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话中的警告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如果花听兰还在乎花溱州的身子,就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胡乱说话!
“懂事?”
花听兰冷笑,根本不把花未眠的话放在心里,更是无视她的存在,听了花溱州的话,冷冷的道,“祖父以为她这几日真的是在好好的接管生意吗?”
不等花未眠和花溱州反应过来,花听兰便厉声道,“大姑娘跟云二公子偷情私会的事情,花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父亲不知道,三天之前的夜里,嫡母就去了她的秋水小筑,正好抓住两个人私会!嫡母一气之下,将跟着她的人都打了!我们这才知道,原来堂堂花家嫡出的大小姐,竟然跟苏家的那个野种私下往来这么久了!当场被人抓住,大姑娘不思悔改,居然还当众宣布要跟那个野种订亲呢!父亲说说,这哪里是深闺大姑娘家应该说的话?咱们家的嫡出姑娘,怎么能跟一个野种成亲呢?”
花听兰鄙夷的看了花未眠一眼,又冷笑道,“父亲封了大姑娘院中的角门,还封了茗湘苑的角门,却不知道,那野种其实就住在茗湘苑了!这野种何等风流卑鄙无耻呢!不仅跟大姑娘夜里私会,还跑去勾搭嫣红姑娘,父亲以为嫣红姑娘和嫡母真的是病了吗?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的!那个野种色心不改,夜里跑去掳了嫣红姑娘到茗湘苑,强迫她跟他发生关系,把个嫣红逼的几乎寻死了,嫡母无奈之下,就为了这个野种和父亲的声誉,把嫣红活活打死了!为了平息事端,还说是嫣红勾/引这个野种的!其实嫡母是被大姑娘所逼,就因为大姑娘鬼迷了心窍,非要嫁给那个云家的野种,就逼的嫡母说是嫣红勾/引了那个云家的野种,然后把嫣红给活活打死了,嫡母被大姑娘气病了,这才不能来见父亲的!如今这会儿,嫣红的尸首早就丢到乱葬岗去了,而大姑娘还在这里蒙骗父亲,这心里头,还在想着如何蒙骗祖父,好跟那云家的野种成亲呢!”
“父亲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说她懂事,她哪里懂事了?”
花听兰说话语速很快,旁人根本插/不进话去,待她说完,只拿冷眼瞧着花未眠,心中憋屈了许久的恶气总算是泄了出来,她知道花溱州看重花未眠,但她冷眼旁观这么久,内宅中发生何事她都知道,自然知道花溱州的心病是什么!
她手段斗不过花未眠,可未必心计斗不过花未眠!
即便花未眠做的再好,但是她也并非毫无破绽,就凭她说的这些,足以让花溱州大怒了!
她倒是要看看,这位目中无人的大小姐,还将如何猖狂!
花听兰猜的没错,花溱州的心病确实是这个,且不论花听兰这话是真是假,花溱州乍听这话,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昏死过去,花未眠赶紧给他拍背顺气,他紧紧抓着花未眠的手,眼睛都气的赤红:“眠丫头,听兰说的,是不是真的?!”
花未眠抿唇,只觉得被花溱州的手腕生疼:“祖父,事情不是像兰姑姑说的那样的,这里头有些误会,待我慢慢给您解释啊!您千万别生气!事情不是那样的!”
“眠丫头,我问你,我走之后,你是不是跟云家那小子见过面?你不许骗我!眠丫头,你跟我说实话!不许骗我!”
花溱州的眼睛赤红,眼里的神色复杂难懂,他的力气很大,抓着花未眠的手腕,都能听到那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了!
花未眠心中一痛,手腕上的痛终不及心上的痛,抿唇道:“祖父,其实我——”cgO8。
哇!——
花未眠的话还未说出来,花溱州气急攻心,又加之身体虚弱,一大口血就这般吐了一地,花未眠心下一慌,忙对着外头扬声道:“快去请王太医来!”
一旁的浮白见事不对,忙着就冲出去了!
