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锦有些不好意思,抽手摔下帘子重新坐了回去,还不大服气的说:“我不过是缺一套那样的衣裳罢了!”
想来话本中那些行走江湖的女侠们,也都有类似的一套衣裳的吧?肯定是的!
展鸰失笑,心道这姑娘还挺执着。只是她的出身和身份注定了不可能实现梦想的!
梦想,可能一辈子都只会是梦想了。
说起行走江湖,倒是让展鸰回想起许多以前的事。她虽然不是行走江湖,可也常年在外执行任务,单纯从难易和复杂程度上来讲,没准儿比行走江湖还艰难呢。
结束回忆之后,她幽幽道:“诸姑娘,我倒是想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
见诸锦又要说话,展鸰抢白道:“且不说那些话本子上面究竟有几句实话,你所瞧见的,也不过是最光鲜的地方罢了。什么行走江湖,听着好听,可你也不想想他们吃什么穿什么,一旦出去方圆上百里没有人烟,住在哪儿?什么大漠孤烟怒浪狂沙的,苍茫壮美固然令人向往,可其中四伏的危机你可曾想过?”
“为何行走江湖的人都说自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话可不是白说着吓唬人的,一不留神送了命的多着是呢!”
什么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哪里是容易做的?反正她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想了,只想安安稳稳过个小日子。
诸锦本来还想反驳争取,可越听越心凉,心中那点向往也瞬间被灭的差不多了。
展鸰又乘胜追击道:“你瞧瞧你身上这身儿骑装,裁剪精致,刺绣精美,没有几十两下不来吧?可很多时候,你所向往的那些女侠们,便可以为了区区几十两银子豁出命去!”
“她们没时间讲究吃穿打扮,因为想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就已经叫人筋疲力尽……”
然后夏白震惊无比的发现,某个连带着多年来老爷夫人都头疼无比的问题,竟然就这么解决了?!
见诸锦情绪明显低落了,展鸰罕见的起了一点摧毁青少年远大理想抱负的愧疚感,然而并不想反悔。
嗨,谁小的时候没有三个两个的大侠梦呢?可现实终究是现实。
她眨了眨眼睛,“你也大了,别老叫你爹妈担心。”
谁知诸锦动了动,从胳膊缝里看她,声音闷闷的,“我娘早没了,之前就是代父亲回老家扫墓的。”
她没有兄弟,又是打小当男孩儿教养的,这些事情从前几年开始就一手操办了。
意外勾起人家的伤心事,这回展鸰倒是真内疚了。
“对不住。”
“也没什么,”诸锦倒是想得开,故作轻松道,“生老病死罢了,谁没有这一遭儿?不过早晚罢了。”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隐隐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展鸰理直气壮:“我有欣赏美色的权利!”
夏白:“……”
诸锦:“……冻死我了……”
第16章
展鸰不擅长安慰,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干巴巴的道:“你父亲是个好父亲,一定很疼你吧?”
虽然这小姑娘才刚吃饭的时候还抱怨父亲管得严,可若当真狠心严格,她一个闺阁女儿怎么可能马术娴熟!且青天白日就能偷跑出城?
由此可见,这不过也是个外严内松的女儿奴罢了!
说起这些,诸锦果然眉飞色舞起来,“他最疼我啦!”不过马上又黯然,“如今也只有他疼我啦!”
小姑娘抱着膝盖缩在一边,小小的,如同阴影里努力生长的蘑菇。
展鸰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没说话。
车内忽然就沉默了。
然而诸锦是个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的好姑娘,过了会儿,她也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之前未完的话题:“展姐姐,为什么没有公鸡,母鸡就孵不出小鸡?”
外面的夏白迅速迸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大小姐不知道这些事,可他知道,这却该如何解释?
展鸰笑的肚痛,忽然对夏白有了点同情和戏弄的心思。
她清了清嗓子,对诸锦眨眨眼,一本正经的问:“你真想知道?”
