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有六两!
“让老齐去要。”庞大人微笑,非常干脆的说。
晏骄沉默,心疼齐大人一秒钟。
庞牧又笑了起来,显然心情很是愉快,“不必担心,你是衙门的人,配马也是应该。如今既然那白马认准了你,强叫它换主人未必合适。老图心疼就心疼吧,左右也不是头一回了,回头我再另寻名马补给他也就是了。”
顺带着心疼图巡检之余,晏骄也对马匹来源好奇,“再从马贩子手里头买吗?到底叫我过意不去。”
庞牧神秘一笑,“这个不要钱。”
晏骄再次沉默,重新开口时,语气难免复杂,“今儿,齐大人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所以,庞大人您又要去坑谁?
千里之外的京城:
“啊且!”龙案之后奋笔直书的圣人狠狠打了个喷嚏,不禁感慨唏嘘,“一定又是哪位爱卿在挂念朕。”
顿了顿,又往平安县所在的方位眺望一番,“王有德怎的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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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起,晏骄就每天抽出半日去学骑马,大部分时间都是齐远带着,有时候庞牧有空了,就叫齐远留下看家,他亲自教授,顺便去巡检司看看旧日部下。
如今晏骄已经能自己控缰,骑着小白马慢慢溜达了,庞牧就没口子的夸,说她学得快。
晏骄知道他在闭着眼乱吹,不过还是挺受用。
眼看天色不早,庞牧拍拍手,“今儿就骑回去吧,赶明儿正好骑回来,也练练上路。”
图擎刚一过来就听到这话,看向他的眼神说不出的憋屈。
晏骄赶紧爬下马背表清白,“真不是我挑唆的!”
又看向庞牧,“大人,不用了,我过来就行。”
“老在马场里头练不出真本事,这是匹好马,得多带它出去溜溜才好。”庞牧道,又对图擎道,“回头补给你。”
眼见着老齐是不可能开口了,这事儿还得他亲自出面提。
庞牧为人谨慎,私底下并不会大肆采购名种宝马,索性就大大方方的求赏赐,也算递了个短板给圣人。不然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反而惹人生疑。
他这么干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图擎一听就明白,当下干脆利落的点了头,顺道提了附加条件。
“要一公一母。”
庞牧大笑,爽快点头,“行!”
见两人三言两语敲定,晏骄不禁瞠目结舌道:“这,这就给我了?”
乖乖,这就好比上班两个月喜提豪车!天下竟有这等美事?
她无限欢喜的道了谢,“谈钱就俗了,啊,当然,我也没钱。这么着吧,明儿我请客!”
请客是必须要请客的,她向来是言出必行的人,次日一早,就跑去菜市场买了好大一块上等猪五花,准备细细的炖一锅红烧肉。
摊主见她买的多,便指着一旁的大骨头说:“都是今儿一早才杀的肥猪,姑娘不再要点儿大骨头么?一并算的便宜些。”
那些大骨头上也带着不少碎肉,常有手头拮据的人买了家去炖,既能吃肉,又能连着数日喝肉汤,可算顿顿有荤腥,很是实惠。
晏骄想了下,觉得倒是可以做酱大骨,里头骨髓吸着吃比什么都香,便叫他一并包了,“劳烦帮我从中间砸开。”
这块五花十分优秀,红的一层白的一层,切成一寸见方的肉块后颇有几分玲珑可爱。
她炒糖色的时候,赵婶子在旁边记得头昏眼花,禁不住告饶道:“姑娘,您到底从哪儿学的这么些菜色?我这个脑子啊,竟记不大住!”
光肉已经够好吃了,如今竟还要加糖?这样那样许多大料的,一道菜下来都不知多精贵,寻常人家如何吃得起?
