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射之后,将突厥人的队列彻底打乱,随即便是冲杀,此时地突厥人,因为过于分散,又因为失去了冲击力,他们最擅长发挥出来的马术已经失去了大半,被骑团一冲,于是摧枯拉朽,顿时七零八落。
以至于一直默不作声的崔詧都陶醉其中,如痴如醉,禁不住神采飞扬的道:“知己知彼,动若脱兔,好!”
许多人都不由暗暗点头。
无论怎么样,对于他们来说,突厥终究是异族,此时许多人已经沉浸在这一瞬的战斗中,纷纷都是痴了。
他们早已忘记,打击突厥的乃是团结营,也早已忘了,秦少游与李隆基的争端,这只是一场很单纯的战斗,干脆利落,从骑团开始动起来,旋即就在不断运动,最后一战而定,当突厥人的阵列被稻草人一样直接撞飞的时候,城楼上爆发出了一阵喝彩。
武则天也被这一刻所触动,她的手死死的抓着女墙,在那一瞬息之间,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等到下一刻,胜负已分,她面上终于不再拘谨,而是露出狂喜之色,不知不觉间,竟是发现的手因将女墙抓的太紧,竟是传出一丝火辣辣的疼痛。
她不以为意,眉飞色舞的低呼:“好!”
这城楼上唯有一个人——李隆基的脸色如白纸一般的不见血色。
城楼上有些冷,瑟瑟的秋风,吹得他瘦弱的身子几乎要支持不住,他万万想不到…想不到…会是这样摧枯拉朽的局面,自出生开始,作为天潢贵胄的他,便是万人瞩目的焦点,从此他飞扬跋扈,就是这样的任性,他一直以为,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日月的光辉,而那天下之人,多如萤火之虫,不值一提。
可是现在…再没有人去看他的脸色,没有人去顾忌他的感受,所有人都被城下的勇士所吸引,他咬了咬牙,眼眸里掠过了一丝不甘。
只是…这不甘,便如这个这个即将迈入深秋的夏日一般,春秋交替,日月转换,岂是他一人的意志所能转移,无可奈何花落去,这对年幼的李隆基来说,却是何等的凄凉。

轰隆隆…轰隆隆…
骑团继续向前,顺着惯性,依旧撒蹄疾驰。
阿尼玛等人的马才刚刚起步,尚需要一些时间方能跑起来,不过…她距离宣武门已经越来越近了。
前面就是门洞,只要穿过门洞,那么即便突厥大败,即便骑团有通天之能,即便秦少游有再多的手段,一切都将枉然。
她的身后,骑队轰隆隆的追击,马蹄叩击着大地,庞大的骑队仿佛来自地狱的幽涛,身上的鲜血还未洗净,便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朝着阿尼玛席卷而来。
这潮水,就要来了。
还有五十丈…
四十丈…
十丈…
呼…
阿尼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总算还来得及,她不禁回眸,只是这刹那之间的一瞥。
她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穿着明光铠的秦少游一马当先,距离他不过数十丈。
而她…只需勒马再踏几步,便可冲入洛阳宫中。
只是这一瞥…却让阿尼玛心里咯噔一下。
她居然心乱了,心乱如麻。
无数的记忆纷沓而来。
她咬咬牙,正待扬鞭拍马。
可是猛地,她的眼眶里竟有夺眶的泪水要流出来。
她抬起眸子,深深的仰面看着城楼。
城楼处的人,一个都看不清晰,城楼上的人,在她的记忆中,竟是一片空白,甚至模糊到一丝的记忆都不曾有。
瞬间…就在她的马即将踏过门洞的时候,她几乎咬碎了自己的银牙,猛地拉起了缰绳。
息律律…
被突然收缰的战马猛地顿时,前蹄翻飞,人立而起。
阿尼玛停住了。
轰隆隆…轰隆隆…
身后的骑队已是到了,秦少游一马当先,跃至阿尼玛身侧,他的骑术,已经有了一些模样,他朝阿尼玛伸手。
阿尼玛稍一犹豫,最后将手伸出。
于是阿尼玛整个人被拉到了秦少游的马上,秦少游将马头一转,一个斜冲,便带着阿尼玛远远的离开了宣武门。
数百骑团蜂拥尾随,这乌压压的骑队,舍弃了宣武门前的一片狼藉,飞也似得去了…

宣武门又归于了平静。
突厥人在地上呻吟,一些宦官和禁卫忙是出了宫城,收拾局面。
