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有巧女 作者:少地瓜
文案
杜氏有巧女,
闺深人亦知。
忽打得脸盆大小璀璨锦鲤,
拜者逢考必过。
又做的一人多高斑斓猛虎,
得者勇猛无匹。
杜瑕看向对面人,微笑:
“莫信谣言,吃了就走吧。”
牧清寒起身,一揖到地:
“闻杜氏有巧女,某特来求娶!”
▼阅读提示:
△1。痛定思痛,努力做笔记加存稿中,不到十万绝不开!
△2.背景风俗等方面会综合宋明考量,设定尽可能简单好记。
△3.清清爽爽的小甜文,做做手工挣挣钱,吃点好吃的!
重点:谢绝扒榜,谢绝扒榜,谢绝扒榜!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PS,美食背景以足可让吃货选择恐惧症发作的宋代为蓝本,架空,架空!广大吃友可以先收藏,然后跟我一起愉快的发胖……
公告:9月2号正式开坑,二十万存稿!童叟无欺!手感良好,欢迎入坑!
架空,架空,架空!重要的事说三遍,考据党请保持安静,谢谢
笑疯,本文真的不那么俗套,宅斗不占多大比重,主角爹妈一点儿也不包子……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美食 科举
搜索关键字:主角:杜瑕 ┃ 配角:杜文,牧清寒 ┃ 其它:种田文,古代穿越,美食,手工,甜文,朝堂权谋
==================
☆、第一章
三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碧潭村地处北地,就是到了三月底,落雪也是常有的,更何况眼下。
寅时刚过,外面天还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呜呜咽咽的寒风拼命刮着,声音凄厉的吓人,只有零星几声鸡叫和狗吠隐约传来,此起彼伏,支离破碎,而王氏已经摸索着起来了。
尽管动作很轻,两个孩子却也有所察觉,闭着眼睛模模糊糊的喊娘。
王氏的心头一软,快速将身上的夹棉小袄裹好,又伸手替孩子掖了掖被角,柔声道:“睡吧。”
匆匆推门出去,王氏登时就冻得打了个哆嗦,方才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热乎气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咬咬牙,又将那穿了几年,棉胎都被碾压成薄薄一层的旧棉袄裹紧了些,埋头快步朝正北面的厨房走去。
头天晚上睡前整理好的炉火这会儿已经熄的差不多了,灶台中只剩点点暗红色的灰烬,王氏不顾扑面而来的寒气,赶紧丢了几块柴火进去,又捅了几下,看它们一点点烧着才松了口气。
冬日酷寒,儿子等会儿就要去书塾上学,小女儿前儿又元气大伤,好歹多些热气,且叫他们受用一刻是一刻。
天气冷的叫人难受,饶是一旁有灶火余温昼夜不息,水缸里的水也有好些地方浮起了薄冰,王氏又用铁钳子捅了几下才舀出几瓢带着冰碴子的冻水来。
王氏蹲在灶台前面,略有些麻木的烧火,身上渐渐暖了。橙红色的火光不断跳跃,映的她脸上影影绰绰,眼神都有些飘忽了。
她家是二房,上有兄嫂下有弟媳,按理说怎么都轮不到她天天起早贪黑烧火做饭,可有什么法子呢?
大嫂一连生了四个女儿,最后才挣命似的生了个胖小子,结果到底年纪大了,伤透了身子,重物都提不得,又哪里做得来这个?