晏骄抿嘴儿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之前庞牧还跟她提过一嘴,说她毕竟不是专职厨娘,衙门上上下下几十张嘴,多是壮汉,哪里喂得饱?劳累不说,还要她时常贴补,倒耽搁了正事。还不如将她和岳夫人院子里原有的小厨房重新拾掇起来,偶尔想吃什么了自己做就好,也不必巴巴儿跑到后头大厨房折腾,又轻快又便利。
原本晏骄没想这么多,可细细一琢磨,竟也觉得他所说不无道理。
她爱吃,本就是她自己的事,跑去大厨房多做些给大家吃本是好意,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岂非鸠占鹊巢,变相强迫赵婶子跟着自己走?如今时日尚短,尚且看不出什么来,可天长日久的,难免出现摩擦,反倒违背本意。
这会儿小厨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想来赵婶子也听到动静,晏骄干脆就大大方方说了,“婶子日后若有什么瞧得上的菜,只管来找我。”
赵婶子也不觉得意外,反而笑道:“私底下我与杏花她们说起,也觉得这么下去姑娘忒辛苦,又吃亏。只是怕开口说了,反倒叫人觉得我小气,生怕自己的饭碗给姑娘抢走了似的,好没意思。”
所以说,凡事最怕藏着掖着。两人都不是那种喜欢胡思乱想的,如今放到明面上说开,果然什么事儿都没有。
后面晏骄做酱大骨时,也将一应要紧的步骤说给赵婶子听,赵婶子用心记下,又笑道:“我不如姑娘灵巧,一遍未必记得住,偏又不大识字,识不得菜单。若姑娘哪日再做,我也老脸皮厚过去瞧瞧,日后隔三差五做了给大家伙儿吃。”
过去她胡乱做,大家将就吃,前任县令关上门自己过日子,懒得过问,旁人也就不敢提意见,几年竟这么糊弄着下来,她也不觉得有哪儿不对。
可如今既然知道了,新任县太爷又乐意多多的拨银子叫大家吃的好些,她这个厨娘也该有个厨娘的样儿了,不然早晚有一天银子拿的烫手。
“这算不得什么,婶子只管来。”晏骄笑着应了。
她是不怕旁人偷师的,难得赵婶子更是个厚道人,虽跟着学做菜,却只是为了改善家人和衙门上下的伙食……
今儿本是庞牧陪晏骄去练马的,只是齐远一听他们要跟图擎聚餐,便也跟着来了,“这样的好饭好菜,廖先生动不动就吟诗作对的,你们不在,他更要对着我念了,我听的头疼!”
庞牧无师自通的挖了酱大骨里的骨髓来吃,只觉满口柔滑浓香,听了这话就心情颇佳的笑道:“也该的是一物降一物。”
图擎跟着点头,“大人所言甚是。”
亏他还有脸嫌别人吵,殊不知他更比旁人聒噪了十倍百倍!
齐远哼哼唧唧不肯承认,只是伸手拿馒头,又把馒头从中间掰开两半,将狠狠蘸过酱汁的红烧肉加进去压扁,一口下去,再抓着酱大骨嗦骨髓,魂儿都要美飞了!
秋日天气晴好,蓝天一碧如洗,几朵白云悠然飘过,下面几个人忙里偷闲,吃得热火朝天,又说些逸闻趣事,忽见小圆子带着刘捕头进来。
后者一见他们便道:“几位大人都在就正好了,才刚有百姓来报,说花溪村外发现一具男尸,属下直接请郭仵作将晏姑娘的勘察箱也带来了……”
旁人倒罢了,唯独图擎咀嚼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尸体”两个字,然后开始犯愁:
这一口香喷喷的肉,到底是咽下去啊还是……
作者有话要说:晏姑娘:“谈钱就俗了,啊,我没钱……”
齐大人:“这个马驹子不要钱!”
庞大人:“这些名种马都不要钱!”
所谓上行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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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上辈子,尤静惨遭渣男利用和抛弃,欠了一身债,走投无路之时,令人畏惧的大佬陆北尧出现,帮她摆平一切,日日相伴,在她生命即将结束之时,趴在她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了最后一句话:“记住,你欠我一辈子。”
再次醒来,回到大佬少年时代,陆北尧对她说了第一句话:“滚一边去。”
尤静:“不滚,走不行吗?”