城楼上的人,依旧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战,来的快去的也快。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那秦少游招呼不打,抢了突厥公主…而后…而后就跑了。
这…还真他娘的有点剪径强盗的风格。
许多有心人,分明看到,当突厥公主几乎就可入宫城,可是又猛地戛然而止,许多人的目光,不禁意味深长起来。
显然…这是突厥公主有意为之,这时代风气开放,更何况还是突厥人,这女人…莫不是动了‘春心’吧。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只不过…对于临淄王李隆基来说,怕是不小的打击。
假若…真是秦少游直接把人抢了,那倒也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嘛,有什么可说的,太宗皇帝的规矩和盟誓就摆在那儿,大家可以说秦少游卑鄙,可以说他犯上,可以说他脑子进了水,总而言之,这只是一个突发的事件。
可是突厥公主那猛地停顿,就是另一层意思了,男人被隔壁老王抢了妻子就本已可悲,结果隔壁老王抢了不说,自己的妻子居然还欢天喜地的收拾了行李跟人跑,这就是另外一回事。
许多人不由去看李隆基。
李隆基虽然年幼,可是毕竟,他也是个男人。
他这个年纪,未必就对男女之事耳熟能详,可是至少从人的本能来说,一个孩子即便被人抢了心爱的玩具,都要伤心难过好几天呢。
李隆基此刻真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咬着唇,下唇都要咬出血来。
不过…一向‘稳重’的他,现在却完全失了主张,因为他的脑子只是嗡嗡作响,半点主意都没了。


第171章 万死之人,可不止一个
李隆基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旋即,一股愤怒涌入了心头。
他几乎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目光,因为他自知这些人必定是带着同情,甚至是有人是不怀好意的。
于是李隆基咬咬牙,上前几步,依着武则天道:“陛下,秦少游如此无礼,竟是挟持孙臣的王妃,胆大包天,请陛下为孙臣做主…”
李隆基要报仇,现在固然是颜面尽失,一切都成了落花流水,可是无论如何也得把那姓秦的狠狠地收拾一顿,否则只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话音落下,却有人冷笑。
冷笑的人乃是梁王,也就是现在的礼部尚书武三思,武家的人确实在秦少游入城的时候暗中给予了帮助,不过他们并没有料到秦少游的那些民团居然能够击溃突厥铁骑,直接将公主抢了去。
他们这样做,无非也只打算恶心一下姓李的罢了,毕竟这突厥人拿了武家的人,至今仍扣留在塞外,又扬言武家非宗室,让武家大失颜面,而这李家又以宗室的身份娶突厥公主,这对武家来说,实是不小的打击。
而秦少游确实让他们刮目相看了。
更为重要的是,这件事的主导者,就是武三思,秦少游决心抢亲,联络的便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高阳郡王武崇训,而这武崇训则是武三思的长子,武崇训听到后,立即振奋,忙是寻了自己的父王相商,武三思自然不肯隔岸观火,于是乎,一个局也就布置下来,团勇如何入城,最后如何收场,武三思都已有了腹稿。
他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团结营竟是这样厉害,原本秦少游搅局就已让他刮目相看,而这团结营更是让他动了心思。
须知自己的儿子可是团结总营的将军,团结营实力惊世骇俗,自己的儿子也就有更好的出入,这等于是武家又有了一份力量,而秦少游如今得罪死了李家宗室,即便将来不是武家的朋友,但也绝不可能是敌人,武三思此时再不落井下石,那就不姓武了。
他淡淡地道:“圣人,这是太宗立下的盟约,抢亲不为过,当日,这突厥公主岂不也抢了临淄王?若是这样也要论罪,那么突厥公主亦是罪大恶极。临淄王乃是太宗之后,莫非连太宗皇帝的盟约都已不顾了,是吗?”