诸锦用力点头。
展鸰再次笑起来,这姑娘的求知欲真是强烈到近乎实质化。
“也罢,我就说与你听,话说天下阴阳”
刚说到这里,外面夏白的咳嗽声瞬间拔高,猛烈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背过气去。
展鸰笑的要打滚,诸锦却不乐意了,猛地掀开车帘谴责道:“好端端的,你又折腾什么?要咳嗽去后头,家去赶紧吃药!你这动静大的,展姐姐说话我都听不清了!”
又是这招,打量她还是小孩子好糊弄么?
夏白的脸是真白了,越过自家小姐的肩膀看向后面那位,十分无奈的抱了抱拳,因为过分咳嗽而略显沙哑的嗓音中明晃晃透出疲惫,“展姑娘,您好歹悠着些。”
这可是知州家的千金,您听听您这都乱七八糟说些什么?回头若叫大人知道了,还不扒了我的皮!
“生老病死爱恨情仇,不过天理人伦罢了,这本不是难以启齿的话,”展鸰笑的云淡风轻,“姑娘们间的闲话而已,我自有分寸。”
夏白哪里肯信?刚要说话却见诸锦皱着眉头冲他摆手,直接开口撵人,“夏白,你前头探路去,我们女孩儿家的私密话你也要听吗?当心我回头告诉父亲,叫他”
“大小姐,属下的月钱已经快叫您扣光了,”夏白面无表情的道,知道大势已去,无法挽回,干脆破罐子破摔的冲展鸰作揖,“展姑娘,还望您看在大人的面儿上,好歹掂量着些。”
说完,果然打马去前头探路了。
展鸰就笑着冲他的后背道:“我自晓得,回头若不好了,你再咳嗽便是了。”
夏白的脊背明显僵硬了下,一抖缰绳走的更远了。
展鸰和夏白对视一眼,笑作一团。
闹完了之后,诸锦一双眼睛都亮晶晶的,一个劲儿的催她快讲,表情激动且真挚,如同后世那些渴望未知的纯洁女学生……
正是好奇的年纪,谁还没变着法儿的打听点儿特殊信息了?
展鸰忍笑,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还是不要得罪一位前途无量的知州大人为好。
“其实单纯从诞育后代来讲,人与动物也没什么大的分别,人分男女,兽分雌雄……”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整体水平和接受程度,展鸰极其谨慎而小心的将该讲的东西重新排列整合,尽量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委婉表达出来。当然,具体细节那是决不会讲的。
就是说想生娃娃,必须得男女雌雄在一起,经过某种亲密无间的神圣仪式,双方各自贡献一点东西,然后才会有后代。
所以,如果公鸡没了,即便母鸡继续生蛋,可生出来的也只是蛋而已,永远都孵不出小鸡。
诸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脸蛋红扑扑的,看向展鸰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仰。
这个姐姐可真是了不起,懂得这样多!
展鸰看了她几眼,不由得感慨万千。
放在半年前,如果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跟她说,你马上要给一个跨越时空的年轻女孩子借由公鸡母鸡教导性启蒙知识,她一定是认为对方在扯淡,然而现在……
因有夏白在前头开路,这回展鸰进城直接没有下车,守卫一看夏白的腰牌就抬手放行了,结结实实体验一把什么叫特权。
展鸰直接将二人送到知府衙门后门口,几个门子先还疑惑怎么来了辆骡车,结果下一刻就见自家小姐从车上跳了下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娘咧,他们家小姐是坐着骡车回来的!
“行了,看你们到了我也放心了,走了啊!”展鸰也没多说,而且看着夏白满脸的警惕,估计也不会让自己再开口,索性放下泡菜就潇潇洒洒的挥挥手走了。
诸锦还挺不舍的,在后头追了两步,“展姐姐,回头我再去找你玩啊!”
展鸰没回头,只是伸出胳膊晃了两下。
再有小半月就过年了,她也该准备些年货,若是往来客人多,顺便卖上些个,若是没有买的,他们自己留着吃或是送人都好。
左右她如今有钱了!