陆北尧:“……”
一句话简介:我与大佬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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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晏仵作这次终于骑马出现场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毕竟才学几日, 马术不精, 但庞牧十分鼓励, “你悟性不错, 基本要领已经掌握,只需多加练习即可。花溪村据此地也不过小半个时辰脚程, 我帮你瞧着些也就是了。”
晏骄一想也是,就美滋滋套了马鞍, 又喂了小白马一把香喷喷的炒黄豆, 踢踢踏踏上路了。
自己练习骑术的时候没有对比不觉得,结果这一集合, 笑果就出来了:
同样是在马背上, 但她生生比其他人矮了一大截!
齐远笑的前仰后合,刚塞到嘴里的馒头夹红烧肉都差点喷出来。
图擎特别嫌弃的瞅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好胃口。”
“没吃饱啊,”齐远大咧咧的把剩下几口赶紧吃了,含糊不清道, “这会儿不多吃些, 等会儿回来估计也没胃口了。”
跟着晏骄出了几次现场之后,他已经有了相当的觉悟。
庞牧也忍俊不禁的安慰道:“马是好马,就是还太小了些,还没长开呢。”
晏骄自己郁闷,可小白马心情却很不错,正兴奋地左瞧右瞧, 又伸长了脖子,在庞牧那匹黑色宝马身上嗅来嗅去。
“这小子倒是好胆量,果然是名门之后,”庞牧爱惜的拍了拍黑马的脖子,“老黑煞气甚重,寻常马匹见了吓得发抖的也多的是,它倒不怕。”
晏骄就发现,他叫老黑的语气,跟平时叫“老齐”“老图”时是一样一样的。
老黑听了他的话,十分骄傲的甩了甩头,乌黑油亮的鬃毛刷拉拉抖成一片,像极了加特效后的洗发水广告。
小白马被它的马毛扫了个正着,吭哧吭哧打了几个喷嚏,瞧着就更兴奋了,四条小细腿儿赶着趟儿的捯饬几下,又咧开嘴发出一声带着稚气的嘶鸣。
老黑听了,也仰头叫了一声,端的气势雄浑,余音悠远,很有点儿虎啸龙吟的架势。
叫完之后,还挺嘚瑟的瞅了小白马一眼,仿佛在说:瞧见了么?这才是爷们儿!
小白马不甘示弱,又跟着吼了几嗓子,到底奶声奶气的。
众人就都笑个不停。
晏骄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从随身布兜里掏了个苹果出来喂给它吃,又摸摸它的大脑袋,“快歇歇吧,嗓子都哑了,你还小呢,跟人家逞什么强?”
小白马歪头蹭了蹭她的胳膊,甩了甩尾巴,吭哧吭哧啃起了苹果。
骑着小毛驴的郭仵作笑道:“还是个孩子呢。”
话音未落,熊孩子就扭过头,张嘴往小毛驴耳朵上磨了磨牙,吓得小毛驴钉在原地不敢动弹,仰着脖子“昂吭昂吭”的叫起来。
众人越发笑的东倒西歪,晏骄赶紧跟郭仵作赔不是,收回啃了一半的苹果,又往小白马脑门上弹了下,“不许欺负驴!”
感觉到她的语气变化,小白马果然收敛了,又拼命伸着舌头去够苹果,急得够呛。
咋能随便扣我零食么!
没人不爱宝马,刘捕头在旁边看的也是眼热,“当真是有灵性的。”
“过奖过奖,”晏骄就跟听自家孩子被夸了似的高兴,言归正传道,“刘捕头,死者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还不清楚,报案人说尸体烂的厉害,瞧着跟吹了气的猪尿泡似的,嘴巴眼睛都凸出来,一时辨认不出来是谁。”刘捕头摇摇头,“林平几人巡街时接到报案,分出一个人来通知我,剩下的估计这会儿也快到了。”
听到这里,图擎的脸色已经隐隐泛白,喉头微微耸动了下。
郭仵作就跟晏骄交流道:“最近早晚颇凉,白日里也暖和不到哪里去,想来时日不短。”
听刘捕头的描述,晏骄就已经能够确定是巨人观,“具体还得咱们看过之后再说。对了,花溪村这名字煞是风雅,可有什么典故么?”
