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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附近十里,都是不许人靠近的,维持次序的乃是征发的民夫,为了需要,秦少游将所有的庄户编为二十个亭,一百个里,每里大致为四十户左右,而每月的时候,每个里都需要抽调三五个壮丁,负责以下民防,不过这和朝廷无偿征用不同,表面上庄子这儿也是无偿征用,可事实上,这儿的庄户绝大多数都有营生,而这些人虽然要为庄子出力,可是工坊或者其他地方,也肯放人,并且该给的薪水也都照样付给,你不出工被征去做民夫是这个钱,出了工去进行生产也是这个钱,因此大家到时乐于效命,许多里的征募名额,青壮们都是打抢去的,毕竟务工更枯燥乏味一些。
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进行一些简单的操练,或是维持治安,或是负责类似于炮营周边的警戒。
这炮营的操练,和其他不同,体力的要求其实并不比天策军那儿要少,盖因为这种经过无数次改良的‘红衣大炮’还是比较笨重,根据庄子里的计划,眼下也不过制造一百五十门而已,五十门用于仓储和更替,一百门则用于操练和作战。五个人伺候着一门火炮,设炮长一人,炮手二人,辅炮二人。
炮长的职责在于检查火炮的养护,这火炮固然是用百锻刚练就,可是毕竟和后世的钢铁差了许多,想要发挥最大的效用,养护是至关紧要的事,每一门炮每日所需耗费的茶油,就需半斤之多,而这种不能食用,但是能够专供养护的茶油价格虽然低廉,不过一斤七八个钱,可是储存和运输却是耗费不少。
除此之外,炮长还负责火药的保管,以及对炮手和辅炮的操练。
而炮手的职责,则是校准和引火,辅炮则进行火药的填充,以及铁弹的装填,这是很原始的火炮,笨重而粗犷,正因为如此,稳定性并不太高,若是寻常人去用,火药量用的过多,则有炸膛的危险,可是一旦用少,威力又明显不足,再加上校准方面,也必须全凭经验,因此对操作人员的要求极高,在明清两朝,虽然火器已经开始大规模的运用,可是往往不能作为决定战场的因素,其中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明清无法培养出一群真正专业性的炮手,往往都是随便派遣了差使,平时也极少去制定操练的计划,等到真正作战的时候,要嘛就是炮手经验不足,使得火炮的效用发挥到了最低,而作为武官,也因为敷衍了事,对火炮的运用并不热衷,因而也没有制定出相应的战术,再加上平时的养护不力,最后的结果,火器反而成了伤人的威力不足,却因为频频炸膛,反而成了伤己的利器。
在这方面,唐军或者是周军则是全然不同,这个时代职业的武人较多,再加上民风彪悍,行伍之人远不是后世那般,被文官集团大力压制,以至于入行伍之人,往往都是罪犯或是一些军户,几乎没有任何出身较好的良家子或者是平民子弟肯进这种下九流的行当。
至于天策军这里,对武人的推崇更是到了极致的地步,因为庄子有钱,而且对天策军也是极为重视,所以往往能进入天策军,薪水大多丰厚,待遇也是极好,兵精粮足,反而成了令人称羡的对象。
这也是为何,红衣大炮虽是仿造佛郎机炮,可是在当时的东方,却远远没有意识到火炮的犀利之处,反观佛郎机人却因为能够更好的运用火器,反而见识到了火器的犀利之处,于是更加深入的去进行研究,最后终于脱颖而出,彻底将东方远远甩在背后的重要原因之一。
好在这时候还没有这样的风气,秦少游倒是并不担心明清对火器的种种弊病会出现在这个时代,反而更关注于火炮的改进。
每日他抵达这里的时候,炮队往往会士气一振,在经过了几个时辰的体力操练之后,旋即便是进行专业技能的操练了。
