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听了,没有说话,显然是傅卿娇的话起作用了。
傅卿和也没有想到,平日里骄纵狂妄的傅卿娇会说出这样诛心的话,她当即冷冷一笑:“二姐姐,这府里下人这么多,我要施恩拉拢人心何必当着老太太的面?我刚才所说,一来是实话,二来是想着,眼下这个时候,家里是一点乱子也不能出的。”
她声音一提,一字一顿地对傅卿娇说道:“二姐姐,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你何必紧逼不放?当初你要是对翠儿宽容一些,兴许她就不会被别人利用,你就更不会过敏以至于皇后娘年的寿诞都没去成!”
“你…”傅卿娇被揭了老底,当即气得咬牙切齿,那目光恨不能将傅卿和吞下去。
“好了!”赵氏冷冷地打断了她们,然后对地上跪着的婆子道:“既然三小姐为你求情,我也不能驳了她的脸面,就罚你一个月例钱,你可服?”
“婆子心服口服!”那婆子泪眼婆娑地道谢:“谢老太太,谢三小姐。”
“你去吧!”赵氏淡淡道。
“是。”那婆子抬头来,感激地看了一眼傅卿和,擦擦眼泪,然后转身去了。
惩罚一个下人,傅卿娇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只把这件事情当做与傅卿和斗气的手段。
见赵氏没有惩罚那婆子,她只觉得丢了脸面,十分不悦。
当即,她就心怀不满地对赵氏抱怨道:“老太太,您罚得也太轻了!”
“你也回去吧。”赵氏语调平平地说道。
“老太太!”傅卿娇愈发不满,正准备反驳,抬头见赵氏一脸的沉郁,虽然万分不甘,但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只临走的时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傅卿和。
赵氏看着傅卿和一眼,见她一点妆没上,脸洗得干干净净,偏偏比浓妆艳抹的傅卿娇漂亮多了,整个人低眉敛目地站在那里,就像是晓露的荷花一样安静婉约,不用抬头,人的眼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她太漂亮了!
赵氏阅人无数,此刻也不由从心底赞叹了一声。
之前,她只觉得,这个孙女漂亮,会医术,可是这几天,她渐渐展露出来的聪慧令她侧目,今天她更是觉得,这个孙女不仅看事情眼光独到,更是有着一颗善良的心。
刚才的消息太令她震惊了,以至于她几乎要乱了分寸,幸好三丫头提醒了自己,眼下这个时候,的确不能出乱子,四房现在正紧紧盯着自己,要是自己一乱,岂不是将把柄递到那个贱种手中?
或许,三丫头真的可以为自己所用,不是联姻的工具,不是膝下承欢的小玩意,而是像杜妈妈那样的心腹之人。
“三丫头,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赵氏的双眸中带了几分隐隐的期待。
赵氏这般问自己话,令傅卿和既紧张又兴奋,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略思考了片刻,就道:“据我看来,永嘉侯府被抄家了,这事情应该是真的,这么大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做伪的,只要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情,没有必要骗咱们。
永嘉侯府与咱家有亲,这是赖也赖不掉的事实,与其躲躲闪闪,不如大大方方的出去打探消息,要是咱们家真的没有人露面,别人说咱们落井下石,心硬如铁都是轻的,怕就怕有人说咱们家是做贼心虚。”
赵氏听了,脸上闪过一丝赞赏:“你继续说。”
“永嘉侯已经下了诏狱了,虽然家被抄了,家眷却都被放了出来,恐怕这不过是贪墨或者失误之类的罪名,应该不是那株连灭门的…”
造反两个字傅卿和没有说出来,赵氏却是心知肚明。
她当即松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既然他家家眷都无事,我们家这个姻亲,关系应该不大。”