出门前去拿斗篷的时候,展鸰顺便开了张远送来的赏银包袱看了,里头足足一百二十两纹银!而她如今手头上所有流动资金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几两……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一笔巨款。
先去买粮食,一问才知道,因到了年底,各色粮米菜蔬鸡鸭鱼肉都涨价了,这一车东西下来,恐怕要比平时多花一二两,若非如今有了巨款,肯定要心疼的不得了。
因展鸰前些日子来过几回,为人和气好说话,且给钱也痛快,掌柜的和伙计都甚是愿意同她做买卖。
“展姑娘,又来啦?”掌柜的正在盘账,见她过来忙亲自迎上去,笑容可掬的问道,“距离上回来可才小半月呢,可见买卖是好的。”
但凡做买卖的,自然要出账入账流动起来,最盼着的便是东西隔三差五不够卖的。眼见展鸰三天两头的来,先来生意是红火的,不然断断消耗不了那么许多粮食。
“借您吉言,还算过得去,”展鸰也谦虚的笑,“白米白面各三十斤,豆面十五斤吧,再有五色豆子也都来十斤。对了,若是有糯米和黄黏米,也来几斤,糯米多些。”
要过年了,也得准备些年糕,南方的白年糕,北方的黄年糕,滋味儿不同,却一样的好吃。还有那什么麻团啊汤圆的,可不都得用糯米么?
可惜啊可惜,这会儿竟然还没有玉米!黄灿灿的粘豆包多么好吃!还有煮玉米、松子玉米、金玉满堂等等……
、
不知道周边有没有跑海运的商人,若是有,倒是可以考虑托他们往海外寻寻,毕竟若能成功引进并推广种植,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一桩。
“好咧!”掌柜的爽快应下,转头打发伙计去了,又往里面让,“这大冷天的,且进来喝杯茶暖和暖和。”
“不了,”展鸰摆摆手,“还要去旁的地方置办年货,瞧着雪越发大了,还是早些家去是正经。”
“这话很是,冬日里到底是自家才舒坦,”掌柜的笑呵呵的,一张圆脸越发显得和气,“其实这大老远的,若是贵店用量稳当,留个地址,回头我叫伙计按月送去就是。若有什么要添减的,一并告诉了小子们也就是了,省的姑娘来回跑动。”
掌柜的倒是挺会做买卖,若是能送货上门,这一笔买卖基本上就能确定长久的做下去了。
能方便自然是最好,且这家粮店的货品相好,量又实在,展鸰选来选去才订了这里,轻易也不愿意换。
当下两人一拍即合,暂且说定下月还按这个量送去,若有要临时加减的,只需告诉送货的伙计,银子也是一月一结,交由伙计一并捎回来。
稍后算钱,掌柜的就道:“本是涨了价的,不过姑娘你是老主顾,这回咱们就按原来的,下回再说下回的。”
展鸰道了谢,顺手从车里摸出来走时装的两罐泡菜和一小包腌蛋,“这是本店做的些小玩意儿,十分下饭,掌柜的不嫌弃就拿着尝尝鲜。”
掌柜的闻弦知意,也不推辞,又笑道:“展姑娘办事爽利,我自然是欢喜还来不及。你且放心,若是用得好,回头我必然告诉了一干亲朋!”
像这些积年的老字号,口碑要得,人脉也要得,若果然能得到他们的青睐,什么卖不出去?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那边伙计们已经装好了车,展鸰同掌柜的道别,又去买了些油盐酱醋糖,另塞了半车萝卜白菜土豆。
想起来有好长时间没见潘家酒楼的潘掌柜了,展鸰也顺道去瞧了他,照样送了几罐泡菜。
潘掌柜见了她还一阵唏嘘,只说再也没遇见过那样好的野猪,若是回头她再捉了,务必留给自家云云。
要过年了,街上热闹了好些,摊子上也有许多平日不常见的货物,像什么南边来的果干儿,北地来的干果儿,吆喝声此起彼伏。
展鸰要了两对红灯笼,准备回去挂在门口,也图个吉利。
意外看见有卖藕的,忙买了几斤。黄泉镇附近并没有成规模的大湖泊,莲藕之类多是从外地运来的,隔三差五才能看见一回。且今儿的莲藕外头还裹着泥巴,十分新鲜,当真是运气好才能遇上。
另有松子榛子核桃瓜子,也都买了些,准备回去自己炒。
等最后叫卖鸡鸭的摊主提上来十来个笼子,车里已经是满满当当坐不下人,连展鸰自己都只能坐在外头。更别提那骡子,当下撩了撩蹄子,十分不满的叫了几嗓子,说不出的响亮。
展鸰有些歉意的拍拍它的脑袋,“真是辛苦你了,回去好好歇几日。”
说完,又顺手从车里拿了几个萝卜,那骡子晃了晃毛茸茸的脑袋,挺矜持的咔嚓嚓啃起来,尾巴一甩一甩的。
等骡子啃完了萝卜,眼见着心情都好了,还主动用脑袋去蹭展鸰。
展鸰笑笑,跳上车,“行了,回家啦!”
