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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尼玛道:“啊呀,是这样的,不是说在筑城吗?那陈长史说,往后在新城里,咱们天策府,要建一座诺大的宅院,这宅院这么大,里头必定是要有许多护卫的,外宅倒是还好,可是内宅里头,难道也让男子随意出入?我虽非你们南人,可是也略知一些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要知道,你们南人的书,我可都是看过的,因此我便想,不如调教出一些女子来做护卫,负责内宅的安全,这些人都是庄户们的妻女,我好生教一教,虽然不能让她们成为百人敌,可也不弱于寻常的男子。”
秦少游虎躯一震,女护卫…似乎很有意思的样子。
阿尼玛见他神色不善,不禁愠怒道:“你在想什么?”
秦少游双手一摊,立即走出老僧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道:“没有。”
阿尼玛道:“你不妨近一些看看。”
秦少游依言,旋即再没了心思,这些女子,几乎都是相貌平庸,什么时候阿尼玛居然也学会算计了?
他便索性道:“肚子饿了,我要吃饭。”
…
用过了晚餐,秦少游自然不愿再忙什么公务,便与阿尼玛扯一些家常,谁晓得陈杰那厮又来,禀告道:“国公,王琚王先生请你去。”
王琚平时都待在那临近工坊的宅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一些庄子里信得过的人,其他人都是避而不见,就算协助秦少游办公,那也是通过公文的形式,所以只有他要找秦少游,都是让人请秦少游过去说话。
秦少游怕惹来阿尼玛的不快,故作勃然大怒的样子:“我才回家,他就有事吗?有什么事非要等到明日,难道就急于这么一时?”
阿尼玛却是笑道:“你快些去吧,我瞧这个先生,不是凡人,他来寻你,怕也是为了你的事,你这样可不是礼贤下士之道。”
秦少游便故作为难道:“好吧,看在夫人的面上,只好见他一见了。”于是低声咕哝几句,出了中堂,这才精神一震,其实他也早想和这位王先生促膝相谈,好生的制定以下往后天策府的方略,于是忙道:“备马。”
…
赶到了王宅,不需要通报,这儿反正没有女眷,所以秦少游径直进去,进了王琚平时所处的厢房,便见里头一片狼藉,秦少游忙是拾起地上的一份稿子,却听本是埋头在灯下提笔笔画的王琚猛地道:“不要动。”
秦少游保持弯腰的动作,进有不得,退又不得。
王琚抬眸,才看到了秦少游,旋即苦笑道:“见过国公。”
他故意把国公二字咬的很重,显示他已经得知了消息。
秦少游不由发起牢骚:“你这儿太乱了,看来得有个女人,来帮你收拾才是。”
王琚摇头道:“方才多有得罪,国公,我这人就是如此,东西都是随意摆放,要到用的时候,也能寻到它在哪里,假若收拾的整整齐齐,王某反而寻觅不到了,这东西就搁在地下吧,不妨事,紧要的公文,我都束之高阁,再次一些的,我会胡乱放在案头,最次的,则是随意丢掷,等到时候想到这不紧要的东西,正好在地上搜寻。”
秦少游目瞪口呆,只得苦笑,道:“好,由着你。”
他发现自己没有落座的地方,王琚看出他的心思,忙是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道:“秦上尉请坐。”说罢去取了一个茶杯来,提了沸腾的水壶子来给秦少游冲茶。
秦少游吃了一口茶,便感觉到这茶淡而无味,却不知已经冲了都是泡,索性把茶盏放下,道:“王先生急急匆匆的唤我来,是不是有什么见教?”