傅卿和心中道不一定,口中却没有说出来,而是道:“眼下,最重要的,我们要知道,永嘉侯到底是犯了什么事。这样,我们才好入手,不管是找人营救,或是赶紧脱离撇清关系,都必要要知道这一点才行。”
赵氏颓然叹了一口气:“赵兴是我的侄儿,虽然不是嫡亲的,这几年下来,说没有感情那也是不可能的,只能等杜妈妈回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傅卿和见她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疲态,就劝慰道:“老太太别太担心了,事已至此,担心也无用。”
赵氏拍拍她的手,没有说话。
下午,杜妈妈回来了,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河南发洪水,黄河决堤,河南境内淹没良田万顷,被淹死的百姓不计其数,侥幸存活的人也是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作者有话要说:临时有事去外地一趟,这里是草稿箱君代发的。

第39章 开胃小菜

永嘉侯赵兴是勋贵弟子,又是科举出身,是少有的在贵勋与清流之间都能吃得开的人物。
同样是侯爷,武定侯府二老爷不过是个挂名的勋位,而他却仕途平坦,一路做到了河南提督,刚任满回京,还不到两个月。
本来,他是可以继续高升的,偏偏开封府黄河决堤了。
昨日还鸣玉曳履,一转眼便成了阶下囚。
去岁山东滨州黄河决堤,百姓死伤无数,路边饿殍遍地。
朝廷便下旨修整河坝,加固河堤,除了受灾的山东省拨了八十万两白银,其他凡事黄河流经的省份都有拨款,光河南省就拨了整整五十万两白银。
黄河沿岸的百姓以及文人士子大加赞赏,民间出了不少歌功颂德的诗词文章。
现在,才过了*个月,开封府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永嘉侯身为前河南提督,他难辞其咎。
五十万两白银呐,永嘉侯的胃口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听到杜妈妈带回来的这个消息,赵氏原本悬着的心,这会子悬得更高了。
不知道这五十万两白银里头,永嘉侯到底吞了多少,现在仅仅是抄查,还是已经坐实了罪名?
赵氏叹了一口气,显得忧心忡忡。
杜妈妈正了神色,又道:“老太太,别太担心了,永嘉侯吉人自有天相,自能逢凶化吉。”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赵氏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她森然道:“若他是无辜的,圣上必定不会冤枉他,毕竟锦衣卫办案可从来没有冤枉过谁。但是,如果他真犯了这样大的错误,恐怕老天爷也饶不了她。”
说道后面,声音里面已经带了几分震怒。
杜妈妈劝道:“既然如此,老太太您就更应该放开了手去,四老爷时刻盯着,就等着咱们出错,二老爷虽说是您一手扶起来的,可却是个大事不管,小事不问的,咱们家能指望的,就只有老太太您一个,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才是。”
赵氏再次叹气:“我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那毕竟是我娘家,岂是说丢开就丢开的呢?”
杜妈妈见赵氏不复刚才的愤怒,反而有几分丧气,突然就道:“哎呀,我真该死,居然忘记了一件天大的事。”
赵氏听了,脸色一变,立马紧张地问道:“什么事?”
杜妈妈先是给赵氏福身,然后才喜滋滋地跟赵氏报喜:“恭喜老太太,贺喜老太太,湘王妃有喜了!”
傅卿和听了,不由心头一动,与此同时脸上也露出笑容来,湘王妃嫁入王府两年未孕,湘王有娶侧妃的打算,为此,赵氏还曾经谋划着将傅家的女孩儿送进湘王府,眼下,湘王妃突然怀孕了,那赵氏定然会打消原来的念头了。
她也连忙笑着道:“老太太,这真是天大的喜事。”
赵氏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震住了,好半天才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真的吗?是真的吗?”