这话真是诛心至极,把李隆基说得恼羞成怒,偏偏武三思绝不是善茬,可不是他能随便能呵斥的,好在李隆基自幼在武则天面前有卖乖讨巧的本事,他深知自己是个孩子,孩子有孩子的优势,他不理会武三思,却是不依不挠的地拉着武则天的长袖,可怜巴巴地道:“陛下…”
猛地,袖子扬起,李隆基没有抓牢,反而是险些打了个趔趄,却见武则天将长袖背过身后,身子旋过来,冷冷地盯着他道:“临淄王,你还没有闹够吗!”
这雷霆之怒猛地朝李隆基发泄出来,李隆基吓了一跳,忙是拜倒:“孙臣万死。”
武则天冷漠地将眼眸抬起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却是满是倦容地道:“万死的人可不只一个!”
她这弦外之音,已是让附近的不少大臣心里不由发虚了。
而这时,武则天却是淡淡地道:“传旨,明日让秦少游入宫觐见,所有死伤的突厥官兵,都要好生抚恤,莫要委屈了。”她留下这么一句话,已是举着步子走了。

李隆基依旧跪在地上,他的脸色惨然,这辈子,他只怕也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秦少游的事了,眼睛忍不住去看人群中的几个大臣,同时也有许多目光都看向他,都是露出了担忧之色。
那一句万死之人,不止一个,显然别有深意,可是这深意到底是什么呢?
他们说不清,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可越是说不清,就越是让人觉得恐怖莫名。
终于,有宦官搀扶着李隆基起身,李隆基正待要说什么,却听一人笑嘻嘻地道:“有意思,今日吃不到临淄王的喜酒,怕是过几日要吃秦都尉的喜酒了…”
“呵…”一群人哄笑起来。
说话的人,李隆基当然晓得,这人姓武,他恶狠狠地咬了咬牙,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哒哒哒…烈马像疾风一般冲出了洛阳城,终于是人困马乏,不得不放慢了步子。
当蜂拥而出的骑团出了城门的时候,秦少游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坐在他的身后的,是一个抢来的女人,女人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子贴紧他,让他有点透不过气。
“我说…殿下,能不能不要抱得这么紧。”
“嗯,好啊。”
身后的女人回答他。
然后…抱得更加紧了。
这…秦少游不由道:“殿下…”
“你不喜欢?”阿尼玛带着几分愠怒:“你不喜欢,却还来抢我?”
秦少游无言,他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有点蠢的事,抢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家业,绝不让李隆基那孙子得逞,可是现在…似乎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没有解决。
身后的女人怎么办?
有点头痛。
人马回到了庄子,秦少游已是疲倦到了极点,他吩咐人准备好热水,沐浴更衣。
舒服地泡了个澡,从浴房里出来,却又撞到了突厥公主。
似乎…有点怪怪的,自己走到哪儿,她都跟到哪儿,自己对她笑,她就笑,而自己吩咐团勇们休憩,料理后事的时候,她只是一脸委屈地跟着。
话说…突厥女人不是都很彪悍的吗?怎的跟鹌鹑一样?