花未眠转眸怒视着花听兰,恶声道,“兰姑姑,祖父身子不好,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来气他?分明事情就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恨我,怨我,那你就对付我啊,你好歹是他的亲生女儿,怎能如此对他?他是个病人!他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当的起吗?!”
花听兰面色不变,只是眸色越来越冷,望着吐血萎顿在榻上的花溱州和花未眠微微一笑,又冷道,“大姐不过是想看看大姑娘算账的本事,就给了她一摞账本,规定让她三天之内算完,结果呢?大姑娘之后竟然趁此机会报复大姐,逼的大姐夫自戕,所幸大姐夫命大未死,逼的大姐夫写了休书休了大姐,大姑娘还弄出些莫须有的事情逼的大姐家破人散,无家可归,如今为了这生意家不成家,你又有何资格跟我说什么顾念亲情的话呢?大姑娘你得到了茶庄,是不是下一个就想着来对付我呢?我就是要来父亲这里讨一个说法!”
“哦,对了,我还忘了说最重要的事情!就在父亲回来之前,我们的胭脂商铺被人砸了,说是我们家的胭脂有问题,把一姑娘给毁容了,也不知道是何人砸的,现在,胭脂商铺被迫关门歇业了!那一帮混混,还在商铺门口堵着要赔偿呢!这事儿,还不知道如何了结呢!”
花听兰冷笑道,“自从大姑娘接手生意之后,我们家的生意就不断出事,内宅也是一样,可见大姑娘是个灾星,父亲也该想一想了,这样做合适吗!外人知道咱们家的生意给了自己家的姑娘管着,都在笑话咱们花家无人呢!这若是让凌天知道了,父亲又该如何交代呢?!”
花听兰这话说完,花溱州把花尔珍的事情听在耳中,这打击比前一个更大,而她的话也说的很是不客气,再加上生意就是花溱州的命根子,又听说店铺被人给砸了,这连续的刺激下来,花溱州当即喉间一甜,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血来,年老之人哪里经得起如此吐血,又哪有不昏厥的道理呢?
花溱州头一歪,一下子便昏厥在榻上了!溱着这日眠。
花溱州身边服侍的人眼看着事情不对,忙着都赶上来,她们都是服侍花溱州好些日子的,多少懂得一些医理,花未眠在旁边也帮不上忙,担忧的看了花溱州一眼,却把花听兰扯出了内室——
“若祖父过不了这一关,我便要了你的命!”
花听兰闻言冷笑,眼中流淌的皆是冷意,冷血的瞥了一眼内室:“他都是要死的人了,今日死和明日死,又有什么区别?何况,这么多年了,他何时真正把我们这些人放在心里过?我是庶出,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有用就要,无用便弃!我为什么要在意他的死活?在他的心里,永远最在意的是他的生意,是你这个嫡出的他最得意的大小姐!”
“哼,我偏要说这些话,我偏要气死他!花未眠,我要所有人都恨你!我要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因为你死的,是被你气死的!何况,他死了,对你没好处,却对我们有大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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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为人女
花未眠的眸中闪着嗜血的冷意,一字一句,咬牙道:“兰姑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哪会有女儿会咒自己的父亲早死的?
若是花溱州不负责任,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和义务也就罢了,偏偏花溱州对花听兰也是不错的,并没有到冷血无情的地步!
花溱州虽说常年在外做生意,但是对自己的几个子女,皆是尽了心意的,除了脑子不大利索的花香旋,剩下的两个庶出的女儿,花溱州都将家中的生意分给二人照管,平时有了什么事情,也都会帮衬一些,哪里对不起她们了?
仅仅就是因为花溱州为了家族生意长久的考虑下,决定把生意交给花未眠来管理,这便让这几个人如芒刺在背,如鲠在喉,各自都觉得花未眠的介入是侵占了她们的利益,花尔珍也就罢了,而花听兰竟然为了胭脂商铺的生意竟要花溱州快死,竟说这样的话来刺激他!
真是枉为人女!
