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走在前头的那个妈妈立马住了脚步,笑盈盈地回答道:“哦,三小姐恐怕不知道,励荣院如今跟侯爷住的英华院合并了,如今统称英华院。”
另外一个妈妈补充道:“如今小姐少爷们都大了,少爷们都已经移到外院住了,小姐们都住在这花园子里头。大小姐、二小姐住在漪翠楼,四小姐住轶岚阁,五小姐住在海棠馆,您回来之前老太太已经吩咐了,安排您住在畅心斋,就在前面。”
原来如此,傅卿和暗暗点头,年长的小姐要自己出来住,这是武定侯府多年的规矩,傅卿和倒也知道。
将傅卿和主仆送进畅心斋,吩咐里面的小丫鬟好好服侍傅卿和,两位妈妈这才转头过来跟傅卿和说话:“三小姐,你先洗漱休息一下,呆会老太太屋里自会有人来请你。新的衣裳已经放到你房里了,呆会要见老太太,这身衣裳可不行。”
傅卿和谢过两位妈妈,亲自将她们送至门口,与院子里五六个丫鬟厮见了,就赶紧让丫鬟准备热水,她要沐浴。
热水备好,傅卿和让那些丫鬟都退下,留了木棉守门,便将自己泡到浴桶里。
早上她还在跟锦衣卫周旋,无意中又听说了那样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刚用过午饭就在杜妈妈的催促下上了马车,这回将近傍晚了,要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
先是二夫人连番派人去找她的麻烦,接着老太太赵氏又突然接她回侯府,要说着其中没有什么关联,她实在不能不信。
想了好大一会,傅卿和也没有想出其中的关键之处,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变故太突然了,而她的信息也十分的闭塞,若能探知到更多的消息,或许她就不至于这么被动。
现在她人已经来到侯府,哪怕前途再扑朔迷离,她也要打起精神来,消极等待,不是她的为人处世的风格。
傅卿和呼啦一声从浴桶里站起来,见旁边的花梨木屏风上搭着软软的两件中衣,伸手一摸,不由微微笑了,竟然是上好的松江棉布,自己有多少年不曾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了。自由不自由先不说,至少在这侯门,衣食住行绝对不会比原来在秀水庄差就是了。
傅卿和向来是个积极乐观之人。
屏风外面的床上,放着的几件衣裳更是华美,傅卿和将衣裳穿了,就唤了木棉来给自己梳头。
木棉见傅卿和小脸因为沐浴而变得红润光泽,一双明亮的眸子更是熠熠生辉,不由就愣住了。
傅卿和见她憨憨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我不过换了一身衣裳,你就不认得了?”
木棉被傅卿和这一笑,不由红了脸,她不好意思地嘟囔道:“不是认不得,是没有想到,这一身衣裳好漂亮,小姐你穿着可真好看。”
傅卿和微微一笑,将梳子递到她的手中:“别傻站着了,快给我把头发梳起来。”
木棉接过梳子,将傅卿和头发打开,小心梳理一遍之后,便手指上下翻飞,不一会便给傅卿和梳了一个双平髻,又从面前盒子里挑了两个黄灿灿鎏金发簪准备给傅卿和戴上。
傅卿和立马阻止了她,这种黄灿灿似暴发户的东西她才不要戴,顶着这种东西在头上她岂不是连扭脖子都要小心翼翼,她在盒子里找了半天,见里面有一对带珠子的绢花还不错,便让木棉一左一右给她戴在了头上。
“小姐,你饿不饿?”木棉小声对傅卿和道:“外面桌子上有点心,等会要去拜见老太太,估计有一会忙呢,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傅卿和想到等会恐怕需要自己打叠起精神来应付,就点了点头跟木棉来到中堂,她刚吃了几块点心,就有人来报:“小姐,老太太院子里的杜妈妈来了。”
傅卿和赶紧擦了嘴,快步迎了出去。
杜妈妈已经进了院子,刚走到门前,见傅卿和出来了,她眼睛一亮,不由暗暗点头,不愧是侯府出身的大家闺秀,虽说之前朴质了些,却也难掩其清秀,这番不过是洗漱了一番,还未怎么收拾便这般娟丽明媚,要是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杜妈妈脸上当即扬起一个笑容:“三小姐,您这样一收拾可真是漂亮的紧,不愧是大老爷的女儿。”
傅卿和的父亲傅恩泽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不过傅卿和自然知道自己这具身子容貌出众,所以她之前在秀水庄从不打扮自己,当然那时候也没有时间与条件。
“杜妈妈说笑了。”傅卿和装作羞涩的样子低下头,心中却在暗暗盘算,自己这一次回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恐怕等一下就要揭开谜底了吧。
初夏时节,小花园里花红柳绿,暗香浮动,彩蝶戏舞,娇莺声声。
杜妈妈在前面引路,傅卿和跟在后面。
却见杜妈妈出了院子之后,并没有顺着来时的路,沿着园子的小路走,而是径直拐到畅心斋的院子的右边的鹅卵石小径上。
小径两旁花朵烂漫,绿叶娇柔。