秦少游咳嗽一声,才道:“殿下。”
“不许叫我殿下。”阿尼玛很认真地道:“你抢了我,我就是你的女人,哪有男人叫自己的女人殿下的。”
“阿…尼…玛…”秦少游觉得有些生涩。
阿尼玛皱起绣眉,咂咂嘴,道:“以后你娶了我,怎可叫突厥的名儿,我想好了,我给自己取了个汉名,你看,你姓秦,叫秦少游,那我也姓秦,就叫少妇,秦少妇,秦少游的女人…”
少妇…
秦少游突然有一种被都市小说男主附体地感觉,他忙道:“不好,不好,秦少妇,不好。”
阿尼玛不悦地道:“这样怎的不好?我看很好。”
秦少游只得苦笑道:“同姓不婚。”
阿尼玛这才道:“那我就姓李,姓王,姓梅,我爱你们塞内的梅花,就叫梅少妇。”
美少妇…这个倒是可以接受,不过还是怪怪的。
秦少游深吸一口气,道:“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叫梅花,梅花就很好。”
“这样啊…当然是由着你。”阿尼玛朝他眨眼。
秦少游心里有点发毛,他踟蹰了老半天,竟是发现自己有点玩脱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既然人抢来了,自然先安顿住下,而以后的事情迟点再说。
此时,大家都是疲惫不已,自是各自休息不提。

次日一清早,宫中便来了人,请秦少游入宫觐见。
这当然是在秦少游的意料之中,玩了这么一把大,不叫进宫去,那才有鬼了。
只是随同那宦官来的,却还有一个人,太平公主殿下。
李令月贼兮兮地四处打量,最后龇牙咧嘴地朝秦少游道:“那突厥公主呢?”
秦少游道:“这么大清早的,想必还在睡吧,怎么,殿下有何见教?”
“我发现我中计了。”李令月恶狠狠地咬着银牙道:“你口里说,有办法,要抢亲,还让我给你掩护,本宫起初还以为你只是要保住家业,昨夜我思前想后,却是发现原来是你诡计多端,分明是你瞧上了那突厥公主,想要让本宫成人之美,秦少游啊秦少游,你真是好深的心机,好生不要脸皮。”
秦少游有点恼怒,也是露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道:“这好像是我的私事,与殿下何干?”
“私事?”李令月发作了,真是岂有此理,可是她搜肠刮肚,竟是发现自己词穷,无话可说。
这让李令月更是羞愤难当,跺着脚道:“好,好,好,这是你说的,这是你的私事,从此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有本事,有事不要来求本宫,你我今日割袍断义,本宫若是再和你有半分的瓜葛,便…便不是东西!”


第172章 入宫
李令月斩钉截铁,不留半分余地。
秦少游倒是吓了一跳,他从没见李令月生过这么大的气,于是耸耸肩,道:“殿下,何必要如此,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
“你不必再说了!”李令月一脸愤恨地瞪着秦少游道:“从此以后,我们形同陌路,你秦少游做什么,与本宫何干,总而言之,本宫不想再见到你,你也休要和本宫说话,本宫已经忍你很久了,似你这样抠门吝啬,一肚子坏水之人,真是令人讨厌。”
秦少游心里说,殿下你在说你自己吧,他叹口气,道:“难道殿下真要翻脸不认人吗?”
“是又如何?”李令月的语气渐渐冷漠:“你真以为本宫很喜欢和你凑在一起吗,你也不想想,本宫自认识了你,吃了多少亏,总而言之,咱们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本宫还是做本宫的公主,你做你的都尉。”
秦少游禁不住道:“那么这买卖还做不做?殿下,钱也不要了?”
“…”李令月顿时语塞。
她确实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翻脸之后,钱怎么赚?
