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不是自己的事儿,井溶既不好一口回绝,也不好满口应下,沉思半晌才道:“这事我做不了主。”
见他没直接给自己断了念想,苟局/长已经喜出望外,哪里还敢再多奢望什么?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就劳您帮忙捎句话,成不成的我都领您的情!”
井溶微微点了头。
苟局/长此人不过50岁就混到了东城区局长的位置,可见不管是本事还是手段都非等闲,难得又不是寻常贪官污吏,良心还在,留住这条人脉……利大于弊。
见井溶应了,苟局/长又压低声音道:“其实除了我父亲这件事之外,我还有另一张是要求的大师您的头上。”
井溶以眼神示意,“说来听听。”
此人一辈子所热衷的事情不外乎升官……
果不其然,就见苟局/长搓了搓手,神情复杂的说道:“我在东城区做局长已经两年了,按理说也该动一动,前儿我打听到上头有个位置空了出来,可跟我有同样心思的人不在少数,那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反而不敢轻举妄动。我就琢磨着先请您帮忙卜一卦,看这事儿到底有没有门?若是有四分把握,我就敢豁出命去试一试。若是不成,我就直接别瞎折腾,倒不如主动退出,给别人送份人情。”
警/局局长再风光,到底只是地头蛇,哪里比得上中央的招牌威风!
井溶倒没急着答应,他先慢条斯理的喝了一杯茶,这才轻飘飘的问:“局长不好吗?当心走的快了,摔跤。”
这种事手腕是一个,人脉是一个,可熬资历也很重要,苟局/长不过才在这个位置上呆了两年就坐不住,很容易叫人觉得不够稳重。
不过砂糖橘那么大小的茶盏,苟局/长却险些等的冒了汗。
他也挺犯愁的灌了自己一杯茶,好像喝杯白开水似的,根本就没细细品品这3000多块钱一斤的茶叶是个什么味儿。
“您说的我都懂,可这种机会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一旦错过了,我很有可能退休之前都遇不上了!”
越往上的人越难退休,空出一个位置来真不容易,假如他不紧赶着提早爬上去,这辈子真有可能就这么完了。
他不甘心!
“您就帮忙卜一卦,成吗?也好叫我心里有个底儿,”苟局/长求道,又痛苦的拍了拍自己厚墩墩的胸膛,愁眉苦脸道,“不然我这总是七上八下的,真是愁死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而且他也不是要逆天意而为之,井溶也就应下来。
第二回打交道了,过程中该怎么做,苟局/长都不用他特意嘱咐,老早就退到一边去,一声不吭的垂手等待。
井溶先净了手,又掐了掐日子和时间,先后朝西北和正东拜了两拜,这才端坐下来。
他最常用的卜卦方式是六爻,当即掏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抖出三枚铜钱,扣在掌中摇了几回。
苟局/长全程摒气凝神,生怕干扰了对方占卜,却又忍不住掂着脚尖,伸着脖子瞧,然而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过了约莫十分钟,井溶对着卦象推演一番,竟轻轻摇了摇头。
苟局/长心下一沉,忙不迭的凑上去问:“如何?”
“大凶。”井溶的神色有些意外的凝重,“恐官场失利。”
此话一出,苟局/长的眼睛都瞪圆了!
失利?!
合着我非但捞不着升官,现在的乌纱也有可能不保?!是这个意思吗?
“大师,您可千万救我一救!”苟局/长额头上滋溜一下就冒出汗来,恨不得跪下求他。
他苦熬了半辈子,好容易爬到这个位子上,要是事到临头一下子掉回去,可真是生不如死了!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想着什么升官,且先想法子保住如今吧!
井溶也对这个卦象颇为惊讶,当即又掐指一算,道:“犯小人,”说完又抬头问苟局/长,“您这一、二年可曾与什么人不睦?”
这话一下子就把苟局/长给问住了,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这可叫他怎么回答是好?