傅卿和心中诧异不已,却并没有说话,只用力地握了握拳头,一言不发地跟在杜妈妈后面。
鹅卵石小径不长,傅卿和可以看到它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月洞门,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恍然大悟。
果然,杜妈妈笑容可亲地说道:“说起来,还是老太太疼您,特意将三小姐安排在畅心斋,这畅心斋离老太太的泰和院最近,那边有一个小小的对扇月洞门,每天卯时开,亥时关,您要是请安啊,不用绕过大半个园子,直接从角门就可以进入老太太上房的游廊了,倒是极方便的。”
是啊,这畅心斋离老太太的院子这么近,自己每天晨昏定省方便了,按说这么好的地方其他姐妹怎么没有早早地住进去?她可不相信老太太会未雨绸缪为了自己单单把这个院子留下来。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这个畅心斋与老太太的泰和院不过一墙之隔,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那边立马就能知道,角门一开,这畅心斋便暴露在泰和院的眼皮子底下了。
傅卿和虽然知道那位老太太的意图不过是要监视自己,可仍然是要做出欢天喜地的样子来:“老太太最是知道心疼人,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是托了老太太的福气。”
“那可不是,满京城谁不知道老太太最是疼爱孙女。”杜妈妈笑眯眯道:“自打三小姐离了京城,老太太可是一直念叨着呢,眼瞅着您一天天大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您上面没有父母,老太太自然要为您做主。”
见傅卿和望向自己,杜妈妈忙作出无心失言的样子掩口而笑:“瞧我,说这些做什么!”
傅卿和没有接话,面色不动地收回了眼神。
她脸上表情丝毫变化没有,让杜妈妈好一阵纳罕,是没有听明白,还是故意装作不懂?这一瞬间,她倒不好判断了。
杜妈妈看似无心之失,傅卿和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她那位继祖母一揽武定侯府大权,莫说是寻常男子,就是那些久在宦海沉浮的老油条恐怕也逊色她几分,这人精一样的人,手底下的人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杜妈妈是她的心腹,怎么也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这无心之失,恐怕是有心的试探。
进了角门,傅卿和跟着杜妈妈顺着挂着画眉鸟的抄手游廊径直来到继祖母赵氏住的泰和院,傅卿和稍作等待,杜妈妈已经当先一步进去禀报了。
站在台阶下面,环顾这五间九架,厅厦两头的上房正院,竟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奇巧,处处透露着豪门世宦的泼天富贵。
这富丽堂皇令人咋舌的同时,傅卿和同时也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游廊屋檐下站着一排垂首而立,随时等候差遣的丫鬟婆子,大约有十来人,不仅无一人交头接耳说话,居然连咳嗽声都不闻。
傅卿和不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看似富贵荣华的侯府,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第9章 祖母婶婶姐妹

青石大方砖铺就的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大理石的台阶光鉴照人,院子里的栀子花枝叶繁茂,浓翠欲滴,花朵如白雪琼玉点缀其上。
帘子一动,有个身穿月白色比甲的丫鬟走了出来,她笑容可亲地对傅卿和说道:“三小姐,请跟我进来。”
进了内室,明堂并无人,那丫鬟带着傅卿和去了右边的房间,门口侍立的两个丫鬟打起五福捧寿的湘妃竹帘子,傅卿和就走了进去。
门口两边各摆放着一个八仙庆寿大香炉,正冉冉吐着香烟,傅卿和快速地瞟一眼,发现这香炉非铜非铁,竟然是白玉雕成。
遥遥望见屋中坐了几个穿红着绿的女眷,见临窗大炕上坐着一个年约六旬的妇人,料想这便是继祖母赵氏,傅卿和加快了脚步,丫鬟递了蒲团过来,傅卿和忙屈膝跪拜下去:“孙女傅卿和见过老太太。”
“快起来吧。”上头传来一个无惊无喜地声音:“到我身边坐。”
“是。”傅卿和抬起头的一瞬间,就感觉到周围人的眼神一下就都聚集到自己的身上。
傅卿和一抬头,的确让众人都怔了一下,三年前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如今竟然出落的更加精致美丽,比起在侯府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娇养的千金小姐还要有气派。
哪里像在庄子上生活了三年的人?这张脸生的也太好看了吧?