三房小叔子是公婆的老来子,弟媳娘家跟婆婆家还有些瓜葛,二老本就偏疼些,何况她嫁进来头一年就生了个儿子,第二年底竟又一口气生了一对双胞胎的大胖小子,站稳了脚跟,怕不是走路都要横着来,眼睛也挪到头顶上去,打那之后连大房都要避其锋芒,更何况自己……
王氏当年嫁进来近三年都没有身孕,前后不知挨了多少白眼,婆婆和村里的人也明里暗里的讥讽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到底是自己理亏,王氏越发谨小慎微,不敢有怨言。
所幸相公虽然寡言,但对自己却甚是温柔体贴,并不曾怪罪,好歹到了第四年,她总算……
如今转过年来,儿子虚岁已是八岁了,头一年去村中书塾开了蒙,听先生说十分聪明伶俐,女儿才刚六岁,身子虽然弱些,可生的好模样,又乖巧懂事,她也算心满意足了。
想到这里,王氏脸上不禁泛起一点喜色来:
今日是相公杜河回家的日子,他们一家人也有一个多月没团聚了。
家里有十几亩地,只是公公杜平本人却是个木匠,因此平时只租给旁人种,他自己带着长子杜江日日做活,日子倒也过得去。
碧潭村因村北面有一汪常年不枯的水潭而闻名,周围又有几座山,便是不种地的也能去捞些个鱼鳖虾蟹,摘些个瓜果李桃,总不至于饿死,不过就是见不大着银钱。
本朝才创立不过十多载,还处在休养生息的时段,如今在位的是开国老圣人的第三子。圣人仁厚,接二连三减免赋税,且本朝皇帝家原本祖上就是商户出身,所以并不歧视经商,允许商人及其后代参与科举,有商人在各地联络买卖、沟通货物,很快大家的日子就都有了起色。
三房的杜海心高气傲,早先眼馋商人暴利,便闹着要去经商,偏杜平二老又宠爱他,竟也答应了,又狠命凑了几两银子与他做本钱,谁知杜海出去一晃半年,不仅没赚到一文钱,反倒将本钱赔个精光,又欠了一屁股的债……
因按照本朝律令,日后不管分不分家,长子都要继承家中财产大头,若是老爹有活计的,也一并交给长子,剩下的兄弟只分得小部分。
当初于氏一共生了七个儿女,可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三个小子,饶是这么着,杜海还是觉得兄弟多了:
家里本就不大富裕,日后再有二哥一分,到手的还能剩下什么!
他也看不上木匠活儿,觉得又苦又累,且一年下来也赚不着几个钱,于氏又异想天开,兴起来要读书的念头。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老杜家往上数八代都没出过一个读书人,他能有这般志气,杜平老两口喜得无可无不可,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哪知这杜海骨子里竟是个无赖,去了书塾非但不好生读书,反而见天勾搭同窗胡三海四,折腾到十九岁才娶上媳妇,几年下来连本《三字经》都背不下来,更别提之前夸下的进士及第的海口。
后来一直闹到儿子出生,杜海这才收敛了些,只是到底劣性难训,整天游手好闲,也不大正经干活,渐渐地竟成了十里八乡数得上的闲汉……
王氏一边想着丈夫什么时候到家,一边麻利的将一只干瓠瓜切成薄片,等锅中水烧滚了便放下去,又从冻得邦邦硬的羊腿子上狠命剁了点肉沫下来,下到锅里调味。
锅上面热一层杂面炊饼,等瓠瓜片和肉沫熟透了,炊饼也热好了,她又往锅里洒些豆粉,拿长筷子搅动几下,羊肉瓠羹便又稠又黏,翻滚中都带上了浓浓香气,那点儿肉沫特有的荤膻更叫人胃口大开。
如今从京城传出来,时兴一天三顿,可对下面的平头百姓而言却很难实施:费钱,只是偶尔才加一顿,临时加上的那顿也不过敷衍了事,故早午两餐尤为关键。
王氏做好了饭,各房也都陆陆续续起来,西厢房门吱呀一声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青色棉袍小小少年,少年手里还牵着一个更小些的女童。
女童约莫五六岁年纪,穿着鹅黄小袄,下面是青色扎腿棉裤,脑袋上勉强梳了两条稀疏枯黄的小辫儿,此刻正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
乍一接触寒风,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小声道:“哥哥,冷。”
前方的小少年忙将她的小手攥在掌心,又竭力护着她,往正房饭厅那边快步走去。
到底他年岁尚幼,身量有限,并不能如何遮风挡雨,那女童依旧被冻得小脸通红,只是却已经十分欢喜,拉着他的手快跑几步。
两人在正房门口遇上王氏,齐齐喊一声娘。
王氏见他们手拉手,顿时喜得眉开眼笑,又一叠声的让他们进去,自己转身去端剩下的盘碗。
一大家子十多口人,吃的也不过是一锅羊肉末瓠瓜羹,再有一盘下饭的芥辣瓜旋儿,几个炊饼。那炊饼也并非人人吃得,是分给爷们儿和上学的儿郎的,女人们大多只喝几口羹也就应付过去了。
等大家陆续坐下,王氏已经按照平日的座次分好碗筷,盛好汤羹,三房的刘氏本能的将视线钉在王氏一双儿女跟前的碗内,目光灼灼,似乎下一刻就能盯出两个窟窿。
老三杜海大咧咧的,不管这些,拿起碗筷就吃,见自家娘子既不动筷,也不给几个小的喂饭,不由得有些烦躁,道:“吃!”