做他们这一行的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想要与世无争安稳度日根本是妄想!真要问与什么人不睦……请给他三天时间,他列个单子!
一看他这个表情,井溶就猜个差不离,也知道自己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就换了个角度,似笑非笑的说:“最近,苟局/长倒是颇染桃花,不知这能让您想起点什么来吗?”
人都有七情六欲,成年男女搞点你情我愿的也是人之常情,可假如这桃花的来路不正、动机不纯,甚至是单纯时机不对,也有可能主凶煞!
“桃花?!”
苟局/长先是一愣,然后脸上就慢慢涨红,大约是回想起什么来。
井溶心下有数,进一步提醒道:“并非我有心恫吓,此番还需提早准备,防患于未然。不然腹背受敌,出其不意,恐怕难以招架。”
这一回也算误打误撞,今儿意外卜了一卦,还算占了先机,也算错有错着。假如真的一点儿防范都没有的话,这一回苟局/长真有点麻烦。
苟局/长听得认真,最后郑重道谢,又十分虔诚的递了一张银/行/ 卡做卦资,并特别强调这个绝对不会有任何后患。
再开口,他的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悲壮,“井大师,若我能度过此劫,往后一辈子我都供着您!绝无二话!要是过不了,嗨!”
平心而论,到底是一条已经成型的人脉,此人又非大奸大恶之辈,井溶也不忍心眼睁睁就这么看着它断了,当即说:“此事我不好过分插手,不过我可以做一道符与你,或许可以破解一二。”
苟局/长大喜,连连道谢,琢磨了一会儿才谨慎道:“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接下来我就低调行事,老爷子的寿宴也不大办了,只叫几个亲戚聚在一起吃个饭。您和顾大师也别公开露面了,省的连累了。”
只要井溶没事,好歹外头还能有个外援,要真叫人一窝端了,到时候他可真是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井溶想了想,点点头,“也好。”
若小师妹答应帮他这个忙,大家私下偷偷见面也就是了,表面上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井溶回家之后把这事儿跟一说,顾陌城略一思索就应了下来,之后又不免感慨。
“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那人一派精明油滑,不似良善之辈,没想到还是个大孝子!”
井溶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随意嗯了声。
顾陌城见他面色不大好,忍不住问道:“那个人这次真的在劫难逃?”
“不是,”井溶摇摇头,又熟练的捏了捏她的脸,“只是在想别的事。”
顾陌城这才放了心,又笑道:“其实这个倒不难,之前我还跟林薇推荐来着,没想到她不要,这次竟派上用场了!”
老爷子是思念成疾,迫切的想要再见大儿子一面,可难就难在人死不能复生,而苟局/长自己也说了,之前曾经请过几个演员假扮都不行,所以才无计可施了。
所以重要的不是怎么把已经死去的人请到老爷子跟前,而是让老爷子以为自己已经见到了长子。
说白了,就是幻象,虚构记忆,骗人的!
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可想要做到,并且做的天衣无缝,真的太难太难了。然而就是这份对常人来说的难如登天,在顾陌城看来,却只需要一颗小小的药丸。
几日后,苟局/长亲自打电话道谢,说那药简直神了,都没用谁解释,老爷子自己先就红光满面的发话了,说前儿老大回来看他,可待了没几天就走了,又抱怨他工作忙。
苟局/长一家听了这话都面面相觑,回过神来之后觉得半辈子的包袱都卸下了。
他忙上前拉着老爷子的手安慰道:“我大哥的本事您也不是不知道,这几年是越来越能干了,领导一时半会儿都离不了!他能抽出这几天回来看您就挺不容易了,这不还有我呢嘛!”
他也不清楚顾大师究竟让老爷子看见了什么,怕说的太详细了露馅儿,就小心翼翼的挑了些比较模棱两可的话接上。
“你也够呛!”老爷子哼了声,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的抱怨道,“你也是个能的,三天两头不着家,我一个月能见你三回就不错了!你还不如你哥,你哥在国外都能挤时间请假回来,你靠得这么近都不常回来,你还不如他!”
