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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并不急于将豆腐下锅,此时锅里已经煮了热腾腾的水,他直接将菘菜抄起,倒入锅中,反手拿起一个盆子,将豆腐装入,随即在豆腐上放了油,撒了细盐,将一根小葱切碎撒上去。
上官婉儿见了,禁不住道:“豆腐为何不放进锅里。”
秦少游听了上官婉儿的话,却是侧目看了上官婉儿一眼,道:“住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好霸道!
上官婉儿愠怒,气得双肩颤抖。
而此刻,秦少游手中拿着长勺,只看着火候,仿佛每一刻的火候和时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对于上官婉儿的幽怨,却是浑然不觉。
片刻过后,锅中的菘菜熟了。
秦少游直接将热腾腾的菘菜汤倒入了一盆豆腐之中,这滚烫的菘菜汤与豆腐一接触,立即发出滋滋响声,一股白烟升腾而起。
旋即,浓浓的豆腐与菘菜香气充盈在厨房之内,不只是如此,那如珍珠一般的豆腐与翠绿的菘菜交杂一起,单单只是品相,就已让上官婉儿禁不住食指大动。
秦少游淡淡道:“这是珍珠翡翠羹,小姐觉得如何?”
“…”上官婉儿不答。
秦少游微微一笑,不以为意,最后吩咐秦寿:“拿那个白瓷瓶来。”
秦寿二话不说,捧着一个白瓷的小瓶子到了秦少游跟前,秦少游接过,将瓷瓶的盖子揭开,里头是黑乎乎的粉末。
秦少游用小勺舀出一勺粉末,洒在这珍珠翡翠羹上…
一股浓香骤然扑鼻,这种香味,不再只是原先的菜香,而是一种奇异的香味,让上官婉儿的食欲彻底的被勾了起来。
而秦少游往珍珠翡翠羹里所放的则是鸡精。鸡精的利用在后世很是广泛,可是在这大周朝对饮食界却是一片空白,鸡精的制作很简单,秦少游因材而作,将蘑菇、鸡肉、虾皮、猪肉干烧熟、烤干碾为粉末,再加上葱姜粉等物,搅拌均匀,便可大功告成。
别看这东西在现代毫不起眼,可是放在大周朝,却无疑是杀手锏中的杀手锏,这个时代的人,调味无外乎就是油盐酱醋罢了,和后世相比,天差地别。
上官婉儿已经意动了。
只见秦少游将这碗‘珍珠翡翠羹’推到她的面前,那漫天的浓香气息更是让她垂涎三尺。
秦少游不客气地道:“吃!”
“…”上官婉儿踟躇,她很想上前去尝试,因为这色香俱全的汤似乎在勾魂夺魄般的诱惑一样,使她有了胃口,只是她有些气恼秦少游的无礼,于是带着几分执拗,正待要说你好大的胆子。
上官婉儿此时冷静下来,想来此前种种关于秦少游的流言,心说这个小子若是厨艺当真好,何至于生意如此冷清?难道他以为她会被他的花把式所欺骗?
于是上官婉儿不禁后退一步。
可是秦少游从她的眼中看出了鄙夷,便忍不住冷冷一笑,下一刻,拿起菜刀,狠狠朝砧板一甩,啪的一声,刀锋入木,带着磕磕的颤抖,他目露凶光,瞪着上官婉儿:“吃不吃?”