虽然这样问,她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是真的,老太太,镇国公府人亲自给我说的,您就等着抱重外孙吧!”杜妈妈笑呵呵地说道。
赵氏闻言,脸上笑开了花,一面双手合十,一面连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谢完佛祖,赵氏立马吩咐道:“杜家的,你不要歇息了,你亲自去一趟湘王府,对了,带两个得力的婆子去,问问湘王妃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身上怎么样。记住,一定要问清楚。顺便带两盒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她打小就爱吃这个。”
杜妈妈听了这一连串的吩咐,欲言又止。
傅卿和连忙道:“老太太,湘王妃刚有身孕,湘王跟容妃娘娘肯定都十分上心,恐怕连皇后娘娘与皇上也十分高兴,这会子吃的、用的、服侍的下人,容妃娘娘一定都安排好了,您何必要操这个心,不如撂开了手,等孩子出世了,有您操心的时候。”
赵氏听了,这才反应过来:“瞧我,高兴起来就忘了,湘王妃嫁的是帝王家,可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
她看了一眼傅卿和,半是失落半是感慨地说道:“你说的很对,我什么都不要做,只需等着孩子出世就可以了。”
杜妈妈与傅卿和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外面突然传来细细的说话声,偶尔可以听到“永嘉侯”、“来了”这样的字眼。
“绿芜,是谁在外面?”
绿芜连忙撩了帘子进来,跟赵氏回禀:“老太太,是二门处的妈妈,说是永嘉侯夫人来了。”
赵氏闻言,脸色不由一落。
绿芜忙道:“那婆子说永嘉侯夫人是乔装打扮了的,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永嘉侯夫人也没有上正门,而是从侧门进来的,想来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
赵氏心中叹了一口气,既然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那守门的小厮是怎么认出来的?
男人家在外面做的事情,瞒的死死的,家里一点都不知道,到了出事的时候,一家子被吓得半死。
昨天晚上下了诏狱,虽然现在被放了出来,可家里的顶梁柱却还在牢里面关着呢。
连府邸都被封了,一家子妇孺不知道惊慌成什么样子呢。
赵氏本来打算闭门不见的,可是心头闪过这些念头,到底还是心软了:“就说我听到消息,身体支撑不住病了,眼下再听不得坏消息了,让二夫人去见客,叮嘱二夫人,不许说落井下石的话,多给些银子,再派七八个护卫去庄子上护着她们,免得这个时候有宵小趁虚而入冲撞了她们。还是你亲自去吧,绿芜说的话,二夫人恐怕只会当做耳旁风。”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杜妈妈说的。
“是。”杜妈妈脚步生风地去了,过了好大一会才回来,她想着永嘉侯夫人那狼狈的样子,不由唏嘘道:“…哭得像泪人一般,哪里还有平日里半分的风采,幸好您没有见她,就是我这个做下人的见了,都心有不忍。”
赵氏眼眸微黯,问道:“她可求什么事了?”
“说了,要咱们帮着打探消息,还说,想让两位小姐住到咱们府上来,二夫人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哭得厉害,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先回来了。”杜妈妈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怜悯:“那二小姐今天及笄,本来是高高兴兴的日子,谁曾想却出了这样的变故。”
傅卿和一会想起永嘉侯二小姐那圆圆的和气的脸,一会想起她妹妹三小姐英气勃勃的眉眼,一会又想起她们姐妹二人互动时温馨而又趣的样子,越想心里头越闷。
女孩子的命运维系于家族,大厦倾倒,她们又将流落何方?不管如何,从前那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老太太,四老爷来了。”绿芜的声音里面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赵氏眉头一皱,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他来做什么?”
语气里面掩不住浓浓的厌恶。
“奴婢不知。”绿芜忐忑地摇着头。
赵氏原也没指望她能回答出个一二三来,她不耐烦地说道:“就说我现在忙,让他…”
说到这里,赵氏突然一顿,又改变了主意:“罢了,你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四老爷傅恩沐走了进来,他先给赵氏行了一个礼,然后就道:“老太太,今日可还好?”
这样一句话,赵氏只当傅恩沐是客气之语,她当即头也不抬,敷衍着说道:“我很好,你今日来有什么事?”