苟局/长听着听着就掉了泪,忙转过头去飞快的抹一把脸,用力捏了捏老爷子的手,“成,以后我一定多陪陪您!”
老爷子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你哥走的着急,也没带点儿特产,他在国外吃那些洋鬼子的玩意儿,能吃的惯?”
苟局/长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就忍不住了,忙狠狠喘了口气,强忍泪意的笑道:“我早记下了,已经叫人去买了,回头一起发过去!”
“这还差不多!”
见老爷子也有些累了,苟局/长顺势将人送了回去,这才把自己关在屋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他都没见老爷子这么有兴致了!
哪怕是幻觉,是骗局呢,能哄得他老人家开开心心过完剩下的日子也值了!
顾陌城是真没想到他还是这么一孝子,看着一个在外面威风八面的大人物搁自己跟前儿这么真情流露,她正经挺震惊的,又真心实意的安慰了一回。
“您也别太难过了,生老病死都是挡不住的,现在老爷子也好了,您的哥哥在天之灵知道了也是感谢您的。”
苟局/长难得感性一回,又狠狠抹了抹眼角,这才长叹一声道:“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图他的感激。”
到底老大的人了,又是那样的地位,也不好总这么淌眼抹泪的,苟局/长好歹把自己收拾好了,就对顾陌城千恩万谢道:“顾大师,您这份恩情我苟某人记下了,回头只要您有事儿只管开口,我就是赴汤蹈火也在在所不辞!”
“不好这么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本分,”顾陌城受宠若惊道,“您都给了钱了的,这都是应该的。”
“话不能这么说,”苟局/长却很坚持,一摆手道,“您这事儿办的漂亮,谁也想不到的漂亮,这就是您仗义、地道!我不是那种吃过就忘的!”
一直到第二天,顾陌城还跟井溶唏嘘,再次强调真是人不可貌相。
井溶点点头,“他算是个厚道人了。”
顾陌城也觉得这苟局/长虽然难免有点小毛病,可整体可交。
两人坐着喝了会儿茶,井溶却忽然冲她招招手,“过来。”
顾陌城就乖乖过去,眼巴巴的等着他说话。
井溶被她乖巧的小模样逗乐了,抬手往她额头上轻轻一弹,“去收拾行李,我带你去南边古城玩。”
然后就见顾陌城那双本来就挺大的眼睛一点点睁圆了,满脸震惊的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旅游?!”
井溶失笑,配合着她的反应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对,就是传说中的旅游。”
顾陌城压根儿就没问为什么,而是终于发出他期待中的欢呼,然后一蹦三跳的上楼收拾东西去了。
她欢呼雀跃着走了,一路上都没回头,因此并没看见井溶盯着她的眼神。
那眼神太过复杂,里面包含的情感太过沉重,炽热又深沉,足够让任何人动容。
井溶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等她消失在走廊拐角了,才抖开一个锦囊,盯着摊在掌心的三枚古钱,神色风云变幻。
之前师父曾经说过顾陌城的父亲在找她,但井溶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虽然之前他将师父的口讯转达给顾陌城后,她表示了明确的抗拒,甚至井溶最初也曾迁怒似的排斥,可假如这一天真的来临,难道自己有什么理由阻止吗?