“如今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花听兰的脸上挂着刻薄的冷笑,“眠丫头,老爷子把生意交给你,让你做他的继承人,我很不高兴!老大怕你,斗不过你,玩不过你,我不怕!他那么注重嫡庶尊卑,这胭脂商铺的生意是我从他手里求来的,我带着我的男人做了二十年,才做到了如今这样的局面,凭什么他一句话,你就上位,然后一切的东西都要交给你呢?就算我是庶出,你是嫡出,你也要喊我一声姑姑,我也该是你的长辈!”
“即便老爷子当真要选人继承家中产业生意,那也应该是凌天来做这个继承人,他是嫡出的长子,理应是他承继生意,怎么能轮得到你来承继生意呢?且不说你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就算你是嫡出,你也是他的女儿,天底下哪有越过老子去抢老子应得的东西的混账女儿呢?”
花听兰除了经管胭脂商铺的生意之外,她自有了银钱之后,自个儿开了一两间商铺,做了些别的营生,可以说这些年,她是花家儿女中在生意场和市井坊间打滚的最多的人,她的话粗俗难听,却又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简直是咄咄逼人!
“老爷子一生固执,家里这么多人反对,都不能让他改变主意,还一意孤行,偏偏要你来承接生意,如今你接管了生意,瞧瞧你把家里都闹成什么样子了!若是凌天接管,又怎会这么多事?要老爷子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就不要他改变主意好了,我方才所说,哪一件不是你做下的事情?老爷子知道了要生气要吐血,那都跟我没有关系,那都是被你气的,与我何干!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他选择了你,你也不一定能让他高兴,你还是让他寒了心,就像他让我们一众子女寒了心是一样的!”
花听兰顿了顿,望着花未眠的眼神凶光闪过,“我已经给凌天写信了,来之前我已经打发人送去杭州了,待你爹接到信,他会赶回来的!若是那时候老爷子还在,咱们就好好说说这生意之事,若是老爷子不在了,那我们一众儿女就替他发丧,然后凌天就是花家的当家做主的人,我们就让他好好的说说,这生意究竟是谁承接!”
花听兰说完这些,不再站在花未眠面前了,而是在外间坐下,又与一起坐下的陈则应交换了一个难懂的眼神,她蛰伏几日,就是要逼的花未眠走投无路!
老大被整治的家破人散,她要是再不采取措施,只怕下一个被花未眠整治的就是她了!
老大如今无家可归,王炳汉却得到了所有的东西,她才不要落得如此境地!
胭脂商铺的生意一向是她经管的,凭什么花溱州一句话,就让她听花未眠的安排?
何况,从小到大,她几乎是当花凌天如亲弟弟一般对待,这里面也许确实是因为二人年岁相近,稍稍合得来一些,再加上罗姨娘的性子比周姨娘温和又会来事,因此花听兰跟花凌天就走的很近,再者就是,花尔珍嫁的早,顾这个弟弟顾的很少,所以他们之间,基本上很淡漠!
而除了这些,花听兰最深的心思便是,花凌天是花溱州唯一的嫡子,将来花溱州没了,就是花凌天承接花家的生意,而她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出嫁之后即便嫁得好,也不过只是得了一点娘家给的嫁妆而已,花家家大业大,她可不甘心只得三五千两的嫁妆银钱就算了!
花家的生意,她也要分一杯羹!
就是有了这样的念头,她才跟花凌天努力的维持亲密的姐弟关系的,就是为了她自己的私心谋划!
所以她才会在二嫁之后找花溱州求来胭脂商铺经管,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商铺,而她也早就跟花凌天商量好了,待花溱州没了,花凌天接管生意之后,这胭脂商铺还是由花听兰来经管,并且一切都跟从前一样,是不变的!
结果谁知道他们商量的好好的,甚至私底下都有了口头协议,这花溱州却放言说要花未眠来承接花家的生意,她那时还以为老爷子只是在开玩笑的,心内也并未当真,何况瞧着花未眠那个温吞软弱和游氏一样的性子,心里就在冷笑,她那样的丫头,怎么可能承接家族生意呢?