第270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因为秦少游与王琚的会面机会少,所以往往谈话都是开门见山。
于是渐渐的,双方也就有了默契。
王琚笑了笑,今日却似乎是一改常态,并不急于透底,而是先叹口气,道:“如今上尉敕封国公,实在是可喜可贺。此番救驾之功,足以保证上尉在这大周朝能够稳当立足了。”
秦少游讪讪一笑,才道:“王先生的功劳也是不小,若非王先生谋划,秦某人只怕还不敢下定决心。”
这是老实话,那一夜的事,带兵入洛阳是有风险的,即便秦少游和王琚分析得出武懿宗和李隆基有勾结,可是未必就有十足的把握,而一旦贸然入城,可能最后不是救驾,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可说不准是什么罪名了。
天下的事,大抵都是如此,大家只看结果,而过程如何,却是自由心证,结果不好,过程就有一万个让人诟病的理由,而有了一个好的结果,就算你把则天门拆了,也自会有人跳出来,说你事急从权,毅然决然。
当时的时候,秦少游确实有犹豫,因为按兵不动,即便无功,但是也没有过失,可是一旦动了手,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反是王琚当机立断,直接一句:乱则杀之,又何疑也?上尉宜速入城,否则天策军上下必死。
连个书生都如此,秦少游自然再无疑虑,索性拼了。
因此现在秦少游将这功劳揽到王琚的身上,却也不是客套。
王琚却只是淡淡一笑,突然奇怪地道:“魏国公,你看我这宅院如何?”
秦少游微楞一下,道:“怎么,王先生对这处宅子不满意?若是如此,那么秦某再…”
王琚摇头道:“学生想要换,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国公是否觉得我的要求过分了。”
秦少游正色道:“这是什么话,先生乃是我的左右臂,莫说是一处宅院,便是十座百座,也无过分之理。”
王琚的脸色一变,正色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他眼眸里掠过了一丝精芒,将音量提高了一些,掷地有声地道:“人有了价值,才可索取到更多的东西,诚如学生一样,若是向国公索要宅院,在国公看来,非但不觉得过分,反而是理所应当,可若是寻常人,贸然地寻到国公的头上,国公会如何呢?”
秦少游不禁道:“自是笑此人不知天高地厚。”
王琚淡淡一笑道:“正是此理,学生与别人,其实于国公来说,并无亲疏之别,只在于价值而已。其实这世上的芸芸众生,固然各有不同,却都似庄子里的买卖一样,都有价值。只是价值不一罢了。国公,你若是嫌学生的话难听,学生大可以不说,却不知现在,国公还想继续听下去吗?”
秦少游哂然笑道:“王先生但说无妨。”
王琚道:“现在国公也是此理,天策军于则天门一战,已是证明了自己的价值,此番救驾,也教人认识到天策军的厉害之处,天策军如今也就有了价值,有了这个,敢问国公,接下来,会有人开价吗?”
“啊…”秦少游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细细一思量,似乎想到什么,踟蹰道:“王先生的意思是…”
王琚老神在在地道:“李隆基已经伏诛,可是李氏内部,怕是未必就是铁板一块,太子地位也未必就稳当,况且此番李氏元气重伤,怕又让武家的一些心思死灰复燃。除此之外,李氏内部,各地藩王的心思也各不相同。这就是大势,这个大势便是人各有所需,诚如这买卖一样,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目标,这个目标可以是洛阳宫的宝座,也可以是自己家族的兴旺,可以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可以是权势,可以是钱财,李隆基一死,朝廷的格局就要大变,这个变化,却不知国公可有所准备?”
秦少游不由道:“这和我有什么相干?”