郭仵作是本地人,平时也爱听些趣闻,还真是知道:“花溪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山楂树,又有溪流经过,春末夏初成千上百棵树齐齐盛开,云蒸霞蔚,甚是动人,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前去观赏,听说还是当年有位老秀才给取的名字,大家觉得好听,就沿用下来。”
现在自然是没有花的,不过正逢山楂成熟,想来枝头挂着一颗颗沉甸甸的红色果实,也应颇有野趣。
因这次大家不必迁就马车速度,走得很快,约莫三刻钟就遥遥看见花溪村村口的巨大山楂树了。
晏骄爱惜的摸了摸小白马的脑袋,“真是好孩子,等我再练练,咱们就能撒腿跑起来啦。”
那树也不知长了多少年,直径少说半米以上,枝头密密麻麻挂满红果子,一丛丛一簇簇,瞧着就喜庆。
林平已经在树下等着了,只不过瞧着面容惨白,手里还拎着个水罐漱口,显然已经提前吐过。
“大人,”他有气无力的行了礼,又好心提醒晏骄和郭仵作,“这回的着实吓人,两位且悠着些。”
晏骄道了谢,就听庞牧问道:“有什么进展没有?”
恶心归恶心,林平还是很尽职尽责的汇报说:“有,死者名叫李春,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闲汉无赖,上到吃喝嫖赌,下到偷鸡摸狗,无恶不作,人人避如蛇蝎。因名声太坏,今年都快三十了尚未娶妻。”
同样快三十了尚未娶妻的庞大人突然多了种莫名的紧迫感。
郭仵作好奇地问道:“不是说尸体**严重么?如何认出的?”
“李春滥赌成性,早年欠下大笔银子,无力偿还,债主见实在收不回来,就找人剁了他一根手指和一根脚趾,所以认得。可就算这么着,他还是死性不改。他的父亲李老爹乃本村屠户,婆娘也是个肯吃苦能做的,膝下又只有一子一女,曾十分富裕,乃是花溪村最早改建青砖大瓦房的人家之一,可这几年都给那李春败光了。”说到最后,林平也是感慨。
图擎皱眉,“都说养儿防老,这样的儿子倒不如不养。”
晏骄听得直摇头,“黄赌毒,外加一个打老婆,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寻常手段没用,几乎改不了的。”
这个说法很是新鲜,庞牧闻言不觉一笑,细细品味一番后点点头,“倒也贴切。”
军营生活辛苦又枯燥,时常会有下头的兵痞暗中聚/赌,庞牧领兵素来严格,抓一次打,抓到第二次就杀,直到见了赌徒人头落地,血淋淋挂成一排,众人这才收了侥幸。
李春这样的人若在军营里,只怕坟头的山楂树都该结了几茬儿果子了。
“可不是么,”林平继续引着他们往前走,又指了指远处人头攒动处,“便是那里了,基本上村民都在,知道是他后全是叫好的,我进衙门也有几年了,可这种一边倒的情况也是头回见。”
别说他,就连刘本这个积年的老捕头,也是第一次遇见百姓大喊杀得好的情况。
齐远挠头,“那这也算为民除害了,民心所向,大人,咱还查不查?”
“自然要查,”庞牧叹道,“好歹也算个人。”
律法无情,一旦放纵,来日人人都会打着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名义大开杀戒,还不乱了套?