可谁知道十多天前,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那个软弱温吞的小丫头变了,变得强硬狠绝,变得有心计有手段,而花溱州的病也越发严重了,然后这个丫头就理所当然的承接了生意,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花听兰知道,若是自己不抓住花溱州回府的这个时机狠狠的打击花未眠的话,只怕等花溱州和花未眠沟通之后,家中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再也不能刺激到花溱州了,因此她才带着陈则应赶回来,用那些话来刺激花溱州!
既然花溱州对他们不仁,那她也无需对花溱州有什么亲情在了!
她在来之前,早已将写给花凌天的信打发人送去了杭州,里头说了家中最近的境况,将花溱州的决定告诉了花凌天,周氏没有做到的事情,她替周氏做了,既然旁人都没有办法收拾这个嚣张的丫头,那就让花凌天回来好了!未一道是没。
花凌天管教这个丫头,那才是理所当然名正言顺的!
到了那时,无论花溱州有没有死,花凌天回来,势必大闹一番,花家生意的归属最后还不知道究竟是给谁呢!
反正她今次一来,花溱州病的更重了,这对他们就是有好处的!
花未眠沉着眉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花听兰的眸光越来越冷,眼中的杀意都在凝结,若非现在顾念花溱州的生死,她恨不得过去掐住那个尖酸刻薄的女人的脖子,让她也狠狠的痛上一番才好!
她在瞬间之间就洞悉了花听兰的心思,花溱州活着,对他们来说就是个阻碍,花溱州死了,他们就有恃无恐了,而她花未眠也就失去了可以撑腰的靠山,他们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夺取她手中掌握的花家生意了!
她花听兰心里打的主意就是这个!
花未眠心中悲愤莫名,为了这生意,不过那万贯家财而已,竟扰的家不成家,各人都露出那丑恶的嘴脸,竟连骨肉亲情父女情谊都不顾了,花听兰为了那胭脂商铺的生意竟冷血至此!
而花凌天回来,她更不作他想了,花凌天是还不知道花溱州的这个决定了,也是还没来得及说,如今花听兰将消息传了过去,花凌天一定会赶回来,而依花凌天的性子,势必要大闹一番的!
微微一笑,眸光坚毅冷漠几近无情:“这生意是祖父交予我的,祖父是花家家主,他说的话你们若是不听,那便是不孝!”
冷声转眸又道,“青芽,去让刘大管事以花家家主的名义发一道通告,就说花家的生意从此由花家大小姐花未眠掌管!再打发人去商会通知卢会长一声!”
“兰姑姑,祖父已将内宅对牌和库房的钥匙都交由我看管了!生意上的物事,自然也都在我手中掌管!就算父亲回来,我也是这个话,你方才说,混账女儿不该抢了老子应得的东西,但是你莫要忘记了,祖父的东西是先交给我的!父亲回来若是强要,那就是混账老子抢了女儿应得的东西!兰姑姑,你们不至于如此罔顾亲情伦常吧?”
花溱州还没来得及通知花未眠承接花家生意的事情,花未眠这一手,便是彻底断绝了他们的后路,毕竟,内宅之权和生意上物事,都是在花未眠手里的!
屋中短暂的凝滞的沉默中,浮白带了一人挑帘进来,花未眠抬眸一看,眼底有怒意:“怎么不是王太医?!王太医人呢?!”
来人并不是王太医,而是这几个月以来,常常来看顾花溱州病的那个郎中!
王太医也才回江州不过十多日,但是才给花溱州瞧了一两次的病,花溱州的身子就有了些许好转,而上次在王家,也是他妙手回春救了王炳汉的性命,如今花溱州这般境况,非王太医不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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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白抿唇:“打发去的人回来说,王太医已经离开江州,带着夫人回京城去了!去的人不敢耽搁,就忙着去请了郎中前来!”
“罢了!先让他进去瞧瞧吧!”
花未眠皱眉挥了挥手,那郎中早就进内室去瞧花溱州的病去了!