想到这里,井溶忽然好像失去了全身力气一样瘫在沙发上,紧紧闭上了眼睛。
不,他不可以这样自私。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掐指一算,要乱!笑嘻嘻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因为接连解决了林老爷子、刘美云、王老板的事情, 顾陌城的名声已经捂不住了,再加上现在苟局/长的事儿, 注意到的有心人越来越多,拐弯抹角找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师兄妹二人都有些不胜其烦。
再加上接下来苟局/长那头可能就要乱起来了,他们再留在望燕台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是暂且避一避的好。
而这卦象更是给井溶带来了致命一击:
能跟小师妹单独相处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他不可能也不允许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
井溶平时不急不缓的, 可遇到这种要命的大事真是雷厉风行, 才刚跟顾陌城说了要走,吃过早饭就带人去了机场。
顾陌城是头一回正经出门旅游,兴奋还来不及, 哪儿有什么意见?飞快的把药丸给刘美云发了个同城快递, 坐车上还捧着一本临时从街边书店买的《江南旅游手册》抱佛脚, 十分用功。
快到机场了,井溶这才给沈霁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最近有事往南边去一趟, 估计十天半月回不去, 别到时候有什么事儿扑空。
接到电话的时候,沈霁正跟崇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干瞪眼,后者眉头紧锁, 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几乎每分钟都会低头看一眼手机。
中间手机屏幕亮了几回,每一次崇义都如同被注入强心针一样, 双眼发亮的点开,然而每次都以失望而告终。
焦躁的情绪甚至比喜悦更容易传染人,沈霁就觉得自己都被带的心神不定起来。
他忍不住出声安慰道:“别急啊,不是说差不多得一周吗?这才几天?稍安勿躁。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崇义低着头不说话,几缕头发从额前、鬓边落下,带了跟平日的整齐截然不同的凌乱美感。
他深呼吸一下,重重搓了把脸,声音干涩,难得对人展现出心底最柔软的一面。
“沈哥,我真是怕。”
沈霁一愣,本能地问道:“你怕什么!”
崇义双手交互搓着自己的手腕,心情十分复杂的说:“我怕是,”顿了顿,他竟然又道,“更怕不是。”
沈霁张了张嘴,马上就明白过来。
怕是,自然是因为假如顾陌城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崇义必然要陷入深深地自责,自责自己竟然这么多年才知道她的存在,让她度过了一个完全没有亲人关怀的童年!也许他反而近乡情怯,事到临头,反而更为难过。
怕不是,更简单,假如不是,那么他女儿的下落仍然未定,甚至谁也不敢保证是否依旧健康的存在……
之前崇义虽然口头上一直说着不可能这么巧合什么的,可事到如今,他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得到肯定的结果!
他迫切的想要找到自己的女儿,想要给她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想要尝试着做一个晚来的好爸爸。
沈霁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抬手往他肩头拍了几下,“别多想,这几天结果就出来了。是的话当然好,毕竟错不在你,她以前的人生你虽然缺席,可还有以后啊,咱竭尽所能的弥补不就行了?”
说完,见崇义眉宇间的愁云稍微消散,沈霁又再接再厉道:“就算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再继续找啊,你要实在等不及,咱就先认个干闺女宠着!”
然而崇义却死死揪起了眉头,脸色不善的瞪了他一眼,不赞同道:“这些浑话以后别再提了,好端端的坏了小姑娘的名声。”
沈霁一怔,这才想起来,如今早不是原先的世道了,干/爹/干/闺女的,无风还起三尺浪呢!顾陌城又长得那么好看,传出去一准儿闹个天翻地覆。
沈霁干咳一声,有些尴尬的感慨道:“唉,真是世风日下啊!”
广大人民群众原先淳朴善良的心都哪儿去了?
他挠了挠头,改口道:“实在不行,那我就认了,反正我不没有么……”
崇义给他逗乐了,嘴角微翘,摇了摇头,起身去酒柜那儿抽了一支红酒,闷声不吭的倒满了一整只酒杯,面无表情的喝干,才对沈霁说:“行了,三天后电影选角色,你我都要到场,别胡思乱想,把精力集中起来。”
这部即将拍摄的电影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意义重大,容不得一丝闪失,也确实不适合在这个档口纠结。
沈霁瞅了他一眼,觉得这人闷的性格真是几十年如一日。
足以改变自己接下来人生的大事摆在跟前,这会儿他竟又波澜不惊了,自己倒是急得慌……假如没亲眼看到他牛喝水一样灌完一大杯将近小半瓶红酒,还真就以为是个冷血动物了。
沈霁也仰着头用力搓了搓脸,这才觉得精神了点儿,又跟对方最终确认选角的标准。
崇义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只要他肯,就会专注的可怕,背后地震了都不带察觉的。
两人这一讨论就是一上午,一直到了午饭饭桌上,崇义在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嘴。
“谁走了?”