王琚抿嘴一笑,道:“世间的事,岂是和殿下的茶叶买卖都是同理,任何一个环节都是息息相关,有人种茶,就得有人收茶,有人收茶,就得有人对其进行加工,还得有人分售,最后才会有人品茶。假若种茶的人说,那些吃茶、收茶的与我全无相干,岂不是笑话?国公现在的处境也是如此。学生要问,现在殿下有虎狼之师,环伺于洛阳一侧,又有救驾之功,深受宫中信重,那些有心之人,难道会对国公视而不见吗?不,不,不,国公,大势已成,国公断然不可能隔岸观火了。我自然知道国公的心思,庙堂上是刀光剑影,你只想在这孟津坐看风起潮落,可是一旦起了风,岸边的渔夫,岂有稳坐如磐石的道理。接下来,只怕会有人上门来,少不得要对国公进行拉拢了,国公要做好准备。”
秦少游又是愣了一下。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武则天给自己卖了一个人情,那就是让自己去劝告烧毁那些书信,自此之后,朝廷的百官就会对自己友善许多,比如这一次敕封国公,崔詧起了头,大家一呼百应,难得朝中能达成如此的共识,秦少游只当是他们欠了自己的人情,所谓一报还一报而已。
可是现在一琢磨,却发现这只怕并不是主要的原因,至少王琚口里的意思是,大家有和你改善关系的意愿,而这个意愿来自于天策军的不同凡响,以及眼下自己实力的增长。
王琚意味深长地看了秦少游一眼,继续道:“这世上颠扑不破的道理只有一个,庙堂之内,即是实力,有人给国公抬轿,只因为国公的火候到了,这才只是个开始,用不了多久,这里的门槛就要被人踏破,国公做好准备了吗?”
秦少游认真地看着王琚道:“你的意思是,会有人来拉拢于我?”
秦少游托着下巴,眼眸扑簌,显然他清楚,一旦有人拉拢,肯定会许诺很多好处,能给自己带来直接的利益,可是话又说回来,自己有今日,无非是因为武则天对自己放心而已,自己和他们厮混一起,好处固然是有,可是…
想到这些,秦少游不由道:“只恐宫中见疑。”
王琚却是笑了:“世上确实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不过国公要做的,就是尽力地尽善尽美,国公知道走绳索吗?街上的艺人,手持一根棍子,行走在绳索上,一旦失去了平衡,则摔得鼻青脸肿,可若是走得好,则少不得获得满堂喝彩。”
王琚说到这里,脸上渐渐变得肃然:“问题就出在这里,若是有人寻上门,国公不妨与他们尽力亲近,只要不是什么大是大非,都可与他们打好关系,天策军这儿,有什么难处,也大可以去向他们求告,其实有些事,天策军这边办不成,可是在别人手里就轻而易举了。国公怎么可能永远孤立于庙堂之外?唯一的麻烦,其实就是宫中…不过…这没有妨碍。殿下大可以修书…”
“修书…”秦少游微微一愣。
王琚正色道:“每日一书,将这孟津的所见所闻都报知宫中,若是有人给国公什么好处,国公爷一并收下,可是在书信之中,却要说个清楚。”
这一手…真让秦少游目瞪口呆,这是做小人啊,得了别人的好处,转手就密告给武则天,既做了忠臣,又趁此大收好处。
王琚抿嘴笑道:“国公莫非觉得这样不好?国公既然知道这些来与国公亲近之人都是有所图,既然是有所图之人,国公与他们不过是利益之交罢了。而陛下得了这些书信,非但不会怀疑你,反而想要看看,这些人送你好处,到底想做什么,而会让你按兵不动,教你好生与他们‘亲近’,如此一来,国公就有了转圜的余地,长袖善舞,而两全其美。”
王琚叹了口气,接着道:“学生为国公谋此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深深地看了秦少游一眼,加重语气道:“陛下已经老了。”
这一番话,却是说到了秦少游的心坎里,陛下已经老了,人有生老病死,这就意味着,很快,秦少游就必须要独当一面,而独当一面,就必须要积攒足够的本钱。有帝宠是假的,手握天策军也是假的,寥寥千人的天策军,固然再如何虎狼,那也不过假象,要立足,就必须用尽一切办法。
秦少游目光幽幽,道:“那么…以先生之见…”
王琚似乎猜透了秦少游要问什么,他淡淡道:“来的人不会是什么大人物,不过这些人必定都是有些人的至亲,若我猜得不错,过不了多久,韦玄贞会来,殿下对此人可要小心了。至于武家那边…料来会托人来,来的人是谁,却是说不准,到时候,国公再计较就是,此事最紧要之处就是,决不可外泄,所知者越少越好,国公,你要做好取信宫中和许多人的准备。”
第271章 扫清障碍
王琚的推测是对的。
过了两日,果然是有客来访,来的人还真是那个叫韦玄贞的人。
韦玄贞在大周,其实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甚至可以说,今日武则天称帝,和他也有莫大的关系。
高宗皇帝死后,李显曾经短暂地被立为皇帝,本来武则天倒也没有机会,偏生李显却是惧内,他的皇后韦氏非要让自己的爹来做宰相不可,偏偏她这个爹,却只是刺史这样的州官,相比于三省的宰相,实在差之千里,于是宰相裴炎等人极力反对,李显不肯,最后脱口而出,来了一句:“我便是国家让给一个韦玄贞又如何,况且一个区区的侍中。”
裴炎大为惊恐,二话不说,立即前去禀告当时作为太后的武则天,武则天于是抓住了机会,废黜李显,便命裴炎与中书侍郎刘祎之、羽林将军程务挺、张虔勖率军入宫,宣布废黜皇帝的懿旨,然后扶李显下殿。当时,李显道:“我有什么罪过?”武则天则是回答他:“你欲把天下让给韦玄贞,怎能说无罪!”