心中愁痛,王太医回京城去了,那花溱州的病只怕是凶多吉少,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这一关了!
郎中进了内室,将里头围着的人都给赶了出来,他需要静心给花溱州医治——
方才进去瞧花溱州的花听兰从内室出来,面上一丝表情也无,眸光一如来时那般冷漠,她方才瞧着花溱州的模样,眉目紧闭,脸色铁青,分明就是不行了的样子,心内更是不愿在此待下去了,也觉得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当即看了陈则应一眼,面对着陈则应,话却是对着花未眠说的,就听她冷声道:“你留下来守着老爷子,有什么消息就派人随时通知我!铺子里被人砸的乱七八糟的,我还得回去收拾呢!”
花听兰说完,抬步就要走,却被浮白给拦住了,浮白眸带疑问看向花未眠:“大小姐?”
花未眠垂眸,眸中流淌过浅浅的流光,淡声道:“你让开,让她走!”
花听兰既然这般不在意花溱州的生死,留下来又有何益!
既然她心里只有那商铺,那就让她去好了!
待祖父身子好了之后,她再来收拾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她最最在意的是什么,她就夺了什么,看看她那颗唯利是图的心,究竟会不会痛!
浮白让开,花听兰冷哼一声,便真的走了!
花未眠看了陈则应一眼,眼中有伤有痛更有恨,那无情含恨的眸光看的陈则应的身子忍不住一哆嗦,待他再看时,花未眠已经将视线移开了,娇小的身板挺的直直的,就听见她道:“青芽,你带着人在外头守着,不管谁得了消息来了,都给我拦着,不许他们进来!待祖父情况稳定了,再说!若有违者,以家法论处!”
青芽应了一声,便和浮白带着人在外头守着,陈则应到底不是花溱州的亲生儿子,实则对花溱州是死是活根本没有什么很大的感觉,花听兰让他留下来,也不过是让他守一个消息罢了,如今听了花未眠的话,他立时便抿唇坐在一旁,面上根本没有什么悲痛的神色!
花未眠谁也未带,自己一个人默默挑帘进了内室,正遇上郎中将手从花溱州的手腕上拿下来,好似是诊脉完了,就见郎中捻须默然半晌,又查看了一下花溱州的面色,之后摇头轻叹起来…
花未眠一见郎中如此,心口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祖父怎么样了?你直说无妨。”
郎中见花未眠进来,又见后头没有人跟进来,便轻叹道:“大小姐,实不相瞒,太爷的实则已经病/入/膏/肓了,上次我就与老夫人并夫人直言过,太爷的病熬不过一个月,却不想老天见怜,太爷竟拖了这么久,还出去游玩了一趟,实在是令在下大为惊奇的,不过照现在的脉象来看,太爷前些日子的好转应当是回光返照,太爷如今受了刺激,再加上原本的身子就弱,若能挺过今夜,那就还能再拖上个上十日,若不能,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花未眠抿唇,郎中以为前几日花溱州的好转是回光返照,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只是因为蛊血起了作用而已,可是照后面的反应来看,蛊血的作用好似也没有那么明显了,果真是天命不可违么?
“郎中的意思是?难道连王太医的药方也无用了吗?”
“大小姐,在下的意思是,今晚很关键,日后究竟如何,只能看太爷自个儿的造化了!现在什么汤药都不管用了,太爷气关紧闭,对外界的事情毫无感知,五感已经封闭起来了,别说是灌汤药,只怕是咱们说话,他可能都是听不见的,他现在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他可以说胡话,他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但是他只怕感觉不到咱们,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要靠太爷自个儿啊!”
郎中说到这里,看了花未眠一眼,抿唇又道,“大小姐若是实在担心太爷,可以在这里守着太爷,跟太爷说说话,都是可以的,主要就是唤起他的求生意志,只要太爷有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他或许就能挺过来!不过一切还得看天意,咱们也只能尽人事!”
郎中言尽于此,又道,“这时候人多也是不宜的,只需要亲近的人陪着太爷就好!在下出去开一些外敷的方子帮助太爷顺气,这里就让大小姐守着吧!”