上官婉儿顿时惊得下意识的道:“我吃。”
这世上,哪里有被人拿着菜刀逼迫着人吃汤的呀。
可是眼见秦少游凶神恶煞,上官婉儿只得忍下这样的屈辱,眼睛滴溜溜的看着秦少游,生怕这个‘呆子’暴起伤人,芊芊细手却是不敢怠慢,舀起一口汤来,小心翼翼的吹凉一下,放入口中。
“…”
香…
一股奇特的鲜味顿时进入了肺腑之间,与浓香一道入腹的,还有豆腐和菘菜的浓稠味感,这味道…
第9章 节操诚可贵
上官婉身躯一震。
她曾尝尽天下美食,可就算是拿最好的食材所做出来的汤羹,竟是都不如这珍珠翡翠羹鲜美。
尤其是这个鲜,仿佛直透心脾,饶是她对秦少游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是忍不住道:“好吃…”
不经意之间,上官婉儿露出了憨态,眼眸中散发出陶醉。
而秦少游则是鼻孔朝天,早料到她会有如此的反应,这碗汤本就是秦少游蓄意为之,秦少游鼻子很灵,方才已从上官婉儿身上闻到一丝淡淡的豆花味,便晓得这位小姐对豆制品情有独钟,再看这小姐脸色虽是不错,可是肤色之中却透着一丝不同的白皙,这是平日里缺少蛋白质的现象,也就是说,此人吃得起肉,却缺少蛋白质,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爱吃肉,一个不爱吃肉的人,往往口味都比较清淡,所以他才决定做豆腐汤,正对上官婉儿的胃口。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鸡精,这个跨越时代的调味品的出现,足以改变这个时代烹饪的格局,或许鸡精这东西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是这集大成的调味品放在这个时代却是如同一个从未吃过糖的孩子,让他尝一尝糖的滋味,那种欲罢不能,让人难以想象。
上官婉儿初尝一口,香肩已经微震,便迫不及待的要尝第二口,只是她忘了吹冷,却是烫了舌头,便忍不住咂舌,露出鲜嫩的小舌头,憨态更显。
“好吃么?”
“呜…呜…”
“别噎着了。”秦少游得意洋洋的提醒她。
这个家伙,得瑟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嘴脸,实在令上官莞尔暗恨不已,可是上官婉儿已经顾不得许多,张开樱桃小口,用勺子舀了一块豆腐进入口中,这如珍珠般的豆腐入口即化,鲜而不腻,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平时的上官婉儿的胃口不大,可是今日,胃口却是不小,满满的一碗汤,竟吃了个底朝天,连汤底的残渣都不放过。
她抬眸,想起自己失态了,顿时有些发窘,可是想到方才秦少游的无礼,又有几分嗔怒,这种情绪实在是复杂。
“嗯,不错。”
秦少游露出几分得意的笑,伸出手道:“付钱,我这汤羹乃是百年老店的秘制配方,三十文钱。”
价钱显然是贵了,可秦少游一点都不介意把这里改造成黑店。
上官婉儿对秦少游的印象顿时又差了几分,心里暗想:“不但是个书呆子,还是个掉钱眼里的书呆子。”
她摸了摸腰间的百宝袋,随手丢出一块碎银,傲然道:“够了么?”
秦少游直接收起来,不必去掂碎银的份量,便晓得远远够了。他这才脸上带笑起来:“误会,误会,方才我误以为你是那周家派来捣乱的,现在看姑娘对我的厨艺评价还算公允,看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谁和你是一家人?”上官婉儿心里暗骂,可是在这狭小的厨房,她不好发作,只是冷冷地看了秦少游一眼。
于是众人出了厨房,可当秦少游刚刚从厨房中出来,外头的几个护卫便已按耐不住,只见他们手臂一动,刀光一闪,几柄明晃晃的大刀便架在了秦少游的脖子上。
秦少游顿时身子一僵,动弹不得。
这时便见上官婉儿一脸倨傲地朝他道:“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这个人做的饭菜好吃是一回事,可是方才对自己无礼却又是另一回事,上官婉儿是个女人,有道是最毒妇人心,这个书呆子居然敢对自己无礼,岂可不给一点颜色看看?
秦少游吓了一跳,动真格的?古人还真是野蛮啊,动不动就拔刀相向,连女人都这样凶。
不过…
他却是笑了,面对数柄钢刀,即便那不争气的堂兄秦寿已是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秦少游却是负着手,笑吟吟地道:“那么,你可知道我是谁么?”
本以为这个书呆子必定要吓得屁滚尿流,上官婉儿很是期待这个家伙的丑态,可谁晓得此人居然比自己还嚣张,这让上官婉儿更加羞怒:“你是谁?”