而傅卿和自己则好像没有发现似的,低眉敛目走到赵氏身边,见她右手边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色罗裙的少女,傅卿和就坐到了赵氏的左手边。
见她不言不语十分乖巧的样子,赵氏不由暗暗点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家里住着,缺什么,少什么,都可以找你二婶婶。”
“嗯。”傅卿和忙站起来应了,这才趁机打量这位继祖母,她穿着石青色宝相花纹葛云稠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头上戴着五福捧寿簪,咋一看跟普通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并无不同,只是那一双眼神异常犀利明亮,显示着这个老太太的精明强干。
赵氏也在打量傅卿和,见她眸子黑白分明,五官也长得极精致,虽然皮肤黑了些,却掩不住那丹唇皓齿,明眸善睐。
其他几位孙女也是容貌出众的美人,可是跟她站在一起,立马就逊色了几分。
她心中暗叹道,不愧是老大的女儿,老大的生母欧阳氏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她生的儿子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就连她的孙女,也如此惊艳动人。
这样的容貌,若是真给了湘王做次妃,岂不是要把湘王妃给比下去了?
赵氏心中思量一番,然后又道:“你这一走就是三年,家里很多人、事都生疏了不少,快见过几位婶婶与姐妹们。”
“是。”傅卿和点头,转过身来。
赵氏下首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一品红妆蟒缂金丝提花纹锦对衫的妇人,她头上戴着几个金灿灿的簪子,打扮的十分富丽堂皇,看着傅卿和的眼神也十分不善。
傅卿和想到如今是二老爷傅恩海当家,又想到二夫人最近总是找自己麻烦,再加上记忆中有个大概的轮廓,便料想这位必定是武定侯夫人无疑。
口中唤着“二婶婶”,当下就拜了下去。
二夫人死死地盯着傅卿和,要不是有人在,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最终还是在太夫人赵氏一声咳嗽之后,说道:“不必多理,既然回到家里,以后要紧守本分,不能像原来在庄子上那样无法无天,去做那抛头露面的行当。你是侯府小姐,走出去代表的是咱们家的体面,我既然管家,就绝不会任由你做出毁坏傅家名声的事情,你可记住了?”
