥帖,出嫁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却偏为他学会了下厨……
然而就是这样,周恒竟然非要置自己的父亲于死地!
假如自己遇上这么一个男人,是不是会恨?死后却发现并不是一了百了,又会不会觉得茫然?
恨,当然会恨,她恨不得把那样的混账大卸八块!
至于悲凉、难过……
虽然是几层的嫁衣,但基于本剧的主基调,戏服的料子十分飘逸,也就是说:不厚!这会儿寒风一刮,杨柳直接就透心凉了,她一想到日后只会越来越冷,而大家的戏服还有可能越来越薄,她就悲凉、难过的无以复加!
“cut!”
“不错!”赵炳希冲她竖起大拇指,又转着圈的吆喝,“各部门准备下一场!”
秋维维带着人一块跑过来,也是与有荣焉,“感觉不错啊,开门红!以后肯定顺。”
杨柳呵呵一笑,也不说话。
要不怎么说现代的影视圈都堕落了呢,就刚才的表现,她自己都觉得还有待改进呢,大家竟然就这么过了?!
昨晚临睡前她还稍微有点习惯性的紧张,结果秋维维就满不在乎的安慰道,“有什么可紧张的?就是个偶像剧,不要说你的演技还不算太差,哪怕就是没有演技,只要有人肯拍,就绝对不怕没人看!”
也不是秋维维等人没有追求、不思进取什么的,可以有追求,但你得看跟谁搭戏,像之前杨柳跟冯京啊周南谁的合作,就是她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了,没准儿导演和其他演员还要抽空指点,敦促她不断进步呢;
可换成这种极度商业化的流水线产品,一群人都是“僵尸派”的演技,谁也不嫌弃谁,你要冷不丁的表现得太突出,就该格格不入了……
拍完这场杨柳就要去换戏服,就连妆容和发型都一起换掉,这一折腾又是几个小时,午饭都是在化妆间吃的。而剧组其他人也都没闲着,几十号人齐出动,把刚才那条布满枯枝烂叶的街道打扫干净,拉了帷幕,竖起旗杆,挂好牌匾,沿街安放好小摊位,摆上各种花式商品,最后,街道上空对过的墙头上都扯起了绳子,上面垂下来一盏一盏的花灯……
这俨然,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一条繁华无比的商业大道!
至于那些没被踩碎的完整叶子,不仅没被扔掉,反而是工作人员珍而重之的将它们轻轻扫到大竹筐里,动作轻柔的好像在呵护自己的孩子……因为日后还要用,所以这也是重要的道具之一!
古装剧弄头发的时候格外无聊,动不动就需要几十分钟甚至几个钟头,大家就坐在化妆台前面,捧着盒饭解决温饱问题,边吃边聊。
在各大影视城的众多剧组中往往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盒饭,为了活着而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生动形象的表达了大家对于盒饭的厌恶、嫌弃,以及吃的时候那种被逼无奈的心情。
不过这些剧组显然都不是赵炳希带领的,作为出了名的仗义汉子,只要是他带的剧组,不管电影还是电视,伙食一般都是比较好的。
就像这次的《七世》,剧组常驻工作人员和演员都是三荤两素,还有一个汤。今天是鱼香肉丝、红烧鸡翅、红烧肉和干烧豆角、焖茄子,汤是紫菜蛋花汤,就装在几个大不锈钢保温桶里,谁想喝了就自己去盛。
虽然是典型的大锅饭,不能奢求品质和口味,比如说红烧鸡翅的鸡翅膀很可能来自于迷你鸡,而且极有可能是昨天做的,因为早已经彻底凉透了;红烧肉完全侮辱了这个名字,因为怎么吃怎么觉得像用酱油水煮的……但重在有诚意,还是比较不错的。
而且杨柳觉得吧,人家这个鱼香肉丝,做的还是挺好吃的,最关键的是,还不跟某些无良商家似的全用土豆丝冒充肉丝。
别看平时自己开伙的时候那么精细又挑剔,但其实杨柳本质上还是很好养活的,毕竟她记忆深处还留存着哪怕轮回转世几辈子都依然刻骨铭心的啃食草根、树皮和泥土,甚至是吮吸自己血液的味道,有了这些的对比,任何粗制滥造的饭菜都显得尤其美味。
于是虽然饭菜不怎么可口,但杨柳还是吃的干干净净的,连一粒米都没剩下。
她的这种光盘行为,直接导致了左边吃了三分之二的汪晟和右边吃了一半的胡朗感到压力巨大,旁边几个化妆师和造型师更是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些饭菜多油啊,又冷了,你一个女演员竟然还全都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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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讲究妻凭夫贵,丈夫成了榜眼,一时间前来道贺的人挤破了门,原本在这京城籍籍无名的三品官之女,似乎也有些炙手可热了。
送走了最后一位宾客,周恒也回来了,苏幕遮面上一喜,连忙迎上去,“回来了?先去更衣梳洗吧,饭也快得了。”
男子一身淡青色长衫,束着银色腰带,领口和袖口用银色丝线绣着竹子纹路,外罩深青纱罩衫,头上带着一顶檀香木冠,越发显得遗世独立。
“不忙,”周恒轻轻拉住她,笑吟吟的说道,“阿遮,今夜外面有花灯,不如去外面赏灯,边吃边看,岂不更妙?”