“这你都看不出来?好罢,我告诉你,我是读书人…”
“…”上官婉儿微微一愣。
只是秦少游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酸秀才的陈腐气息,他摇头晃脑的道:“士可杀不可辱,我堂堂七尺男儿,三岁读经,十岁贯通文史,岂会受你们折辱?你们要杀人?好罢,那就来吧。”
“…”几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秦少游已经闭上眼睛,口里却是磨磨唧唧的念:“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这是南宋诗人文天祥的正气歌,这个时候被他吟出来,还真有几分慷慨赴死的样子,上官婉儿愣了一下,禁不住扑哧一笑道:“跟你开玩笑罢了,总之,你让我受了惊吓,总该给我一点补偿,赶紧给我做几碗珍珠翡翠羹,我好带回…家里去。”
几个护卫见上官婉儿的态度变了,便只得悻悻然的收了刀。
秦少游心里冷笑,早知道你们不敢动手的!他方才耍了个心眼,一方面,对方的护卫虽然拔刀,可是并没有直接伤人,既然只是刀架在脖子上,那么多半只是想要吓吓自己,大家虽有误会,可是毕竟无冤无仇,实在没有杀人的必要。而其次,他把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摆出来,再文绉绉的念几句诗,这个时代的士人地位虽然远远及不上后世的宋朝,可是枉杀一个读书人,只怕就是王爷、驸马来了,也得掂量一下,注意一下影响。
秦少游怕死,而且很怕死,可正因为他算定了这一点,所以非但没有跪地求饶,反而摆出一副很有骨气地样子,逼迫对方让步。
至于上官婉儿,一见这家伙酸溜溜的开始念诗,似乎也被点醒了什么,她确实不想杀人,而且欺负一个文弱‘读书人’,也确实是有碍观瞻,索性就坡下驴,扑哧一笑,算是有了一个台阶。
可是面对上官婉儿的索要,很有骨气的秦少游自然是断然拒绝,道:“很抱歉,我这里的食物恕不外卖,方才诚如我所言,我是个读书人,你方才横刀相向,我尚且没有和你理论,你反倒得寸进尺,是何道理?”
上官婉儿忍不住蹙眉道:“当真不肯?”
“不肯。”秦少游傲然地道:“莫说是杀了我,便是给我十两银子,我也不肯!”
“十五两呢?”
秦少游顿了一下,认真地看着上官婉儿:“能不能再加点?”
上官婉儿拂袖要走的模样:“一文都不能多。”
秦少游义愤填膺道:“你这是在侮辱我,我是读书人!”
上官婉儿举起莲步,旋过了身。
秦少游不由叹息一句,才道:“罢罢罢,你喜欢我做的汤羹,那也算是缘分,十五两就十五两。客官,请到厅中上座。”
上官婉儿突然想到此前有人对秦少游的评价,这个家伙,哪里是个书呆子,读书人真有这样厚的脸皮么?
只是方才的汤羹让她至今回味无穷,实在有些不舍,只得不争气的道:“好,快一些。”
上官婉儿带着护卫到了厅中。
秦少游顿时打起了精神。
十五两银子啊,虽然还不足以清偿外债,可是在这个时代,足够寻常人家的一年开销了。
秦少游很开心,二话不说地冲进了厨房,朝秦寿大呼小叫:“生火。”
一对堂兄弟便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转眼之间就是一笔巨款落袋,秦寿的眼睛都红了,他一边熟稔的帮着打下手,一面忍不住道:“十五两银子,东…东家,就几碗汤羹,竟能卖出这个价,天哪…咱们秦家的祖坟要冒青烟了。”
秦少游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一面熟稔的剁菜,一面道:“你错了,汤羹不值钱,值钱的是一个读书人的底线和节操。”
“呃…我不明白。”
秦少游慢悠悠的道:“我只问你,这街上的流CHANG,一晚上什么价钱?”
“至多也不过十文钱罢了。”
“可是那飘香馆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呢?”