沈霁愣了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指的是井溶的电话内容。
“哦,井老弟和小姑娘去南边旅游了,先打个招呼,别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儿跑空了。”
天下的小姑娘千千万,可能跟井溶挂钩的就那么一个,因此一听到这几个字,崇义就有一瞬间的愣神,尽管这细微的表情只是稍纵即逝,可还是被多年的好友给注意到了。
沈霁摆弄下手中的叉子,胡乱往嘴里塞了块牛排,小声说:“别急别急,最晚后天不就出结果了么,是的话咱们立马儿杀过去!我先给我大侄女儿买几个两斤重的大金镯子当见面礼!”
正好这几天选完角色后,他们马上也要去南边进行拍摄前的集训,顺路的很!
所以现在唯一需要确定的问题就是:顾陌城到底是不是崇义的亲生女儿!
显然崇义也想到了这最关键的信息,接下来再也没发一言,只是低头吃牛排,不过放到嘴里总觉得有些味同嚼蜡。
时间啊,为什么过得这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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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也就是飞机上睡一觉的功夫,可再出来,眼前的世界都换了。
北方水少,空气干燥,植被方面总不如南方大手笔。
苏子市历史悠久,曾有无数文人骚客在此停驻,留下无数动人事迹;它风景宜人,地理和气候得天独厚,拥有多得令人嫉妒的美丽圣地,是著名的人文、风景旅游双城市,其中最著名的景区就包括顾陌城眼前的苏子湖。
现在才不过六月上旬,可湖中荷花已经开了不少,红的粉的白的,在重重叠叠的莲叶簇拥下,聘聘婷婷,空气中都充满了淡淡的清香。
这会儿还不是旅游旺季,游人不多,湖边大都是出来散步的本地居民,老老少少凑做一堆儿,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让人打心眼儿里舒服。
苏子湖面积开阔,几乎占据了整个苏子市的四分之一,中间分成数个小湖,以十八座桥堤相互连接,一步一景。
而这苏子湖的主湖区背靠西山,西山上又有两座赫赫有名的寺院遥遥相对,名唤南北双寺,寺内各有一座高塔,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历经风雨战火不倒。
南北二塔纯木建构,南塔九层,北塔因为当时以南为尊的风格,只建了八层。都是八宝飞檐,飞檐尖端挂着精美的金铃铛,每当微风袭来便会发出细细碎碎的响动,清脆悦耳。
苏子湖春夏秋冬四季都美如画,可一天之中最美的莫过于黄昏。
金乌西坠,绵延起伏的西山也被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线条柔和。
天边是火一般艳丽动人的晚霞,如同被绝世的书画大师随意泼洒,天然成就一幅佳作。而南北双塔便是这画中动人的风景之一,如立在天地间的一对璧人。
远处连绵的群山和山上的风景都连同晚霞一起投入湖中,水天一色,此时若是能泛舟湖面,当真美极了!
若是等不得晚霞,阴雨天也别有一番动人景象。
一定要是小雨,细如针尖牛毛的雨丝勾连整片天地,朦朦胧胧的,如纱,似雾,击打在水面上,窸窸窣窣的响,挠的人心尖儿痒痒的。
要是有一阵风吹来,好像整个世界都要被刮走了,又吹得那碧叶荷塘刷拉拉响成一片,湖面上的涟漪一波一波的荡了开去。
长了这么大,顾陌城从未见过这样的美景,一时都看呆了,只觉得两只眼睛都不够用。
井溶看了看时间,说:“十一点多了,咱们先去吃饭,下午慢慢逛,傍晚再去坐船。”
顾陌城连连点头,又满怀期待,不过还是强迫自己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师兄,咱们住在哪儿啊?”
