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后听完凌遥的叙述,脸色已是铁青一片了:“老齐氏竟有这等歹毒的心思!当年哀家得以册封皇后,那是因为孝戊太后看中的是哀家,何曾是哀家抢了她的皇后之位!哀家早年间还问过孝戊太后此事的,孝戊太后曾亲口对哀家说过,就算没有哀家,孝戊太后也绝不会让她当皇后的。因为先帝的皇后只会出自文臣之女,是绝不会在武将侯府中寻的!”
看高太后如此生气,凌遥便劝道:“皇祖母不必如此生气。这不过是老明王妃自己的想头罢了。我如今已有了法子破她此局,不管是她也好,秦嫣儿也好,甚至是可能与此事有牵连的皇后娘娘也好,她们的图谋都不会得逞的。等到此局破了,老明王妃的图谋成为泡影之时,皇祖母自可亲自处置她出气就好,这会儿,实在是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人生气。”
听说凌遥有法子对付秦嫣儿和老齐氏,高太后忙问道:“遥儿,你有什么法子能破此局?你说来哀家听听,哀家替你参详一二。”
凌遥心中自有筹谋,但此事尚未实行,又岂肯轻易说给高太后听呢?何况,她的法子说来话长,有些话和有些心思也是不能提前说给高太后知道的,更兼她心中想法早已成熟,实在是不需要高太后再替她参详的了。
所以,她也只是轻轻笑了笑,才望着高太后道:“皇祖母忧心了几日,正该好好休息的,又何必要再为了这些事劳神呢?而且,我破此局的法子其实很简单,这事的关键还是在皇上身上,并不在我这里。我的法子不过是我的三寸之舌加上我对阿滦的一片赤诚之心罢了。在皇上跟前,只要他明白了我的这点心思,我想,他会改变主意的。何况,我此番前来,也正是应了皇上的想法,只不过,与皇上最初的想法有所背离罢了。原本此番,皇上是希望阿滦进宫的。”
“不过,这也无甚关系。原本计划从来就赶不上变化,也没有谁规定就一定要按照皇上的想法来解决此事的。所以,既然皇上也不希望皇祖母插手此事,皇祖母就干脆别管了,就安安心心的待在盛宁宫了就好了。您放心,我便是拼尽一身的本事,也会破了此局,替阿滦也替我自己,更是替宁王府渡过此劫的。”
前头的话,高太后尚能听得明白,后头的话,高太后就听不明白了,她听不明白,自然是要开口询问凌遥的:“遥儿,你说这事的关键还是在皇上身上,莫不是皇上册封秦嫣儿为妃,还是别有隐情的吗?可你又说要凭借你的三寸之舌让皇上改变主意,那他原本的主意是什么?你又说什么皇上原本是希望滦儿进宫来的,这又是什么意思,哀家怎么听不懂呢?”
凌遥微微一笑,只打算回答高太后的最后一个问题:“皇祖母,那日在凤鸾宫中,皇上与阿滦的那些对话,您细想想,那其中皇上有些话是留有玄机的,既说出了事实,又表明了那些事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是另有隐情和后续的。皇上的意思,很明显是希望阿滦在之后回味那些话时明白皇上的这一点用意,然后进宫来问皇上真正的全部故事内情。可是,阿滦并没有如皇上所想的那样,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些玄机。反而是我听过罗成的描述而发现的。这也是我今日进宫来寻皇祖母问询的原因。”
凌遥淡淡地道,“皇祖母,皇上对您封锁了消息,就是不希望您知道这件事的。原本,如果是阿滦进宫来问,是绝不可能来问您的。按照皇上的安排,他再次进宫是要去皇上那里问询的。只不过这回进宫来的是我,我跟皇上预想的想法不大一样,我想来问的人是您,所以在给皇上说明了缘由之后,皇上就放我进来了。不过,皇上既然放我进来了,自然也不怕我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皇祖母,只不过,皇祖母就算知道了也于事无补,我猜想,皇上大概还是不会放您出去的,毕竟秦嫣儿的这件事还没有解决,而皇上自是希望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去解决此事,所以大概是不会希望皇祖母去插手这件事的。”