这几句话不可谓不露骨,久别重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二夫人说着这样一通话,令傅卿和诧异的同时也隐隐有些鄙视,这位二夫人性子也太急了,浅薄而无城府,狠厉有余而心机不足,怪不得她当了夫人这么多年,还是被太夫人吃得死死的。
傅卿和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点头称是之后,就转身去了她的对面。
对面坐的是三夫人,三老爷英年早逝,这位三夫人寡居在家,所以穿得特别素淡,虽然才三十出头,通身却没有一丁点鲜艳的颜色,只头上别了一直素银簪子。
拜见过三夫人,傅卿和又去了她的下首。
那里坐着一个身穿牡丹穿花的杭绸对襟褙子的妇人,傅卿和缓缓走了过去,心底轻轻吐了一口气。
这一位,便是四夫人了,傅卿和与她接触甚少,记忆力没有她的印象,可是傅卿和并不敢由此就生出轻慢之心,相反,对于这位四夫人,她是十分忌惮的。
不为其他,就是为着原主的父亲之死,跟四房脱不了干系。
老武定侯傅虎还在的时候,就定下了嫡长子傅恩泽为武定侯世子,这位名正言顺的武定侯继承人,却在孝期被人撞破与丫鬟通奸,那丫鬟还触柱死了,当时身上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偏偏四老爷还一口咬定亲眼看见大哥进了丫鬟的房间,这就更加坐实了傅恩泽的罪名。傅恩泽被撸了世子之位不说,还被打了一百大板,最后郁郁而终。
而四夫人身边的盛装少女,傅卿和就更熟悉了,三年前,就是她把原主从假山上推下来,原主昏迷不醒,她这个异世的灵魂才得以来到这个古代。
原主的母亲,当时已经快要临盆,因为担心女儿,再加上腹中怀的是双生子,所以难产,最后她拼劲九牛二虎之力生下了孩子,却双双都是死胎,她自己也因为生产伤了身子,连月子都没出就撒手人寰了。
而原主母亲临死之际,交代傅卿和的两件事情,其一是好好保管着玉佩,另外一件事情就是离四房远远的。
傅卿和现在是无父无母的孤女,这四房的人,难辞其咎。
傅卿和拜见了四夫人,见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奇怪中透着几分不善,傅卿和不由紧紧握住了拳头。
见过几位婶婶,又与几位姐妹见了,傅卿和这才回到太夫人赵氏身边坐下,而太夫人右手边的那位穿大红色衣衫的少女,正是自己的二堂姐,傅卿娇。
她看着傅卿和个子高挑,一双眼睛明亮有神,上身穿着的海棠红折枝牡丹纹葛云稠褙子,底下配了墨绿色绣玉簪花暗地织金褶裙,衬得她整个人如好花含萼,似明珠出胎,竟然将一身大红裙裳的自己都比了下去,她不由恶狠狠地瞪了傅卿和一眼。
傅卿和倒不惧怕她,只装作没有看见,那傅卿娇眉头皱的更深,要不是碍于太夫人在侧,她估计就要跳起来了。
太夫人拉着傅卿和话了几句家常,就道:“这天也不早了,眼瞅着就到了摆饭的时候,我原想留你在这里用饭,但想着你刚回来,好多事情都不习惯,等日后你熟悉了再留你吧,横竖你以后在家有的是时间。”
傅卿和起身道了谢,其他几位夫人小姐趁机起身告辞,太夫人也不留,一群人鱼贯而出。
她初来,自然要给别人让步,所以就落在最后面。各色裙裾如水波一般在她眼前荡起阵阵涟漪,还有好闻的脂粉香味,直传到傅卿和的鼻中。
暗香浮动,裙裾蹁跹间,她突然想起来,好像少了一个人。
出了太夫人的正房,傅卿和这才发现金乌已经西坠,夕阳的余晖下让这座院落都笼罩在金色之中,傅卿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心情却压抑了。
想到来时杜妈妈的试探,她不由觉得自己实在是被动,就像上了案板的鱼肉,只有任人窄割的份。可是,她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问题来了不可怕,只要迎难而上就是。
怕的是,那问题便是藏在暗处的箭,谁也不知道它会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射向自己。
怀着满腹的心事,傅卿和走上了抄手游廊,刚出月洞门,就见二姐傅卿娇正满脸怒色地瞪着自己。
虽然不知道这怒气从来而来,但是傅卿和也能感觉到傅卿娇身上那浓浓的攻击性。
果然,她人离这位二姐还有几步之遥,她就指着傅卿和骂了起来:“别以为回到侯府你就能回到从前,现在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再不是侯府最尊贵的小姐了。如今,武定侯是我父亲,我母亲也是侯府的当家主妇,你这克父克母克兄弟的扫把星,休想再骑到我头上来。”
原先傅卿和的父亲是武定侯世子,她自然是侯府最尊贵的小姐,平日里享受的自然是众星捧月的待遇,但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流水一般送到她的面前。
而当时而二老爷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庶子,头上的继母赵氏也不曾将他放在眼中,他自己也不上劲,文不成武不就,连恩荫的路子都走不上,一家子就指望着侯府公中的月例银子,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
所以当时的二小姐傅卿娇对于这位堂妹,自然是异常羡慕嫉妒恨的,现在情况倒了过来,傅卿和成为无父无母无兄弟的孤女,而傅卿娇则摇身成了武定侯的嫡次女,傅家最最尊贵的小姐,所以,她倒傅卿和面前耀武扬威来了。
虽然是耀武扬威,这从二小姐的语气中来看,她竟然是气急败坏的多,居高临下的少,这真是令人称奇。
见傅卿和不答话,傅卿娇还以为她怕了,便讽刺道:“三年不见,你变老实了很多嘛,这样正好,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还有,你今天坐的那个位置,是我姐姐的,以后,你不许坐那里。”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话:“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想的,居然让你坐姐姐的位置,她也不怕你克了她!”