骡子痛痛快快的打了个响鼻,一甩头,颠儿颠儿的撩开蹄子小跑起来。
出城的人有些多,天气不好又慢,队伍排得老长,骡子急的四蹄乱踩,被展鸰拍了几下才老实了,只是又哼哼,看样子是非要萝卜吃。
展鸰没奈何,一边拿萝卜喂它一边啼笑皆非道:“你倒是金贵,使唤一趟要这些好东西喂。好些百姓家就连这些白菜萝卜都是拿来救命的呢!”
有了钱消费也就上去了,买起东西来肆无忌惮的,身后这一车也十多两银子呢!都够寻常百姓开销半年的了。
骡子就晃脑袋,一双长耳朵在空气中摇摇晃晃,将纷纷扬扬落下来的雪花搅出一个微型气旋儿。
展鸰替它弄干净背上落的雪,又将带来的羊毛毡子盖上,这才安心了。
这年月,牲畜就是最宝贵的生产力和财产之一,且它们也都是有灵性的,得好好呵护着。
百无聊赖间,展鸰就见不远处许多人围着一张告示议论,就顺势问旁边的妇人,“大娘,那是出什么事了?”
“有人找孩子哩!”那妇人唏嘘了一阵,“外面省府的,一路贴到这里,那天杀的拐子!”
不管什么时代,人贩子总是最令人发指的社会毒瘤之一,无数原本幸福的家庭因他们一朝破碎,无数原本快乐的孩童堕入地狱……
展鸰跟着叹了一回气,可到底无能为力,转头也就忘了。
雪越下越大,还没到晚上的天就阴的发黑,不用她催促,那骡子自己就加快了速度,一路小跑。
四面八方都是呼啸的北风裹挟的雪片,大如鹅毛,势如瓢泼,遮天蔽日,地上很快就白了。
除了风声之外,只有骡子蹄子踩地、车轮碾压路面的动静,以及它脖上挂的铜铃叮当做响。在这寒冷的冬日,声音都好似被冻住了,被狂乱的北风用力吹开之后,连同雪花一起飘飘忽忽,却传不了太远。
偌大而虚无的空间无边无际,混杂着冰冷的空气形成一个奇异的空间,周遭黑暗处仿佛潜伏着伺机而动的猛兽,只等行人稍有懈怠便会张着血盆大口扑出来!
展鸰用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眯着眼睛看前方分辨不出东西南北的路,渐渐地,竟看见路边有几点昏黄的火光微微晃动。
走得近了,才发现竟然是铁柱打着灯笼在路边迎。
风很大,雪也很大,他不知在外头等了多久,头上、肩上密密麻麻落满了雪花,若非被大风吹得摇摇摆摆的,远远看见简直像一个雪人了。
展鸰心头忽然一片火热,胸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同样发现骡车的铁柱快步上前,帮着牵骡子,“没想到雪下的这样大,姑娘冻坏了吧?二狗子热了姜汤,快进去暖暖身子。”
展鸰跳下车来,用力伸展了下胳膊,笑容灿烂,“好。”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宿,呼啸的西北风刮得像饿鬼下山,可客栈的地龙烧的热热的,屋内暖烘烘,四人睡的不知多踏实。
第17章
一夜无梦,次日展鸰推门一看,呵,地上积雪将近半尺厚,铁柱和二狗子早已扫出了一条路来。
“姑娘起啦?”两人抬头打招呼,又问,“您买来的鸡鸭都在那边绑着,今儿杀么?”