苏幕遮一怔,眼中的欣喜几乎要化为实质流淌出来,她轻轻点头,“好。”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但那条街却早已灯火通明,生生照亮了半边天。
正值休沐,无数官宦人家也得了空闲出来逛,更是车流如织,两条街开外便只能步行了。
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许久没出门的苏幕遮有些不适应,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绣满了芙蓉花纹的袖口,然而下一刻,一只干燥而温暖的大手就附上了她的。
抬头,周恒温柔一笑,“走吧。”
头顶上满满的都是琳琅满目的花灯,遮蔽了天空,直照的星月无光,看久了,却有些眼花。
多美呀,就像星星掉落凡间,美得有些不切实际……
然而一切都瞬间消失,重新变回黑漆漆的荒芜!
花灯不见了,人群消失了,握着自己手的温度,没有了!
回忆结束的苏幕遮一张脸几乎都要扭曲,她恨,恨周恒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不杀他,她死不瞑目!
夜已深了,而这片住宅荒废多年,自然是没人点灯的,偏月亮又被挡在乌云之后,影影绰绰,几乎漏不下光来。
一阵风刮过,地上的落叶悉悉索索响成一片,在这黑黢黢的大街上,格外瘆人。
突然,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眯着眼睛看去,街道尽头竟隐隐出现了一个影子!
若是以前的苏幕遮,此时必定要惊慌失措,但对死过一次的人而言,这世间,还有什么比报不了仇更可怕的吗?
脚步声很慢,可对方的速度竟快得很,不过几次呼吸的工夫,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年就站在了苏幕遮面前。
这少年一身灰色锦衣,衣衫上并无多余纹饰,只在边缘滚了一圈深色镶边,简单却不质朴。他看上去约莫十来年纪,头发规规矩矩的扎着,脑后坠了一条跟衣服同色的皮毛坠子,更添贵气。
打眼一看,竟是个非富即贵的小公子,可他又偏偏深夜一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委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苏幕遮瞧都没多瞧他一眼,只冷哼一声,径直往前走去。
那少年先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突然嬉笑一声,一拔腿,瞬间来到她身边,单手托着下巴,像看什么稀罕物事似的打量起她来。
苏幕遮走,他就亦步亦趋的跟着。
走出几丈后,苏幕遮停下脚步,“为何跟着我?”
少年嘻嘻一笑,“我要体味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自然要找个多情人。”
苏幕遮冷笑一声,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找错了。
少年不以为意,像是看透她的心思一样笑道,“真滑稽,舍不得放不下,不是多情,难道还是无情吗?”
苏幕遮听后竟然浑身一震,一瞬间表情风云变幻。
多情?我,我怎么可能是多情呢?
我的情,我的爱,早已经被那个人亲手杀死了呀!而现在,我也已决定去亲手杀死他,又哪儿来的情呢?