固然即便李显没有这样的过失,武则天篡位也是必然的事,不过李显也算是难得地‘奋发’了一回,结果直接被废黜,自此之后,性子更加孱弱。
韦玄贞也因此被罢了官,不过近来庐陵王又到了洛阳,他的地位也开始水涨船高,虽无一官半职,却已成了不可忽视的人物。
秦少游虽然没有见过韦太子妃,不过料来能做太子妃的人,想必也是国色天香,因而乍见韦玄贞,见韦玄贞生得也是相貌堂堂,脸上虽有岁月刻过的痕迹,却有一骨仙风道骨的气质。
秦少游对于韦后并不陌生。
其实他在洛阳早就听说过传闻,自从庐陵王重新复起之后,这位太子殿下却是素来低调,甚至连百官都避而远之,可是一部分韦家的人却趁此四处活动,只怕是受了韦妃的授意。
这样的人,按照秦少游与王琚此前琢磨出来的对策,秦少游自然有一套应付的方法,他笑嘻嘻地将这韦玄贞接到了中堂。
韦玄贞自是如沐春风,道:“老夫沿途而来,所见所闻,这孟津真是诺大的事业,如此大兴土木,实是大手笔,从前只听说魏国公财力通天,今日一见,方才知道传言果然不虚。”
秦少游忙是请他落座,谦虚地道:“哪里的话,韦公屈尊而来,寒舍幸甚,至于大兴土木,怕是不入韦公的法言。”
韦玄贞连忙摇头,忙说这是真心实意的话,其实他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秦家的财富,他是晓得的,如此筑城,确实是大手笔,不过这个城嘛,如今已经开始有了初具了一些雏形,他一路过来,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只因为感觉这城筑得未免过于寒酸了。
说白了,韦玄贞看不起这样粗糙的筑城之法。
韦家好歹也是门阀大族,万年县的韦氏虽不是顶尖,却也属二线,秦少游筑的城显然过于实用,没有一丁点的装饰和花哨,再来这庄子,韦玄贞所见的也大抵如此,庄子里所有的功能性的东西都有,只是偏偏,过于简陋了。
只是此番他来的目的,无非就是结好秦少游,自然不可能说什么实话,他笑吟吟地道:“如今魏国公也算是闻名遐迩,尤其是平那李隆基那一战,洛阳内外,无不交口称赞,咱们大周,最需要的就是似魏国公这般忠肝义胆之辈…”
他一阵吹捧,秦少游自然只是听着,心里却在猜测,这个家伙到底是韦妃派来的,还是那李显派来的?