这当然也是秦少游最为感兴趣的地方,有时候杨务廉也会跟着秦少游来观摩,这厮最近的方向反而不是火炮,而是火药了,因为炮队的许多次操练中,他渐渐发现,火炮的改良固然能大大的发挥威力,可是火药也是重中之重,火炮要改良,就必须经过一次次的操练或者实战的检验,而后在根据其弊病进行一些修正,比如前几日,杨务廉就发现,火药气体的密封乃是关键中的关键,对火炮的威力提振效果极大,因而他对这个方向开始关注起来。
至于其他的尝试,他也颇有涉猎,因而跟秦少游说起来,简直是滔滔不绝。
今日二人就在校场不远处的溪流上游漫步,杨务廉显得红光满面,他几乎是不在乎秦少游对他说的东西感不感兴趣,又像是在自说自话:“公爷,原本这百锻钢来铸炮,好处固然是有的,可是坏处也是不少,一旦操作不善,就有炸膛的危险,本来在下想要用铜来试试,这铜的造价虽然高一些,可是若是能改善炸膛的问题,却也算是物有所值,只是可惜…这铜炮造出来,却发现还是在下想当然了,那铜炮什么都好,不易炸膛,却更加轻便一些,可是这铜质太软,每次射击都会造成炮口扩张,射击精度和射程下降非常快,几乎点了十几炮,炮口内壁之处就开始生变了。因此在下想来想去,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眼下的问题,唯一的法子,看来也只有炼出更好的钢铁了,其实这也不难,无非就是百锻变成千锻而已,至于其他的,在下还要再试试。”
“火药的配给,也是个问题,药多了不成,少了更不成,得有个度,这个度我让炮营试了许多次,方知现在这火炮,一炮的药量在一斤四两八钱是最佳的,偏生这药量难以计量,难道每个炮队炮长都带着一个秤吗?”说到这里,杨务廉自嘲的笑了:“不过要解决,也不是没有法子,何不如弄出一个药量的作坊出来,让人专门计量药量,而后再用油纸包裹起来,一包药便是一斤四两八钱,也省了炮队的麻烦,操作也方便一些。”
“还有…”
一开始,秦少游还凝神静听,毕竟秦少游对此的兴趣确实也是不少,可是这家伙遇到自己,便是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如此一来,秦少游便有些吃不消了,却只得忍着,偶尔附和几句。
既然秦少游假装自己成了一个最好的听众,这无意之间,却又助长了杨务廉的谈资,于是话匣子打开,更是泛滥。
第305章 龙子龙孙
这杨务廉虽是絮絮叨叨,秦少游却不得不忍受。
到了下午时,秦少游观摩了炮队的试射。
只听钟声一响,于是乎百炮齐发,浓烟滚滚,那乌黑的烟雾犹如飞龙,盘旋着升上云霄。
刺鼻的气息让秦少游吃不消,拼命的捂着鼻子咳嗽,坐在身边的杨务廉嗖一下,便往落弹的地方奔去了。
秦少游不禁无语,其实这场面可能在寻常人眼里实在壮观,可是他两世为人,这种程度的火炮试射出来,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他关注的反而是每个炮位的一些动静,炮长在做什么,炮手又在做什么,辅炮又在做什么,大家各有分工,似乎还算熟稔,装药、填实、装弹也算是一气呵成,炮手放炮,只能凭着手感,这种东西,只能慢慢去体会,这些人虽是精兵强将,不过毕竟都是年轻人,似乎对火炮这玩意儿乐此不疲,而火炮的炮口此刻已是通红,还需要冷却,因此大家可以稍作休息,等到炮口冷却下来,辅炮兵则负责进行清理炮膛。
王二似乎在杨务廉的协助下,已经制定出了一个规范,而这规范虽然简单,似乎也蕴含着许多道理。
这些炮手自分出了天策军,便不再穿戴明光铠了,毕竟他们几乎没有短兵交接的机会,所以都是短衫的打扮,叫上绑了腿,下头是个鹿皮靴子,而庄子里什么都缺,唯独最不缺的反是皮货,这些自狼子堡送来的优良皮货最先便在天策军内部换装。
秦少游曾让下令为将士们打制皮衣,而皮衣的好处就在于,虽然单薄,但是却加保暖,若是到了冬日,将士们里头固然套着内衫,可是外头却罩着一件明光铠,寒意逼人,手脚都冻僵了,拿什么作战?