这样简单的一问一答,傅卿和的手心里却全是汗。
要是赵氏抬头,定然能看到四老爷傅恩沐脸上的嘲弄的笑,与野心勃勃的眼神,他今日根本不像是来请安的,反而像是挑衅来了。
傅恩沐身子站的直直的,一双手也背到了身后,颇有几分嚣张:“没事,做儿子的晨昏定省,来看看老太太,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用你来看我!”赵氏十分的不耐烦:“我已经说了,爷们要在外面做大事,早早就免了你们的晨昏定省,我好的很,你以后要多将心思放在公务上,我这里,不用你操心。”
“是。”傅恩沐满不在乎:“听闻永嘉侯府出了大事,我本来还担心老太太上了年纪,受了这样的打击,身子恐怕不能支撑,这会子见了,才发现原来是我想多了,老太太心智过人,比男子还强,怎能将您当寻常妇孺看待?”
“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既然已经看了我,那就回去吧,我这里不消你伺候。”这是明明白白地逐客了。
可是四老爷傅恩沐却显然有些不依不饶,他道:“我知道老太太不乐意见我,不消您赶我,我说完了话立马就走。”
他顿了顿说道:“今天看到老太太身子康健,我放心了很多,毕竟永嘉侯府的事情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老太太您只有保重的好好的,才能继续看下去。如果您早早地病倒了,我这戏还唱给谁看呢!”
赵氏闻言,霍然抬头,正对上四老爷傅恩沐那无不嘲弄、挑衅的眼神。
“贱人!”赵氏气急攻心,随手抓起茶盏朝四老爷砸去。
四老爷毕竟在军中多年,轻轻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

第40章 重头戏(一)

绿芜与碧螺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待她们看清屋内的状况,又提心吊胆地退了出去。
四老爷傅恩沐虽然躲过了茶杯,那茶叶与滚烫的茶水还是溅湿了他衣袍的下摆。
这个时候他的脸上才露出几分怒气,一双如狼似鹰的眼睛全是阴狠,他冷冷一笑,无不阴鸷地说道:“我的话说完了,这就走了,老太太,这可是上好的六安瓜片,这茶盏也很值钱,你就这样扔了,真是可惜呢!”
等他走了,赵氏气得嘴唇发抖:“贱人,贱人,他的眼神跟那贱人的眼神一模一样,这个贱种,这个贱种…”
她太过生气,以致于理智全失。
傅卿和却被四老爷刚才的话吓得暗自打了个寒颤,四老爷说,永嘉侯府的事情不过是开胃的小菜,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言下之意,永嘉侯府的事情竟然是四老爷策划出来的不成?
他究竟是为了气赵氏故意这样说,还是真有其事?
如果真的是他做出来的,如果这真的只是开胃小菜,那真正的大戏是什么?
是赵氏?还是整个武定侯府?
傅卿和越想越觉得害怕,整个人汗津津的。
赵氏盯着四老爷离开的方向,一双眼睛几乎要呕出血来,她的头上出了很多汗,手攥成了拳头,牙关也咬得紧紧的,整个人身子如拉开的弓一样绷得紧紧的。
杜妈妈唬了一大跳,焦急地唤赵氏:“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四老爷已经走了。”
见赵氏不为所动,她连忙抄起旁边的孔明扇,一边给赵氏打扇子,一边急急地说道:“老太太,那是四老爷,不是古姨奶奶,古姨奶奶已经没了!”
赵氏这才反应过来,两只手撑在椅子上,声音低沉地恻然一笑:“是啊,那个贱人已经死了,可我的孩儿已经回不来了,她害死了我的孩儿,她的贱种却平平安安地活着,如今还敢到我面前挑衅,老天爷,何其不公!”