而且现在死因未定,万一不是针对李春个人,不尽快抓住凶手就麻烦了。
又往前走了两步,旁人还没怎么着的,图擎已经闻到一股难以言表的腐臭,脸色渐渐由白转青。
“老图,你且带人把守四周,排查可疑人员。”庞牧忽道。
图擎暗暗吐了口气,爽快抱拳领命。
“大人,不如我也”齐远试探着说。
“你随我来。”庞牧不容分辩道。
齐远苦哈哈的小声嘟囔:“偏心眼儿……”
原本庞牧还担心有人过来破坏现场,可到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那尸体形容可怖,**程度超乎他的想象,恶臭更恨不得一飘三百里,寻常百姓躲避都来不及,最多只是站在远处眺望,哪里敢上前来?因此现场倒是清净的很。
几个负责看守的衙役面呈菜色,基本上脚边都有一滩呕吐物,这会儿跟庞牧抱拳行礼时还一个接一个的干呕。
一群年轻体壮的大小伙子都吐得眼泪汪汪,瞧着凭空多了几分娇弱……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凭借味道得出什么线索,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被熏倒了,晏骄和郭仵作都在鼻子下端涂了油膏,一股清凉辛辣的气味登时直冲脑门,整个人都清醒许多。
见庞牧等人脸色也不大好,郭仵作又大方的将油膏分发一圈,可到底没止住齐远把不久前刚吃的红烧肉吐出来。
不怕吓人,就怕恶心人啊。
“三口,”齐远直起腰来,狠狠吸了一口油膏,竟还有点儿骄傲,“我这次只吐了三口!”
他的主要职责之一是保护庞牧,基本上是庞牧到哪儿他到哪儿,考虑到但凡有命案发生,庞牧必然要到现场,想明白之后,他也只能强迫自己尽快适应。
晏骄失笑,一脸真诚的夸奖道:“进步神速,真了不起。”
顿了顿,又小声说:“回头给你补做好吃的。”
她是好心,谁知才刚吐完的齐远一听到她这话,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忙捂着嘴蹭蹭蹭连退几步,“你可饶了我吧!”
吃饭的事儿咱们回头再说不行吗?
晏骄都给他的反应逗乐了,赶紧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转头去仔细观察尸体了。
倒是好奇心旺盛的齐远被她的动作勾起兴趣,也忘了要吐,巴巴儿凑过来问个不停,“你才刚做的那是什么?像是特定的手势信号,可我却从未见过,是你家乡的吗?啥意思啊?你再做一遍给我瞧瞧呗!”
晏骄给他聒噪的头疼,凶巴巴道:“闭嘴!”
你见过就有鬼了,这年头又没拉链!
齐远张了张嘴,挠了挠头,竟也学着她刚才那样,往嘴巴上虚虚横画一道,又小小声,可怜巴巴的问:“是这么做来着吧?”
晏骄忍不住扑哧一笑,“不光是这么做,还真就是这个意思,让你闭嘴呐!”
齐远大喜过望,又比划了几回,自觉学到新东西,就美滋滋的,也不去烦人了。
晏骄心道,过去几年庞牧带着这么个人公干也挺不容易的,耳朵得遭多大的罪啊!
她摇摇头,这才能安安静静的工作。
尸体已经呈现出典型的巨人观特征,全身肿胀,五官突出,几个破了皮的地方有蛆虫不断蠕动,极具视觉冲击力。
郭仵作认真看了看,谨慎道:“我觉得死亡时间应在五日以上,姑娘以为如何?”
“嗯,”晏骄点点头,“就看能不能具体一些。”
见她同意自己的观点,郭仵作大受鼓舞,才要说话,就见晏骄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开始拨弄尸液中的蛆虫,他下意识就闭了嘴。
现在晏骄唯一能够依仗的现代技术流,就是一只用来测量外部环境气温的小小水印温度计,虽不能用在尸体身上,但可以帮助她进行日常气温记录,这无疑对判断死亡时间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她结合这几天的温度记录和蛆虫尺寸,在地上飞快验算一回,迅速得出结论,“我个人倾向于死亡时间在八天左右。”
郭仵作是第一次见她做这方面的判断,自然十分感兴趣,“敢问姑娘是如何算出?”
晏骄说:“这个有一套专门的公式,记住了就很简单,不过这套公式的表达方式可能跟大禄朝惯用的有所不同,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回去之后我细细说给你听。”
多位数乘法和小数点什么的,该怎么讲呢?晏老师想起来就愁。
见她轻而易举就答应要教自己,郭仵作不禁有些惶恐,又喜不自胜的冲她作了个揖。
尸体略微侧卧,两人很快就发现脑后一处**翻卷格外严重。
“漏斗状塌陷,”晏骄小心的用工具向里探测,尽量形象的描绘伤口形态,让助手记录下来,“损伤严重,很可能就是致命伤。这样的伤口,出血量是很惊人的,但附近并未发现血迹,可见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不过问题就在于,致命伤是否只有这一处,以及死者在经受致命伤之前,是否还存在其他刺激?