刘氏又狠狠剜一眼低头不语的王氏,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嘟囔道:“装什么老实人,打量旁人都不知道么?偏她的孩子金贵,我的”
话没说完,婆婆于氏就先重重的咳了声,不轻不重的瞥她一眼,虎着脸道:“有饭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刘氏不由得又羞又臊,端起碗来愤愤的喝了两口,还是意难平,又低声对杜海抱怨说:“二嫂才是个面憨心奸的,趁着自己做饭,专把些肉挑到自家碗里去……”
那文哥到底大了,也学得跟他爹娘一样奸猾,且看不出什么,可那五丫还年幼,筷子都拿不利索,有好几次她看的真真儿的,大家面上都是一样的饭食,中间也没见额外添加,可她碗底竟能多出好些肉渣肉沫!不是王氏做的鬼还有谁!
杜家虽然因着公公杜平有些个手艺,除了每季租子之外另有一份收入,但因为人口多,老三杜海又是个惯会糟践钱财的,日子并不算太富裕,也只是隔三差五能尝点肉味,所以她才对王氏揣着明白装糊涂,公然给自家两个孩子开小灶的行为十分不满。
刘氏越说越激愤,最后声音难免大了些,就连杜平也皱起眉头,几家小的更是停了筷子。
杜海一贯好面子,手中也散漫惯了,顿时觉得自家婆娘为了侄子侄女嘴里的一点肉沫计较很不上台面,就有些羞恼,梗着脖子低吼一句:“就你事多!不爱吃倒是自己做去。”
刘氏立刻被气个倒仰,一双手发起抖来,脸都涨紫了。
哪有这样的混账男人,不帮着自己的婆娘,竟反过来说她!
再说,她才不做饭呢!自己的手好容易养成这样白嫩,才不愿意寒天冻地去拨弄冷水,没瞧见二嫂的手一年到头都没个好时候!青紫交加,满是皴裂,还露着吓人的血口子……
大房的四丫惯会跟风挑事儿,见状也小声道:“二婶子偏心。”
话音刚落,周氏就瞪了她一眼,“吃你的!”老大面上也有些尴尬。
大清早上就闹起来,杜平干脆把筷子一拍,喝道:“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些毛病,不爱吃就别吃!要么打从明儿起自个儿做去!”
他素来十分威严,平时几个孙女在他跟前都不敢大声喘气,就是最得宠的三房媳妇刘氏也轻易不敢与他放肆,因此他一出声,众人便都低头耸肩,十分老实。
杜平又环视一周,这才满意了,只是终究往低头吃饭的王氏头顶瞅了两眼,眼神复杂,可到底什么都没说。
王氏的小动作他不是不知道,可说到底也实在没得挑,于氏年纪大了,早些年逃荒着实伤了身体,又是当婆婆的,也做不来重活;三个媳妇一个常年体弱,连点绣活都做不得,另一个眼下还有三个不懂事的奶娃娃,确实没得空闲。
算来算去,只有一个王氏勤快能干,且也做得一手好汤水……
人都有私心,二儿子在镇上做工,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又月月拿钱家来;王氏一个人一天两时、三时做十几个人的饭也确实不容易,且两个娃娃偷摸的吃才能吃多少?杜平老两口便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嗯,开张了开张了,二十万存稿童叟无欺!!!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哈哈哈
☆、第二章
一时间众人都闷头吃饭,杜瑕与兄长杜文偷偷对视一眼,又飞快的分开视线,努力将碗底的肉沫吞吃下肚。
原本杜瑕不爱吃羊肉,嫌弃腥膻,且时下烹饪并不如何搁油,只是水煮,味儿气更大。可这副小身板正在发育中,急需大量营养,前阵子她穿来时又不知怎么磕破了头,流了好些血,现在还时常头晕,不多加补养的话,留下什么后遗症就完了。
眼下重男轻女风气尤甚,他们二房又爹不亲娘不爱,兄长杜文是正经孙子都时常被轻视,更何况她这个行五的小丫头片子?若不是王氏和亲爹以及兄长疼爱呵护,她早就一命呜呼!