他想了想,又不禁嘀咕:“理应不是李显派来的,李显和长公主之间的事,这个韦玄贞似乎并不知情,假若知情,不是正好可以拿这个来和自己套交情?李显瞒着长公主的事,自然不愿意韦家的人和自己打交道,如此说来…这应当是韦妃自作主张。”
秦少游想到这里,却是笑了,自是与他寒暄,韦玄贞本是听说秦少游这个家伙原是个厨子,做人又不懂礼数,经常与人交恶,本以为不太好打交道,谁晓得这家伙竟也能和自己谈笑风生,双方都没有说什么正题,韦玄贞却是话锋一转,说到了茶叶的上头,秦少游自然也和他深谈。
足足一个多时辰,茶叶吃了七八副,韦玄贞似乎是心满意足,起身道:“时候不早,过些时日,还要来拜访,到时还请魏国公不吝赐教些茶道。”
秦少游一脸遗憾地道:“为何走得这样匆忙,不如用过饭再走。”
韦玄贞摇头道:“回去洛阳也不是几里路,只怕多有不便。”
秦少游只得把他送出去,二人似是热络了,依依惜别。
却说韦玄贞出了庄子,带着随扈骑马往洛阳城去,沿途上,他神态还好,倒是随他的一个亲信不禁道:“主公,莫非是与那秦少游相谈不欢,否则何以闷闷不乐?”
韦玄贞淡淡道:“这个秦少游,似乎也是在想谋出路。”韦玄贞不由哂笑,露出轻蔑的样子:“可是眼下洛阳内外,谁没有在谋出路呢,将来谁是天子,跟着谁才有出路。那些高门们如此,这秦少游也是一样,老夫现在不过试探一下而已,他却是聪明得很,很快打蛇随棍上,这样也好,若是能拉着他,太子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过是个武夫而已…”那亲信之人轻蔑地道。
韦玄贞却只是平静地道:“固是如此,却很是有用,太子的地位已经稳固,现在担心的不是其他的事,只有一件事,却教老夫茶饭不思,怕就怕陛下驾崩之后,若是一旦有人不服,滋生什么变故,这才是最可怕的,有了这一支天策军,就可高枕无忧了。”
韦玄贞道出了事情的真相,现在的秦少游,对于太子来说,其实用处并不大,唯一的用处就是,一旦武则天死了,整个洛阳会形成权力真空状态,而这个时候,威信和所谓的正统是压不住的人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军队,偏生这天策军人数虽少,却是一支谁都不敢小视的力量。
韦玄贞在悠闲地打着马,春风得意,他似乎觉得自己方才折节下交的态度使他有些不悦,因而又不禁道:“不过这个秦少游,终究是个厨子,固然有功,至多也不过是个屠狗之辈,老夫今日是不得已而为之,罢…回城吧。”
…
秦少游将韦玄贞送走,等回到中堂的时候,侧房那儿却是闪出一个人来,正是一直躲在一侧的王琚。
王琚就在帘子的后面,细心地观察和听着秦少游与韦玄贞的谈话。
见秦少游回来,他便抿嘴笑了笑,道:“魏国公,恭喜了。”
秦少游摇摇头:“喜从何来?”
王琚收敛起笑意,正色道:“魏国公不是已经开始谋定了后路了?”
秦少游听了,却是哂然一笑:“王先生是在消遣我吗?”
当着王琚,秦少游是极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
王琚的脸色更显了几分肃然,深深地看了秦少游一眼,才道:“莫非公爷也看出了端倪?”
秦少游颌首点头,道:“不错。”
王琚冷笑道:“方才我在帘子背后细细看他,见他跪坐时显得小心翼翼,袖摆不愿放在案牍上,虽是脸带亲和,却是眼眸飘忽,嘴角勾起,却过于虚假。魏国公,固然这个人是因为利用你而与你结交,可是想必,在此人心里,魏国公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顿了一下,才继续道:“现在魏国公有用得上的地方,他才不得不如此,可是有朝一日,用不上了呢?”
这才是问题的要害。
秦少游抿嘴不语,良久才问:“那么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王琚淡淡地道:“如今这姓韦的是春风得意,于是不免轻视了别人,既然他小瞧了魏国公,那么就理应给他一点教训。”
秦少游挑了挑眉头,道:“王先生有主意了吗?”