“咦,你这人,”少年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围着她团团打转,“不对不对,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跳出三界,不在六道,有趣有趣……”
这场戏拍完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随着赵炳希“收工”的喊声落下,剧组众人也都开始收拾东西。
已经十点多了,六点钟吃的那点盒饭早就消化干净了,杨柳觉得自己现在能吞下去一大碗面,连汤带水!
她跟汪晟是最后结束的,胡朗和其他演员一个多小时之前就回去了,原本拥挤不堪的化妆间也带了几分冷清。
杨柳打了几个哈欠,转头看同样睡眼惺忪的小孩儿,笑着问,“饿不饿?”
汪晟也笑,然后诚实作答,“饿,姐,我请你吃宵夜吧。”
前前后后的,他都吃了人家好多东西了,自己赚的也不少,总得做次东才好。
“有我呢,哪儿用得着你请,”杨柳彻底擦干净脸,又往上面拍了点保湿乳液,“走,跟姐回去喝牛肉汤!”
“哎~!”
算了,还是等下次……汪小先生既沮丧又期待的想。
快要入冬了,气候多变又干燥,人尤其容易生病,杨柳更注意饮食搭配了。
早上离开酒店之前,她把昨天准备好的一截牛大骨给炖了,里面还加了白术、黄芪、防风、红枣和几块胡萝卜,能有效增强抵抗力、预防感冒,而胡萝卜遇荤腥能更好的释放分解它本身所含的丰富营养,堪称汤羹中的佳品。
这次来扶廊拍戏,她带了秋维维、彭玲玲和阿黄三个人,留下小陈在望燕台市看家,而平时她在剧组拍戏,也会把三人中的一个留在酒店,看火。
走的时候杨柳就在大锅里放好了各色调味料,也调整好了大小火,反复叮嘱今天“当班”的阿黄:
“时间表我都给你写好了,灶盘上也用黑色记号笔标好了大小火,你就照着表格来,定时把浮油和沫子撇出来,肉烂了就赶紧捞出来……”
来之前江景桐还打趣她说,“再这么过几年下去,你这个团队啊,就是不继续做这一行,估计都能转行去做餐饮了。”
见天的听杨柳这么念叨,再看她的行事,就是头猪都能模仿一二了!
牛肉汤整整熬了一天,汤汁早已十分浓郁,呈现出诱人的白色,就等着你喝啦!
杨柳重点表扬了牛肉汤的“守护使者”阿黄,并赋予他能够痛饮第一碗的荣耀,然而阿黄却干笑几声,面带羞涩的交代了自己监守自盗的恶劣行径。
“抱歉啊枝儿,你也知道,干坐着实在太熬人了,擅自离开又危险,我就没顶住诱惑,偷偷喝了几碗……”
汪晟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杨柳也有些哭笑不得,“好喝不?”
阿黄拼命点头,两只手齐比大拇指,“那是相当好喝!”
杨柳无奈摇头,一边挽袖子一边说,“好喝什么呀,都没到火候……”
她先把事先捞出来的熟牛肉切了些,都是薄薄的片,中间还带着透明的筋,摇摇晃晃的,看着格外勾人。
牛肉片搁在碗底下,舀了滚滚的牛肉汤浇上去,肉片立刻随着浮起来,并随着汤汁的晃动翩然起舞。每个碗里都分了几块胡萝卜,黄艳艳的,在乳白的汤里分外好看。
杨柳切了几颗绿油油的香菜,先给自己碗里洒了点,又扭头问眼巴巴看着的汪晟,“要香菜么?”
汪晟条件反射的摇头,“不要。”
“那就只借个效力。”
说着,杨柳便把香菜放在漏勺里,虚虚举在另一只碗的上空,又用另一只手舀汤,稍微一倾斜,一道乳白的瀑布就朝着漏勺里的香菜浇下去。
这么一来,还打着滚儿的牛肉汤冲过香菜,带走了它的香气和部分药力,汤汁却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总体味道也比直接把香菜加在汤里小得多。
绝大部分的人都只知道香菜是一种著名的调味品,却很少有人知道它同时还是一味中药,可以开胃消郁、止痛解毒,只是因为不习惯味道就鄙视它,实在不应该。
汪晟噼里啪啦的鼓掌,完全满足了杨柳的虚荣心……
阿黄啊一声,“这么吃啊,我直接啃的牛肉!”