不是谁都能有第二条命的,她得活着,拼了命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饭后杜文就跟大房的杜宝一同去村中书塾上学去了,杜平照例带着长子做活,老三因为天寒也没出去浪荡,只在旁边半真半假的打下手;大房周氏和三房刘氏装模作样的说要帮王氏洗碗刷筷子,可对方刚说一句不必,就争先恐后的回房了,生怕慢一步就真被留下干活。
王氏对这几个妯娌的口是心非早就习惯了,并不往心里去,一个人蹲在灶边忙活,不多会儿竟出了一身薄汗。
“娘。”
一个小小的身影钻进来,曲着两条腿儿蹲在她面前,又笨拙的挽袖子,道:“我帮你洗碗。”
王氏心头一热,赶紧给她放下袖子,又抬手欲赶她走,“去去去,你这小人儿也帮不上什么,没得弄湿了衣裳,快回屋里躺着去。”
夏日玩水也就罢了,眼下寒冬腊月,水冰凉刺骨,小女儿月初刚捡回一条命来,她满腔子心肝脾肺都吓得到处乱窜,到现在还没归位,怎么舍得她吃苦!
杜瑕却不走,脑袋一歪,两条稀疏的小辫子跟着晃悠悠,又道:“那我摆碗吧。”
王氏就见她原本一头乌压压的好头发生生亏损成了现在的黄须须,更兼满脸蜡色,又想到连想给孩子做些东西额外补养都不能够,越发的心如刀绞。
杜瑕身体里住的是个成年人的灵魂,哪里看不出王氏的心思,只是也不戳破,乐呵呵去给她将洗好的盘碗杯碟等物一一归位。
原本王氏坚持不肯,可杜瑕坚持要做,又一点点做的仔细,王氏也就由她去了。
等彻底收拾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天都大亮了。
王氏探头看了眼,就见北面竟又压上来乌黑一片云彩,一颗心又忍不住提起来。
今日相公归家,从镇上到这边怎么也要将近两个时辰,那路本就难行,这要是再刮风下雪……
娘俩各怀心事一起回房,王氏先将女儿塞回到炕上,这才暖了手,又去取了没做完的衣裳和鞋帽来做。
她原本女红就不是多么出挑,这些年又天天洗衣做饭,双手早就粗糙不堪,再也做不来细致的绣活,索性就弃了那个,只做些缝纫,偶尔打些络子赚钱。
杜瑕见她双手遍是开裂的血口子,只觉得心疼,又瞥见针线笸箩里五颜六色的彩绳,计上心来。
“娘,”她软声央求道,“我拿一根丝绳玩好不好?”
乡间妇女多数都要缝荷包、手帕、打络子带去县城换钱,因此十分宝贝这些材料,杜瑕也只是一试,却不曾想王氏不假思索的将那些丝绳拿到她面前,问她想要什么颜色。
自家女儿一贯乖巧懂事,从不肯主动央求什么,兼之前阵子她伤着了,王氏正不知该如何疼爱才好,眼下她难得开口,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一根丝绳罢了,饶是色泽匀净的上等货也不过一文钱,就算弄皱了、污了、不能用了,大不了给女儿当头绳!
杜瑕虽刚来不久,可这身体的父母双亲及兄长都待自己极好,让她体会到了上辈子可望而不可即的亲情,眼下见王氏这般行事,便更加坚定了替她分担的意愿。
上辈子她父母在外地工作,不等断奶就将她丢回老家,每年只春节回来待几天,行色匆匆,就是胡乱嘱咐几句也有限。可老家又有一大群堂、表兄弟姐妹,又重男轻女,自然也轮不到她受宠。
于是天长日久的,杜瑕在家里便活像隐形人,竟渐渐地跟村头那些热爱编织、爱心泛滥的中老年妇女混在一处,天天去看她们做编织不说,后期也尝试跟着学。
她心思灵巧,又有知识,不断学习摸索创新,最后在本职工作漫画师之余,竟意外成了华国知名手工达人,尤其擅长编织和羊毛毡玩偶。
华国知识版权方面漏洞多的吓人,原创作者生存环境极度恶劣。很多时候杜瑕与绝大多数的从业者一样,光靠漫画根本养活不了自己,又常被拖欠稿费,她就在网上出售手工制品,又开了网店,竟比本职工作还红火。
眼下羊身上的副产品对这个家庭而言明显是奢侈品,跟书画沾边的也是可望不可即,她自然不敢拿着那个祸害,况且平日也实在接触不到,可编些东西来卖,总可以吧?