秦少游知道王琚的意思,想要让人平等,就得打掉别人的气焰,或者说,姓韦的这些人如今是鸡犬升天,可是秦少游的宝要押也该押在庐陵王身上,何必需要这些姓韦的来做代理,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直接与庐陵王交涉,至于这个韦玄贞,最好是把他扫开。
王琚微微一笑,才道:“方才我已修了一封书信,还请魏国公一观,这封书信,足以让姓韦的倒霉了。”
第272章 是太子殿下
看过了书信,秦少游却是微微愣了一下。
里头的内容,大致是和秦少游与韦玄贞差不多,只不过…里头却有那么丁点的出入。
很多东西,只要稍稍几字之差,就足以要人性命。
只是…看到这里,秦少游却是迟疑了。
他抬眸,猛地道:“王先生当我是什么人?”
王琚却是脸色平淡,道:“殿下,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秦少游冷笑:“若是让我两面三刀,倒也罢了,秦某走到今日,也绝不是什么好人,长袖善舞,我这个魏国公,是理应去做的事,可是王先生却把我去学那来俊臣、周兴那样诬告于人,秦某万万做不到。”
王琚却是据理力争:“魏国公,学生这封书信,自是为了公爷谋划,那韦玄贞眼眸飘忽,说起庄子财富的时候,满是惊叹,可是举止却带着鄙夷,可见他垂涎于庄子中的财富,可是同时,又对公爷不怀好意…公爷,有些事…”
秦少游却是叹口气,道:“我能明白王先生的意思,那姓韦的,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王先生莫要忘了一件事,一个人可以不行善,也可以为恶,可是有些恶,却是万万不能做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等到你习以为常,最终会成为什么样子?做事固然要不择手段,只要能大功告成就可以了,这不正是周兴和来俊臣发迹的路子吗?可是秦少游虽然出身卑微,可是这样的事,却还是不屑为之,我是凭着实打实的功勋才有今日,怎能与那些小人为伍。”
话说到这份上,王琚也只好苦笑,却是道:“那么学生再去润色一二。”
他默默的回到了侧房,又是提笔,开始书写。
秦少游则是站在他的一边,负手在一旁看着。
待一封书信写完,书信中的东西,自是原原本本的将今日的经过说了一遍。
王琚吹干了墨迹,将书信送到了秦少游面前。
秦少游摇摇头:“不必看了,待会儿发出去就是了。”他抿抿嘴:“王先生似乎生气了?”
王琚道:“学生哪里敢动怒。”
“果然是生气了。”秦少游摇摇头,道:“那我向你赔礼致歉好吗?”
王琚道:“学生受不起。”
秦少游叹口气:“有些事…”
王琚正色道:“国公乃是我家主公,学生自然一切凭国公的吩咐,所以…国公不必和学生…”
他口里虽是这样说,可是方才秦少游的断然大喝却似乎还是让他有些下不来台阶。
秦少游道:“王先生,你我虽是主客有别,可是我一直将你…”
王琚却不肯听,道:“学生有些乏了,这里不宜久留,该回到自己的宅子里去。”
他抬腿要走。
秦少游却突然从背后叫住他:“王先生。”
王琚极不情愿的驻足,只好回头:“主公还有什么吩咐。”
他现在叫主公,显然又疏离的意思,意思是说,自己明白了自己的身份。王琚这种人,作为世家子弟,本就心高气傲,况且他舍身刺杀武三思,更说明此人是个敢作敢为之人,他虽是为秦少游所胁迫,而为秦少游效力,可是这些日子来,秦少游待他如上宾,渐渐的,让他对庄子有了归属感,本来这主公和门客之间,相处的倒也是愉快的很,可是秦少游那一番大喝,确实是让他面子有些挂不住,王琚自认为,自己是真心为秦少游谋划,可是秦少游一句你将我当做什么人,却是严重的伤害到了王琚,你把我当什么人,莫非我就是那样的人,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