该给的分红,秦少游固然是会给的,李令月不相信秦少游敢赖她的帐,可是…近来秦少游又在鼓捣许多新东西,根据李令月以往的经验,自然晓得这些东西必定也是日进金斗。
于是…她踟蹰了一下。
眼眸里掠过了一丝壮士断腕的悲壮,然后狠狠咬牙道:“谁要和你做买卖,本宫说了,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你休要再说这些,本宫会稀罕你的臭钱吗?真是讨厌…”跺跺脚,大义凛然地道:“你说一千道说一万道也没有用,本宫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
可她那一丝‘肉痛’的感觉却是被秦少游捕捉到了,秦少游心里不由暗笑,却是板着脸道:“殿下既然要和秦某分道扬镳,秦某说再说也是无益,罢,殿下慢走。”
“哼!”李令月抬起下巴,很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身,抬腿便走。
秦少游突然道:“殿下…”
李令月连忙转身:“你还想说什么,谁愿意理你。”
秦少游叹口气,很是真挚地道:“没有,没有,我只是看殿下大老远赶来,又说了这么多的话,口干舌燥,不如,我请殿下吃冰吧。”
吃冰…
李令月居然笑了,忙是笑嘻嘻的道:“好啊…好啊…我要吃绿豆冰。”
秦少游摇头道:“今日不吃绿豆,我们吃最新出炉的八宝冰可好。”
李令月忙是坐下,身子挺直,道:“我要两根。”
“好的,没有问题。”
秦少游亲自去窖里取了冰,自己吃一根,李令月吃两根,李令月左右手各拿一根,左边咬一咬,右边咬一咬。
秦少游则是咔擦咔擦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心里想,这位殿下倒还真懂得找台阶下。
李令月突然拉下脸,怒道:“秦少游,你笑了。”
“笑什么?”
李令月恨恨地咬咬牙,然后也把冰咬得咔咔作响,就好像在吃冰冻秦少游一样,她心里不由想,看在钱的面上,再忍他一回,他方才分明笑了,肯定取笑本宫雷声大雨点小…咔咔…咔咔…
吃过了冰,那宦官在外头左等右等也不见秦少游和李令月出来,实在是急了,忙是进来,再三催促道:“秦都尉,圣人在等着呢。”
秦少游只得整了整衣冠,道:“好吧,这就上路。”
李令月却不肯走,她依旧跪坐着,秦少游本是想叫她,因为这个祸害留在这里,实在教人放心不下,可惜李令月只当做没看见,秦少游只得摇摇头,走了。

秦少游再到宣武门的时候,已是到了正午。
他从容地从宣武门进了洛阳宫,一路尾随着宦官往宣政殿去。
此时已到了正午时分,虽未见雨露,却是乌云压顶,这寥廓的宫殿阁宇之间,被这阴云压着,有点教人透不过气。
夏末的时节,天气带着几分闷热,风开始大了,吹得秦少游的衣袂鼓起,行走都有些困难。
就要入秋了,棒冰的买卖啊…
秦少游有时候挺难理解自己的,为什么总是在不合适的场合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等到抵达了宣政殿的时候,却被一人拦住。
这人,秦少游似曾相识,生得个头矮小,却是一身戎装,全身明光铠甲,内衬一套锦衣,图领处还绣着云纹,他笑呵呵地道:“秦都尉,可认得老夫吗?”
“不认得。”秦少游是个很实在的人。
“呵…”这人居然很客气,只是捋须,笑吟吟地道:“某乃金吾大将军武懿宗是也。”
秦少游想起来了,忙道:“下官秦少游,见过将军。”
武懿宗却是忙将他搀住,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如今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便是有功之臣,你我且先不必细说,陛下正在殿中久侯,你先去见驾,抽了空,少不得要请秦都尉到府上痛饮几杯不可。”
这位金吾大将军想必是从前被李隆基打脸打得有些狠了,如今秦少游为他出了这口恶气,于是对秦少游刮目相看。
秦少游点点头,快步入殿。

殿中的武则天,刚刚接见完了三省的大臣,露出了几分疲态,待见了秦少游,便又立即打起了精神。
她朝上官婉儿使了个眼色,上官婉儿会意,去取了一个锦墩来,放到秦少游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明眸似乎带着某种暗示,樱唇却是轻轻一张,道:“陛下说,秦都尉辛苦,请秦都尉坐下说话。”