这个世界也十分流行各式络子,只都是平面的,或是打些简单的网兜样式装玉佩、扇子等物,远没有后世那样上天入地五花八门,可操作空间很大。
见女儿竟真的认真摆弄那翠绿丝绳,王氏怜爱的一笑,也低头做起了鞋。
认真做活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又吃了晌午饭,杜瑕又摆弄一回,笑嘻嘻的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葫芦捧给她看,“娘,你看我做的好不好?”
她这些日子偶尔看王氏绣花,大半天才能扎几个花瓣,看得她毛发倒竖……
她也算想明白了,自己这个现代人的芯子是决计做不来绣花那样磨人的事,好歹打络子也是女红之一,她只要将这项技能重新拾起来,日后也不愁生计。
说实在,到底有日子没动手了,丝绳的触感跟毛线也大不相同,杜瑕的手指头又短,力气也小,这葫芦在她看来实在算得上是残次品。
然而王氏却十分欢喜,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个不住,一个劲儿的赞好,又问她怎么想出来的。
她本就没对女儿报什么希望,哪成想竟真叫她弄出花儿来,如何不喜?
这葫芦瞧着手法虽然稚嫩,打的也不算多么匀称,可十分灵动逼真,尤其在这苦闷的冬日,眼前冷不丁出现一只翠油油的歪脖葫芦当真喜人。
王氏活了二十来年是清楚的,如今市面上流行的花样子、络子样大多是固定的,往往由上一辈传下来,再有妇女间相互交流,饶是略有改进,可也换汤不换药,而眼前摆的这个葫芦,竟是之前从未见过的花式!
凡事都讲究个悟性,就好比天生有人是文曲星下凡,做得好一手锦绣文章,她的女儿有如此天分,日后何愁找不到好婆家。
杜瑕嘻嘻一笑,趴在她腿上腻歪,一派天真道:“我方才瞧见一副花样子,又想起来以前墙头上见过的小葫芦,就试了试,拆了几回,也就得了。”
王氏欢喜得不得了,越发觉得女儿果真聪慧,又看她被丝绳磨的微微泛红的指尖,心疼道:“磨疼了吧?快歇歇。”
杜瑕笑道:“娘,我这个做的可好?能卖钱不能?”
王氏一怔,眼眶泛酸,险些滴下泪来。
相公总是不在家,一大家子的人都明里暗里的挤兑他们母子,眼见着这么点儿大的女孩儿竟也想挣钱了……
她忍不住抱住女儿,不住的摩挲那瘦小的脊背,只觉得手掌下面全都是硌人的骨头,不由得越发心酸。
只是她要强惯了,从不肯在儿女跟前示弱,忙强忍泪意,笑着问道:“我儿如此懂事,只是你小小年纪,挣钱作甚?”