高太后也不是傻子,凌遥已将话说到这般地步了,她自然能够明白凌遥话中的意思了。
皇上不希望她插手此事,显然皇上对秦嫣儿的事情已经心中有数了,皇上有他自己的用意和安排,而凌遥显然已经明白了皇上的用意和安排,而且,她有把握用她自己的方法解决掉这件事情。同样的,凌遥也不愿意说明她到底会用什么法子去处理这件事和应对皇上。而且,凌遥也同样不希望她插手此事。
也是这会儿,高太后才终于明白了,凌遥此番来见她的目的,就真的只是为了了解当年的那些旧事而已,并没有什么要寻求她帮助的意思。
看着眼前这个有决断有魄力的年轻姑娘,高太后微微有些晃神,虽然凌遥跟文淑皇后一点也不像,就连性格也不像,但是她却总觉得,看见凌遥这样,就仿佛看见了文淑皇后一样。这两个人的骨子里,分明都是有着坚强无畏的精神的。
而且,她们自有一股气魄,一股在许多女子甚至她自己身上都难以看见的气魄。
有那么一瞬间,高太后觉得有些惭愧,自己活了几十年了,可是心性魄力,却还远远比不上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
高太后既然明白了这一点,自是没有再继续追问的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想着罢了,既然大家都不希望她插手,那她就不插手好了,只不过,心思又转而回到齐滦那里,倒是想起了两个被她忽视的人来了。
想起这两个人,高太后心里就越发愧疚了,但她被软禁在宫里这些天了,也确实不知宫外的状况,便是再内疚愧悔,这人还是不得不问的,就听她开口问凌遥道:“遥儿,承恩侯府里,承恩侯和向夫人,知道秦嫣儿封妃的这个消息吗?”
凌遥还以为高太后不会问起承恩侯府的事情呢,没想到她还能记得承恩侯府,她也知道高太后担心的是什么,便也不多说什么,只答道:“前几日阿滦进宫质问皇上前,已经吩咐了人去承恩侯府外头守着了,不许任何人把这个消息告诉承恩侯和向夫人。就连狄将军府上也不许派人告诉承恩侯府的。其实,皇祖母不必担心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们是不会把这些事告诉给承恩侯和向夫人知道的。我怕他们承受不住这些事,所以,觉得还是不说的好。至于以后说还是不说,我还是要跟阿滦商量的,这件事我听他的。”
除了齐滦之外,这个世界上,大概就只有向竑儒和许氏会真真切切的为了文淑皇后而心痛了。但是,齐滦的心痛是为了他的母亲,向竑儒和许氏的心痛却是为了他们的女儿。在凌遥看来,向竑儒和许氏的心痛要比齐滦的心痛更为悲切的。
而她隐约觉得,这件事后,可能齐滦不会将此事瞒着向竑儒和许氏,以齐滦的性子,他肯定会如实相告的。这样一来,承恩侯府跟元熙帝还有高太后之间,大概就要成仇了。
不过,能养出文淑皇后那等宽容大气的女子,向竑儒和许氏自然也不会是那等狭隘之人,他们不会找元熙帝拼命或是报仇,但从此成为陌路却是肯定的了。而且,从此往后,他们一定永远都不会原谅元熙帝和高太后了。
他们的不原谅,实际上也是对元熙帝和高太后的一种惩罚了。
不只是凌遥能想到这样的以后,高太后也想到了这样的以后,可是,这一回她的心里却是明白的,这是她和元熙帝当初种下的因果,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和后果,他们难辞其咎,所以,即便承恩侯府从此将他们视作了仇人,高太后也不会有半分怨怪的。
将心比心,高太后自能理解承恩侯和向夫人的心情的。
所以,高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她也不能说什么,所以,高太后也只是强笑着点头道:“好,这件事你就和滦儿商量着来吧。”
凌遥来盛宁宫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就不多耽搁了。她还要赶着去办另外的事情,于是就跟高太后告辞。
高太后问她道:“遥儿是不是还要去寻皇上?”