“杀了吧,”展鸰干劲十足的挽了挽袖子,麻溜儿洗了脸,又仔仔细细涂抹了防冻的面脂,“留着费粮食。对了,我买回来的藕先用湿土包好了放着,赶明儿炸藕合吃!”
两人就要放下扫帚帮忙,被展鸰拦了一个,“二狗子,你留下看着点大爷。铁柱你跟我去杀鸡。”
这样大的雪,一时半刻估计也不会有人来。
展鸰连野猪都能眼睛不眨一下的宰了,几十只鸡鸭更不在话下,眼见着手起刀落,白地红花四溅,家禽们的叫声就渐渐微弱下去,原本温馨从容的院子里无端笼罩了一层诡异的阴霾……
血也没浪费了,都用事先准备好的干净大盆装着,完了之后过滤一下,适当的加些白酒、清水和盐巴,放到外头凉透了自然凝固。
回头不管是吃锅子还是专门炒菜,鸡血鸭血都是很好的。对了,还可以顺便做个血旺,用滚滚的红油泡上一片花椒辣椒,大好山河万里红,闻一下,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就都张开了,打从心眼儿里觉得畅快。
铁柱在展鸰的指挥下挨个拔毛、拔舌头,又把一半剁了爪子,内脏都分门别类洗净放好,“姑娘,您弄这么些是要卖吗?”
如今他也算是正经钻到钱眼儿里去了,但凡看着点儿什么,第一反应就是能不能卖钱。
“还不一定呢,且看看吧。”展鸰顺手往鸡鸭身上抹调料,又用木棍将它们用力撑开,然后一溜儿挂在空房间的房梁上。回头一开窗,北风呼呼的,这就是天然的风干场所。
铁柱就信心十足的笑,“姑娘的手艺没的说,铁定卖得好!”
他们姑娘那就是财神爷下凡,只有不想买的,没有卖不出去的!
太阳越升越高,二狗子已经带着展鹤在里头踢毽子了,可外头路上还是空荡荡的,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忙活完都快到正午了,展鸰又往外头瞧了一回,转身关门,“这几日都未必会有人,正好好生歇歇!”
前段时间他们都忙的够呛,没人也不错,劳逸结合么!
展鹤跑过来抱着她的大腿仰头笑,又举着鸡毛毽给她,二狗子就在后头配音,“大爷很是厉害,方才一口气踢了二十多个!”
“哎呦,我们鹤儿真厉害!”展鸰毫不吝啬的夸奖道,“中午吃板栗烧鸡好不好?”
展鹤就点头,二狗子和铁柱一个劲儿吞口水,主动请缨要去剥栗子,展鸰大手一挥批准了。
这两大一小三个人已经对展鸰产生了极端的盲目信任,如今哪怕她指着地上的泥说好吃,估计这仨人也会毫不犹豫的趴下先啃一口尝尝!
鸡是刚杀的,这会儿还热乎呢,直接咔嚓嚓剁成小块,先用热水焯过,再干锅煸一下油,什么配料都没加呢,香味儿一下子就蹿出来了。
展鸰使劲闻了两口,不住点头。
这农家散养的鸡就是香,后世市场上买的断然不会有这样好。
“咕咚。”展鹤也在旁边偷偷吞了下口水,被展鸰瞧了一眼后还有些害羞。
煸过之后,鸡肉部分表皮就变成了诱人的金黄色,锅底也积了浅浅一汪铮亮的鸡油。再往锅里加一点葱姜蒜等大料,重新把鸡肉倒回去翻炒,添水,大火烧开之后转小火慢炖。
白色的水蒸气从瓦罐盖子的缝隙中噗嗤噗嗤窜出来,上方氤氲成一片,这就等着吧!