这儿这么美,她一定要天天看才甘心!
她心里藏不住事儿,对井溶又格外放松,但凡想点儿什么就都堆在脸上,井溶哪儿有猜不到的?
不过他存心要逗她,故意为难道:“咱们来的匆忙,好多酒店都住满了,可能得往外头去。”
“啊?”顾陌城难掩失落的说,又恋恋不舍的瞅了瞅湖中荷塘,“那,那是不是特别远啊?”
井溶一本正经的点头,“是,特别远。”
旁边的老黑和另一个助理就举头望天,心道您就恶趣味吧,别等会儿把人给弄哭了就成。
见顾陌城一张小脸儿都要揪起来了,井溶才心满意足的笑出声,按着她的脑袋往湖边的一片别墅区一送,笑说:“逗你玩儿呢,酒店来的路上就定好了,等会儿先让老黑去办理入住。”
老黑:“……”
您可真是不心疼我,就不能先吃了饭吗?
顾陌城一听这话登时喜笑颜开,又瞧了瞧那度假村的位置,越发心花怒放起来。
这位置也忒绝佳了吧?!
就在湖边上!
哪怕过几天她懒得出门了,只要坐在阳台上,一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的湖光山色了!
“师兄,你真好!”她双手合十,发自肺腑的赞美道。
井溶难掩得意的挑了挑眉毛,“那是。”
黑子先跟人去度假村办理入住放行李,这两个人就沿着湖边走了几分钟,目标直指本地最负盛名的老字号餐厅:玉楼。
玉楼位于苏子湖畔,地理位置极其优越,不过也因为过百年的历史局限,还特别注重格局摆设,导致剩余空间不是特别大:一共就只有两层,上上下下加起来也不过四十来张桌子,用餐高峰期根本不够坐。
所以,甭管白天黑夜、节假日还是平常日,但凡想在玉楼吃饭,不提前半个小时去排号还是不可能的。
然而井溶是肯花半个钟头傻站在外面晒太阳的人么?
于是他很自然的派了助理出去,不过短短几分钟,对方手里就拿着两张号牌去而复返。
顾陌城足足花了大半分钟才回过神来:黄牛党!
光明正大的顶着一众食客们饱含着幽怨又无可奈何的眼神进去坐下之后,顾陌城再看井溶的视线就有点复杂了。
“师兄,你这样是堂而皇之的扰乱正常市场秩序!”
井溶面无表情的给她倒了茶,不答反问:“那咱就再出去站半个小时的?”
顾陌城立刻严肃道:“……我们很有必要给一些脑子灵活的人创造额外的就业机会!”
这都什么歪理邪说?井溶摇头失笑,把菜单递给她,“想吃什么自己点。”
哪行哪业都有黄牛,这早就成了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可偏偏谁都拿他们没法子。
说打击,怎么打击?
难道还不许人家正常排队领号了?就算转给别人,也有理由:
我们有急事,吃不成了,送人了还不许吗?
所以,现下黄牛就几乎成了一项众所周知的快捷通道:只要你肯多花点钱,保准省了时间!
而且黄牛党也不傻,为了保持长期稳定可持续发展,他们并不会做杀鸡取卵的傻事儿,每天抢号的数量那都是有限的,也得保证高消费人群的权益不是?
这么几方都做了让步之后,这种本来不合理也不合法的行为竟就这样在微妙的和谐气氛下保存了下来,真是令人唏嘘。
顾陌城问了店员,在对方的推荐下点了一个招牌红烧肉,一个糖醋小排,又要了一份沙拉,井溶又加了一个龙井虾仁和一个清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