这句问话,凌遥却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不语的望着高太后,她不想回答,却又不愿意再说之前那样拒绝回答的话了,所以想来想去,只好保持沉默。
高太后自然知道凌遥的意思,讪讪一笑,也就不问了,只又强笑道:“那哀家送你出去罢。”
这是高太后的一番心意,凌遥也不能推脱,也就同意了。
两人同往盛宁宫外走,但到了宫门跟前,外头守着的人果然就拦住了高太后,虽然没有出声,也依然是谦恭卑微的模样,但是那个意思却很明白,就是不许高太后再往前走了。
高太后不信邪,偏要同凌遥一起往外走,那些个人就直接跪下了,磕头哭求高太后莫要为难了他们,说这是元熙帝的吩咐,如果拦不住高太后,他们全部都会被处死的,求高太后怜惜他们,不要为难他们。
高太后自然不愿意这些人因为她自己而丢了性命,只好悻悻的退回了宫内,看元熙帝如此决绝的拦着她,她也只好再不动出宫的心思了。
凌遥一直都在一旁看着高太后的行为,等高太后悻悻退回去之后,她望着高太后的背影,眼中没有什么情绪,但心里,却替高太后觉得悲哀,从头到尾,从二十多年前到现在,大事上,高太后屈从先帝,自己做不得主。
如今先帝没了,轮到儿子当皇帝,高太后还是这样,永远都是屈从于自己的儿子。在她的私心里,或者真的是有对文淑皇后一干人的愧悔之意的,但是这个,却永远也比不了她对自己和对元熙帝的私心。
在她心里,当然还是儿子最亲的。而高太后比元熙帝好一点的地方,大概,就是她稍微比元熙帝多了一点人性吧。只可惜,在凌遥眼中,她到底还是太软弱了,太容易向男权所屈从了。
那些先前拦着高太后的人,见高太后回了宫内,也就都散开了,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守着,领头的大太监看凌遥一直站在宫门前,便走过来,对着凌遥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问她道:“宁王妃,您是要出宫了吗?”
凌遥微微一笑:“我不出宫。我要去凤鸾宫见宸妃。”
-本章完结-
第两百三十三章 言逆耳,字诛心(1)
那领头的大太监闻听此言倒是吓了一跳,他之前就接到上头的传话了,说宁王妃见过太后出来之后,若是直接出宫,就不必回禀了,若是要求见皇上就说不见,然后,宁王妃便自会出宫去的,让他也不必回禀就是了。
然后上头还说,让他暗地里派人跟着,如果宁王妃确实出宫了,那就行了。
但是,上头却没告诉他说,宁王妃要去见凤鸾宫见宸妃娘娘怎么办啊。
凌遥答了这话,自然是不会站在那里等一个太监回话的,她也不管这位听了她的话在那里愣神的大太监,只管噙笑转身就走。
转身约莫走了两三步,凌遥故意用那大太监还能听到的声音对着身侧的北影和尚希二人笑道:“那位宸妃娘娘的容貌跟文淑皇后差不离,我瞧了生气,宁王殿下也瞧了生气,咱们这就去见她,把她那张脸划花了,那才叫解气呢!”
北影和尚希二人闻言,都笑道:“主子说得极是!主子吩咐带的各种刀具,奴才们都是带在身上了的!等一下到了凤鸾宫,不必主子动手,只要主子说想怎么划,奴才们就怎么划!”
北影说着,还特地将预备好的几把长短不一的刀具拿出来显摆,那锋刃上的寒光,看得那个大太监心头一紧,觉得自己背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素闻得宁王殿下冰冷无情,怎么这位宁王妃也这么血腥狠毒呢!
虽然知道宁王妃此行去凤鸾宫是要对宸妃娘娘不利,但这位大太监也不敢拦着宁王妃,那刀剑可不长眼的,要是他出头去拦着,宁王妃一个生气,叫人一刀捅死了他,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么!