杜瑕心道钱的好处可太多了,这个家这样穷,更应该早作打算,不然日后真到用钱的时候才抓瞎呢!旁的不提,光是生个病就能将一个家庭从小康打回赤贫,更何况他们家也只是温饱线以上。
后世有句话说的好:“进医院花钱不心疼的人,才是真大款……”
她虽没那个志气富甲一方,可总要手里攥着点钱才心不慌,不过这些话却是不好对王氏说的,于是只撒娇道:“买肉,给爹吃,给娘吃,给哥哥吃,我也吃。还要,还要买漂亮的花布给娘做衣裳,给爹打酒喝,给哥哥买好笔好纸……”
傍晚果然下起大雪来,等杜文哥俩回来的时候,地上积雪已然没过脚面,天上飘下来的雪片却越发的大起来。远远望去天地间一片苍茫,卷卷碎琼起伏不断,绵延不绝,竟瞧不见一点儿生机。
西边的些许余晖终于被吞没,夜色渐浓,王氏坐立难安,既怕相公回来的路上有危险,却又舍不得他不回来,一时间十分纠结。
杜文读书很是刻苦,回来后也不肯放松,只是挑灯夜读,又用笔蘸了水一遍遍练字。
作者有话要说:经济文化背景参考宋代,政治背景和地理区划参考明代,其余方面怎么顺口怎么来,大家可以不用理会这些,知道就好,必要时我会说明的,特别简单。
PS,第一次尝试古言,还是很忐忑的,希望大家不要吝惜自己的收藏和评论,么么哒~
PPS,真真正正的二十万存稿呦~我也是破了自己的记录,哈哈哈哈
☆、第三章
杜瑕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打了一天结子也觉得手臂酸痛,脑子发昏,晚上就不做了,跑去炕桌边看兄长写字。
杜文对这个妹妹甚是疼爱,亲自给她用棉被盖好了腿脚才继续练字,又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书本看,就笑着问:“妹妹想识字么?”
杜瑕大喜,心道就等你这句话!于是飞快的点头,又问会不会耽搁他念书。
时下重文轻武,且官/僚系统相当缺人,读书还是最好的出路,要是耽搁了兄长学业,那可是罪该万死。
杜文轻笑一声,眉眼弯弯道,“无妨,我已经都记熟了,教你不过是再温习一遍,记得更熟呢。”
虽是小小少年,可他脊背挺直,声音清脆,眼眸清澈,已隐约可见日后潇洒模样。
杜瑕这才放了心,更靠近一点,顺着他的手指跟着念。
说起来,这还是她穿越以来头一次看到文字。
普通的乡间百姓都是不识字的,前世随处可见的书籍杂志广告牌等物件来到这里成了天方夜谭。如今虽然普及雕版印刷,改良了造纸术,书籍成本下降,可动辄几百文的启蒙开销对平头百姓而言也非易事,但凡谁家略有一二本书籍便都爱若珍宝,不肯轻易示人……杜瑕从没想过并不怎么喜爱读书的自己也会有对知识渴望到发疯的一天。
她早就习惯了妇女能顶半边天,早就习惯了男女都能享受同等教育福利,她不想做睁眼瞎!
之前的战乱造成经济倒退,文化萧条,无数古本毁于一旦,诸多士子夭于一时,已经成型的官员大批陨落,尚未出头的储备力量也遭受重大打击,整个政治系统都出现了大量空缺、断层,无数有识之士心急如焚,纷纷上奏章,呼吁大兴学业。
于是皇帝亲下圣旨,从并不宽裕的财政中专门拨款,广开学堂,减免费用,如此这般,像杜家这样的普通人家才能同时供应两个学生,不然放在平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亲眼看着书本听杜文念了两页之后,杜瑕便放下心来,发现如今的文字跟以前的繁体字非常接近,意思也相通,自然也就跟现代简体字十分相近,哪怕连蒙带猜,不用教自己就能先猜出一部分字的意思来,只是好歹要花时间适应写法。
见她看的认真,杜文也起了点当先生的意头,念了两遍后便试着指了一个字叫妹妹读。
杜瑕一见他指的,不由得生出一股被古人轻视的气来,这是个“日”字!谁还不认得吗?
杜文却不知她已经学过一世,见她果然脱口而出不由得十分欣喜,又指了接下去的“月”字。
眼下他已经学完了《千字文》,正读《三字经》,刚才给妹妹指的正是前者中“日月盈昃”一句。
杜文接下来又挑着笔画少,简单易记的字指了两个,杜瑕都不假思索的说了,然后一抬头瞧见哥哥脸上的惊喜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有些太过了,不由得冷汗涔涔。
她并非天才,没有天生一份灵气,更无被用烂了的过目不忘之能,自然担不起才女之名,也不想当什么出头鸟,于是连忙收敛心神,在被问到第六个字的时候故意犹豫片刻后说错了。
可饶是这么着,杜文也非常惊喜,转头对王氏认真道:“妹妹真是聪明,该叫她一同上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