因此秦少游将大量的皮货弄出了一个皮具的作坊,起先是制造几乎所有的军中皮具所需,必须皮用的手套,皮用的靴子,除此之外,还有衣帽之类,这种皮具,最注重的就是实用性,比如尽力的紧身,既可保暖,又可提高身体的便利,谁晓得到了后来,这东西竟开始在孟津流行起来,实在的东西大家都是喜欢的,眼下的大唐,棉花还未大规模的引入,所以冬日的保暖,更多的只是靠皮具,而并非是什么达官贵人都能穿上皮裘,因而更多人不过是多穿几件麻衣来御寒罢了,其效果可想而知?
可是对庄子来说,这里的一张好皮,可能也就是一两钱茶叶换来的,用几乎一钱不值的东西换来的东西,经过了加工,价格上低廉一些不说,更重要的还是实用。
毕竟皮裘在此之前,因为广泛用于显贵,因此皮衣的制式,更多的倾向于雍容华贵,反而实用性很是一般,寻常人既买不起,就算买了,难道穿着这种华丽的裘衣去农耕、匠作?反而这种贴身的东西,穿着既暖和,又不影响行动,因而许多人攒下了一月半月的工钱,也肯去买一件,以至于如今,一到了现在天寒地冻的时节,孟津内外,人人都穿着这种军用的皮衣,许多南来北往的货商也看到了商机,毕竟这儿的皮货价格实在太有诱惑力,而且孟津能流行,其他地方购买力低一些,可是各州各县哪里没有一些小富人家,平头百姓买不起,他们会买不起吗?于是乎,不少商贾也纷纷下定,以至于庄子里的皮具作坊一再扩建,尚且不能满足所需,不得已之下,只得在河北之地,又新建了一个大工坊,招募了上千人在此劳作。
王二里头穿着的就是这样的皮衣,外头罩了一件衫,虽是天寒地冻,浑身上下却是升腾着热气,他行了个礼,道:“魏国公以为如何?”
秦少游只是点头:“尚可。”
并非是秦少游吝啬于溢美之词,而是他能察觉到许多不甚满意的地方。
王二脸腾地红了,忙道:“下官该死…”
秦少游摇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将士们的错,这世上的事,无论是琴棋书画又或者是行军布阵之法,还是这操作火炮,其实无非就是一个道理——‘唯手熟尔’。要达到这唯手熟尔地境界,不过是日夜加紧操练罢了。你看,那位杨先生来了。”
果然,杨务廉抱着一个碎弹飞快而来,他脸色不太好,郁郁不乐的道:“国公,偏差实在太大了,这可未必就是炮手校准的原因,关键之处,还在那炮管的内壁,哎…倒是射程还能将就,学生告辞,有些事还得再琢磨琢磨。”
秦少游巴不得他走,忙是应了。
王二敬服的看了那杨务廉的身影远去,不禁道:“这位杨先生,实在教人佩服。”
秦少游饶有兴趣的道:“佩服什么?”
王二挠挠头:“制炮。”
秦少游莞尔一笑,道:“这位杨先生,其实也没什么,无非是认真而已,其实他这人,倒是有些疯,不过这人若是不疯,能办成一件事吗?能专精于一道吗?这显然是不成的,所以王校尉,你也得疯起来,什么时候你王二疯了,这炮营上下的人都会被你感染,你们这炮营若是疯了,咱们这天策军,才算的是天下第一精兵。”秦少游顿了顿,道:“本来择选人进炮营的时候,方都尉有几个人选,可是我选了你来做这个校尉,你可知为何?因为当年的时候,我第一次进营,那时候咱们还是团结营,那时候呢,你站着能睡,躺着也能睡,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有一点精神,由此可见,你是个好苗子,真要想做一件事,总会比别人更‘疯’一些。”秦少游注视着他,满怀期待的道:“所以,别再他娘的让我听到国公、该死之类的话从你的口里说出来了,去学杨先生吧。”
王二目瞪口呆,只是点头,却又像是若有所思。
秦少游没在说什么,在炮营用了午餐,自是渡河回到南岸。
在等待迎娶公主的日子里,日子过的极为平静,只是半月之后,这一切却被彻底的打破。
洛阳城里传来了消息,相王李旦抵达了京师。