既然上头没有吩咐该怎么做,这位大太监倒也机灵,没有贸然上前去阻拦,而是招了招手唤来一个小太监,低声在他耳边嘱咐几句后,那小太监便往勤政殿飞奔而去报信去了。大太监看他走远了,这心才放下来。既然上头没吩咐他怎么做,而这位宁王妃又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也只好找总管大人求救了。看看皇上那边怎么个应对的法子就好了。正好也不必他去出头。
尚希伶俐,眼睛也尖,她原本就是一直用眼角余光在观察盛宁宫宫门前的那些太监的,这会儿正巧看见了这一幕,忙含笑走近凌遥,在凌遥跟前低声笑道:“主子,那大太监果然叫人去给勤政殿报信去了!想来不过一会儿,皇上便会遣人来请主子过去的。”
凌遥闻言,微微一笑,可见她的计策还是管用的。
可是,喜悦之余,凌遥心中不免有些心酸,为了齐滦觉得心酸。
她此番进宫来,第一件事就是来盛宁宫向高太后问询当年旧事的具体过往。第二件事就是去找元熙帝理论秦嫣儿封妃所引起的这一系列的问题。但是她在进宫之前就知道,去盛宁宫见高太后固然容易,但是要想在见完高太后之后见到元熙帝,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料定元熙帝会看出她此番进宫来的目的,所以为了他的计划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发展,元熙帝应当是不会见她的。
所以,这一番思虑之下,凌遥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以她宁王妃的身份,要去凤鸾宫见宸妃,当是没有人敢拦着的。那个守在盛宁宫外的大太监,确实也没有拦着她不让她去。
再加上,她故意用那个大太监能听见的声音说出那番话,就是要让那个大太监在慌乱之下给勤政殿那里报信去。她早已看破了元熙帝的安排和计划,所以她心里很清楚,这个秦嫣儿在元熙帝心中的分量还是不轻的,如果她要去划花秦嫣儿的脸蛋,元熙帝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做的。
但是呢,这宫里除了元熙帝,还真没人能拦得住她,所以,元熙帝为了让她罢手,就一定会召见她的。
想想也真是让人鄙夷,元熙帝竟是这样迷恋那张跟清影公主一样的脸。她的这个法子,她自己知道是有效的,但为了齐滦心酸,也是真心酸。没想到夫妻父子这么多年的感情,竟也是比不过那张跟清影公主一样的脸蛋啊…
只不过,元熙帝若是不如她猜想的那样,不理会她的行为的话,她也算是赚到了。跑去凤鸾宫划花秦嫣儿的那张脸,想想就让人很兴奋啊,她连刀具都带上了,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凌遥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带着北影尚希二人坚定的往凤鸾宫去了。
勤政殿这边,元熙帝已经听到了冉英泰的回禀,却沉默了半日,都没有开口说话。
冉英泰多少能猜到元熙帝的几分心思的,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皇上,想来这会儿宁王妃都快到凤鸾宫门口了,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把宁王妃拦下来啊?”
元熙帝一想也是,岂能任由宁王妃在宫闱之中胡闹呢?他刚想说好,却又在话出口的时候咽了回去,因为他想到了从前齐滦给他说过的那些事,宁王妃的那个性子硬得很,虽然每回在他跟前,宁王妃都极为收敛,但是他心里清楚得很,宁王妃可不是那等温顺乖巧之人,这回既然说了这样的狠话,她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指不定还有什么谋划在里头呢!
就算冉英泰亲自去拦,都未必能拦得住她!
想到这里,元熙帝才开口道:“不必了。你亲自去追宁王妃,把她带到勤政殿来,朕要见她。”
他虽然一点儿也不在意秦嫣儿这个人的死活,但是她的那张脸,他到底还是不希望被人毁坏掉的。好歹也是跟筠儿一样的脸蛋,虽然不是筠儿,但放在身边有时候看看缅怀一下也是好的,实在是不能叫宁王妃给划花了去。
冉英泰得了这话,告退之后,忙着就去找宁王妃去了。他就怕去晚了,宁王妃真的把宸妃的脸给划花了,那他怎么跟皇上交代呢?