说完,她“哼”了一声如骄傲地孔雀一般抬着下巴走了。
只留下傅卿和在原地紧紧握了拳头,这二房一家好不让人省心,先是做母亲的跑到庄子上找傅卿和麻烦,今天又给了傅卿和一个下马威,好好的出去行医,竟然被她讲成了毁坏傅家名声之事,现在她的女儿又跑到自己面前大放厥词,一口一个“扫把星”、“克死人”,这二房母女未免也欺人太甚。
不过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自己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罢了,又是初来乍到,所以,她讲的那些污言秽语自己只能听着,却不能把她怎么样。她所依仗的,不过是她父母的势罢了。
一个嘴利无脑,当着一众妯娌侄女的面与一个晚辈过不去;一个眼高于顶,张嘴闭嘴就是刻薄之词,毫无大家闺秀的品格,二房这对母女,果然都是一样的心胸狭窄,鼠肚鸡肠,真真是应了不是一人不进一家门这句古话。
就算傅卿和好脾气,可连番这样被人挑衅,心头的火也有些压不住,她不由暗暗骂了一声斗筲之人。

第10章 大表姐湘王妃

回到畅心斋,木棉已经在等着了,大厨房已经送了饭菜过来,四菜一汤,主食是大馍,倒也算丰盛,至少比她们二人之前在秀水庄一顿饭只吃一个菜要强多了。
折腾了这么久,傅卿和也饿了,她净了手,坐下来就准备吃饭,拿起筷子,见木棉还站在一边,她不由问道:“木棉,你怎么不坐下来吃饭?”
木棉走到她面前,微微一笑:“小姐,你忘了,这是侯府,下人怎么能跟主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傅卿和想劝她坐下来,木棉却道:“小姐,我知道你心疼我,待我好,可是这院子里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外面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傅卿和知道,自己强制要求木棉坐下来吃饭也不是不可以,可万一哪一天有人找木棉的麻烦,光这一个由头就可以发作了她,自己与她同桌而食,不是尊敬她,反而是害了她。
木棉不过比自己这具身子大了两岁,当年离开傅家的时候也不过十二岁,傅卿和从前是个娇滴滴的小姐,什么都不会,后来的傅卿和是个现代人,刚到这个世界也是两眼一抹黑,所以,木棉便时时处处照顾傅卿和,在傅卿和心中,木棉就像是姐姐一样。
三年来,二人也是一起用餐,事情都是一起做,为了帮自己制药,木棉可没少吃苦。曾经贫困的生活两人一起度过了,现在回到侯府,衣食无忧了,自己却要跟她正了主仆的身份。
自己还没有转变过来,木棉却已经进入了角色。
傅卿和叹了一口气,木棉真是太实在了,自己这么多年跟她相依为命,她却从来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
木棉见傅卿和叹气,立马说道:“小姐,我知道你对我好,之前在秀水庄,因为小姐疼爱,又没有其他人,所以我也就不曾顾忌那么多。如今回了侯府,咱们事事处处都被人看着,我虽然愚钝,但是也知道小姐的处境并不好,所以更要小心翼翼。至于我,本来就是下人,现在不过是做自己分内的事情,小姐千万不要觉得有愧疚,能跟着小姐这样的主子,是我的荣幸。”
自己何德何能,能得木棉在身边服侍。傅卿和看着木棉秀气的脸庞,心中突然就迸发出一个念头,以后自己有能耐了,一定要让木棉嫁个好人家。
傅卿和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用力握了握木棉的手。
吃了晚饭,太夫人赵氏有着人给傅卿和送了几套衣裳,两套金镶玉头面,一挂金镶玉螭摺丝嵌珠宝珊瑚坠领,压裙角的金镶猫睛水晶宝石绦环一件,并胭脂水粉一套。
饶是傅卿和见多识广,这一会也被这些闪烁着金光玉彩的首饰晃花了眼,木棉也被这些流光溢彩的珠宝震住了,她咋舌道:“真没有想到,老太太出手这么大方。”
说着,她跃跃欲试地怂恿傅卿和:“小姐,要不要我服侍您装扮起来看看?”