庞牧沉吟片刻,“能否找到其他线索?”
那李春四处浪荡,哪里都有可能是现场,若只有这点信息,很难进行下一步。
晏骄起身活动手脚,缓解了下因为长时间蹲坐而造成的晕眩,“体表破坏严重,能搜集到的证据微乎其微,需要进一步解剖。体内若有其他伤痕,就能进一步细化死因,甚至重建李春生前行动轨迹,你们也好按图索骥。”
说话间,李老爹就来了,庞牧示意他们先忙别的,过去说了几句话。
李老爹脸色不佳,迟疑了下,才过来认尸。
他自认是屠户出身,见过不少惨烈场面,可眼前这一幕还是令他难以承受。
李老爹的瞳孔好一阵剧烈收缩,掉头就走,边走边忍不住干呕。
林平适时递上清水,李老爹哆哆嗦嗦的接了,瓮声瓮气谢过,狠命灌了几口,这才沙哑道:“正是小人那孽障。”
话没说完,他的眼圈就红了。
纵使李春千般不是,到底是亲生骨肉,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庞牧转身朝晏骄他们微微摇头,示意先搜查其他证据。
若是无名尸体,他自然可全权做主;可现在死者家属都来了,反倒束手束脚,若想要验尸,还是先尝试沟通的好。
这里虽也属于花溪村,但因附近住户数年前陆续去世,又有人挖了鱼池,结果养什么什么死,大家都觉得有些邪性,平时都不大敢往这边过来,如今野草疯长,足有半人多高。
今天早上,村中一户人家打发八岁的小儿子出门放牛。原本村里人都去东山放牛,奈何小儿子贪玩,只想早早完活儿,不愿走那么远,想起这里的草又多又茂盛,便悄悄过来,然后就在草丛里发现了尸体。
听说孩子都给吓坏了,哭都哭不出来,这会儿正请了神婆叫魂呢。
草丛经过一个夏天的疯长,简直密不透风,晏骄和郭仵作随众衙役弯腰弓背仔细排查半天,既要当心证据遗漏,又要防止手脸被割伤,还要留心别吸入蚊虫,犹如现实版的穿越丛林,累的眼冒金星,腰都要快断了,也只发现了一行脚印和几块被踩倒的草堆。
但这些脚印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用力抹过,所以十分模糊,看不大清轮廓。
刘捕头对此颇有心得,只一眼便笃定道:“这是有人事后清理过了。十天前才刚下过雨,照晏姑娘推测的时间,那个时候的地面不软不硬,很容易留下清晰的足迹,想必凶手也注意到了。”
晏骄点点头,“要么凶手谋划已久,要么就是心思缜密,胆大心细。”
若是经过周密谋划,那么记得消除痕迹并不奇怪;可若对方只是激情杀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到销毁证据,那么他的心思着实可怕。
几个人对着足迹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奇怪。
凶手过来抛尸,肯定是有去有回,而现场只留下一行脚印,那么他极有可能是踩着来时的脚印出去的。但有几枚被毁的不是那么彻底的脚印痕迹却表示,它们很可能被踩了不止一次。
彷徨?不对。
“这是两个人的。”晏骄斩钉截铁道。
“不错,”刘捕头也肯定了她的推断,指着其中保存最完好的一枚脚印道,“脚印一般都是前窄后宽,这两处应该都是脚尖,可明显不是同一只鞋子。”
“会不会是二次返回现场?”郭仵作问道。
晏骄一怔,倒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两个脚尖的踩踏深浅有着细微的差别,既有可能是两名同伙体重有区别,也不能排除是凶手第一次背负尸体、第二次空手过来。
“现在虽然肿的看不大出来,不过据说那李春生前也是身强体健牛高马大的,看着好似一座铁塔,若有能够一人背负的,只怕也是个铁塔巨汉,应该很显眼才是。”刘捕头这么说着,已经在脑海中飞快筛选,努力回忆平安县城是否有这么一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