“这个…不好说,怕不下百贯。”
“这就是了,同样都是那样的勾当,何以卖身的不值钱,卖艺的反而身价百倍?这是因为卖艺的有底线,有节操,她们可不是什么客人都接,什么客人都伺候。如此一来,反而奇货可居了。”说到这里,秦少游忍不住感慨道:“可见对于一个人来说,节操是何等的重要,堂哥啊,说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奉劝你,往后为人处事,一定要坚守原则,要多向我学习。”
秦寿乍了乍舌,道:“向东家学习,能不能发工钱?”
秦少游顿时对他怒目而视,兄弟之情顿时被阶级仇恨所取代:“就知道钱钱钱,我和你谈信仰,你跟我说钱,和你说原则,你也离不开钱,真是无药可医,孺子不可教也。凡夫俗子,我羞于你为伍。”
…
第10章 出大事了
几碗汤羹做好,小心翼翼地装在食盒里,秦少游良心发现,这一次竟是不打算收食盒的钱。
买卖嘛,讲究的是有舍有得,该宰的都宰了,再宰一刀,怪不好意思的。
做人要有底线,有原则,银钱虽可贵,节操价更高啊!
上官婉儿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侍卫已经提了食盒。
此时的上官婉儿已是恢复了冷峻,负着手,一副上位者居高临下去看秦少游的姿态,那眼眸颇有点俯瞰蝼蚁的傲然。
秦少游呢,也不介意,笑呵呵的道:“客官,走好。”
上官婉儿颇有些恼怒,本是不屑地看这呆子,借此找回一点场子,结果这个家伙照旧如沐春风,油盐不进,实在教人气馁。她只好颌首点头,带着几分威胁的口吻道:“你叫秦少游,我记住你了。”
“客官记得常来照顾生意。”
“你…”上官婉儿一时语塞,最后突然笑了,道:“好,等着看吧,我们还会再见的,就怕到时候吓破你的胆。”
秦少游皱了皱眉,不禁在心里道:“我已经很后悔没有再宰她一刀了。”
上官婉儿已经走了,临走之时,她回头看了这个酒楼门脸上悬挂的牌匾一眼,那龙飞凤舞的四个金漆大字在夕阳之下,如此的醒目。
上官婉儿摇摇头,猛地,她微微一愣:“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奇怪,为何这首诗,我不曾听说过,嗯,回去查一查为好。”
她是个书虫,自幼便在做宰相的父亲督导之下读书,此后入了宫,负责制诰,除了随侍武则天,更多的时间则是将自己关在御书阁里,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天下的诗词文章,她自认都在自己的胸腹之中。而方才秦少游念得这首诗,从文句上并不出色,可是细细一思,却有一种直抒胸臆、毫无雕饰、气壮山河的气魄。
她猛地开始留意起来,又想着食盒中的珍珠翡翠羹,让她突然又觉得这一趟出来,除了那个书呆子有些讨厌之外,似乎收获不少。
…
就在上官婉儿离开不久。
周老爷却是来了。这周老爷,单名一个文字,身材臃肿,气度却不像商贾,颇有几分威仪。
一顶小轿落在了如春酒楼的大门口,主事刘洋殷勤地周文搀扶出来。
周文头发洗漱,戴着一顶长巾,穿着直领华服,很是雍容,他下轿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入酒楼,而是背着手,抬头看着那悬挂在门前的匾额,眼睛炙热的落在那‘厨艺无双’四字上。
好不容易,他那贪婪的眼眸才收了回去,随即抬腿进入了酒楼的大门。
秦少游根据从前那书呆子的记忆,却是认出了他,于是没好气的道:“客官,是吃饭么?”
周文背着手,不做声。
刘洋连忙搬了个椅子来,周文才慢悠悠地坐下,他打量了秦少游一眼,突然笑了,就好像拉家常一样,道:“这个牌匾,你终于挂了出来,老夫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个。你呢,不过是个书呆子,除了掉书袋,一无所长。其实这牌匾对你没有用,可是对周家却是用处很大。老夫来这里,只是让你最后做一个选择…”
秦少游见他倚老卖老,禁不住冷笑以对:“且慢,你费尽心机要这个牌匾,为的只是吸引天子驾临,是么?”