显然这位‘孝顺’的相王,在接到了急报之后,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披星戴月,在二十多日的功夫,便火速的赶到了洛阳。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秦少游的神色之中,并没有过份的担心,他只是端起了茶盏,轻轻的饮了一口公主茶。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秦少游心里如是的想,李旦的名利心,终究还是暴露了出来,在自己的儿子获罪之后,也经历过惊惧,可是一旦陛下‘思念’,他便火速抵达了洛阳,由此可见,李旦并不甘于寂寞,或者说,他依然还心存着某种‘妄想’。
“真是多事之秋啊。”秦少游自嘲的笑了笑。
…
永宁门。
这座城门显得颇为古朴,自隋时便开始营建,大唐初立时,李渊亦是营建永宁门,因此这永宁门,曾被誉为天下第一门,武则天迁都洛阳,亦在此将原先的永安门改为了永宁门,颇有几分与长安的永宁门比高之意。
在这里,一个人就站在门洞之下,他仰起头,看着这座古朴而高大的城楼,他的眼眸透过幽深的门洞,那目光中,流露出神往、畏惧和各种复杂之情。
身后一个校尉上前,行礼道:“殿下,洛阳到了。”
“呵…”这人背着手,他长长叹了口气,旋即一步步步行穿过了门洞。
而这时,轰隆隆…轰隆隆的声响震撼了大地。
在门洞的长街尽头,乌压压的军马蜂拥而至。
为首一名将军,远远的勒住了马,旋即跳了下去,这人年轻,却是快步走到了老者身前,拜倒在地,道:“下官金吾将军陈康,见过殿下,下官奉旨,迎殿下入宫。”
金吾大将军,已经换了人选,而这位陈康能够脱颖而出,自是因为他深得陛下的信重,这样有分量的人,却是亲自带着禁卫赶到了这里,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此刻,这个被人称作殿下的人,眼里不由掠过了一丝光芒,眼底深处,似乎蠢蠢欲动,他抬起眸,道:“请将军引路!”
“诺!”
呼啦啦,如林的羽林一分为二,一辆自宫中而来的车辇到了老者的面前,老者登车,行礼如仪。
第306章 长乐
洛阳宫,明堂。
武则天盘膝跪坐于上首。
左侧的李显低垂着头,没有做声。
右侧的李令月有一搭没一搭的玩弄着自己的袖摆。
这里很安静,左右的人尽皆屏退。
唯有在一个宦官小心翼翼的碎步进来,拜倒于地,口中声称:“相王殿下到了。”
殿中的三人这才抬眸,武则天的脸上掩饰不住喜悦。
即便是李显和李令月,也不禁动容。
紧接着,相王李旦踱步而来,便是方才那入城的老者,从相貌上看,他与李显确实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虽然比李显年纪小一些,脸上却苍老的多,这不是一种岁月催人的苍老,他一步步走进来,旋即拜倒在地:“儿臣李旦,见过母皇…”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哽咽。
武则天默默注视着他,眼眶也有些模糊,这个儿子,显然有些不太认得了,几年前,他曾来过洛阳,可是那时候的相王,依旧还是意气风发,而如今,却是垂垂老矣,再无生气。
武则天亲自起身,上前巍颤颤将他搀起:“今乃家会,不必多礼。”
李旦起身,与武则天的眼眸接触,眼中的泪水已是夺眶而出,他哆嗦着下颌,道:“儿臣死罪,不能侍奉母亲…儿臣…”
武则天只是慈和的看着他,不发一语。
李显也随之上前,李旦见了他,忙是道:“太子殿下…”
李显显得有些踟蹰,道:“皇弟比从前老了。”
唯有李令月在那里撇着嘴玩弄着袖摆,不肯做声。
李旦安顿好武则天,搀她重新坐下,这才到了李令月面前,道:“皇妹…”
李令月便笑起来,眼睛拱起,长长的睫毛恰恰覆盖了她的眸子,她朝李旦垂头,道:“皇兄一路舟车劳顿,很是辛苦了吧。”
李旦摇头,道:“路上是急了些,在冀州时,听闻母皇染了小疾,心中忧惧…”
李令月点头,道:“皇兄真有孝心。”
接着各自落座,李旦跪坐于李显的下首。