鸡肉要炖的烂烂的才好吃,需要的时间有点长。展鸰闲不住,想了下,干脆去洗了几个大萝卜,先切成细丝,完了之后加盐和鸡蛋搅匀,一口气摊了几十个萝卜丝饼。
煎好的萝卜丝饼圆滚滚的,一个不过掌心大小,表皮金黄酥脆,内里却柔软至极。且加热过后,萝卜本身的辛辣之气大减,吃起来只觉唇齿留香。
展鸰用油纸叠了个小口袋,给眼巴巴看着的展鹤切了半个装着,“吃吧,别烫着。”
萝卜顺气,是好东西,小孩子适当吃一点还是可以的。
结果一回头,就见门口排排站着俩大男人,也都直勾勾的盯着,展鹤走到哪儿,他们就看到哪儿,场面十分滑稽。
展鸰笑着摇头,冲他们招招手,“辛苦了,自己拿吧。”
“不辛苦不辛苦!”两人欢欢喜喜的拿了,一口下去美的眼睛都睁不开,恨不得扯开嗓子嗷嗷叫。
太好吃了!
二狗子由衷感叹,“展姑娘,我们跟着您可真是跟对了人!说老实话,这么些年,就数来这边之后过得舒坦!”
铁柱也猛点头,吃完了萝卜丝饼又很珍惜的舔了舔油汪汪的手指头,眯着眼睛一个劲儿回味。
“舒坦就成,”展鸰笑道,“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俩人真是挺朴实的,吃饱穿暖就很满足,每天都欢欢喜喜干劲十足,连带着周围人的情绪也跟着高涨。
挺好的。
板栗炖鸡十分成功,鸡肉入口即化,板栗软糯细腻,荤菜素食相互吸收了彼此的鲜甜味美,肥而不腻。汤汁也收的极好,满口咸香,令人食欲大开。
主食就是萝卜丝饼,再配着粘稠的小米粥,真是怎么吃都吃不够。
四个人都吃撑了,连展鹤这小东西都吃了一小碗鸡肉板栗、大半个萝卜丝饼,又喝了小半碗小米粥,小肚皮撑得圆滚滚,好似熟透了的大西瓜。
虽说小孩子吃东西是长血长肉长骨头,可这个量也未免太大了些。
展鸰生怕给撑坏了,又拉着他一起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既玩乐了,又消了食。
再说诸锦。
她只当自己出去一趟父亲不知道,殊不知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夏白就被叫走了。
“你说小姐刚才去了哪里?”诸清怀端着碗茶,只是压根儿没在喝,水都不热了。
“回禀大人,”夏白说,“城外四十里的一家客栈。”
“一家客栈?”
“对,一家客栈。”夏白小心地抬头瞧了眼,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家大人的表情也十分微妙,于是瞬间就安稳了。
诸清怀颇花了点时间整理思绪,他用杯盖反复刮着茶梗,忽然就笑了,“一家客栈,这名儿倒有趣。”
对,展鸰的客栈,名字就叫“一家客栈”。
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外头雪落的声音,甚至风声都消停了不少。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来,在这一片空间形成金黄泛红的光晕,叫人本能的觉得暖暖的。
过了会儿,诸清怀又盯着自己投在书案上的影子问:“你见过那位展姑娘了?”
“是。”
“说说吧。”
夏白憋了半日,“不可以常理论。”
诸清怀瞧了他一眼,笑道:“你甚少有这般为难的时候,看来那位展姑娘着实不凡。”
之前张远说的时候他就有些好奇了,这会儿就连自己看重的手下竟也这样反应,他倒是对那位年轻的小姑娘越发好奇了。
诸清怀又细细的问了今儿自家闺女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同展鸰说了什么话,展鸰又是如何应对的,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发笑,一会儿又摇头的,反正夏白也不大清楚自家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她已经许久没这样欢快过了。”只是听着就能感受到女儿肆意飞扬的快乐,而这份快乐却不是自己这个父亲给予的,诸清怀难免有些唏嘘。
夏白立刻道:“大人您公务繁忙,小姐也是明白的。这次出去还特意给您要了泡菜呢。”
当家主母去世好多年了,可大人生怕小姐受了委屈,一直不肯再娶,如今后宅空虚,他又忙于公务,难免疏忽了小姐,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诸清怀不怎么走心的笑了笑,又问:“小姐说有空还去找她玩?”
“是,”夏白点点头,欲言又止的挣扎了半日,到底还是小声道,“卑职觉得那展姑娘来历成迷,且太过敏锐,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