赵氏这个样子,显然是心结太重,怒极攻心了。
傅卿和在一边见了,心里越发不安,老太太这么容易动怒,根本不消四老爷出手来对付她,只要他隔三差五到她面前晃悠几次,就能将她气出个好歹来。
四老爷以前是没有发现还是不屑、甚至是不敢用这种手段来气老太太,可是现在,他却知道了老太太的命门,甚至有故意惹她动气的倾向。
他今天说得那些话,那么张扬,根本不怕别人知道,他的凭仗到底是什么,他手里还有几张王牌?
傅卿和根本猜不透他!
这样想着,傅卿和就高声地喊道:“绿芜,碧螺,我失手打了茶盏,你们赶紧进来打扫一下。”
二人应声进门,将地上的残骸收拾干净,这才退了出去。
傅卿和又走到赵氏身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边给赵氏揉捏肩膀,一边郑重地说道:“老太太,我总觉得四叔刚才过来是故意惹您生气的,他知道您见到他心绪就难以平复,所以,就故意激怒您。”
杜妈妈听了,眼皮一跳,有些诧异地望着傅卿和。
傅卿和感到她的目光,就抬起头来,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见杜妈妈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她才低下头,继续说道:“就好比刚才,那茶水是滚烫的,要是他故意不躲,反而拿头脸迎上去,烫伤了或是砸破了皮,该如何是好?”
赵氏还在气头上,当即就狰狞地说道:“我本就想用开水烫他,我恨不得他死了才好。”
“老太太!”傅卿和声音放软,给赵氏揉捏肩膀的手却按按又加了几分力道,直到感觉她僵硬的肩膀松弛了一些,这才开口说道:“那一杯茶水若真烫着他了,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伤,可却会坏了您的名声。”
见赵氏一动不动,一副认真听的样子,傅卿和这才点明道:“眼下这个时候,他几乎天天都要面圣的,还有他那些同僚,下属,见他得了胜眷,哪个不想巴结他?要是他顶着一头的伤出门,别人问起来,他会怎么说?”
“也不消他自己说,家里的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下人,恐怕早就添油加醋到处宣扬了,四夫人再推波助澜一番,您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朝您身上泼脏水了。”
其实也不算是泼脏水,毕竟这对母子的确视彼此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傅卿和本来声音就清朗,这番话她娓娓道来,又这样有理有据,赵氏就听到了耳朵里去了。
赵氏闻言,没有说话,可傅卿和却感觉到,她的肩膀彻底放松了下来 ,整个人的状态也由愤怒转向了思考。
赵氏一直没有说话。
傅卿和也不催促,直或轻或重地给她揉捏肩膀,悄悄用了推拿的手法。
杜妈妈见赵氏不说话,人却安静下来了,再次诧异地看了看傅卿和。
傅卿和没有说话,轻轻朝她颔首。
眉似远黛,眼若秋水,如精金美玉般精致的容颜,似疏梅映月般姣好的身姿,还有脸上的表情,也如吐碧的青莲,带着一股常人所没有的从容豁达。
从庄子上回来之后,这位三小姐是越来越漂亮了。
现在,她的脸上还带着一种坚毅与淡然,这一瞬间,杜妈妈轻轻松了一口气。
沉默了半晌的赵氏,这个时候突然开了口:“三丫头,你说,除了这些,你还想到了什么?”
她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愤怒,问话的时候语调平平,却带着重视。
杜妈妈脸上一喜,重重地给她扇了几下扇子。
傅卿和也是心头一松。
若是老太太一直愤怒,她就根本没有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傅卿和困于内宅之中,她能出的力有限,这一现实,导致她不得不事事跟老太太商量。
好在,老太太虽然愤怒,却还是讲自己刚才说的话听了进去,否则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太太,刚才四叔说,永嘉侯府的事情,只不过是一个开胃菜,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面,我听了实在不能不担心。”傅卿和不急不缓地说道:“四叔的话,我们的确要斟酌斟酌,一来,他可能是为了激怒您故意这样说,二来,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傅卿和,说着顿了顿:“要是前者,我们大可以不必理会他,只冷眼看着就好。可是,怕就怕,不是前者,而是后者。”
赵氏也听出端倪来了,她眼中精光直闪:“你是说,他要害我?”