武则天喜极而泣,她道:“来得好,今日…咱们一家人,总算是相聚了,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一家人更亲,噢,来人,去叫茶来,给旦儿去去乏。”
紧接着宫人进来,端来茶盏。
一杯热腾腾的公主茶摆在了李旦身前的几案上,李旦看着这茶,却是突而一笑,道:“公主茶可谓闻名遐迩,冀州上下,尽皆都是喜爱,老少咸宜,臣在冀州,也爱喝公主茶。”
他顿了一顿,道:“听说制这茶的人,叫秦少游,很快便是儿臣的妹婿,此人真是天纵奇才,臣在冀州,也是敬仰依旧,真盼能见一见。”
秦少游和他的关系,只怕更多来自于李隆基,天下谁人不知,这李隆基乃秦少游所杀,可是现在的李旦,说起秦少游,居然没有参杂着一丁半点的愤慨,他说想见一见秦少游,语气之中,却满是诚恳。
李令月听了,似乎对他这皇兄印象好了一些,她笑吟吟的道:“你可见不着他,他每日就像个泥腿子,躲在孟津,上山下河的,连我也不肯见呢。”
李旦莞尔,笑道:“皇妹即将下嫁,自是暂时不要见的好。”
这一句话,惹来武则天的浅笑,李令月有时是荒唐一些,娇宠太过了,完全不晓事。
李令月只得摆出一个可爱的表情,垂下头去。
李旦已举起了茶盏,轻饮一口公主茶,那茶水自他的舌尖,悄然的滴淌入他的肺腑之间,他猛地抬眸,似是被这茶铭所感染,浑浊的眼眸,也不禁有了光彩。
“真是好茶,冀州那儿的公主茶,总是因为沿途输送,保管不善,味道总是欠一些,香气固然不减,却无这样的芬香。”
若说一开始,大家只道他对公主茶的喜爱不过是口里说说罢了,可是现在,大家才知道,原来他竟也是爱茶之人,不只如此,想必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都已饮出了几分心得。
武则天幽幽叹口气,道:“你在冀州,倒是受苦了。”
李旦洒脱的摇摇头,看了武则天一眼,道:“一开始,儿臣不敢相欺,确实是辛苦一些,只是渐渐的,却也安定下来,冀州自然不必洛阳,可是臣在那里,做自己喜欢的事,无拘无束,偶尔,也请一些鸿儒至府中指教,有时吃吃茶,反而渐渐喜欢,至多,也就是夜深人静,思念了洛阳,想到不能侍奉母亲和三哥,不能看着自家的妹子,心里不免惆怅。”
李显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也甚为想念皇兄。”
他这句话很突兀,不过李显平时就是这样不善言辞的人,可是有时,却偏偏想说话地时候,却不禁要脱口而出几句‘昏话’。
李令月咯咯一笑,道:“太子想念四哥,就不想我吗?”
李显顿时瞠目结舌,竟是无法应对调侃。
李旦忙是为李显解围,道:“皇妹,你休要说太子,太子的兄妹之AI,只在心中,他不善言辞,却比你我深厚了许多。”
李显汗颜,连忙说是。
武则天似乎有些乏了,道:“旦儿刚刚回来,朕…身子差了,你既来了,就不要再冀州去,一路跋山涉水,想来有许多辛苦,这些日子,就暂居于宫中吧,朕已经让人收拾了一处宫苑出来,你好生下榻,再过些时日,你的妹子就要嫁人,你这做兄长的,却要多辛劳一些。”
本来在洛阳城,其实也有相王府,这是李旦被敕为相王之后,所营造的府邸,这些年,也一直都有人在打理,随时都可入住下榻,可是武则天却希望他住在宫中,可见武则天的舔犊之情。
李旦忙是谢恩,李令月吐吐舌头,低声咕哝:“母皇总是把儿臣嫁人的事看的这样重,儿臣已是第二次了…”
武则天听的哭笑不得,一旁的李显只是摇头。
李旦便笑道:“正是因为可二而不可三,母皇顾念着你,这才更看重一些。”
这句话倒是得体一些。
母子四人,只是短短的相聚,旋即李显和李令月便各自辞出,李旦也自是被安排在宫中休憩去了。
…
李旦的回朝,不知牵动了多少人的人心,每一个人,似乎都在焦灼的等待着消息,都想从宫中的一些只言片语之中,来猜测出种种的可能。
尚书省,崔詧显得还是淡定,傍晚快下值的时候,狄仁杰寻上门来,狄仁杰落座之后,道:“崔公,相王下榻于宫中了。”
崔詧在批注着一份奏疏,他没有抬头,手中的长笔依旧还在笔画,他淡淡道:“在哪个宫殿?”