“不用。”傅卿和抿了抿嘴唇说道:“木棉,你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
木棉看着傅卿和眉头紧锁,不由叹了一口气,她虽然不大明白,却也能感觉到,这些首饰并不能真的令小姐开心。若是别人这会子见了这么多珠宝,恐怕早就欢天喜地了,可是小姐除了最初有些惊讶之外,之后竟好似并未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一般。
她的小姐,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荣华富贵,谁人不爱?只不过,傅卿和却知道,这些荣华富贵并不是自己的,而是旁人赋予自己的,继祖母赵氏能将这些给自己,那她随时能将这些东西收回。
自己与这位继祖母没有任何血缘,她怎么会平白无故对自己好?这些首饰越贵重,傅卿和心头的压力越大。
她走到门口,轻轻吐了一口气。
一进这畅心斋,事情就接二连三而来,直到现在,她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这个小小的院子。
正房三间,左右各两间偏房,大门正对着正房,就算这一会天已经黑了,傅卿和还是能想象得到这座院子采光是极为不错的。
就是离赵氏住的泰和院太近了,这种随时被人监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在院子里走了一小会,精神稍稍有些放松,傅卿和这才想起傅卿娇说的话,怪不得她下午总觉得少了一个人却想不起来少了人,原来少的那个不正是傅卿娇的姐姐吗?
因为她二人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不说,还喜欢穿一样的衣裳,若不是极熟悉的人还真区分不出她们来。
傅卿娇的姐姐叫傅卿妍,她今天怎么没到场?
相较于杜妈妈今天下午有意无意透露出来的口风,傅卿娇与二夫人的挑衅不过是癣疥之疾,前者才是心腹大患。
继祖母赵氏到底要是做什么?这才是令她最担心的所在。
接下来几天,侯府一片风平浪静,傅卿和要做的,不过是每天晨昏定省的时候跟着几个堂姐妹陪太夫人赵氏演一场祖慈孙孝的戏码罢了。
这一日,也前几天一样,一众姐妹都围在赵氏房里。
傅卿和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水,别人说笑的时候,她也跟着笑,问一句答一句,看上去竟是异常的乖巧伶俐。
这几天,傅卿和一直乖乖地坐在赵氏的下首的椅子上,再没有朝炕上凑,二小姐傅卿娇给了傅卿和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傅卿娇刚说了一个笑话,哄得赵氏哈哈而笑,突然,帘子一动,杜妈妈面带喜色,小跑着到赵氏身边道:“老太太,湘王妃到了。”
赵氏听了,脸上不由一喜,连皱纹都舒展了许多:“真的,什么时候到的,到哪里了?”说着,她下了炕,要出去相迎。
杜妈妈连忙上去扶着赵氏,嘴里欢天喜地道:“老太太别急,湘王妃才刚到仪门,估计马上就到泰和院了,湘王妃是微服来的,并不曾摆王妃的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