周文慢的眉头微微皱起,却并不忌讳,直截了当的道:“不错。”
秦少游又道:“天子要追思太子殿下,自然会驾临酒楼,所以你想事先将这里买下,拿出自己的手艺做出一桌好宴席,若是能承受陛下赞赏,那么你们周家就可飞黄腾达,我看你们要图谋的,想必是宫中御厨,对不对?”
周文此番本是来要挟的,在他印象中,秦少游不但是个毛头小子,更只是个书呆子而已,要逼他就范,不过轻而易举,可是没想到秦少游的表现让他有些诧异。
秦少游笑得更冷:“不过我看你年过古稀,想来也没有在为自己谋划,在天子面前大放异彩的,只怕是你的儿子是不是?其实你们周家,早就开始谋划这件事,那么若是我继续推论下去,这两年如春酒楼生意一落千丈,固然有我经营不善的缘故,只怕你们周家在背后也没少出力吧。比如,你们周家就在临街开了个一个新的酒楼,饭菜的价格却是便宜许多,比如从前,我父亲还曾带了几个学徒,可是父亲一死,他们便辞工而去,比如你暗中纵容如春酒楼欠下债务,最后统统转到你们的名下。是么?”
周文捋须微笑,淡淡道:“你并不是个书呆子,倒是老夫错看了你,不过事到如今,即便你洞悉了真相,那又如何?这个酒楼迟早是老夫的囊中之物,而现在,老夫已说了,老夫给你选择,要嘛,你带着一笔银子,无论是拿去挥霍也好,留着安生立命也罢,可是这酒楼,还有那牌匾,却是必须留下。要嘛从明日开始,老夫让你在洛阳无法立足,不但教你身败名裂,还要让你吃上官司,发配为奴,何去何从,你自己思量吧。”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秦少游虽然早有怀疑,可是直到这个老东西亲口承认,才真正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如春酒楼的今日何止是因为一个书呆子的愚蠢,还与眼前这个老东西不无关系。
秦少游笑了,笑得如沐春风,然后他背着手,摇头晃脑的道:“世叔知道飘香馆的头牌是什么价么?”
周文愣了一下。
秦少游自问自答,一副心向往之地口吻道:“有价无市。”顿了一下,他才继续道:“这是为何?因为她们有原则,有底线,有节操,很不幸,她们恰是我学习的榜样,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是个很有节操的人。所以…世叔慢走,恕不远送!”
周文的眼眸里已经掠过了一丝杀机,一旁的狗腿子刘洋恶狠狠地道:“放肆,你…”
“住口!”秦少游突然大怒:“这是我的酒楼,可有你放肆的份么?”
秦少游故意把我的酒楼四个字咬得很重,意味深长。
周文冷笑一声,长身而起,留下了一句话:“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万事莫强求,小心误了卿卿性命。”说罢,便拂袖而去。
刘洋还忍不住回过头啐了一口:“走着瞧吧。”
秦少游不禁摇头,心情却是凝重起来。
如春酒楼真正的危机,看来终于要爆发了。
秦少游两世为人,一直希望自己这一世能够活得快乐简单,可是似乎连这样的小小要求都变成了奢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想要快乐,可是有人偏生要恶心他,他想要简单,事情的发展终究还是变得更加复杂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秦少游渭然长叹:“堂哥,你来。”
早在里堂探头探脑的秦寿连忙冒出头来,他有点怕周老爷,方才的话,秦寿听得清清楚楚,为此,他很是义愤填膺了一番,眼看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可是周家却是彻底打破了愉快,强加给了他心灵上的痛苦。
“堂哥啊,你看我像老实人么?”