“长乐宫。”
崔詧的手不动了,他猛地抬眸,眼眸里露出了几分幽深,他不由道:“长生宫?”
长乐宫靠着紫微宫,因为洛阳宫和长安宫相似,几乎所有的宫殿,都有它的寓意,就如这长生宫,曾是太宗皇帝就寝之处,李家的天子,因为道家学的创始人老子姓李,因而自称乃是李耳之后,所以笃信道学,长乐二字,颇有几分道家清静无为的寓意,等到武则天登基,武则天笃信的却是佛学,因而还在宫中建了明堂,又新建了紫微宫,专门用来下榻和居住。
只是因为长乐宫素来是历代李家天子起居之地,是以自然而然,即便武则天没有居住,可是这里也无人下榻,颇有几分忌讳的意思。
可是如今,李旦却是居住于长乐。
狄仁杰不禁道:“陛下爱相王,虽是父母之爱,情有可原,可是我总是觉得,矫枉过正了。”
崔詧不由道:“想来是陛下老来思念自己的儿子,不免优渥一些。”
狄仁杰忧心忡忡的道:“虽是如此,只怕…”
崔詧皱眉,狄仁杰说出了他心里的心事,李旦的出现,确实是横生了枝节,使他感觉到,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或许还会生出变数。
狄仁杰想了想,道:“消息传出去,只怕有人要义愤了。”
听到义愤二字,崔詧脸色一沉,不禁斥道:“真是胡闹,万不可有什么闲言出来,物极必反、月满则亏的道理,难道就没有人明白吗?怀英,你务必要吩咐下去,让大家各安其事,万不可横生枝节。”
狄仁杰点点头:“狄某尽力而为之。”
第307章 龙颜震怒
狄仁杰的回答是尽力而为。
话不敢说满。
盖因为人心隔着肚皮,百官当然不可能是人的手脚,可以做到挥如臂使。
这也是狄仁杰的无奈之处,他辞出之后,固然是放出了消息,可是该来的谁也拦不住。
怒不可遏的御史终于有了动作,上书的居然是来俊臣。
来俊臣的‘愤怒’是很有道理的。
周兴之后,来俊臣作为酷吏之首,却遇到了一个极大的危机,当天子立李显为太子的时候,这就意味着,宫中已经和李氏的皇族开始妥协,而来俊臣这些酷吏,之所以能够猖獗,无非是因为当年陛下登基,立足不稳,再加上统治基础并不牢固,反武的声音络绎不绝,其中反抗最激烈的自然还是李氏。
如今这些李氏已经消停下来,来俊臣自然而然也就被边缘化,事实上,他作为侍御史,如今只剩下每日当值的时间里抓虱子玩了。
而更可怕的对于来俊臣来说并不只是如此,作为酷吏,他的手里实在有太多太多的血债,不知多少宗室,被他污蔑,最后遭受他的杀害,等到将来,一旦李显登基,只怕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来俊臣。
来俊臣已陷入了一个困局,他不是五姓七家,没有诺大的家业在庇护他,他不是狄仁杰,恰恰相反,他不但没有清名,反而声名狼藉,也不是绝不是秦少游,秦少游虽然也与李家有些恩怨,可是毕竟这个恩怨,不过只限于李隆基,如今李隆基已死,至多也就是一些宗室对他心生方反感罢了。可是人家毕竟是突厥汗和当今陛下的女婿,也是太子殿下的妹夫,有这层身份在,再加上本身的实力,足以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