凌遥到凤鸾宫跟前的时候,冉英泰就追到了凌遥,听了冉英泰的话,凌遥笑了笑,道:“有劳冉公公传话了。”
她脸上虽笑着,眼底却有冷意,果然元熙帝还是舍不得让人损害了秦嫣儿那张脸的。
不过,此番无法毁了秦嫣儿的脸,倒也无妨。以后多得是机会可以收拾秦嫣儿,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要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才是。
在勤政殿见到元熙帝后,看着元熙帝那丝毫没有什么变化的模样,凌遥不禁想起齐滦的病容,还有高太后憔悴的面容,心里不由得更冷了几分,连带着她眼底的冷意也更甚,难道这个世上除了清影公主,这个男人对旁人都是铁石心肠的吗!这般冷凝的态度,凌遥根本看不出元熙帝对齐滦有着丝毫的关心!
心里这般想着,但凌遥并未因此而失却礼数,仍是如常给元熙帝请安:“见过父皇。”
元熙帝挥了挥手,示意凌遥起身,然后才淡淡开口道:“你见过太后,已知道了当年旧事过往,是吗?”
凌遥看元熙帝一直看着手中的奏章,并没有看她,心中也无甚感觉,她要见元熙帝,此番也已经见到了,既然见到了,这该说的话迟早是会说的,她也不着急,所以,眼中冷意渐渐退去,平静答道:“是,见过皇祖母了。皇祖母将当年旧事之过往悉数都告诉臣媳了。”
元熙帝还是没抬头,听了这话,淡声问道:“既然都已经知道了,为何还不出宫回王府去?”
“你此番进宫来,不就是要问太后当年过往之事的吗?既然已经问到了,就该回府去。不该在宫中无事生非,节外生枝。朕这就派人送你回府。”
元熙帝的决定,不容有人质疑。既然凌遥不肯自己回府,那他就只有强行派人送她回府了!
元熙帝刚要吩咐冉英泰派人将凌遥送回宁王府,凌遥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如愿的,趁着元熙帝还没有开口,她就直接开口截断了元熙帝的话,道:“父皇,您这般护着宸妃,却认定是臣媳在宫中无事生非,节外生枝吗?”
凌遥定定的望着元熙帝,冷声一字一句地道,“父皇为何非要将臣媳送回王府去?难道父皇自己心里不清楚,究竟是谁在这宫中无事生非,节外生枝的吗?”
元熙帝眸光一冷,将手中奏章丢在案上,拧眉望着凌遥斥道:“放肆!这是你身为儿媳跟朕说话的态度吗?”
凌遥怒极反笑,真真是被元熙帝这句话给弄的笑了起来,她眼中堆积的满是冷嘲:“皇上何必同我这样说话?我并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任何的问题。比起皇上做下的那些事情,我这样的态度已经算是很好的了。难道不是吗?皇上心中根本就不顾及宁王这个儿子,又何必在乎我这个儿媳妇怎么跟您说话呢?”
“难不成,我好好跟您说话,您就不会舍弃宁王殿下了吗?”
她今日进宫时就已明白的,她来见元熙帝,是要据理力争,是要破了元熙帝的计划和安排,为阿滦争得他该有的地位,该有的结局,也是为了解决秦嫣儿明王府乃至于萧皇后的阴谋的。
而她的想法势必与元熙帝的计划安排意见相左,她不愿意对元熙帝妥协,二人势必对上,一旦相争,这些个身份也就不重要了,但她一定会和元熙帝之间有所冲撞,而这样的冲撞,却是皇权之下的礼法所不允许的。
可是,她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可走。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这层身份了,去他劳什子的礼法皇权,她今日为了她心爱的男人,就是冲撞元熙帝,跟元熙帝死磕一回又能如何呢!