“不。”傅卿和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只是您,而是整个侯府。”
杜妈妈听了,瞪大了双目,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赵氏却比她沉着多了:“他不敢。”赵氏不信:“他也没有这个能耐。”
听了赵氏的话,傅卿和心头一惊,她没有想到老太太的沉着居然是因为不相信傅恩沐会这么做。
恃勇轻敌,是过招时的大忌。
古往今来,因为轻敌而失败的例子不胜枚举。没有想到,精明强悍的老太太,居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
“老太太,文官好名,武官恋权,对于侯位,四叔更是早有图谋。”傅卿和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迫切:“若是他不敢,那三年前,他怎么会不惜冒着被夺爵的危险陷害我父亲?”
赵氏听了,脸上渐渐露出几分郑重的神色来。
傅卿和见了,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继续说道:“为了侯位与权势,四老爷不惜铤而走险,他跟那些亡命之徒一样心狠手辣。三年前,他功垂一线,心中定然嫉恨万分,所以,他不惜去了战场,就为了挣得军功,回来夺取这侯府。
三年前,他都敢不顾一切,更何况如今他羽翼渐丰,还跟襄诚伯做了姻亲?现在他强势回归,必然要一雪三年前的耻辱。”
傅卿和的声音越发的急切:“老太太,古语有云,伏久者,飞必高,四老爷蛰伏了这么久,怕是早就等急了,他怎会善罢甘休没有任何做为?”
一旁的杜妈妈越听越是心惊,她不由想起三年前,老太太鸠杀了古姨奶奶,四老爷从外面回来,提着剑就冲进了泰和院,要不是当初有镇国公夫人跟湘王妃拦着,四老爷如今恐怕已经背上了弑母的罪名了。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杜妈妈不由觉得脖子发凉,毕竟是她亲自将药灌进了古姨奶奶的嗓子里。
见赵氏不说话,她不由也出言提醒道:“老太太,三小姐的话不无道理,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特别是像四老爷这样的人,他三年前就已经丧心病狂了,更何况如今?”
赵氏却把手一扬,制止住了她:“永嘉侯府的事情应该不是他的策划的,一来,他刚回来,二来,他根本指挥不动锦衣卫,再有,永嘉侯府会倒霉,那是因为黄河决堤造成的,他难道还有本事让黄河决堤?所以,我敢断定,他今天过来,不过是想故意激怒我罢了。
不过,三丫头说得很有道理,他的确是个为了权势铤而走险的人,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恐怕真的会浑水摸鱼弄出什么事来。所以,咱们一定要当心。”
她看了一眼傅卿和,夸赞道:“你今天做的很好,要不是你提醒了我,我恐怕就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由着他操纵我的情绪,我没看错人。
不过,你毕竟是小孩子家,没有经过事情,被他一唬就吓着了,你放心吧,他就算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能力 ,今天的事情八成是他故意吓唬人的。
现在,湘王妃刚刚有了身孕,连带着咱们家都会受到恩泽,你年纪小,心思细密,但是也不能草木皆兵。但是你提醒的对,咱们是该小心防备。”
说着,她对杜妈妈道:“你先去歇歇,明天一早再去趟镇国公府,好好打探一下消息,看看永嘉侯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变化,再打探一下老四的事情。”
杜妈妈连声应了。
傅卿和听了,心就放了下来。
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事情是不是四老爷策划的,怎么他刚回来永嘉侯府就出了事了,偏偏他还跑过来说。
现在,老太太对他有了一定的防备,不至于太过于被动,这样就很好了。
再说了,老太太刚才说的也对,几个皇子里面,目前只有楚王膝下有一儿一女,其他几个皇子尚未有子嗣,眼下湘王妃怀了身孕,对于武定侯府来说,的确是一桩天大的好事。