正在鄙视他的秋维维和彭玲玲异口同声的接茬,“暴殄天物!”
因为杨柳加了药材的关系,牛肉汤的口感远比平时外面卖的要丰富得多,又因为花足了时间熬煮,骨肉中的钙质和胶原蛋白溶解了大半,口感十分厚重黏连,给人一种每喝一口,身体中的养分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一点的错觉……
第四十九章
一夜之间,周恒真真正正鲤跃龙门,被圣上亲口大赞纯臣,成了大公无私的表率和典范,而苏幕遮却从原本人人艳羡的榜眼之妻沦落为罪臣之女,从云端跌落泥潭,甚至这一切都是她的枕边人一手策划的!
好似晴空劈下来一道惊雷,炸的她魂不附体。
她跌跌撞撞的跑去询问,却见丈夫还是一贯的温风和煦,“阿遮,我出人头地了,你不开心吗?”
“为什么?!”
她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克制着没有扑上去抓瞎他的眼睛,然而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唉。”周恒竟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仿佛在端详什么宝贝,表情如梦似幻。
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苏幕遮只觉得自己脸上的手像极了毒蛇,冰凉凉,黏腻腻,令她胆寒,令她作呕!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猛地后退一步,“不许碰我!”
周恒不仅不恼,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两只黝黑深邃的眸子好看的紧,他步步紧逼,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从地底下飘出来,“因为当年你的父亲,就是这么对我爹的呀。”
苏幕遮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声音干涩的说道,“所以你就怀恨在心?这么多年来,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
周恒并不出声,连笑容也变淡了,弯弯的眉眼一点点舒展开来,露出里面一直以来刻意隐藏的冷峻。
“可是你爹玩忽职守,导致大坝被冲毁,害死了多少人?!”苏幕遮双目一片赤红,素日的休养和优雅都消失殆尽,声嘶力竭的冲他喊道,“他死有余辜!可是我爹呢?贪赃枉法?结党营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么多年来,他待你如亲子,可有亏待过你一分一毫?你怎么敢,你怎么忍心!”
“你知道我此生最生不如死的时光是哪段么?”周恒又笑了起来,还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他又上前一步,几乎跟苏幕遮的鼻尖相贴,然后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就是过去的那几年,认~贼~作~父~!”
所有的笑意瞬间从他脸上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森然,苏幕遮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cut!”
随着赵炳希一声卡喊出口,胡朗就一个箭步上前,先把躺在地上的杨柳搀扶起来,还细心的帮忙拍打衣服上沾染的灰尘。
秋维维也忙不迭的冲过来,拉着上上下下的看,“摔得疼不疼?”
杨柳强忍着去摸后脑勺和脊梁骨的冲动,挤出一丝看起来还算自然的笑容,“没事儿!”
秋维维满脸不信,他们刚才都听到咚的一声了,脚底下铺的可是青石板砖呐,不带一点儿缓冲的。
“真不疼?”
“真不疼!”
“……你流眼泪了。”
杨柳保持着笑容,面不改色的一抹,“刚才哭的太多,一时间停不下来。”
疼么?
特么的,真是刻骨铭心的疼啊!要是现在没人的话,她一准儿就双手抱头满地打滚儿了!
虽然偶像剧对演技的要求并不苛刻,但好歹拿着全剧组最高片酬,杨柳实在不好意思浑水摸鱼,又联想起当初拍《大勺》的时候,人家周南那么大的腕儿都能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把自己不当人似的摔,裤子都磕破了,她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可就是没想到,大冬天的往石板上摔,这么疼……
杨柳刚道了谢,就看见对面的胡朗狠狠地松了口气,然后转着圈儿的对大家鞠躬,“不好意思,大家辛苦了!”