这个坐和那个坐是不同的。
一般情况,在这样的场合,所谓的坐就是跪坐,不过上官婉儿却是搬了锦墩,这是胡人的坐法,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更舒服一些,上官婉儿一句秦都尉辛苦,秦少游便晓得,这是武则天特意给自己的优待,想必是觉得自己昨日抢亲辛苦,这才预备了这么个特殊的待遇。
他朝上官婉儿回了个眼色,而后向着武则天道:“多谢陛下。”
自秦少游入殿时起,武则天就一直都在上下打量这个家伙。
这个人…显然总能让人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手段,武则天抿嘴笑道:“秦都尉…”
秦少游忙道:“陛下唤我姓名即可。”
武则天却是摇头:“不,理应叫秦都尉,你这个都尉倒是名副其实,朕啊…没有看错人。”
秦少游心里想,这个时候可绝对不能骄傲自满,于是淡淡道:“陛下过誉。”
“你不必自谦了,朕呢,虽然也不晓得你们男人行军布阵的事,可是昨个儿站在那宣武门上,看你带着骑军冲杀,却是看懂了,这团结营可堪大用,不但吐气扬眉,扬我国威,最让朕欢喜的,还是你这练兵的用心。”
她没有等秦少游接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公主茶,咂咂嘴,接着道:“团结营已有一个年头了,你这兵也练了一个年头,只一年之间便练出了一支虎狼之师,这自初唐时到现在,朝廷可谓是将星荟萃,名将不知凡几,可是哪,能在短短时间里将这百般无用的团勇练到这个境地的,怕也只有你秦少游呢。秦少游,你来说说看,你到底有何压箱底的本事?”
秦少游是个很实诚的人,他把手一摊,只回了一句话:“臣练兵,说起来只有一条,那就是钱…”
“…”武则天又听到了钱,忙是将其掠过去:“除了这个之外呢?”
秦少游道:“还是钱,有了钱就可养兵,将士们能够吃饱喝足,就有气力操练,狠狠地操练下来,就吃得更多,吃得更多,就需要更多的钱。除此之外,这马也要精心的饲养,还有…”
武则天只是笑,最后压压手道:“好啦,你不必再说了,意思…朕明白,好吧,朕和你说正经事…”
啊…秦少游不由愕然,敢情自己说了这么多,之前全是废话啊。
只是皇帝老子终究大一些,她既然觉得现在这钱的事不登大雅之堂,不算什么正经事,秦少游也只得洗耳恭听,看武则天的吩咐了。
却见武则天老神在在,慢悠悠地道:“秦少游,那突厥公主,你可有什么打算?”
秦少游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禁不住抬眸去看武则天:“陛下以为呢?”


第173章 驸马都尉
说到这位突厥公主的问题,秦少游也有一些头痛。
他是素来管杀不管埋的,只想着打脸,还没考虑过终身大事啊。
不过…
似乎这有点困难…
此时见武则天沉吟片刻,道:“这突厥公主,乃突厥国主阿史那之后,此人最是狡诈,屡屡犯我大周边界,此番他来求亲,以朕所料,只怕并不只是求亲这样简单,他这些年与我大周屡战屡败,只怕汗庭的内部出现了诸多的问题,这才想尽办法想要和亲,朕曾命恒国公前去娶这突厥公主,反被此人扣押,此后又想要将其女嫁临淄王,秦少游,你曾是学官,此后又投笔从戎,可有什么高见?”
秦少游知道…这是武则天要来考教自己了。
他想了想,道:“高见不敢当,不过臣倒也有一些想法。既是陛下问起,那么臣只有斗胆进言了。早在太宗在的时候,突厥人几乎被驯服,尽皆被朝廷封了官职,命他们随唐军四处征战,可是突厥复叛都在近十年,为何?无非是我大周内部出了问题而已,当年李敬业叛乱,突厥人也是趁势起兵,袭扰大周边境,可见眼下问题的根本不在于突厥,而在于我大周。”
武则天不由蹙眉,秦少游这个家伙胆子不小啊,直接把问题的根本指到了朝廷内部。不过…他说的倒是实情,现在这殿中只有武则天和秦少游二人,秦少游如此开诚布公,这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证明他是个很真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