郎中说完,就背着医箱挑帘出去了,屋中便只剩下花未眠和昏迷到人事不省的花溱州二人了——
屋中没了旁人,花未眠一直紧绷的心弦才慢慢放了下来,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弥漫着淡漠坚毅的眸光渐渐破碎开来,眼圈渐渐红了,眸中闪着水光,幽幽的望着榻上昏迷不醒的花溱州…
视线渐渐模糊起来,她没有哭,只是噙着泪眼僵着身子站在那里。
她想起前生看见游氏尸首时候那种绝望的感觉来,那种无助冰冷的感觉灌注全身,她永远记得,自己看见毫无气息的游氏时,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害怕,从此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恐惧感将她笼罩起来,她害怕,最怕那种感觉了!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还能给花溱州改命的,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天命不可违,她又不是个神仙,怎么可能次次为她破例?
她是凡人,凡人就要经历七情六欲,凡人就要经历悲欢离合,凡人总会要面对亲人离世,面对生离死别,面对失去挚爱的人,面对血脉相连的亲人相继离开,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没有人能躲的过去!
想到这里,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滚烫滚烫的眼泪,泪落纷纷,花溱州对于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是除了游氏,在这个世上唯一疼爱她的亲人了…
“…爷爷…”白王离着眠。
只一声,她便泣不成声…
从前她还小时,大概还是五六岁的时候,便问花溱州,为什么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都能叫祖父为爷爷,而她却不能,她记得,当初花溱州笑吟吟的摸摸她的头发,笑着答她,说花家并非一般百姓家,人多规矩多,是不能跟百姓家一样叫爷爷的,不过若是她喜欢,可以私底下叫,因为花溱州也觉得叫爷爷很亲近的感觉,后来,这就成了她跟花溱州之间的小秘密,就这么叫了一两年之后,有一次不小心被周氏听到了,周氏狠狠的训斥了她一顿,说叫爷爷是那些老百姓的叫法,花家不是一般的人家,怎么能这般粗俗的叫!
周氏说,若是再听到她这样叫,就打断她的腿!
她那时年纪小,觉得周氏实在是太凶狠了,被吓住了,因此就改了口,就算是私底下,也再不敢这样唤花溱州了,就这样一晃十多年了,她这会儿想起来,想起那时候的天真无邪,还以为,花溱州会疼爱她一辈子呢…
这一声低唤,包含了她多少的眷恋和依赖啊!
她知道,花溱州也是很喜欢她唤他爷爷的,只是可惜,她这些年,这两个字,再也未能出口过,如今再叫,花溱州却听不到了…
她慢慢走到塌边,轻轻握住花溱州无力软在一边的手,细细的摩挲那大手上的每一道皱纹,抿唇低声道:“…爷爷…兰姑姑跟您说的,都不是真的,您好好的醒过来,听眠丫头给您解释,好么?…不要让眠丫头遗憾啊…兰姑姑那是故意气您的,眠丫头没有那样做…”
“…小眠儿,云烟谣还记得么?…爷爷唱给你听…唱给你听…来,喜欢么,爷爷教你唱啊…”
就在花未眠握着花溱州的手,哽咽的在他耳边翻来覆去的说那几句话的时候,花溱州在很久很久之后忽而开了口,只是那样子根本未曾醒来,像是在说胡话,只是花未眠在听到那一声小眠儿的时候,身子狠狠的震了一下,心口狠狠的抽疼了一下——
她记得的…
就在她唤花溱州为爷爷的那两年,私底下,花溱州也会亲热的唤她小眠儿,每次从外头回来看见她,都会笑容满面的将她抱在怀中,让她坐在他的膝上,然后教她唱歌,那首云烟谣,就是走南闯北的人口中吟唱的歌儿,不过是为了解旅途寂寞罢了,她只是听过一次,便爱上了那样苍茫的语调,花溱州当时曾笑她,说她只怕是血里有风,注定了是四处漂泊的性子,那么小的年纪就喜欢这样苍茫的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