他出道也有六七年了,还是头一次演这么变态的角色,压力大的超乎想象,刚才更是怎么都调动不了情绪,不是笑场就是忘词,一连ng了五次……
尤其是跟他搭戏的杨柳,胡朗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她,因为自己总是拍不好,害得人家也得跟着一遍遍的重来,而她每次都要哭,一旦ng了就要从头再来,几次下来,眼睛都肿了。
杨柳倒也不大在意,当初拍《竹林小舍》的时候,冯京就没少迁就她,将心比心,大冷天的,谁还故意ng在外面吹冷气不成?
不过话说回来,合作之后才知道,胡朗能红透半边天,真不只是靠了一张英俊小生的脸,人家也是真有几分演技的,私底下也特别用功,合作了小半个月,杨柳都被带的上进了。这不,今天就差点儿把自己磕出脑震荡来……
今天收工早,被盒饭荼毒已久的众人终于有了改善生活的机会,剧组不少人都相约下馆子,几个主演也凑了一波,准备去吃火锅。
大冷天的,进到火锅店里一坐,暖意融融,眼前摆一只耳盆,下面火烧的正旺,里面红红白白的汤嘶嘶作响,冒着泡儿的打滚儿,空气中满是复杂的香气。
等菜上来,要先下几片肉,这样汤里有了荤油,稍后涮素菜才更好吃。
肉都切的极薄,夹起来,在筷子尖儿上颤巍巍一撮,纸片一样。也不用很煮,只稍微在滚汤中涮几涮,来不及跟同桌的人说几句话就飞快的捞出,那肉便已经打了卷儿、变了色,再往自己根据口味调好的的蘸碟里快速的提一下,放入口中!
极鲜极嫩极软,又因为刚从汤锅里提出来,肉的褶皱里还饱含着汁水,唇齿间稍微一用力,那用多种配料熬出来的汁水就混合着方才滚上的蘸料齐齐喷出,在密闭的口腔中绽放开一场盛世烟花,轰的你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杨柳很喜欢吃火锅,又或者,几乎没有她不喜欢吃的东西。
原来师父身体还好的时候,每当天冷,他就会用一副鸡架、一截猪骨、一截牛骨熬一锅汤,火长燃不熄,汤总是滚着的。
偶尔师父懒得做饭了,就会用脚尖踢踢杨柳,懒洋洋道,“去,下一缕面来。”或是,“去,舀一盆汤出来。”
然后她就会煮出两个碗面来,抑或往浓浓的乳白色高汤盆里,丢几片翠绿的菜叶,然后略显笨拙的汆几个丸子……
于她而言,包括火锅在内的很多食物,更多的还是代表了某一段不可磨灭的记忆。
对胡朗和汪晟的邀请,杨柳欣然答应。考虑到外出就餐难免遇到粉丝或其他人士,几个人决定先一起回酒店换衣服,然后在大堂集合。
在去火锅店的路上,杨柳接到了石溪的电话。
“我有个朋友来了,你应该也认识,要不要过来大家一起吃顿饭?”
我也认识?杨柳顺口问是谁,结果对方就给了个名字,“陈夕远。”
杨柳:“=口=!!”
好想去,可是我已经答应了跟别人一起去聚餐了啊,怎么办!
见她神色有异,聚餐发起者胡朗主动说道,“要是有什么事不能去的话也没关系的,反正接下来的几个月大家还要在一块拍戏,吃饭的机会多得很。”
他这么善解人意,杨柳反倒不好意思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朋友偶然过来了……”
既然是朋友,想来也是娱乐圈的人了,再看她反应这么大,估计关系相当不错,胡朗当即笑笑,“那应该去啊,没事儿,去吧。”
然后杨柳就欢呼雀跃的去了……
陈夕远能来真是意外之喜,虽然人家不是来探自己的班,但这并不妨碍杨柳那颗即将见到小偶像的激动不已的心!
哎呦,而且同张桌子上还有石溪呢,这可怎么好!
唔,说起来,陈夕远和石溪的嗓音有点像,都是那种略带沙哑的,偏低沉的,不过一个比较喜欢唱哀伤的格调,另一个似乎更偏向摇滚一类?不过具体是不是摇滚杨柳也不大清楚,她对音乐分类确实不很了解,总是就是那种特别拼命,特别有感染力,戴着耳机能给你震的一愣一愣,稍不留神血压也跟着上去了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