秦寿居然沉吟了很久,这种涉嫌侮辱人格的踟躇,让秦少游很有掐死他的冲动。
于是秦少游只得自问自答道:“我从前还是太老实了啊,以至于什么阿猫阿狗,都欺到我的身上,我本生性善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善气迎人,结果却是落到这样的境地。所以…明日开始,我要做一个坏人,一个很坏的坏人。”秦少游语重心长地看了秦寿一眼,接着道:“往后再有人欺负我,我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讨要回来,谁他娘的再有事没事讨要工钱,我就跟他势不两立,就算是亲戚,也要大义灭亲。”
秦寿忍不住苦着脸道:“堂弟,我没招你啊。”
“是么?”秦少游心情平复了,然后捡起柜上的陈年账簿,风淡云清地道:“我竟是忘了,你已有九个时辰没讨要工钱了,这样很好,继续保持。”
…
次日一大清早,秦少游洗簌过后,便一如既往的前去柜台闲坐了。
客人总是会有的,秦少游渐渐有了信心,前些时日的清闲,让他有了撑着脑袋在这柜前睡回笼觉的习惯,这真不怪他懒散,实在是生意淡出了个鸟来,不打瞌睡,教人平添惆怅。
只是半柱香之后,一声理直气壮的吼叫惊扰了秦少游的美梦。
“秦寿,秦寿,来两碗粥,加个炊饼。”
不消说,声音的主人还是老熟人邓健,秦少游顿时火冒三丈,没王法了,这可是天子脚下,首善之都,每天吃我白粥,看我好欺负么?
他怒气冲冲地抬眸,抄起手里的算盘…额…算盘能做凶器么?
邓健坐在了胡凳上,趴着桌子,朝秦少游打了个招呼:“唉,秦哥儿,起得真早,来,先上两碗粥,我有大事要告诉你。”
第11章 击鼓鸣冤
秦少游冷冷道:“这里没粥。”
邓健不由怒了:“怎的,你要怎样?”
秦少游脸色复杂,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别忙着吃,我先和你讲道理。”
咳咳…实在不是秦少游胆小怕事,他不是什么牛气哄哄的穿越者,别看在秦寿还有那来路不明的小姐跟前显得气势汹汹,那是因为那些人要嘛是有身份的人,要嘛就是渣渣,可是邓健不一样,邓健来路不明,社会关系复杂,脸皮有八尺厚,这样的人,还是区别对待为好。
讲道理,毕竟没什么危险,不会牵涉到人身安全。
邓健的脸色缓和下来,道:“这个时候,你和我讲什么道理?你这臭书生好不晓事,我特意大清早赶来,真以为是稀罕你的两碗粥?小气!”
秦少游气得鼻子都歪了,小气?欠了一屁股外债,你来这儿骗吃骗喝,反倒说我小气,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邓健又慢悠悠地道:“你要讲道理,待会儿理应去赤县衙里与那刘录事去说,和我说有什么用?实话告诉我,我有哥儿在衙里做差役,说是昨天夜里,周家就有人跑去寻了刘录事,就在半个时辰前,周家的人已经前去县衙状告你欠债不还,你等着看,很快就有差役拿拘票来拿你。到了公堂上,少不得要理论。”
说到这里,邓健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实话告诉你,坐堂的刘录事和周家关系匪浅,周家那边,据说还握有借据,一旦事实确凿,虽说这赖账不过是小罪,可若是从重一些,也足以刁民无法无天来处置了,即便是流放也是有的,秦哥儿啊,你太坏了,比我还坏,我欠人银子,尚且还晓得还,你…”
“呸…你就晓得骗吃骗喝,能欠人银子么?”秦少游禁不住反唇相讥,不过却也知道邓健是好心,他只得抱着脑袋道:“这么说来,事情很糟糕了。若是躲不过今日,不但酒楼没了,可能还有牢狱之灾。”
邓健笑呵呵地道:“这倒是无妨,大不了关了进去,我里头有几个哥儿,传个消息,总会有人照看你的,谁教我义薄云天呢,咳咳…先上两碗粥,再来两个炊饼。”
秦少游把嘴撇到一边:“你既知道我欠了一屁股债,还忍心吃我的粥?邓大哥,你寻别处的冤大头吧,我们来讲讲道理,你们这等好汉,理应吃的是百家饭是不是?可是专挑我一家吃,这是何其残忍的事,竭泽而渔的道理,想来你是懂的,隔壁左转有家秋水楼,那掌柜看着不是也很好欺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