因此,这会儿,她也就不再称元熙帝为父皇了,也不再自称臣媳了。而是一口一个皇上,一口一个我。
很明显的,她是把自己放在了客观的位置上来看待这件事了,这样说话,也更为符合真实的自己,更表明她就是她自己,不是任何人,在地位上跟元熙帝没有从属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元熙帝之间,是完全平等的。
元熙帝素知凌遥的个性,她先前在明王府中的那些个作为,对凌珏的那些个手段,元熙帝都是知道的,他当初看重她,就是因为觉得这丫头年纪虽轻,却自有一股杀伐决断的果决之风,配得上宁王。
原先也只是想着,这个丫头的这种性格,做皇后是肯定可以的,但这丫头如今倒是用这样的性格对上了自己,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也是元熙帝万万没有想到的。
元熙帝看凌遥站在那里,眉眼俱冷,眼中闪着大无畏的亮光,一脸豁出去了的神情,他私心里竟倒还是有几分欣赏的,想着这丫头似是话中有话的意思,又费尽了心机想要来见他,也就不急于将她送出宫去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让她把话说完好了。
想到这里,元熙帝便淡淡的开口道:“朕何时说过朕要舍弃滦儿的?朕又何时没有顾忌滦儿了?”
“你费尽心思想要逼朕见你,难不成,就是想跟朕说这些话的吗?”
看凌遥闻言眸光一闪,元熙帝也不等她开口,便又扯唇道:“别以为朕没有瞧出你的心思。你初进宫时想要见太后说的那番话,其实就是给朕听的。你知道朕同滦儿说的那番话后,看出了朕的用意,特意进宫来询问,却只言明去问太后,却不来问朕,就说明你心中宁肯相信太后的话,也不相信朕的话。朕知道,你就是想要逼朕见你,当面问你究竟是何原因让你如此不信朕。”
“其二,你说要去凤鸾宫见宸妃,去毁了宸妃那张脸,你也是在逼朕见你,只因你知道,对于朕来说,那张脸还是有些可看之处的,朕必不会准你那样做。而唯一阻止你那样做的法子,就是召你前来见朕。”
在元熙帝眼中,这些小心思,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皇上说对了,对于那些旧年往事的说辞,我确实是相信太后多过于相信皇上的,”凌遥也不否认,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她的心思,就听她道,“再说了,我若是不想出些法子来逼皇上见我,皇上又怎么肯心甘情愿的见我呢?只不过,皇上宁愿留着秦嫣儿的那张脸,却也要违心让自己来见我,可见皇上心中,着实是很看重那张酷似清影公主的脸啊。”
“这会儿,听了皇上这些话,我还真是有些后悔了,方才没有执意去毁掉宸妃的那张脸,真是失策啊失策!”
元熙帝听着凌遥这些话,心里头着实是不舒服,便冷道:“以宁王妃的聪慧,定能猜到,朕不过是把宸妃当做棋子来看待罢了,又何必非要去毁了她的那张脸呢?不管她的脸毁还是不毁,你和滦儿应得的东西,朕都会给你们的!又何必如此逼朕?”
凌遥闻言,简直是要笑死了:“皇上的意思,是说从头到尾,都是我在逼迫皇上吗?”
元熙帝没说话,但那副神情的意思,显然就是默认了的,他就是这样认为的,从头到尾,确实都是凌遥在逼迫他啊。
凌遥盯着元熙帝看了片刻,却忍住了心中想与元熙帝吵架的冲动,口舌之争没有任何意义,她和元熙帝的脑回路不同,再争辩下去也不过是各执一词罢了,很难说服对方的。原本她的用意也不是要跟元熙帝吵架来的,她是要让元熙帝改变他的计划和安排,所以这会儿,就像她曾经跟齐滦嘱咐的那样,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元熙帝的时候,她也是最需要冷静的。
当初齐滦是当事人,身在其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和刺激之后难以保持冷静,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她不一样,她虽然是齐滦的妻子,他的感受她也能感同身受,但是此番进宫要做的事情,却不允许她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因为这样的话,势必会影响到她的计划,所以,她还是应该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和立场来看待这个问题。
轻轻吸了一口气,凌遥复又平静下来,她望着元熙帝开口道:“皇上在册封秦嫣儿为宸妃之时,其实就已经是舍弃宁王了。那个时候,宁王尚且不知那些旧事,他不知道皇上其实是把他和文淑皇后都当做是清影公主的替身,只以为皇上把秦嫣儿当做文淑皇后的替身了,在宫宴上,宁王看见皇上对秦嫣儿的关注,自然是伤心又愤怒的,他和承恩侯的情绪都合情合理,根本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因为不论是谁,在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会愤怒的,这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